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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走进家门的时候,她仍然狼狈万状。头发是湿的,纷乱的披挂在面颊上,嘴唇上血
渍犹存,衬衫又湿又脏又绉,手腕上,被自己咬得一片片瘀紫红肿……她知道自己这样走进
去,父母一定会吓一大跳。当小坦克越来越接近家门时,她也越来越体会到,今晚的后遗症
相当可怕。她不知道凌康会怎样想?巧眉会怎么说,甚至父母会怎么判断和反应……但是,
当车子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一件事:她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巧眉
怎么说,不在乎凌康怎么想,不在乎父母的判断和反应……什么对她都不重要了。她只想好
好的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到床上去睡一觉。
    客厅和花园里都灯火通明。
    她走下车子,回头对安骋远说:
    “你回家吧!不必进来了!”
    “我送你进去。”骋远说,望望那灯火通明的花园和房子,惊怯的体会到这屋内可能会
有的风暴。祸是他闯的,他不能逃避,不能再让嫣然受委屈。他必须进去,面对屋里的每一
个人,因为,以后是一条长远的路,这些人将来都和他有密切关系,他迟早要面对凌康和巧
眉。巧眉,哦,巧眉!他心里沉痛的想着,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分析不出来,他也拒绝
去分析,可是,他的良知在告诉他,当他拥她入怀时,他确实被她的柔弱无助美丽哀戚所震
动。他命令她不可以糟蹋自己时,他真的为她那下意识的“慢性自杀”而生气。他不该拥她
入怀,不该去给她披衣服,甚至不该悄悄走进那间琴房……无论如何,他还能在自己痛楚得
要死掉的感觉里,体会出谁也无法取代嫣然!他或者会对巧眉“一时忘情”,他对嫣然,却
是揉和了崇拜、爱慕、渴望、欣赏、依恋、宠爱……的种种复杂的感情。这感情太深了,太
切了,太神奇了。神奇得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
    天!不管他对嫣然的感情有多神奇,多深切,他却让巧眉的事发生了。现在,他要走进
卫家的客厅,他该怎么说?怎么对凌康说?怎么对卫氏夫妇说?甚至,怎么对巧眉说?或
者,他应该听嫣然的话,回家去!等风波平息了,等时间冲淡了一些记忆,等他的脑筋再清
楚一些……然后再回来面对卫家这一切。但,来不及了,大门洞开,来开门是兰婷自己。
    “哦!”兰婷吐出一口长气来。“你们可回来了!嫣然,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你摔跤了
吗……”她停住,瞪视他们两个,花园里细雨纷飞,寒风刺骨,嫣然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连大衣都没带出去。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她关上院子的大门,说:“不管怎样,你们先进
来再说!”
    嫣然和安骋远走进了客厅。
    出乎意料之外,客厅里非常安静。仰贤沉坐在一张沙发中,正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凌
康坐在另一张沙发里,也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这还是嫣然第一次看到凌康抽烟。至于巧
眉——巧眉根本不在客厅里。
    嫣然和安骋远一走进门来,两个男人都抬起了头,望着他们。仰贤眼里有关怀,有疑
问。凌康却苍白、疲倦、而脸色古怪。“你们总算回来了!”凌康先开口,他盯着嫣然看。
“你们哪一个可以告诉我们,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嫣然惊愕得瞪大眼睛。原来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巧眉没有说!她不信任的看着凌康,半
晌,才哑声问:
    “你没有问巧眉?”“巧眉不说呀!”凌康又猛抽了一口烟。吸得太猛,以至于呛得大
咳了一阵。“你们走了之后,我进房来,就看到巧眉在琴房里哭,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一
个字也不说,只是哭。我问秀荷,秀荷说她和张妈在厨房里聊天,什么都没听见,只听到你
最后大叫了一声,她们跑出来,你已经冲到院子里去了。我再问巧眉,巧眉就哭得更凶了,
后来,她干脆跑进自己的卧室,锁上门,到现在都没出来过。卫伯母他们回家,伯母在门口
叫了几百声,巧眉也不理,伯母急了,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巧眉已经睡在床上了。我也顾
不得礼貌,冲进去看她,她蜷在床上,脸朝着墙,既不肯回头,也不肯说话。伯母问急了,
她才闷着声音说了一句:‘去问姐姐!’好,我们只得退出来,你知道巧眉那个性,如果她
不肯说,她就怎么也不会说的!现在,嫣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嫣然听
着,听着。然后,她侧着头沉思,接着,她就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不能控制的大笑了起
来。巧眉巧眉,她心里嚷着:你真聪明,你什么都不说,把难题再抛到我身上来!巧眉巧
眉,我欠了你,该了你,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去问姐姐!你要我说什么?说我“看到
的”,还是说我“受到的”……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安骋远冲上前去,脸色煞白。他抓住嫣然的胳膊,摇撼着她,呼唤着她:“嫣然!不要
这样子!嫣然,嫣然!”他沉痛的一仰头,坚决的说:“她不说,你也不必说,让我来说!”
