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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季殊群始终不肯正面回答雷姗姗的询问,并且特意闪躲,但这样不干脆的反应,反
倒更加证明雷姗姗的想法。
    所以她益发不能在此时离开,若季殊群真的是夏昊,她必须保护相关的所有人,包
括夏昊,以阻止悲剧重演。
    但这样笃定的停留,自然不免遭受许多阻难,毕竟没有什么人乐见此种状况,所以
她必须特别小心提防。
    雷姗姗倚靠床边的墙,想到隔着这道墙旁边就是季殊群——那个可能是她幼时憧憬
的王于夏昊,就不免心跳加速起来。
    但尽管有再多的想望,仍触碰不到飓尺之遥的记忆。
    看似薄薄的一道墙,却硬生生将他们划分成两个世界,永远没法获得交集,除非墙
坍塌。
    这样的认知,使雷姗姗的心被肢解成密密麻麻的坑洞,而阵阵刺痛起来。
    墙旁传来邵薇断断续续的喷笑,她突然嫉妒起邵薇来,生平第一次,她有这种嫉妒
的感觉,嫉妒邵薇和季殊群之间没有墙。
    听到旁边有动静,雷姗姗赶紧把附在墙边的耳朵收回,躲在床上假寐。
    是季殊群!
    她只听脚步声,不用睁开眼就知道。
    再也没有人拥有如他一般出自于强烈自信而有的沉稳步伐,也没有人能有这样席卷
一切的狂霸气势。
    来自上方被人注视的压迫感,相对地让雷姗姗紧闭的眼睑不由得颤抖起来。
    季殊群知道她没睡,却要用这样的伪装,真是只骄傲的小孔雀!他的嘴角不由得逸
出一朵微笑。
    算了!不戳破她自以为的成功伪装。
    “好好睡一觉吧!桌上的马铃薯汁别忘了喝下去,我去上班了。”他的手轻抚着雷
姗姗的面颊低喃着,想看其实听得到他说话的雷姗姗脸上出现的变化。
    果真雷姗姗的表情有些惊讶与不解,眼睛再度闪动了。
    季殊群忍不住哈哈大笑。“想睁开眼就睁开眼吧,不然很容易会错意哟!”
    雷姗姗愤然睁开眼,拿起枕头就丢,可惜季殊群早已掩门出去,枕头恰巧打在关起
的门上,然后泄气的掉落。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雷姗姗紧握着拳头,简直快要气疯了!
    她雷姗姗发誓,绝不再相信这邪魔的任何温柔话语!
    季殊群走出门,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容,便迎上邵薇不解与惊异的目光。
    他敛了敛神色,不顾邵薇的狐疑,迳自走到她前头,声音很冷淡。“走吧!”
    邵薇的心一阵抽痛,恍若有人拿把刀剜起她胸口最宝贝的一块肉,一阵酸意涌上,
她的眼眶莫名地湿润起来。
     
    这一、两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白痴兼花痴——邵薇,竟也神秘起来。这女人向
来没有太多脑容量去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喜怒形于色;而这一、两天,竟然会摸不清
她的情绪。
    怪,真怪,说不出的怪!
    事有蹊跷,雷姗姗提醒自己,可别被她摆了一道。平常人倒也不打紧,若是被这类
白痴设计,那她雷姗姗干脆去睡觉好了。奇了?
    为什么是“睡觉”而不是什么“撞墙”。“跳楼”之类的?
    唉,这便是外行人不懂的看门道。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真不小心被骗了,
总不能教她真的拿命去赌,去跳汨罗江吧?
    “哪边凉快哪边站”,向来是她雷姗姗的处事原则。
    “叩!叩!”
    还在沉思的姗姗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是哪个劳什子不请自来,
而且来得十分不是时候?
    “进来吧!”语气显得无奈与慵懒,一听便知说话的人有多不甘愿。
    小丁端着茶盘缓步走了进来,一路上小心翼翼,像是深怕茶盘中的茶水泼溢出来。
    “是你啊?”姗姗没有抬起眼,仍旧专注在她眼前的书与冥想,声音显得无力。
    “雷小姐,喝个茶,休息一会儿,可别累坏身子。”小丁一脸谦恭地为雷姗姗斟茶。
    “不用麻烦,我现在不渴。”雷姗姗挥手阻止小丁为她斟茶。
    那突来的举动,像是知道些什么,让小丁一阵紧张,险些将茶壶打翻。
    “你干么那么紧张?”雷姗姗一脸狐疑地看着将茶水洒得满桌都是的小丁。
    “喔,没……没……什么,只是因为雷小姐突然发声,我一时没留意,才被吓到。”
小丁特意显得若无其事,一脸诚恳。
    “是吗?”雷姗姗的脸上充满问号与不信任。
    心中警惕自己要多留意,不愿再和他多谈,以防言多必失。“你下去吧!”
