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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春夜里的风有些寒沁入心,特别是今夜的,楼阙步伐凌乱于黑暗中摸索着回小茅屋
的路。
    自他由瀑布边回来已数不清过了几个晨昏,仅知他镇日沉醉在酒乡中,饮尽数坛佳
酿庆贺他的报复计画成功,顺利的让段戏羽悲惨的抱着破碎的心夹着尾巴逃回段家堡去。
呵!她会如何向段逸轩哭诉她的不幸?是厉声编派他的不是,亦或是痛恨自个儿的父亲
种下了因,却要无辜的她尝那苦涩的果?
    呜!那情景光是想便很有趣了,若能亲眼看到铁定让他拍案叫绝,今生今世都忘不
了。
    哈哈哈!爽快啊爽快!等候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想必娘亲在天之灵必定也感到
安慰。
    严格说来,他不算太过分,至少有了他这个先例,教段戏羽往后都会记得张大眼看
清楚,不再胡里胡涂被轮上当重蹈覆辙,倒算是功德一件。
    楼阙咧嘴笑了笑,一阵恶心由胃部涌上喉咙,令他抱着腹部吐出满腹的酒液在田沟
上。
    吐了半天,终将腹中的酒液吐尽,以衣袖拭净嘴角,继续踏着月色回家。
    嗯!他在这儿待够久了,该是离去的时候,反正这儿没啥地方值得留恋。
    说到留恋之处不由的让他想起对他照顾有加的李丰与黄玉桃,他是不知他们是着了
啥魔,居然以为他流连酒乡皆是因黄玉桃要出阁,撇开他对黄玉桃无感觉不提,莫非他
们瞧不出他很开心是在庆贺吗?
    哼!全都瞎了眼,才会造谣说他是在藉酒浇愁,不知当他离开后,他们会不会说他
是要远离伤心地?
    仔细想想很有可能,无聊的人总能编出一大篇不实的话来打发时间不是吗?
    随他们去吧!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好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大掌有些虚软的拍开
未上锁的门板,左右摇晃的走进简陋的屋内。
    屋内有人!这个认知传达到大脑,立刻让他清醒了一半,黑眸闪着精明的目光瞟向
躲在暗处的闯入者。
    闯入者没说话,倒是为楼阙点好烛火,让彼此都看得到对方。
    晕黄的烛光照亮两人的容貌,神似的面孔已许久不见,楼阙一言不发看着显然比他
老迈许多的父亲。
    在他印象中,父亲不该老得如此快,可是饱经风霜的脸明白的告知他,这些年来,
父亲的日子站不好过,显然是以乞讨为生,常常三餐不继。
    平常为人子者该感到难过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在他心中,
他的父亲一直像个陌生人,从不曾对他付出过爱与关怀,连最基本的照顾都没有,要他
如何对这样的父亲产生感情?
    说他无情也好,冷血也罢,他就是无法勉强自己去关怀亲生父亲。
    “咱们父子俩多年不见,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吧?”楼阙的沉默,引来楼宇凡的不悦。
哼!他就说沅扬尘那女人教不出好儿子,果不出他所料,瞧楼阙那副死人样,简直是没
把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做儿子的能瞧不起老子吗?简直是反了!
    “没忘。”楼阙耸耸肩,未将楼宇凡的怒气放在心上,口干舌燥的倒了杯水饮下。
    “既然没忘,你不该叫我一声吗?”阴骇的眼于见到楼阙喝下壶中的茶水时快速闪
过,其速度之快教人看不出端倪来。“我该吗?”楼阙扬眉反问。在他心底父亲一词即
代表无意义。
    “哼!不该吗?我都还没跟你算段戏羽的事,你倒嚣张的不听我的话了。”楼宇凡
冷哼一声,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斥道。
    段戏羽?他何时知道段戏羽的事来着?莫非他一直在暗中监视?重重疑问闪过楼阙
的脑际,可是楼阙仍不动声色。
    “本以为无需到我出手的地步,你自会成材的让段戏羽死状凄惨,结果你做了什么?
