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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寒冷的空气,令天若瑟缩皱眉,这时身旁传来温暖的体热与熟悉的男性气味,使她自然
地贴近身旁那堵温暖的结实中。
    沙漠的清晨冷冽冻人,她总会将自己埋入席安怀中,寻求更温暖的依靠,一如往常,这
份温暖的舒适总会在她刚偎近时,便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听着那稳健的心跳。她满意
地笑了,怀念的心音像已许久未曾再听到,许久……许久……
    一阵炙热的气息,如火般在她粉颈和耳鬓边辗转流连,最后覆在那微启的樱唇上,低喃
地叫着:“怀儿……我的怀中之宝……你终于又回到我怀中……”
    当天若醒来时,已是夜幕低垂,微晕的意识令她呻吟地摇摇头。望着房中的摆设,熟悉
的景象,两年来在梦中已见过数百回,而今真实地再度映入她眼帘。
    她感触地经抚着身旁的位置,那充满男性的阳刚气味。前尘如潮地翻涌,曾有的夜晚,
无数的颈项缠绵。一时间,她不禁百感交集。
    这时她突然想起小言,当她昏倒后,小言的下落如何了?席安是放了她?或者也将她带
回泰坦神国来?就在她担忧地沈思时,门外传来声响,天若赶紧闭上眼,再度躺下。
    两个宫女捧着东西,进到房里,见她还在沈睡,唤了几声未得到回应后,便又退了出
去。当宫女出去后,她才轻声地起身下床,见到外面的天色已黑,趁着席安还没来,也还没
有人发现她醒来之际,天若心中升起一个主意。
    当她换上深色的衣物之后,小心地开启一条门缝察看外面,惊喜地发现,门外并未有任
何侍卫或者宫女留守,急忙掩门而出后,她扶着墙,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凭着脑中
的记忆走往皇宫深处,也是费伊丹的住处枫林园。
    伊丹是席安的兄长又是国家的宰相,平时因性喜素淡而深居简出,任何宴会皆不参与,
唯有席安远行时,才会出面主持朝政,席安回国后便再退居幕后。对这个兄长席安可说是尊
敬有加,绝不允许任何忤逆之词冒犯到兄长,平时更是晨昏定省地问候,研讨国家大事。天
若心中十分明白,放眼整个泰坦神国,唯有伊丹大哥能帮她。
    走过长廊,她进入花团锦簇的林园中,见到这繁花依旧的美景,不禁感触地抚着园中的
一草一木。以前的她最爱在这园子中与席安嬉戏,尤其每当席安回宫时,她就喜欢独处在花
园中,等待着他来寻找,也只在他怀中展露小女儿的娇嗔与任性,而今那浪漫、绮丽的时光
已成过去……
    天若黯然神伤,随即吸吸鼻子振作起来,时光不可能倒流、往事不会重回,现下她必须
找到伊丹大哥,才可知小言的情况如何?正当她打起精神往前走时,一个低哑的声音从背后
传来!
    “怀儿!”
    天若震住。
    沙哑的嗓音如爱抚般轻柔。“你就是调皮,像个撒娇的孩子,最爱躲起来等我来找你。
你总是说,我若是真心爱你就一定找得到你。”天若不禁背脊发冷。她听得出那话中所蕴藏
的冷酷,随着他每一步危险的靠近而停止呼吸,她紧闭上眼,恐惧在无边中扩散。
    他拥她入怀,纤细而颤抖的背脊紧贴在那厚实的胸膛上,铁箍般的双手也如往常,一手
搂住她的纤腰,另一手亲昵地覆在她丰盈的胸上,耳畔再次传来了那危险的气息。
    “现在是否证明了我对你的爱,我的怀中之宝,你知道,我为你而狂吗?你的一言一行
牵动着我,我们之间所拥有的都让我刻骨铭心。所以,亲爱的,别跑、也别躲,因为不论天
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他边说边将覆在胸上的手探进她衣襟内,亲密地游走在圆润的双峰
间,挑逗地爱抚着。
    “席……席安……”她呻吟而颤抖地咬着唇。
    “当然,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更是深烙我心。你知道,我一向不会原谅负我的人,但,
你对我又岂只负字可了。如果相思是刀,两年来我的心已遍体鳞伤,这种凌迟的椎心之痛,
你教我该怎么处置一个将我的感情、尊严都践踏得彻底的女人,我的怀儿,何不由你来告诉
我!”他的目光一凛,双臂随着他的话而收紧。
    天若倒喘一声,抚在她胸上的手猛然握紧她一方乳峰,腰际的手更像要折断她腰似的箍
紧。天若痛苦她哽着声,泪无言地落下。
    他将探进衣内的手伸出,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视他。“别哭,我们之间才开始呢!”
