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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叫她处女?她确实是啊!只是,如此明目张胆的称呼,让她全身都羞红了。
    上床吧!处女。
    他要带她上床?他是她的丈夫啊!理当如此。但他为何要嚷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
都知道呢?这让她好难堪。
    莫绣寻一路尾随着丈夫,让烈赦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带她进“洞房”。
    “砰!”一声,房门霍地关上,烈赦把自己和“处女”关在房间里。
    入洞房了!三个弟弟没想到大哥会如此单刀直入,而他们的父母岳拓和霄芸则喜上
眉梢。他们谢天谢地,看样子烈赦终于想通了!这表示他们很快就有孙子可抱了。
    烈赦的动作真是粗鲁,他把两人关在同一间房后,立即把手松开,推开了她,她踉
跄地倒退一步,背抵在门板上,心脏像小鹿乱撞般怦怦乱跳。
    他钢条似的手臂强悍地伸出,压住门板,以身体将她嵌在他与门板之间,她吓得动
弹不得。
    刹那间,空气好像凝窒住了,绣寻感到快窒息了。她知道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但她低着头,看不到他对她的恨意正明显地写在脸上。
    烈赦吊着眼珠子,心狠手辣的本性显露无疑,他接下来的话让绣寻感到心肺被撕扯
了般。
    “既然千鹤家的‘家规’一定要我娶处女,并认定处女就是‘忠贞’的代名词,那
我以后就叫你处女吧。”他嘲讽道。
    他竟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不,这根本是笑里藏刀的口吻!他是在轻蔑她、侮辱她,
根本不屑叫她的名字。
    “哼!”烈赦的眼瞳散发阴光,神情骇人,然而声音却显出一丝不苟的严谨。
    “我想当我喊‘上床吧!处女’时,一定很能博得父母喜悦,并得到他们的欢欣。”
他自鸣得意地忖道。
    “不过,”他低下头,第一次离他的”妻子”这么近,绣寻慌忙低着头想躲开,但
是那黑色胎记历历在目,让他看了直感到阵阵恶心.更无情地说:“如果你以为因为你
是处女,就想让我上你的床,下辈子吧!”多残酷无情的话。
    “就算你是处女,也还是打开不了我的胃口。”烈赦又说,这也是实话。
    “看到你,我倒宁愿选择妓女。”他变得口不择言。“淫妇都有比你这丑妻还吸引
人!”
    他不在乎绣寻已经鲜血淋漓的心,还要继续陷她于万动不复中,难道丑陋也是一种
罪过吗?她何其无辜得背负这胎记的标志?
    “在父母面前,我只是强颜欢笑,我逼不得已,一切都是演戏、敷衍、我不想再挨
父母的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父母相信你具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恪守‘三从四德’,如果你真有良知,
知道顺从丈夫、对丈夫百依百顺,我希望你不要拒绝配合我。”
    她乖巧、温驯,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是却拚命地摇头。“不,不,”她的声音细弱
如丝、毫无主见。
    “我不会,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会很听话、很听话,做个没有声音的妻子!”仿佛
为了印证自己的忠心,她的声音消失了,喉咙似被一个大核桃卡住,她不再说话,但其
实她是怕只要再出声,就会被哽咽的哭泣声替代。
    她想哭,她多想嚎啕大哭一场啊!