你竟然放她走?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所以不忍取她的性命?这倒提醒了我上
回她落水时你也救了她。”楼宇凡不能忍受独子爱上段戏羽,所以在段戏羽安全离开后,
他气的差点吐血,恨不得从没生过楼阙这个孽子。
    “你一直在跟踪我?”楼阙危险的半瞇起眼。
    “你有何立场来质问我?记清楚我可是你爹?别妄想跟我扯开话题,我问你,你是
否爱上段戏羽?回答我!”楼宇凡挥手扬声喝道。
    “有或没有,一切皆与你无关。”楼阙没回答他的打算,仍旧一派冷漠难以亲近的
模样。
    “是与我无关,反正我早抱定了她绝不能苟活于世的念头,无论你有无爱上她,都
不能使我改变初衷。”楼宇凡特地警告楼阙莫挑战他的威信。
    “我对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没必要到取她性命的地步。”楼阙觉得他
父亲的作法狠毒了些。
    “比起我所受的伤害还不够!你以为光是拋弃她便足以让段逸轩痛苦吗?他顶多难
过个几天,便替他的女儿择良婿了,你算什么?真正能让段逸轩痛彻心肺的方法唯有杀
了他的女儿,你懂不懂?”楼宇凡讥笑他的天真。
    楼阙瞪着有点疯狂的父亲,压根不同意他的作法。
    “你于心不忍?还是还想骗我你没动情?”无形的血腥味可怕的充斥在楼宇凡激狂
的鼻间,嗜血的眼眸闪闪发光。
    楼阙额际青筋浮跳,双掌成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抿成一直线的唇,显示他已处
于极怒当中。
    “放心好了!我会让她死的灿烂辉煌。”邪恶的笑容阴森森的似有吞噬人的能力,
让人见着不寒而栗。
    “不许你动她!”此语积压在胸腔许久,终沉重射而出,才与牙间因忍气而紧咬在
一块儿。
    “来不及了,你的警告太慢也不受用,记住!我是你爹,你的生是由我决定,没理
由要我听你的命令,当然你的死亦操在我手中。吾儿,记得别惹恼你爹,否则那后果不
是你愿意尝的。”楼宇凡摇着头啧啧出声,可怜儿子的迟顿反应。
    “什么意思?”利眸飙向失去理性的人。
    “很简单,你中毒了!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你就可以到地府跟你娘相会。”楼宇凡
笑着扬着手中的解药,凡中了他的毒的人,无法运功使内力,连走都有问题,他压根不
怕楼阙会抢。
    “你!”楼阙弹跳起身,连忙运起内力,忽地双腿瘫软跌坐在地,双眸不再清明,
而是蒙上了一层浓雾,令他无法看明。
    “放心吧!我会找上痴情小姑娘来救你,过了几日,你就没事了。”楼宇凡以手背
拍拍楼阙的脸颊,见他无力抵抗,即张口狂笑出声。
    哈!哈!哈!段逸轩欠他的债,他终于要亲手讨回了,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哈!段逸轩等着收他送上的惊喜吧!
    哈!哈!哈!可怕的笑声绵延不绝持续着,震得楼阙双耳生疼,却无力捂耳不听。
    不!别杀她……别……楼阙的唇瓣艰巨的无声蠕动,意识慢慢飘远……再飘远。
    他无法阻止陷人疯狂的父亲!
     
    ※               ※                 ※
     
    自与楼阙分手后,段戏羽镇日浑浑噩噩早不知今夕是何夕,由着桂婶带她回段家堡,
一路上她不哭不笑、不言不语着实令桂婶焦急不已,桂婶使尽所有方法为的不就是逗得
她敞开心胸,至少好好哭一场,让心情好过些,可惜所有的努力最后的结果皆是一样,
桂婶唯有颓丧的宣告放弃。
    或许回到段家堡后有了家人至亲的安慰情况会好些,桂婶只好如是乐观想。
    唉!说来道去全是楼阙不好,他不安好心眼让戏羽爱上他,再当面讲明他的意图,
不是折磨人吗?