    嫣然立刻止住笑,抬头看他。她眼里亮着泪珠,神经质的点着头:“好,你来说!”她
扫视室内。“你们都听他说,只有他说得清楚!他是从头演到底的一场戏,我的角色只在门
口大叫一声。让他说!让他说!”
    凌康再抽口烟,面色更灰败了,他站在那儿,深刻的注视安骋远。“好,安公子!请你
说!”
    “我看,今晚什么都别说了!”兰婷忽然惊悸起来,她那母性与女性的本能,和她那洞
察人性的能力,使她惊觉到可能发生的事。她急促的拦了过来,急促的阻止即将爆发的另一
场风暴。“今晚什么都别说!大家都累了。嫣然,你又湿又冷,如果不赶快去洗个澡上床,
你一定会生病!安骋远,你的气色也好不到那里去,回家去吧,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凌康,
你也回家。我保证你,明天是另外一天,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不!”嫣然喊着,推开
了母亲,脸上有副坚决的、狂野的神气。“让他说!你们都听他说!让他说!”
    “嫣然,”卫仰贤插了进来,和兰婷一样,他开始体会到事态的严重。“不要任性了,
你需要休息,我们也都累了,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力气管了……”
    “他必须说!”嫣然打断了父亲,固执的嚷:“你们真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伤口,要留
到明天来处理!壮士断腕,也是在一瞬间决定而执行!你们现在都在场,他正好说给每一个
人听!安骋远!”她狂烈的喊:“你说话呀!说呀!”
    “喀啦”一声,里面有间卧室的门开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巧眉穿了件睡
袍,正稳定的、坚决的,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她面色凝重,神态庄严,眉端唇角,有种不
顾一切的决心。她站在客厅中间了,抬着头,她用沉静的、坦率的、清晰的声音,一个字一
个字的说:
    “你们都不要说!还是我来说!”
    “巧眉!”兰婷想阻止。
    “妈,”巧眉坚定不移的。“你别阻止我,姐姐说得对。今天的伤口,不能留到明天来
处理!该开刀就开刀,该缝线就缝线,该锯胳膊锯腿就锯胳膊锯腿!”