低哑的语调依旧轻柔,唯有加诸在身体上的惩罚,现出他的愤怒。
    “你……放过我吧!”她啜拉地低语。
    “放过?”他奇异地一笑,深沈的眸子望进那双颤动的紫晶之瞳,低头吮掉她的泪,在
她眉眼间呢喃。“你怎么会这么说呢?你曾经说过,只要我愿意,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直
到我厌倦为止!看你,多傻!我对你的爱,深到连我自己都害怕,又怎么会讨厌你,所以你
一辈子、永远,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住口、住口!”一句句的话,都像诅咒似的敲在她心坎上,天若再也受不了地转身推
开他,掩面而哭。
    昔日的誓言竟成今日折磨她心的利器……
    曾有的情爱已成云烟……
    他们之间的感情,已成困住她的枷锁!
    “我要去找伊丹大哥、我要去找伊丹大哥──”受不了他那精神的折磨,转身便要跑离
他,席安已从身后再度抱住她。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昵声地道:“别急,大哥不在皇宫内。近来边境琐事繁多,几天前
我已请大哥代我前往巡视,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真是可惜,你好不容易回到了泰坦神国,
却见不到他一面。”
    “你……你故意支开他……”他要她求救无门,席安究竟想怎么对她?抑止不主内心深
处涌上的惧意,她在他怀中发抖,两年前那如欲吞噬她般的血红双眼正悬在她眼前。
    “看你抖成这样,夜晚的沙漠寒气重,可别生病了。回寝宫吧,来,我抱你。”不待她
回答,他便弯身抱起她,神情充满未明的吊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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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天若坐立难安地看着对面的人,席安边用餐边和她说着话,神态自然和谐,彷
佛两年分离的时光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所面对的不过是昨日的延
续。为何?席安在想什么?不杀我?不想报仇吗?
    真是这样吗?天若暗自苦笑,自己为何总这么天真呢?有什么人比她更了解席安那种
“宁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心态。他想怎么处置她呢?背叛国家是残酷的沙刑,
那背叛沙漠枭雄的感情,又该接受怎么样的刑罚?
    眼前的人,一如往常的笑容、泰然自若的平静,几乎是太过平和了。天若的心跳得急
遽,她十分明白,不动声色的沙漠枭雄才是最叫人栗寒。因为那双眼透出狩猎者的犀锐,唇
边所涌起的是锁定猎物的微笑。此时的他彷若是一潭深水静流的湖,湖面美丽而平静,底下
却漩涡暗藏,一旦陷入,将是沈到万丈深渊。
    天若没有他如此镇定的功力,尤其对这种风雨欲来的精神折磨,她的手反应着主人的惊
慌,不停地将食物洒出,直至刀叉在她过度的紧张下掉到地上,引起了席安的注意。
    “怀儿,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食物不好吃?”
    “没、没事,我……只是吃不下!”餐桌下,她的手绞到发白。
    “吃不下。”他半眯着眸子,轻声地道:“那就喝点酒,开开胃吧!”
    他指着她手边那杯以水晶器皿盛装的红酒,赤色的酒液透过晶莹的水晶,鲜红到令人触
目惊心。
    在他的盯视下,天若忐忑地拿起,浅尝一口,入口的温腥味怪异地令她欲呕。“这……
这是什么酒?”
    “喜欢吗?”席安温柔的笑脸带着一丝诡谲。“这可是特别为你而准备的,酒名叫:背
叛者的血!”
    天若惊愕地看着他,只见他也将靠近手边那杯血红的酒拿起,轻轻地抚着杯口边缘,阴
恻地笑道:“你知道对背叛者我向来厌恶疾首,不论是谁都不可原谅。恨不得将他们分筋挫
骨、活活吸乾他们的血!我这么爱你,背叛你的人,也等于背叛我,我怎么能让伤了你的心
的人,安然无事呢?所以罗……”他将酒杯朝她晃晃,摆明这酒的来源之后一仰而尽。
    天若当场反胃地捂着嘴,看着放在眼前的那杯鲜红,脑中不停地运行着他的话。背叛者
的血、背叛者的血……这、这是小言的血吗?小言真的被带到泰坦神国来了!