    可怜的戏羽第一次动情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好的,往后她还敢轻易动情吗?会不会对
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产生怀疑?
    桂婶生怕此事会带来不少后遗症,幸好他们离开了,再待下去,谁知楼阙何时又会
蹦出来,又背着里满蜜浆的嘴残害戏羽。
    远离楼阙等于远离了是非,希望回到段家堡后一切都可重新开始。
    “我下楼去跟车夫讨论明天的路程,待会儿就来,我让婢女留下陪你。”明知她极
有可能视而不见,桂婶仍不厌其烦的比道。
    没点头没摇头,段戏羽像尊木头娃娃,两眼无神坐在床上拥着被子沉默,早将她的
灵魂拋诸于黑暗中,哪看得见桂婶,哪听得见其它声音。
    “好好看住小姐。”桂婶朝随侍的两名侍女吩咐。
    “是!”两名侍女异口同声。
    有了她们的保证,桂婶这才放心下楼去。
    “唉!小姐变成这样,堡主与夫人看了不知会有多心疼不舍。”堡主与夫人爱女之
事众所皆知。
    “别忘了还有少堡主。”另一名侍女提醒道。
    “是啊,你说护主不周会受到怎样的责罚?”思及赏罚分明的少堡主,不禁头皮发
麻。可怕的沉默笼罩住两人,彼此心知肚明这回约莫会项上人头不保,可是却不愿说出,
四目相对更沉默了。
    “等着头身分家。”阴寒的男性低嗓响起,两名侍女同时回头看,在接触到来人面
黄肌瘦的脸孔时,立即遭来人点了昏穴,眼前一黑双腿瘫软倒地。
    “哼!不中用的东西。”楼宇凡不屑地轻啐声。随即深沉的阴眸曾向床上痴呆的人
儿。
    “好个痴情女!”他讥笑道,在得不到床上人儿半点反应后,不悦的拧了眉。
    她不会继续呆愣下去吧?那他周全的计画岂不是会宣告无效?
    不成!他绝不允许计画出错,不管是动手或动口,他非唤醒她不可,这个计画若少
了她就没戏唱了。
    “段戏羽,难道你不顾心上人的死活,镇日都要缩在自己的硬壳中吗?”他聪明的
藉由儿子的生死来刺激她有所反应。
    心上人?尖锐的细针猛的扎进大脑,呆滞的眼珠子沉重的动了下。
    “亦或是你的爱已遭楼阙所摧毁,他的死活再也与你无关?”见她有些许的反应,
楼宇凡加紧火力集中攻击。
    她的爱?僵硬的指尖弹了下,美眸惭渐回神,还胎的灵魂慢慢拉近与肉体的距离。
    “没想到你对他的爱是如此薄弱,亏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还手下留情。”
    阴邪的笑容扬起,楼宇凡得意的看着她微小的反应。
    念念不忘引他有吗?是真的吗?浑身蓦地一震,眨动清灵的双眸,满脑子不断回响
不知名的人所说的话。
    “算了!我想你不是很爱他吧。如果他死了,你大概会高兴的大肆庆祝,看来我来
通知你是白费工夫。”楼宇凡作势要走。“等……等等!”戏羽总算正式魂体归位,困
难的发声唤住陌生人。
    “怎么你会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不只呆了也跟着哑了。”楼宇凡恶劣的嘲笑她。
    “阙……他……到底怎么了?”段戏羽没心思理会他的讥笑,一心关心着楼阙的安
危。
    “现在还没死,不过待会儿就不晓得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不是好人,对她亦不怀好意,段戏羽一眼即看出,可是心系
楼阙,令她情愿忍住心底的惊骇与他打交道。
    “跟我走,等见到楼阙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当然你也可以不随我走,我绝不
勉强你,只是你不随我走,世上恐怕要少一号人物了,可惜啊!”明着要胁她听从他的
话。
    “好!我跟你走。”没有退路,段戏羽推开拥身的锦被随他而去。