    大家都呆住了,大家都望着她。她站在那儿,白皙的面颊,乌黑的长发,淡紫的睡
袍……美丽得像个仙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我要告诉你们今晚发生了些什么。”
她继续说:“但是,说以前,我要先说一些我心里的话,一些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地方。”她
舔了舔嘴唇,眉头轻蹙,神态更庄重更严肃了。“我是个很虚荣的女孩。我不知道别的女人
怎么样,我承认我是虚荣的,我有占有欲,我有征服感。我六岁失明,从此看不到这个世
界,也看不到我自己。悲哀的是,我如果一出生就失明,我对颜色、光线、美丑可能都没有
概念,我就也不会这么痛苦了,也不会虚荣了。六岁,我已经知道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
是绿的,花是红的。姐姐是可爱的,而我自己——巧眉是美丽的。这些年来,我虽然生活在
黑暗里,我仍然记住一件事,我没有失去我的美丽。小时候,我学琴学得又疯狂又专注,我
不相信有别的瞎子像我这样用功,去整章整段的背乐谱,摸索着练琴,而我做到了。因为我
虚荣,我希望我除了美丽以外,还有别的吸引人的地方。姐姐,”她转向嫣然的方向,面对
嫣然,她的方向感是非常正确的,她坦率的面对着嫣然。“姐姐,我们两个都不敢说破,两
个都生活在一种虚伪的境界里。姐姐,你知道我多恨你吗?你知道我多嫉妒你吗?每个早
晨,我被鸟声吵醒,我就清楚的记起那个早晨,那飘荡到天空里的秋千。我记得我说,姐
姐,我们去滑滑梯好不好。你说,不好不好。于是,我上了秋千,于是,我摔了下来,于
是,我从此失去了视力。”
    嫣然凝视着巧眉,听得呆了,痴了,入神了。
    “姐姐,我现在并不是责备你,我知道这件事带给你痛苦并不亚于我,我只是说出一件
‘事实’。我的潜意识在恨你,怪你,嫉妒你,因为你没有瞎,而我瞎了。我的明意识却不
许我有这样的思想,我的良心和良知一直在提醒自己,姐姐没有错,姐姐爱我,保护我,照
顾我……事实上,这些年来,你确实努力照顾我,我吃的、我穿的、我用的……全是你在
做。我想,别的姐姐不会这样照顾妹妹,你对我,除了本能的手足之爱,还有‘赎罪’,你
在‘赎罪’,为你十六年前的一个无心之失‘赎罪’,我想,你和我一样矛盾。潜意识里,
你大概也恨我,因为我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你的过失。而明意识里,你的良心和良知也
在提醒你,你应该爱我,照顾我。我想,我们两个都一直生活在过去与现在的痛苦里,也生
活在爱与恨的矛盾里。尽管我们嘴中都不会承认,我们却确实在恨对方,爱对方。而且,也
在暗中竞争。”
    卫仰贤的香烟几乎烧到了手指,他慌忙熄灭了烟蒂。呆望着巧眉。兰婷靠在一张沙发
中,眼里凝聚着泪,喉咙中梗着硬块,无法出声。凌康专注的看着巧眉,忘形的一支又一支
的接着抽烟,安骋远始终站在嫣然身后,带着种崭新的感觉,惊奇的听着看着。嫣然是一尊
石像,她站在那儿,不笑,不动,不说话,就像一尊石像。
    “姐姐,”巧眉顿了顿,换了口气,声音更诚挚了。“我们在竞争,一直在竞争,但
是,每次都是你输了,不是你打不赢我,而是你很容易弃权。只要你发现我们在竞争,你立
刻就弃权,让我不战而胜。想想看,是不是这样?小时候,我们一起学钢琴,你能看谱,比
我的进度快,学得比我好,可是,你半途而废,让我学,你不学了。你那么爱音乐,宁可去
学吉他或电子琴,你就是不碰家里的钢琴。因为,你的良心在告诉你,妹妹已经瞎了,难得
她对钢琴有兴趣,让她去学吧,你弃权了。小时候,是学习上的竞争,大了,就牵涉到男朋
友了。”嫣然震动了一下,仍然不说话。室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巧眉低低的叹了
口气,她挺了挺背脊,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勇敢的。“凌康是你的男朋友,不是我的!”她清
楚的说。“你的错误是太早带他回家,太早让他见到我。我那时才十六岁,几乎是个孩子,
说真话,我并不想抢你的男朋友。但是,十六岁的少女也已懂得虚荣。姐姐,你永远不会明
白,我的失明让我很无助,这份无助,柔弱,悲哀和无可奈何,……加上我本身的气质,我
弹琴的技术,我想,我会变得很有吸引力,很惹人怜爱的。唉,姐姐,我并不是有意,我是
不知不觉的在利用我这份柔弱和无助,利用我的失明,来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定的!”她侧
着头沉思,侧着头分析自己。“一定是这样!”她重复了一句。“于是,凌康转移目标了,
于是,你就像练琴一样,立刻弃权。你根本不和我竞争下去,因为,你的良心又在告诉你,
妹妹已经瞎了,如果凌康爱她,你只能从旁协助,而不能从中破坏。于是,你退到十万八千