    “怎么不喝?”他带着令人寒颤的笑容,唇边残余着酒液的鲜红,使他严峻的面庞看来
像妖魔般的邪恶。
    “你……你……把小言……小言……”她啜泣哽咽着声,无法置信地惊喘着,他真这么
残暴?竟杀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席安阴狠一笑站起来,朝她走去。“如果你不喝下这杯酒,难保你的想像不会成真。”
他顺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递到她眼前,几乎是威胁地道:“我最不喜欢有人忤逆我
了,只要我心情一不好,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都可能会做!”
    天若颤抖地接住,看着杯中艳红的液体,晃漾地带着一股腥味,她惧悚得无法举杯就口。
    “可怜的怀儿,喝不下吗?”席安突然像心疼似的,拿起她的酒杯,揽过她的腰,轻声
地道:“来!我喂你。”
    他举杯喝下,俯下头来找到她的嘴唇。天若极不愿地扭开头,席安刚硬的铁指扳回她,
冷酷的双眸透出警告,她只能无助地启开唇,接他灌入的酒,腥躁的气味带着他的惩罚涌入
她口中。
    就在他放开她之后,天若作呕哽在咽喉,无法咽下。他残忍的笑声再度传来。“怀儿,
你如果吐出来,再盛一杯也不是难事,就是不晓得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以流?”
    天若紧掩着唇,硬逼着自己吞下,激动的反胃而令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直至那温腻的
液体终于沿着咽喉滑下。她怨愤地瞪向他,哭泣地大叫。“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这干小
言何事?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孩!”
    席安却笑了起来,猛然一手扼住她的下颏,带着暗哑的声音道:“你感到痛苦、感到难
受,至少你还能掉下泪来。你知道痛苦到无泪的感觉吗?你不知道是吗?我尝过,而且是你
带给我的,这种痛,刻骨铭心!”
    说完,他狂声大笑走出去。留下在房中,因他的话而瘫坐于地的天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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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叶间筛落了斑斑的阳光,些许的由窗户洒进,点点地照耀在窗户边托腮沈思的天若。
秀挺的眉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使得周遭的时光,像是为这道深锁的眉而静止。
    未几,她重重一叹,昨天席安逼她生饮血酒大笑离去后,就未再回到寝宫。而今天当她
醒来后,就发现寝宫四周布满了侍卫,每当她一踏出门口,必定有侍卫亦步亦趋地相随,一
旦她走出寝宫的范围,侍卫就恭敬地请她回去,否则只有请示陛下了。就在这种看似恭敬实
则威胁的监视下,她只能待在寝宫里。
    一整天席安都未再出现,直到黄昏时,在宫女的服侍下,她才将自己整个人解放在热气
蒸腾的浴池里。
    这是一座由光滑的圆石所砌成的浴池,四周围栽植着怒放的花卉,纱幔轻掩间透进夕阳
余晖,柔染迷蒙的水气,氤氲地在水面上舞动绚灿的光泽。
    在热水的轻抚下,天若渐渐疏缓自己紧绷的情绪,藉着水的浮力,她轻趴在浴池的边
缘,在这舒适的环境下,她几乎是沈入半睡眠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结实的手臂将她轻轻地转过身,搂进怀中。天若下意识地拥紧他,
将头枕在他颈窝中。她怀念这份男性的气息、喜欢这份温暖的围绕,分离了两年终于再度回
到这怀抱中,分离了两年……两年……
    清醒的意识蓦然撞进她脑中,猛然睁开眼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却望进一双幽邃中带着几
许异芒的眼。
    天若骇得赶紧推开他,先前那诱惑的迷咒也因她的清醒而打破,她双手戒备地环住自
己,望着眼前与她同样赤裸地站在水中的费席安。
    席安看着极力遮掩的她,不禁冷笑道:“在我眼前还需遮掩吗?我们曾经有着比任何人
都亲密的关系,你的身体我比你还熟悉。”他朝她而去,双眸始终带着那抹异亮的光芒。
    眼前的人,已不是当年那待她深情至爱的情人,现在的他,只是个一心想报复,以她的
肉体当泄恨手段之一的恶魔。天若颤抖地后退,一靠到那浴池的边缘,她猛一撑住就想起
身,却被席安拉下,跌落池水中。
    在水里她被席安紧紧抱住,二人相缠沈到池底,她奋力挣扎想脱离他,他却紧抱不放,
片刻,水已经由口鼻呛到肺里,再没有空气,她随时有气绝之虞。而那制住她的人,却不放
开,冷漠地看着她痛苦地挣扎。
    她震愕地认定他是想杀她了,沙漠枭雄终究是不放过背叛者的!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
终将死在他手中时,席安突然抱着她浮出水面。一呼吸到空气,天若便趴在他肩上猛烈地咳
着。
    “别急,慢慢地呼吸,否则等一下又呛到了。”席安轻拍着她的背。
    天若用力推开他,愤慨地捶打他的肩,哭着大叫。“够了!不要跟我表演这种猫哭耗子
的游戏,前一秒恨不得置我于死地,下一秒却表现得你有多大的心疼不舍,你究竟想怎么
样?是一刀杀了我、还是凌迟折磨死我?你说呀!”
