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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蓝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整个房间,似乎都被那初秋的阳光照射得暖洋洋的。
她疲倦的翻了一个身子,觉得鼻子也塞住了,头也昏昏的,全身又酸又痛,一点力气也
没有。她张眼凝望,一眼就看见韶青正弯着腰,对她好脾气的笑着。“嗨!”韶青笑着
说:“你发了一夜烧,胡说八道的讲梦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讲梦话?”她惊奇的。
“我才不信!”
    “真的,你一直在说什么老头、斧头、大头、人头、眉头、心头的。你准是常常听
到那支一个老头穿靴头的怪歌,夜里就开始胡言乱语!我半夜爬起来,塞了你两片阿斯
匹灵,喂了你一大杯冰水,你还记得吗?”
    “哦,”她失神的。“我不记得了!”她想着那老头斧头眉头心头的梦话,奇怪自
己怎么会说这些!噢,准是那两句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她
叹口气,看看手表,不禁叫了起来:“都十点多钟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我还要去办
公厅办移交呢!”
    “放心,”韶青整理她的被褥,把她按回床上去躺着。“你好好的休息两天吧,我
已经帮你打电话去达远,说你生病了要请天假,后来董事长又亲自回电话来,要你好好
养病,养个三天五天都不要紧。”“哼!”她哼着。“我不是要请假,我是不干了!”
她掀开棉被,站起身来,不禁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她不自禁的又坐回到床上。“瞧吧,”
韶青说:“人又不是铁打的,受了伤也不在乎,生了病自己也不知道,每天还东跑西跑
忙得很……你昨天下午哪里去啦?”“去碧潭,大概在河边吹了风。”她吸吸鼻子。
“不过是感冒了,没什么了不起,给我一颗康得六百就好了。”
    “你少乱吃成药!我给你煮了一碗红糖生姜水,你趁热给我吃了吧!”“你这才是
老婆婆处方呢!”
    “嗨,别看老婆婆处方,有用得很呢!”韶青笑着奔进厨房,厨房里,已飘过来阵
阵姜茶的味道,倒也香得刺鼻。
    迎蓝勉强起身,去浴室梳洗了一番,镜子里的人果然憔悴消瘦。她回到房间来,韶
青早把姜茶热腾腾的放在桌上,还有片烤得焦焦的面包和一个荷包蛋。
    “来吃点东西吧,生病也不能饿肚子。”
    她愣了愣,顿感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昨晚给阿奇一闹,晚饭也没吃。她坐在桌上,
慢吞吞的喝着姜茶,吃着面包,忽然想起来:“韶青,你今天怎么没上班?你为什么不
吃呢?”
    “还不是为了你!”韶青笑着伸伸懒腰:“一夜听你唱什么老头靴头,闹得我就没
睡好,早上看你昏昏沉沉,实在放不下心,干脆请一天假陪你!至于早饭吗?现在快十
一点了,我早就吃过了。”迎蓝歉然的笑笑。“我真麻烦,是不是?”
    “是。”韶青脸色一正,把身子蜷在椅子中,仔细的看她。“你和阿奇还是闹翻了?”
“翻了。”“还有救没有?”“我想没有!”韶青一唬的从椅上跳到地下,瞪大眼睛看
她,彷佛她是个怪物。“我真不知道你在闹些什么。”她叫着:“阿奇有那一点配不上
你,你倒说说看。现在的社会,女多于男,阴盛阳衰,你再摆两年架子,青春一去,什
么人都不会要你了!那阿奇又帅又高又挺拔,对你又那么痴情,你怎么和他说翻脸就翻
脸!”
    “你根本不了解,”她皱眉说:“故事可长了!”
    “我不了解?”韶青走回到桌边来,双手撑着桌面,注视她。“因为阿奇就是萧彬
的儿子?因为他装成穷小子来追你?”
    “你怎么知道?”“人家坐在这儿等你一下午,什么事都跟我说了。”
    “哦?”她咽了一大口姜茶:“你看!我还能和他交往吗?他侮辱了我!”“啧啧
啧,”韶青咂嘴:“不要把自己抬得太高好不好?我实在不了解你,你口口声声说他欺
骗,他唯一做的只是隐瞒了身分,这根本不算是欺骗,更谈不到侮辱,如果他反过来,
本身是个穷小子,而冒充为阔公子,才是欺骗呢!何况,这件事对你只有好,没有坏……”
    “韶青,”迎蓝打断了她。“阿奇昨天给了你多少钱,要你帮他说好话?”“你—
—”韶青气得眉毛打结。“你这算什么话?我完全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是为钱做事的人
吗?”
    “为什么生气?”迎蓝深深的看她。“人家还以为我是为了钱才会结婚恋爱呢!”