里以外去,让凌康和我接近。可是,在潜意识中,你很介意凌康这件事,这伤到了你的自尊
和骄傲,你很伤心。所以,我一直不想和凌康好的,我一直在抗拒他的,我的良知也在责备
我自己,责备我抢你的男朋友……但是,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不要谈凌
康,让我说到主题上来,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停住了,低下头去,沉思着。嫣
然又颤栗了一下,凌康整个人都从沙发深处挺直了起来。安骋远咬住嘴唇,困惑的着巧眉,
似乎忘记他自己是今晚故事中的男主角了。卫仰贤和兰婷都集中了精神,呆呆的注视着巧眉。
    “今晚,实在是太不凑巧!”她又抬起头来,又继续说了下去,她脸色更坚定了,在坚
定中,还有种特殊的勇敢和美丽。“今晚我相当消沉,我想,大概是天气的关系,又冷又
雨,我又有些感冒。然后,全家的人都不在家,只剩我一个,我就更加消沉起来。当我消沉
的时候,我会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想起来。我去弹琴,弹悲怆,弹命运……我觉得悲怆加命
运,就是我自己。对不起,凌康,”她对凌康的方向点点头。“我又自怜起来,不可救药的
自怜起来。这时候,安骋远来了,我没听到他什么时候进琴房的,我太专心在弹琴和自怜
上。等我弹完了,他叹了口气,我才发现他在房间里。唉,姐姐,”她的脸直对着嫣然。
“不瞒你,自从你把安骋远带回家来,我那卑鄙的‘虚荣’也曾作祟过。在我身体里,一直
有两个自我,一个是又好又善良又纯洁的。一个是又坏又虚荣又卑鄙的。这两个自我常常打
架,打得我头昏脑胀。安公子来我家后,我那个坏的自我一度蠢蠢欲动,只是被那个好的自
我给压制住了。而安公子虽然注意了我,却完全没有被我娇弱无助的那一套迷惑住。直到今
天晚上。今晚,由于家里没有人,由于我确实消沉,由于我弹出了我的悲怆和命运……安公
子听到了,他想安慰我,他走过来给我披上一件毛衣,他说:‘我讨厌你糟蹋自己!’唉,
姐姐,我那个坏自我立刻作祟了,我知道他在可怜我,我马上就利用起来,他给我披衣服那
一刹那,我抓住了他的手,而且投进他怀里去了。”
    全屋子的人都呆着。凌康的背挺得笔直笔直。眼睛瞪得像两个龙眼核。
    卫仰贤张着嘴,兰婷蹙起了眉。
    嫣然依旧是尊石膏像,只是眼睛变得深不可测了。
    安骋远惊悸的震动了一下,深思着。
    “姐姐,”巧眉又开了口,声音哑哑的,说了太多话,她又咳起来了,她控制住了咳
嗽,继续说:“这就是你今晚看到的。你气得尖叫着跑走之后,我那个好自我也气得快疯
了,因为我那么虚荣那么卑鄙!所以,我哭了。所以,我现在出来,向你们招供所有的事
实。同时,我有句必须要说的话,安公子!”她喊。安骋远惊跳了一下,瞪着她。“请你千
万别自作多情,今晚,不管是阿猫阿狗来给我披衣服,我都会投到他怀里去,这只是情绪加
上虚荣的后果,与爱情毫无关系。”
    安骋远静静的站着,他轻蹙了一下眉,眼眶竟微微有些湿润。他不说话,只是深深的透
了口气。
    “姐姐,”巧眉又面对着嫣然了。“我知道你的感觉,易地而处,我可能比你更生气。
你恨我。本来,你潜意识中就恨我,现在,从潜意识转为明意识,你看透我了!你看到那个
坏的我了,虚荣,卑鄙,利用自己的失明,去诱惑别人,恨不得让天下男生,都拜倒在我的
面前。你已经认清楚了我,所以,我不向你道歉,也不求你原谅——”她仰了仰下巴,有股
坚强的傲气。“你欠了我,姐姐。”她低语。“现在,你的债已经还完了。你可以继续恨
我,你也可以继续爱我,我不在乎。”她微笑了一下,那微笑飘忽的从她唇边掠过,几乎难
以觉察。“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又恨我又爱我。我不在乎。至于你和安公子之间,是
你们的帐,事情经过,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怪他恨他,甚至为这件事和他断绝来
往,我都管不着了。反正,我也无法让发生过的事变成没发生过。现在……”
    她停住了。然后,她转过身子,非常准确的走向凌康,停在凌康面前了。“轮到你了,
凌康。”她说。
    凌康昏乱而迷惑的凝视她,脸上一股迷失的神气,像个陷在浓雾中,找不着出路的孩子。
    “凌康,”她的声音放柔和了,柔和到了顶点,柔和得像春天的微风,薰人欲醉。她脸
上有种奇异的光彩,充满了感情,充满了坦荡。“你应该认清我了,你曾经叫我不要自卑,
不要自怜,你不知道自卑和自怜一直是我的武器,你也是被我这武器所俘虏的。我不知道在
以后的日子里,我这劣根性会不会再发作。我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你要想清楚。
我当着我父母的面问你,你还要不要我?”