    他只是轻抚着她,不置一言地任她发泄。心情翻涌奔腾,爱她与恨她,在他心中纠葛相
缠。他既想冷眼地搅着这一切、想她多受点折磨,可是看着她挣扎难受的小脸,内心反倒比
她承受多一倍的痛楚与不忍。
    “我们……难道就不……能化消仇恨……吗?”她忧伤她哽声。
    席安捧着她的脸,神情沈肃而痛苦。“如果一切只是这么简单,我们之间又岂会走到这
地步,我无法忘记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折磨你,却反令我痛楚难当,怀儿,我真的不晓
得该拿你怎么办?”
    天若伏在他肩上痛哭失声。“你要我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怀儿……”席安抚着她的头发,无言的情伤折磨着他们两人。
    “至少你放过小言,求你,小言跟这件事无关呀!”
    他长声一叹,并未说话。
    “我恨你、我恨你……”天若哭倒在他怀中。
    “我知道……”他怅然地低语。
    这夜,席安温柔地拥着她,任她哭尽所有的委屈,天若则像将两年的分离之情,尽付奔
腾的泪水中。
    而自这件事之后,席安整整三天未在天若眼前出现。纵是如此,他对她的防卫却没放
松,天若依旧被软禁在宫里,无法和任何人取得联系,更遑论探知小言的状况。
    就在她茫然无绪时,今天一早宫女告诉她,席安要在大殿见她。在侍卫的护送下,她缓
慢地走着,一颗心因要再度面对他而胆颤地跳动。一种疲惫的痛苦萦绕着她,他们之间这样
互相折磨的情况,究竟要到何时?
    当她穿过繁花中的小径时,下意识地抬头往枫林园看去,竟看到费伊丹熟悉的身影往枫
林园走去。
    天若惊喜若狂,正要呼叫,侍卫的声音已先传来。“怀儿小姐,陛下正等着你,他特别
交代,不允许有任何的节外生枝。陛下的脾气我们担不起,就请你别为难属下。”
    在他们恭敬却充满威胁的行为下,天若被逼得改道而行。望着伊丹即将走进枫林园,她
心中的希望也像随之关闭。不,不行,我如果现在退缩了,要再见上伊丹大哥一面就难了,
到时小言不知还要受到多大的苦?想到此,她猛然撞开身旁的侍卫,拔足狂奔。
    “伊丹大哥、伊丹大哥──”她放声大喊。却在越过花丛后,见到前方枫林园的出口已
无伊丹的踪影。她不敢置信地放慢脚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还是晚了一步?
    身后的侍卫已追上了她,天若挣扎似的,对着已无人影的前方哭着大叫。“伊丹大哥─
─”
    两个侍卫急忙挡到她眼前,制止她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怀儿小姐,请往大殿吧,陛
下已等得心急了!”
    天若泫然饮泣,只得转过身随着他们往大殿走去,她一抬起头,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
影,竟站在前方微笑地看着她。
    “伊丹大哥──”伊丹就像她在泰坦神国的兄长,再见到他,她有如见到久违的亲人
般,万般的委屈涌上,激动地在他怀中哭泣。
    “乖,别哭,怀儿,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脆弱爱哭,刚才听到你的声音我还真不敢相信
呢!”伊丹轻声地安慰她。
    “伊丹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救救小言,小言是无辜的……无辜的……”天若在他怀中
哭道。
    一旁的侍卫已抢着道:“宰相大人,陛下在大殿上,正焦急地等着属下护送怀儿小姐过
去呢!”
    “哦?”伊丹看向怀中的天若,后者正眨着泪水,朝他摇头。
    伊丹一叹。“你们下去吧!”他挥退两个侍卫。
    “可是……”两个侍卫迟疑着。
    “就去回覆陛下说,他的兄长请怀儿小姐到枫林园作客,有任何问题的话就到枫林园来
吧!”说完拥着天若走了。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知道等一下将要面对一场愤怒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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