韶青怔了怔。“你觉得你举例恰当吗?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
    “我不觉得。”她固执的。“你了解萧家吗?他们伤害过许多人,像商场中的大吃
小,像婚姻中的夺人所爱,他们从不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人,只想别人怎么对不起自己。
他们所有的立场和出发点,只有两个字:自私!拿阿奇来说,他追求我,可是,他先防
卫他自己。然后,他以为故事拆穿了,我的反应顶多和你一样,终究是一笑置之。所以
他敢做,他敢一天又一天的欺骗我,他认为他反正立于不败之地,像你说的,他又不是
穷小子冒充阔公子,算什么欺骗呢!事实上,欺骗就是欺骗,爱人之中就不允许有欺骗,
他骗了我就是不信任我!这么多年来,他们萧家人予取予求,要什么有什么,我要给他
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也有他们得不到的东西!”
    韶青坐下来,开始为迎蓝削一个苹果,她看看她,摇摇头。“迎蓝,你的个性太强
了,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听我的吧!阿奇是值得女孩倒追的男孩子!”
    “我永远不会倒追任何男孩子!”
    “我问你,”韶青好奇的看她,笑了笑。“假若阿奇并没有骗你,他确实是个穷小
子,不止是穷小子,他还是杀人犯,逃狱的人,正在被追捕当中,换言之,还是个坏小
子,那么,你就满意了吗?你就死心塌地的爱他了吗?反而不受伤也不生气了吗?”她
沉思,喝光了姜茶。
    “可能。”她说:“最起码我没被骗!”
    “荒唐!”韶青叫:“你荒唐而固执,你小说看得太多了,对人生了解得太少了!”
她把苹果放在盘子里推到她面前。“吃点水果,然后到床上去躺着。我到菜市场去买点
菜,自己烧点东西吃,难得我们两个都在家。每天吃快餐,吃得我真倒胃口。”“少买
点菜!”迎蓝啃着苹果说:“我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饭,有人请客!”“哦,”她怔住了。
“谁请你?”
    “那个拿刀子顶我脖子的人,黎之伟。”
    “也是昨天带你去碧潭吹冷风的人?”
    “嗯。”她哼着。韶青呆站了片刻,沉思着,然后抬起头来,开朗的笑了。
    “阔公子退位,穷小子登场。”她笑着说:“迎蓝,我真没想到你‘嫌富爱穷’到
这个地步,咱们那菜市场,还有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要不要我带回家来给你看看!”
    “你少胡说八道了!”迎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黎之伟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祝
采薇的。”
    韶青摇头。“我搞不过你们,这种关系会让我头昏脑胀。”她去厨房取了菜篮出来,
坚决的说:“迎蓝,你今天不许出去,病没好,再累着,我对你妈妈无法交代。你和那
个黎之伟,就在我们家吃饭,我弄菜给你们吃,如果需要我退场,你给我个暗示,我马
上出去坐咖啡馆!”“别胡思乱想了!”迎蓝噘着嘴,骂着:“我又不是女色情狂,见
一个爱一个的!对黎之伟,我不过是想鼓励他振作起来而已。”“危险!”韶青伸伸舌
头。“如果我是男人,有你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孩来鼓励我,我非被鼓励得‘忘了我
是谁’不可!”“你再胡扯!”迎蓝笑着站起身来,想找样东西来打她。韶青慌忙逃出
房间,一面关上门,一面说:
    “哈!我总算把你逗笑了!”
    韶青走了。迎蓝把吃脏的杯子碟子洗干净了,收拾好房间。她们这间卧房带客厅带
餐厅的小公寓总算还雅洁可喜。整个打扫完了,她又倦了,往床上一躺,不知怎么,就
又沉沉入睡了。再睡了这么一大觉,到晚上,她是真的精神振作,神采焕发了。病也好
了。韶青的“老婆婆药方”显然有效。她换了件鹅黄色的衣裳,带着三分娇弱,坐在客
厅里,连韶青都说她是“我见犹怜”的。黎之伟准时来了,韶青殷勤招呼,他注视迎蓝,
知道她已卧病一天,就跌脚叹息了。
    “我昨天就知道她不对劲,应该马上去看医生的,她自己一直说没事没事!”“不
过,也被我们家的李大夫给治好了。”迎蓝笑着说。
    “李大夫?”黎之伟怔了怔。
    “就是李韶青呀!”迎蓝笑着。“她是我的私人大夫,私人护士……”“私人管家,”
韶青笑嘻嘻的接口:“私人秘书,还有私人大厨师!”她拉开椅子,请黎之伟坐。“黎
之伟,你坐坐,我这个私人大厨师要去表演手艺了。”
    黎之伟坐下来,好奇的打量这房间,又好奇的看看韶青的背影:“能有个知心的朋
友一起住,实在不错,是不是?”他正色看她了。“你和萧人奇的交涉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了断了。”她说,脸色阴暗下来。
    “真了断了吗?”黎之伟不信任的说。
    “真的,我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了,他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今天一整天,他连电话都
没打过一个!”