    达到目的让楼宇凡嘴角的笑意例得更开、更阴,他得意的带着段戏羽施展轻功离开
客栈。
    过了一会儿,桂婶上楼来面对昏倒的两名侍女与空无一人的床铺时,惊得瞪大眼,
慌得冲下楼寻人去。
     
    ※               ※                 ※
     
    “这里是哪儿?阙人呢?”穿著单薄的衣衫立于西落的斜阳中,对偌大荒废的山庄
视而不见,问着带她来的人。
    “不就在那里。”楼宇凡以下巴指着被他放置在大树下昏迷的人。
    随着他的下巴看过去,果真让段戏羽发现位于树下的楼阙,她拉起裙摆奔过去,在
跑到楼阙身前才发现不对劲之处。
    怎会这样?他的唇居然呈现黑紫色,段戏羽颤抖着手摸向他的脸,随即被冰冷的温
度吓了一跳。他到底是怎么了?
    “阙!阙!你醒醒啊!睁开眼看看我!”段戏羽惊骇的急唤,声声嘶唤却叫不醒他,
最后她使尽全力摇着他的肩膀,企图能晃醒他,起码让他睁开眼,让她知晓他没事。
    “别摇了,没有解药他是不曾醒的。”楼宇凡站在她身后脱看她可笑的举动。
    “给我解药。”是他!是他下的毒手。段戏羽瞪着伤害楼阙的人伸出右掌心要求。
    “凭什么你向我要解药我就得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不觉得你该拿点东西来
换吗?”
    “你要什么?”
    “你的命!”哈!这就是他求之若渴之物。
    “你是要我拿命换解药?”
    “没错!老话一句,你可以不给,不过你就得看着楼阙在你面前慢慢死去。仔细想
想,他接近你是怀有目的,或许他爱你或许不,谁知道呢?我想你大概不会愿意救他,
这点我是可以谅解的。”楼宇凡仍旧是狡猾的针对她的弱点下药,看准了她不会见死不
救。
    “我知道他不爱我,你口中的念念不忘也不过是要叫我来的话,我不会傻的去相信。”
段戏羽笑了,笑得极为凄迷,伴随着逐渐隐没的夕阳更显得孤寂。
    “所以你是不准备救他啰?”楼宇凡挑眉问。
    “我救,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可是你也要遵守诺言。”戏羽仍旧是笑,偏过头,
深情的双眸执着在楼阙昏迷的脸孔上。
    “很好!我会遵守诺言。”她过于平静的态度让楼宇凡有些适应不了。
    “解药呢?”未见楼阙得救,她是无法安心。“在这儿。”楼宇凡掏出怀中的红色
小药丸递给她。
    段戏羽接过,放进楼阙口中让他服下。
    “好了!他已服下解药,你可以乖乖奉上命了。”楼宇凡催促着,有些不耐烦。
    “不!再等等,请让我再好好看看他,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段戏羽摇摇头,
跪坐在楼阙身畔,爱恋且仔细以手抚着他的脸颊,画过他俊朗的五官,这是她今生最后
一次看他,她得好好记下他的模样,将来于九泉中寂寞时才可以想他、念他。
    “快一点!我可没时间跟你磨。”楼宇凡急的眉头揪结在一起。再让她拖下去,待
楼阙醒来可就不好玩了,他可不愿全盘计画因差临门一脚而失败。
    “不!再一下。”段戏羽贪婪的以眼吞噬他的相貌与身形。
    “过来!”楼宇凡干脆拖着她走,硬把拉离楼阙。
    遭猛力拉扯已无力阻止,段戏羽脚步跟蹈,唯有依恋的频频回首看着树下的人。
    楼宇凡用力将她扯至山庄的大门边,以打火石点燃早堆放好的干草,不消片刻已引
燃熊熊大火,炽烈的火苗如跳舞般漫烧。
    “你可以进去了。”待楼宇凡觉得火烧得够旺了,才催促着她步向地狱之火。
    御鹰山庄?段戏羽看着遭火舌吞噬的牌匾,再望向炽热的火海,木头燃烧的声响不
绝于耳,活像可怕的地狱之景。
    “怎么,你怕了?”楼宇凡见她里足不前,气的想一手将她推入火海。
    “最后,我想问你一件事……”望着烧得通红的御鹰山庄,段戏羽轻喃。
    “什么事?”临死前她的话可真多,不会是借故拖延时间,想等人来救她吧?