    “是吗?”烈赦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说得好,做个没有声音的女人,这样起码
我们能和平相处。”
    他的心仿佛飞上云霄,不由得又脱口说道:“千鹤家的女人就是‘忠贞’的代表,
你配合得真好,不愧是贤妻。”
    他在称赞她吗?这出其不意的赞扬,尽管只是他不假思索随便说出的话,却让莫绣
寻心花怒放。
    她的眼睛发亮,她取悦他了!就放纵自己这么一次,她的脖子变得不听使唤,冷不
防地抬起头来,整张脸蛋丝毫不差地正好唤入烈赦眼中,平常因刻意躲避,所以印象模
糊不清也就罢了,如今这下还得了?直接面对面可真折煞了他的兴致。
    烈赦急忙别过头,假装视而不见,胡乱搪塞:“我先去洗澡了!”说完他火速走向
浴室,为的是尽量避开她。
    丑陋的胎记,让她有一颗敏感、易受伤的心,也令她的感情相当脆弱。天!她怎能
一时忘我地将脸正面朝向他?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如看到妖怪,他的神情深深印入她深
邃的眸子里。
    这个胎记,这个黑色的烙印,她不要再被看见。她赶紧把灯关了,只留下晕黄、暧
昧的灯光。
    夜深了,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敢将脸朝向镜子,而镜中正映照出她的容貌。每当她
凝视自己时,她总会忘记自我,陷入另一个世界中。在那里,丑女莫绣寻的影子似乎消
失了,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娇娆艳丽,征服所有男人,让男人全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美丽女
子。
    是她太沉溺了?所以才没听到浑身湿透的烈赦,随意披着一件睡袍,手拿着一条浴
巾,边擦拭湿透的头发边走出浴室,他的目光随意一瞥,对上镜中的她。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等他看清一切、恢复正常时,旋即暴跳如雷。
    “你为什么不开灯?你要吓死我吗?没事干么对着镜子,你这样的容貌能看吗?”
他不留余地,句句像利刃般的话刺穿她的心。
    “我,”恢复了意识,镜中美艳的女子幻影早已如泡沫般消失,只剩下残酷的现实
——丑女莫绣寻。
    她认命地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对不起,”地起身鞠躬,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他愤怒地将浴巾丢在大床上,她的歉意连连似乎没有博得他的原谅,只是让他更加
大发雷霆。
    “倒霉透了!”他恶言相向。随意地往庆上一躺,想想又不对劲,立即起身,自被
窝中爬起来,对她大声嚷道:“嘿!你今晚不能上床!”口气无情乖戾,他根本是在命
令,只当她是个女仆。
    他狡猾地继续道:“我保证就今晚而已,明天你就可以睡床上了。”毕竟今天他才
刚回家,若马上半夜偷溜出去鬼混就太离谱了。
    “我没有差别,其实,”她红着脸,看来还相当美呢!可惜黑疤胎记让她终生挥不
掉丑陋恶名,她害羞地道:“我从来没有睡过那张大床。”
    烈赦心想为什么,皱了皱眉头,但又立即转念,赶紧与她“约法三章”。
    “这样吧,以后我吃完晚饭会早早回房入睡,凌晨一点后再换你睡觉,如何?”
    她满腹疑惑,但仍无声地点了头。
    “在你回来以前,我也没睡过大床,常坐在镜子前面。”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止住了口。“等你回来”这四个字也随之消失在空气中。
    “你都不睡觉的吗?”烈赦感觉她怪怪的,但算了!他决定不管她。
    “我们就这样协议了!今晚就先委屈你了!”他大大地翻了个身,羽毛的温暖刺激
着他,他很快地陷入睡乡中。
    烈赦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看着丈夫鼾声大作、睡得满足后,这才敢蹑手蹑脚
地靠近他。
    这一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位不可一世叱咤风云的日本“股王”——千鹤家
的长子——烈赦的容貌。
    他看来崇高无比!他是无敌的,而且他是她的丈夫。只是要见到他,她还必须偷偷
摸摸。
    她想念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嫁给这位名叫千鹤烈赦的男人。她长得这么丑,是真
的与他不相配啊!所以他才嫌弃她,她无话可说,只能委曲求全。
    他很英俊,尤其在熟睡中,更有一股脆弱的稚气,这时的他似乎毫无防备、不具攻
击力,只是个单纯的男人,也是她的男人,但她却有咫尺天涯的感觉。
    连这张大床,在他回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权利可碰触。没关系!做妻子的只要丈
夫愿意回家就好。她无怨无悔。对她来说,奢求一点点丈夫的爱是遥不可及的,她连想
都有不敢想。
    她回到镜台前坐下,本来就喜欢照镜子的她,唯独在黑暗中,才能肆无忌惮地用镜
子打量自己。不过,今夜镜子中的美女没有出现,她看不见美女,只看到自己的泪水。
    天亮了,半边的床是冷冰冰的。她可真是听话,没有爬上床来粘住他?这让他惊讶
又不可思议。
    在烈赦以往的“经验”中,只要离家洽公,每到夜晚睡在饭店中,就有无数女人主
动想上他的床。当然,他是个有节制的男人,不洁净的女人他绝对不碰,只会躲得远远
的,或许他有洁癖吧!