    “是!”小丁低着头,退了出去后,便一直在窗口偷觑着她的一举一动。
    雷姗姗信手翻阅杂志,还在思索刚刚的问题及小丁的举动,拿起茶,轻轻噪饮茶的
芬芳。
    当小丁看到雷闪闪拿起杯子准备喝茶的动作时,忍不住要惊呼出声,对自己计谋即
将得逞,真是万分期待。
    雷姗姗听到细微的声响,立刻将本来要喝茶的动作停止,迅速回头小丁赶紧蹲下身,
他真的想赏自己巴掌,就差……差那么一点,他若能稳住就好了。
    雷姗姗起身将窗户关上,静待一会儿,发现没任何动静,才又将茶拿起来喝。
    喝了茶之后的雷姗姗,头变得越来越沉,脚越来越轻,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但仍
无法控制地浑身瘫软。
    短短几分钟内,她竟然已经完全无法用脚站立,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她马上知道茶里被人下了药,痛恨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却为时已晚。
    小子嘴边扬起贼笑,看到时机已然成熟,便再度进门,脸上的谦恭表情已不复见,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邪恶面具。
    他欺身过来,雷姗姗竟没办法挪移身子半寸,她知大事不妙,眼睛紧张地四处转动。
    “嘿,嘿,你忘了吗?我说过你别落在我手上,我一定会加倍报复回来。”雷姗姗
只能忿忿地看着对方,任人宰割。想要痛斥他一顿,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在心底
骂道:“要是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小丁哪管雷姗姗脸上的愤恨
及她张皇、痛苦的神情,一想到先前的侮辱,反倒更激起池的复仇欲望。
    小丁的话比他的行为更龈龊。“你不是老瞧不起我吗?现在还不是得在我下面?”
    雷姗姗瞪视他的目光,闪动熊熊烈火,她发誓,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邵薇在窗口观赏这一出精彩好戏,而这出戏呢,即将进入最高潮。
    她退到书房,唇角逸出满意的笑,拔起季殊群的行动电话,狂喜的心跳,令她双须
潮红。“殊群啊!我是邵薇,家里出了点事,你得立刻回来处理一下。”
    季殊群听了,心莫名一阵紧揪,心悸的感觉,令他十分不安,会不会是姗姗出事了?
不过他当然不能表现出他的惶急,浅浅地“嗯”了一声,并不多加置嗓。
    挂上电话,便立刻拿起外套冲出办公室。
    季殊群飞车一下子便来到家门前,匀了匀心跳,才不慌不忙地步进大厅。
    邵薇一看到季殊群的身影,立刻迎上前来,努了努嘴角,示意问题出在雷姗姗房里。
    季殊群众过心慌,也没有详加细问,他只想立刻知道雷姗姗安然无恙,于是直接走
向前探看里面的状况。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刻,大概就是打开了那扇门,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不知道他是
否会选择不打开?
    眼前的景象,恍若一把利刃,直刺他心窝,而这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痛,仍抑止不住
心中的狂怒。
    他震怒且不可置信,紊乱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使他不能冷静思考判断。
    他一脚踹开半俺的门,大步踏进来,每走一步,失心的血就滴一回,但再痛,他仍
是要往前。
    雷姗姗被门声巨响给惊动,她的视线落在门口,一眼瞥见这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
欣喜若狂,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高兴见到他,他听到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求救呼唤了吗?
无奈她现在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无法让他知道自己的感动。
    季殊群一把将小丁从床上端下来,将他整个人掼到墙角。一直背对门且兽性大发的
小丁,完全没注意到老大什么时候进来,对于这突发性的连串反应,感到既惊且惧。
    季殊群抓起小丁的衣领,无法压抑的怒气,使他完全丧失理性,疯狂地不断挥拳,
拳挥在小丁身上各处;转眼间,小丁的鼻子、嘴巴都满是鲜血,尽管疼痛难当,为求保
命,他仍不忘忍痛叫着。“大……哥……饶命啊!”
    这声声告饶,并未稍稍平复季殊群的怒气,季殊群站起身来,用脚抵住小丁的脖子,
接着便是骨头卡滋。卡滋的声响,只要再稍一使力,小丁保证一命呜呼。
    雷姗姗虽然觉得场面暴力地不忍卒睹,但只要一想到是打小丁那个人渣,便不由得
在心底叫道:“打得好,漂亮!”
    小丁眼看小命就要不保,趁着还有一口气,支吾着道:“不……不……不是我……”
    一直在门缝外观看的邵薇,觉得大事不妙,这才赶紧走了进来,阻止住季殊群的临
门一脚。“你这是何必呢?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况且你也不想想,要不是那个狐狸
精——雷姗姗勾引他,小丁是向天错了胆子吗?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雷姗姗全身上下能正常运作的大概就属听觉了,她听到邵薇挑拨离间的话,大抵清
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什么也不能做。
    天将亡她雷姗姗,才会让她落到今天被人设计却无法反击的下场。
    “好,邵薇,你够狠,我雷姗姗今天栽在你这白痴的手里,往后必定加信奉还。”
雷姗姗在心底狠狠地想着、咒骂着,脸色越来越精、越来越难看。
    唉!也只有她邵薇才能想出如此低级的肥皂剧剧情,而她雷姗姗觉置身其中!