    “你很遗憾?”他一针见血的。“你在期望他的电话,是不是?”他对她不赞同的
深深摇头。“你仍然很喜欢他!这也难怪,毕竟,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不是一天半天
就能收回来的!”她不语,有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尴尬。
    韶青出来了,端着菜盘。迎蓝慌忙跳起来帮忙,张罗碗筷,布置餐桌。真亏韶青能
干,居然做了五菜一汤,有狮子头、韭黄炒肚丝、青椒牛肉、蛋饺、和一盘素菜。汤是
纯纯的鸡汤,一桌子香喷喷的,香得迎蓝都在咽口水,她觉得饿得可以把整个桌子都吃
下去,不禁由衷的欢呼起来:
    “韶青,你真是天才!我不知道你还会包蛋饺!”
    “天才?”韶青笑脸迎人。“现在这时代,女人都坐办公桌,连一些女性基本应该
会做的事,都变成了天才!这实在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她望着黎之伟:“你要不
要喝一点酒?”
    “啊呀!”迎蓝惊呼。“不能给他酒喝!这个人一喝酒就变样子!千万别拿酒来!”
“只一小杯葡萄酒,”韶青笑着说:“葡萄酒根本喝不醉!”
    “是的!”黎之伟的酒瘾发了,慌忙接口:“那和喝糖水差不多。迎蓝,你也该喝
一点,能治感冒!”
    韶青拿了一瓶红葡萄酒来,又拿了三个杯子。大家坐下,喝了一点酒,吃了许多菜,
一层浓郁的、和谐的,像家庭般的温暖气氛,就在餐桌间弥漫开来。逐渐的,大家都摆
脱掉拘束与心事,大家都变得热烈而兴奋起来,大家都有些薄醉。本来,三个人都各怀
心事,这一会儿,酒入愁肠,就都发生了作用。韶青变得非常爱笑,动一动就笑,说一
句话也笑,这笑像传染般立即传给了迎蓝,她也笑了起来,一笑就不可止。两个女孩的
笑当然刺激了黎之伟,他也笑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里充满了笑声。“黎之伟,”迎蓝
边笑边说:“你为什么留那么多胡子?”
    “对啊!”韶青也笑着接口:“我开门时没看清楚,以为来了一只大猩猩!”黎之
伟用手摸胡子,笑着说:“因为我的嘴长得很难看,我把它藏在胡子里,你们就看不清
它有多丑了!”“不行!”迎蓝叫着:“你要把胡子剃掉!”
    “不剃!”黎之伟叫:“我是兔唇!”
    “胡说!”韶青直扑过去,要分开他的胡子,找他的嘴:“给我看看是不是兔唇!”
“他不是兔唇,”迎蓝笑得伏在桌子上。“他是鸭唇,像唐老鸭一样,呱呱呱的。”
“他还是顽皮豹唇呢!”韶青笑着说,忽然惊呼:“哎呀,不得了,迎蓝,他只有胡子,
没有嘴!”
    迎蓝大笑特笑了。她站起来,抱住韶青,把她抱回椅子上,笑着说:“你喝醉了,
韶青,你醉了。”
    韶青坐正身子,又给每人倒满了酒杯。
    “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留胡子,”黎之伟喝了一大口酒,正色说:“有一天晚上,
我带了一个女孩出去吃消夜,那女孩盯着我的嘴看,我知道我的嘴是五官里最丑的,我
说:别看我的嘴!那女孩说:我就喜欢你的嘴!后来,那女孩又看我的腿,我说:别看
我的腿!他妈的,就是这两条腿长坏了,如果再长那么两三公分,我就有一八○了,你
知道,迎蓝,萧家两兄弟都不止一八○,抢球、跑垒、抢女朋友都比别人强,我最恨我
的腿了。谁知道,那女孩对我纯纯的说:我最喜欢你的腿了!哈,我这一乐,当场就作
了一支歌!”他拿筷子敲着盘子,大唱起来:“不看你的嘴,不看你的腿,看了之后心
里跳,不知是否撞到鬼……”
    迎蓝和韶青笑得滚在一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两人拿着餐巾纸,彼此给对方擦眼
泪。黎之伟喝着酒,大声的说:
    “故事还没有完呢!”“说呀!”迎蓝笑着喊。“说下去呀!”