    凌康怔住,呼吸不稳定,他直直的看着她,困惑已消,浓雾已散,他眼神热烈而带着点
鸷猛。
    “问题不是我要不要你,是你要不要我?”他说。
    “你知道我要你。”她低而清晰的说,语气既坚定又温柔。“我一直要你。那个坏的自
我为了虚荣和征服感而要你,那个好的自我为了你的善良、热情和才气而要你。我一共只有
两个自我,这两个自我都要你!”
    “那么,”凌康粗暴的说,粗暴中夹带着凶猛的热情。“你问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会为
了你扑进安公子的怀里而不要你吗?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别说你只是一时忘形,就算你真的
爱上了他,我也要把你抢回来的!所以,我要你,要定了!”
    “连我的虚荣都要吗?连我的缺点都要吗?”她的脸发着光,嘴唇润润的。“连我的自
卑自怜都要吗?而且,记住我是看不见的,我不可能当一个好妻子!”
    “管你的缺点,管你的自卑自怜!”凌康语气激动。“我要这个完整的你,包括你所有
的一切!”
    “如果我以后再犯了毛病呢?”
    “我不会允许你再犯毛病!”他稳定坚决的说:“当你的征服感已经完全满足的时候,
你就不会再想征服。我会让你满足,我不会让你的心灵再有空隙!不会让你再消沉落寞!”
    “好!”巧眉把双手伸给凌康,凌康立即接住这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好!”巧眉再
说:“凌康,前两天你跟我谈到婚姻,你知道,我很怕结婚,那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
怕我不能适应婚姻生活。可是,现在,我答应你,我努力的去学着做个好太太。我希望,在
最短的时间之内嫁给你!我不在乎排场,反正我看不见!”
    “巧眉!”凌康惊喜交集,紧握住她。他脸孔发热,眼睛发光,但他仍然很理智的问了
一句:“你突然决定结婚,是因为爱我呢?还是因为今晚的刺激?”
    “都有。”她答得干脆。“我承认,我急于结婚,因为——
    我急于安定下来,急于把自己完全的付托给你!”
    “好!”凌康转向卫仰贤夫妇。“伯父,伯母,你们允许我们尽快结婚吗?”兰婷满眼
眶泪水。“我会舍不得巧眉。”她说:“可是,我想,这不是失去而是获得。凌康,你一直
是我心目中的女婿!”
    卫仰贤只是颔首不语。他不断的颔首,轻轻的叹息。
    于是,巧眉依偎在凌康怀中,轻声说:“那么,一切都弄清楚了。我很累很累,我要去
睡了。凌康,你也不用避嫌疑了,你来陪陪我,好吗?到我卧室里来,等我睡着了,你再
走,好吗?”
    凌康没说话,只用事实来答复,他对卫氏夫妇点点头,再对嫣然和安骋远深刻的看了一
眼,就挽着巧眉,很庄严,很稳重,很坚定的走开,走进巧眉的卧室里去了。
    暴风雨并没有来,暴风雨的气息也已过去。
    室内静了一会儿。终于,嫣然筋疲力尽的跌坐在一张沙发里。
    兰婷拉了拉卫仰贤的袖子:
    “我们也去睡吧!”她说,看看嫣然,再看看安骋远。对他们说:“我把客厅留给你们
两个。嫣然,不要太倔强了。放宽了心胸,你自己会快乐,你身边的人也会快乐。幸与不
幸,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兰婷和卫仰贤也走了。
    室内剩下了嫣然和安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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