    季殊群早已震怒到无法冷静思考的地步,邵薇的煽风点火,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盛
怒的脸庞霎时冷了下来,冰寒比暴躁更令人难以捉摸,因为冰寒形于内,暴躁形于外。
    邵薇倒抽了一口气,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比什么都令人不安与害怕,因为完全无
法揣测他下一步如何决定。
    空气静凝了起来,没人敢大声呼气,伯稍一妄动,便让紧绷的线断裂。
    “滚!”季殊群终于缓缓移开了脚,脸色寒得吓人,从牙缝中迸出这个字。
    天赐良机,小丁哪可能不好好抓住?
    全身骨头像是被拆开似的,似乎再一用力,便被肢解,他费力地站起身,正准备困
难地走出去时,季殊群的脸一沉,语气虽短,声音却寒冻人心。“我叫你用走的吗?”
    小丁知道老大存心刁难,但为了保命,尊严也就分文不值,只好连滚带爬地爬出去。
    邵薇静待在一旁,等着看雷姗姗的好戏,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戏码啊!
    没想到季殊群竟也把脸转向她,声音一样寒冷,对她并没有比对小丁好到哪去。
“你也滚!”
    邵薇被季殊群的阴沉给吓着了,不敢造次,马上转身离去。
    “砰”地关门声,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最后声响,空气霎时静温下来,弥漫着泥塘的
气氛。
    姗姗本就发不出声音,但她不懂为何连季殊群也不说话,在突然停滞的状态中,心
跳与呼吸都益发显得突兀了起来。
    就在彼此思绪瞬息变换间,突然,一阵黑影兜头罩下,姗姗迎上季殊群淬着剧毒的
双眼,感到莫名的不解,不懂他为何要用这样残忍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就这么贱?”季殊群的声音冷得令人心寒。
    姗姗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天啊!池……他……不会相信如此低级的伎俩吧?
    雷姗姗有种严重被屈辱的感觉,使她几乎不想再做任何辩解,尽管她就算要辩解也
没办法。
    “你怎么不说话,你反驳啊!”季殊群激动地摇晃着姗姗的肩膀,希望摇出她一句
反驳,那他的心也许就不会那么痛。
    而姗姗除了看着他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难道你默认了?”季殊群深深地受伤,心宛如刀割,有些悲绝地问。
    看着那令他爱恨交织、痴狂莫名的女人,竟连一句解释都吝于给予,怒火与妒火已
疯狂焚烧着季殊群的五脏六腑。
    “既然你这么饥不择食,与其被别人糟蹋,倒不如我委屈先满足你,才不在你我相
识一场。”季殊群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想尽量以低劣的言语,来让残破不
堪的心,获得一些纤解、一些麻痹。
    季殊群倏地倾下身来,脸上的神情除了嚣张跋扈外,尚有难掩的落寞,他伸手撕开
她的衬衫钮扣。
    这一撕,撕开的不只是她的纽扣,而是她对他的心及对他的唯一牵挂。
    “铿!”
    姗姗的心被重重一击,裂成碎片,除了痛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她似乎可以听
到自己的心碎成千片的声音阵阵悸痛,令她无法呼吸。
    这是她毕生最屈辱的日子,被不相干的人伤害,最多感到痛苦;而被自己所喜爱的
人伤害,是如浴火的凤凰,置身火海中,被反复煎熬凌迟。
    浴火凤凰至少是为了成就泣血之后的凄绝美绝,而她呢?
    历经最苦的试炼与煎熬,却没办法抵达最美的境地,徒留一身的伤痕与残破,反讽
自己的悲哀。天呀,她到底何时爱上他的?而她的爱又怎会被糟蹋得如此不堪呢!
    姗姗无力去反抗,也不想反抗,因为她的心已被抽空,不能再去感觉。
    极度的痛苦之后,便是彻头彻尾的冷静,她要睁着眼,看看这个男人伤她的每一个
动作,然后再一刀一刀地把他从心中剜起,即使是道残忍的鞭笞……
    季殊群已完全丧失自己的理性,妒火煎熬得他如万蚁穿心,啮食他一点一滴的冷静,
他只想报仇,或可说他不能忍受别的男人碰她,他只想将她完全融入自己的体内,才能
稍稍平复那几乎要将他灭顶的醋意。
    他扯开她最后一道防线,欲火迷离中,似乎见到她眼中该然的波光滟潋,但被他很
快的否定,他不能再被她骗了,她如同戏子,焉能有真情?
    直至冰凉的泪水悄悄无声滑落在池的颈项,宛若秋天带点微寒的雨丝,轻轻地将人
的心蒙上一层落寞的轻愁,但被欲火带领来到欢愉顶端的地,并无法顾及一切,他猛力
地冲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刻意忽视她无言的激吼,只求在占有她的快感中忘却剜心的
苦痛……
    雷姗姗睁眼看着自己的尊严被践踏,她无语问苍天,更不知她为什么会让自己沦落
至这样不堪?姗姗的泪水无言地淌落,骄傲的天堂鸟,泣血的悲歌落在无声的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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