    “一星期以后,”黎之伟继续说:“我在一家咖啡厅又碰到这个女孩,她正和一位
男歌星在一起,我听到那女孩在说:我最喜欢听你唱歌,我最喜欢听你吹牛了。那男歌
星轻飘飘的就快神魂颠倒了。我忍不住走过去,又唱了一支歌!”他再度“击盘”而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忘掉你歌声,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
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那人有张大嘴,你又能歌能吹,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
能停止恭维,恭维你,恭维他,恭维那遍地苍生,只为那虚荣的手,掐死我的温柔。”
    迎蓝是笑得不能待在餐桌上了,她又笑又跳,倒在床上,捧着肚子,韶青也笑不可
抑,笑得把酒杯都弄翻了,只有黎之伟不笑了,他用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托着下巴,
呆呆的凝视着屋里两个爱笑的女孩。韶青好不容易笑停了,抬头望着黎之伟:“黎之伟,”
她说:“你的歌唱得很好!”
    “应该当歌星的,是不是?”他反问。
    “再唱一支给我们听听!”
    “好!”他爽朗的应着,立即唱: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迎蓝笑着奔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又摇又喊:
    “不要唱这样的歌,不要唱悲哀的!我们都没有悲哀,没有失意,没有烦恼,对不
对?我们唱快乐的、开心的歌,唱呀!黎之伟,唱呀!”黎之伟真的又唱了:“阿桌阿
上一瓶葡萄酒,
    阿娇阿娇艳的红透透,
    阿黎背着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七楼七楼两只黄鹂鸟,
    阿嘻阿哈哈的在笑他,
    醇酒美人你无份呀,你要上来干什么?阿蓝阿青啊不要笑,酒不醉人人醉了。”
    他匍伏在桌上,似乎真的醉了。迎蓝抱住了他的肩,把面颊靠在他背上,眼眶儿红
了。韶青跟着那拍子,点头晃脑重复着他那最后两句歌词:
    “阿蓝阿青啊不要笑,酒不醉人人醉了。”
    就在这大家都已“忘了我是谁”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韶青依然摇头晃脑的
唱着歌,脚步跄踉的走去开门。迎蓝依然靠在黎之伟的背上,用手梳弄着他的浓发,黎
之伟依然匍伏在桌上,嘴里还哼哼哈哈的不知唱着什么。门开了。阿奇大踏步的走了进
来,手里抱着一束清香娇嫩的茉莉花。面对屋里的这个局面,他一呆,手里的花束散落
到地上去了。
    迎蓝慢慢的把头抬起来,看到阿奇了。她双颊红滟滟的,嘴唇也红滟滟的,眼睛水
汪汪的,笑容也水汪汪的。她在桌上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含笑的走过去,一面递上酒,
一面轻轻的唱着:“阿桌阿上一瓶葡萄酒,
    阿娇阿娇艳的红透透……”
    阿奇一把夺过酒杯,恼怒的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黎之伟从他匍伏的地方抬起头来了。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慢慢的回过头来,慢慢的
走到阿奇面前,他用左手拥着韶青,用右手拥着迎蓝,笑嘻嘻的说:
    “你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阿奇对他怒目以视,哑声说:
    “你就不能离她远一点吗?”
    “你就不能离她远一点吗?”黎之伟一模一样的顶了回去。他笑嘻嘻的吻了吻韶青
的面颊,又笑嘻嘻的吻了吻迎蓝的面颊。“我们正在开庆祝会!庆祝我们的新生!是吗?”
他问迎蓝:“庆祝我们摆脱萧家的魔影,重新找回我们自己,是不是?迎蓝,你为什么
不赶这个人走?为什么要让他来破坏我们的欢乐?”迎蓝笑嘻嘻的抬起头来,笑嘻嘻的
对阿奇说:
    “你来做什么?你走吧!我们在唱歌呢!”
    阿奇伸手去抓迎蓝:“你醉了!”他喊。黎之伟慌忙把迎蓝拉开,迎蓝几乎完全倒
在他怀中。他揽紧了迎蓝,对阿奇暴怒的喊:
    “你少碰她!她并没有要见你!”
    “迎蓝!”阿奇忍耐的叫了一声,眼光直直的看着迎蓝:“你说一句话,如果你真
跟了这个人,我们之间就一刀两断,如果我再来纠缠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说到做
到,只要你一句话!”迎蓝醉眼迷蒙的看他,笑容可掬。
    “一句话?”她喃喃的重复着。
    “一句话!”他大声说。
    迎蓝笑看黎之伟,又笑看韶青,最后笑看阿奇。
    “再见!”她笑嘻嘻的说。
    阿奇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了,他死死的再看了她一眼,死死的又看了黎之伟一眼,再
看那杯盘狼籍的桌子,那瓶已快喝完的红葡萄酒,他摔摔头,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子,头
也不回的走出去了。迎蓝笑着坐在地毯上,笑着拾起那些茉莉花,笑着把面颊依偎到那
小小的花朵上去。
    韶青依旧在唱着:“阿蓝阿青啊不要笑,酒不醉人人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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