    如果真是如此,她未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他的行事计画向来缜密,岂会留下痕迹
让人寻找。
    “要我死这件事是阙跟你共谋的吗?”她早看出两人的神似之处,亦猜出他的身分,
是以她想知道,楼阙是不是想要她的命,希冀到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你知道我的身分?”既然知道她还肯救楼阙?楼宇凡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她真的
是傻到无药可救。
    “阙是否与你共谋?”段戏羽坚决的再重复一遍。
    “想知道就去问阎王吧!”楼宇凡故意让她怀着疑问赴死。
    “是吗?”戏羽绽放娇颜,右眼角却轻轻滑下一颗泪,随后她旋身再看楼阙最后一
眼,泪珠慢慢滑落至下巴处,终隐没于衣襟。
    投下最后一瞥、一哂、一怏,段戏羽毅然决然踩着坚定不悔的脚步步入火海中,张
狂的火焰吞噬着娇躯,随着她的步伐愈行愈远,直至隐没看不见。
    不……不……到底他看见了什么?为何他的眼看见不该存在的景像?
    服下解药躺在大树下渐渐清醒的楼阙,无力的抬起右手臂想抓住消失的倩影,眼前
有火在跳动,但亦蒙有一片淡淡的薄雾,使他分不清是在梦中或是在现实中,吃力的想
唤出声却没有办法。
    她怎么了?不!该说段戏羽怎么了?他怎会看见她?她不该会出现啊!他竟然看见
她在笑可是眼角却有泪,到底出了什么事?或根本没事发生?
    啊!他的头好重、好沉,可能他是在作梦吧!待他醒来后会发觉他仍待在他的小屋
中,不曾遇见过父亲,不曾看到她身陷火海!
    黑雾袭来,楼阙抵抗不住解药疗效又昏厥过去,依稀间,他似乎听见了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死了!她死了!他终于亲手杀死段逸轩的女儿,为自己报了仇!太好了!
太好了!
    楼宇凡得意的仰头大笑,笑声隆隆不绝于耳。他太高兴了!开心到无法以言词形容。
有武艺在身的人进了火场都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弱质女子,他几乎可确定段戏羽已让
烈焰烧得焦黑难辨,恐怕连段逸轩本人来认尸都认不出那是他的宝贝女儿哩!哈!好久
不曾如此开心过。段逸轩啊段逸轩,正当他在北方享受时,可曾知道他的女儿正在受炽
焰的折磨?可知他的爱女正痛苦惨叫?可知他的爱女在遇上烈火焚身时有多害怕?
    哈!哈!哈!他实在是等不及要向段逸轩报告所有段戏羽所受到的痛苦折磨,相信
段逸轩听了后会夜夜受此梦折磨,日日听得女儿求救的惨叫声。
    试问,世上可还有比这方法更适合报复他的仇人?当然没有!
    楼宇凡笑得过于嚣张得意,以致于没能去注意突然出现的人,猛地背后受到重重一
击,震得他五脏六俯顿时移位,一股血腥味由胸腔中狂涌呕出,令他难受的捂住胸膛半
跪在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段楚沛半琳着眼瞪着落魄的楼宇凡看,他是在听闻到骇人的
笑声才过来的,在发现那人是楼宇凡后便出手伤人,原因在于在他小时候楼宇凡曾对段
家堡施过诡计,所以他对楼宇凡一直无好感,在发现楼宇凡的存在后,当然是立即出手
好除一害。
    “哼!此时你该关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宝贝妹妹吧!”楼宇凡以手背拭去唇边
的血渍,咧嘴邪笑。
    “什么意思?”倏地,段楚沛提起楼宇凡的衣襟怒喝。
    “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楼宇凡暗示的将眼眸瞟向范围扩大的火海中。
    段楚沛猛然松开对楼宇凡的箝制,脸色发自死瞪着熊熊大火。不!不会的!戏羽不
可能会在那里,此刻她应当是让桂婶保护得好好的。
    段楚沛不断的说服自己别去相信楼宇凡的话,可是他的眼却离不开噬人的火海。
    随行的缪曜宇亦神色败坏惊视熊熊烈焰。
    “你可以不信,待火熄之后,你可以到阴间寻找令妹的尸骸,希望届时你能认得出
她来。可怜啊!那么美丽的姑娘就这么遭火舌吞没,不知她的爹娘见着会有何感想?哦!
差点忘了,令妹的水晶额饰很美,很适合她佩戴,不过可惜,从今以后她是用不上了。”
楼宇凡故意口述段戏羽的样貌与佩饰以加强说服力,让段楚沛相信段戏羽身陷火海。水
晶额饰?不!段楚沛永远记得在他送水晶额饰给戏羽时,她笑得有多开心,她说过她要
一辈子佩戴,绝不取下。
    一经确认后,段楚沛不顾危险即施展轻功跃入火海,欲在火舌下抢救戏羽。
    “少堡主!”缪曜宇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奋不顾身跳入火海。
    “太晚了!段戏羽早成了焦尸,他还进去不是跟着陪葬吗?”哈哈哈!太好了!
    死了一个又来一个,正好凑成双,一夜间段逸轩失去一双儿女,可怜啊?连他都几
乎要忍不住鞠一把同情的泪水。
    缪曜宇没心情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忧心忡忡的望着不断遭烈火焚毁倾倒的梁柱,担
忧段楚沛会有进无返。
    时间快速溜过,楼宇凡嘴角溢满笑意。哈哈!死了!全都死了!
    在楼宇凡欲扬声大肆庆祝之际,火场中忽跃出两具遭火苗吞噬的身躯,横抱的那具
是焦黑难辨,不过楼宇凡仍可凭借身形认出那是段戏羽来:再瞧抱着尸骸的段楚沛,哦!
虽然被烈火所噬,但还是好狗运的逃过一劫。唉!差点就能给予段逸轩致命的一击了,
可惜哟!不过没关系,至少死个段戏羽,就足够让段逸轩伤心欲绝了。
    楼宇凡退而求其次放宽心想,反正他大仇已报,没啥好计较的。
    缪曜宇见段楚沛怀抱着段戏羽疾步而去,立即跃起身追去,早忘了楼宇凡这号人物。
    猖狂的火花不断延烧,烧尽曾有的繁华,炙燃现有的荒芜,尽情的挥洒最后的风采。
    楼宇凡扬着喜悦目送先祖们造就却败亡在他手中的御鹰山庄,烧得好啊!带走他曾
留下的耻辱。
    窒闷的空气惊醒楼阙,休息过后,体力着实恢复不少,总算能让他撑起有些笨重的
身体,骇然的瞪着红成一片的御鹰山庄。山庄在燃烧!难道说……难道说方才他所看见
的全都不是要?莫非……莫非她真置身放火焰中?
    吃力的抬起犹如千斤重的腿,缓慢的步向狂喜的父亲。
    “这是怎么回事?”语气平静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我放了一把火把它烧了。”楼宇凡狂猛的眼睁始终盯着御鹰山庄,没空施舍给中
过他毒的儿子。
    “她人呢?”问及段戏羽,他的语气冰寒至极点,彷佛正处于隆冬。
    “死了!”楼宇凡简短道。
    死了?意料中的答案。楼阙忆起父亲会对他下毒全是为了诱她上勾,她真的是很傻!
傻到无人可及,明知他不爱她,仍可为了救他而投身火海,难道他给的教训还不够?教
她笨的一尝再尝!
    “我没骗你吧?叫我说过会让她死的灿烂辉煌,让御鹰山庄陪葬够光荣了。”
    大火将夜晚点缀的似白天般明亮,其光亮的程度烧疼了楼阙的眼,浓烟熏酸了他的
喉头,可是他的眼不改方向,依然死命的盯着火场,那个最后看到她的方位。
    “你不会是在为她的死亡感到难过吧?”楼宇凡拧着眉。该死!他的背好疼!
    段楚沛方才那一掌的劲道不容小觑,疼的他又快呕血了。
    “怎会,相反的我很高兴。”楼阙低喃,一颗心飘飘又荡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
什么。
    “是吗?”楼宇凡的眉头揪得更紧了,他怎会觉得儿子似乎在惋惜……不!该说是
哀悼,哀悼段戏羽的死。
    倏地,楼阙笑了,这笑声远比楼宇凡先前的更大、更张狂,他扯痛喉头使尽全力狂
笑着,笑得天地为之撼动,大火烧得益加旺盛。
    一声接一声,张扬他的雀跃,放肆他的情感,此时的他已被下冷默的面具,尽情欢
笑,为段戏羽的死!“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他的笑声消解了楼宇凡的疑虑,原来先前
以为他爱上段戏羽是错误的讯息,他有无爱上段戏羽,光瞧现在的表现即可清楚明了,
根本就没有!一切皆是他多心。
    楼阙还是在笑,笑到他嘴巴发酸想吐,喉咙与胸腔震动不已;他仍旧在笑,尽情的
笑。
    “你不用进去确定她的尸首,刚刚段楚沛冲进去带走了烧得焦黑的尸体了。”
    楼宇凡于临走前提醒道,没与独子同住的意愿,他们向来陌生惯了,还是各走各的
还自在些。
    楼阙持续在笑,没空闲亦没意愿与父亲道别,今晚,他要花尽所有力气将后半生该
有的笑用尽。
    楼宇凡走后,伴随着熊熊大火的唯有他,不!该说还有葬身放火窟中的一缕芳魂,
她应当是没有随着段楚沛而去吧?
    究竟她是抱持着何种心情步入火海?在明知他不爱她的情况下。
    关于这点,楼阙此生再也无法获得正确的答案,唯有待死后坠入地府,有机会见着
她时才能晓得。
    持续的狂笑让他笑到扯破喉咙,笑咳出喉中的腥味,再也无法出声,再也无力站立
仰跌在地。
    冷眼任由炽焰染红他的眼,黑烟熏酸他的眸,仍无离开的意愿。
    烈火狂燃焚毁一切,烧光了所有的家俱、草木,当着他的面摧毁了童年的家。
    楼阙不带任何表情看着大火由狂烧终至熄灭,没去细数烧了几天几夜,也可说他不
在乎亦不曾费心去注意,毁掉的山庄带回冷绝的他,曾经沸腾的心回复为冰点,他又可
开始他那浪迹天涯、飘泊不定的生活了。
    一切仇恨皆让大火烧毁带走,段戏羽死了!他的仇也报了。
    人生至此,还有啥可抱怨的?潇洒的拍净沾满灰烟的衣衫,楼阙挥挥衣袖不带走任
何依恋的离开了,从容的步伐不曾停驻迟疑过,他的眼始终向前看,未曾回首流连。
    暖暖春风吹拂过满是灰烬已移为平地的山庄,飘散在半空中的灰织成一片再也拭不
去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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