    不对!这不是洁癖,这一刻他才明白,
    也许是家规,抑或是遗传。他发觉自己也是很重视女人的贞节,他只要清清白白的
女人。
    这点竟与父亲相同?想着想着,他不禁莞尔一笑。所以,千鹤家每一代的媳妇才都
是处女吧!如果不是处女,一切免谈。
    烈赦反复思考着,他默默地睁开眼睛,视线犀利地扫向四方,莫绣寻如她所言,正
坐在镜子前。
    她真的一整夜都没有上床?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妻子。
    妻子?不!他无法忍受她是他的妻子,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妻子是个丑女,他咬牙切
齿以拳紧握。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莫绣寻理所当然成了“发泄”的工具。他并没
有对她嘘寒问暖,虽不是没有看见她红肿的双眼和斑斑泪痕,偏偏他就是没有感觉。
    他偏执、毫不讲理地吼道:“你哭什么?我虐待你了吗?一大早就看你哭丧着脸!”
他坐起身,没来由地就像全身冒了火似的。“不准在我面前哭,不准在镜子前哭,你的
相貌我受够了,晚上你就够吓人了,一大早还要再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你真要逼我走
入绝境?要我再离家出走吗?”
    “不,不,”莫绣寻活像个被虐待的小媳妇,或在暴力阴影下受折磨的妻子,她怕
他生气、怕他不悦,她赶紧卑躬屈膝地开口:“我以后不会坐在镜子前哭,如果我要哭
就到厕所去。”
     
    到厕所哭?烈赦楞住了。这个女人真是逆来顺受,叫她去死大概她也会去吧!
    莫绣寻比他想象中的还好应付呢!
    他不为所动地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就这么决定吧!”他无情无义地下了床,
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去。
    今天应该算是烈赦回家的第二天,也是他与莫绣寻“圆房”后的第一天。
    莫绣寻还是老样子,穿着保守的长洋装,衣服颜色黯淡,逃不出黑、棕、灰色。脸
上有个胎记的她总是遮遮掩掩,但越是遮掩,脸色就跟身体相同,她看起来像个守寡的
妇人,更像个老女人。
    俗不可耐!烈赦连瞧也懒得瞧她一眼。
    对莫绣寻而言,好不容易望眼欲穿地等到丈夫归来,如今换来的只是一再心伤。心
伤与一夜无眠使得她与往日不同,疲劳、倦怠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大伙儿却误会了。
    辙穹暧昧地说:“大嫂,你看起来很累喔!昨夜……”
    “哎呀!燕尔相好嘛!恨不得大哥看起来神采奕奕!大哥昨夜应该没睡吧!没想到
现在还是一条龙,你的‘神力’真让我们这些小弟甘拜下风。”掠骋调侃着烈赦。
    “如果将来大哥‘不行’欢迎随时找我这个做医生的弟弟,我会立刻开出威而钢的
药方,让你随时随地重振雄风。”遨炽也火上加油。
    随即大家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连平常威严的父亲也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因为烈赦
和绣寻而感染到无限的欢愉,但当事者呢?
    莫绣寻不言不语,烈赦的双唇则紧抿成一线,表情僵硬如石,如果说不是爸妈还在
场,刚暴的烈赦很可能会当场掀桌,痛斥他三个不知好歹的弟弟。
    突然间,总是不开口的母亲这时却插了话,“烈赦,你这些天可以请个假吧?平常
工作那么忙,趁现在结了婚陪陪绣寻,绣寻来我们家大半年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让我很过意不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但是我老了,又没法陪着她!”
    “不!”绣寻立刻想出口拒绝。“我白天本来就不出门的。”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
烈赦便自顾自地接下去,他的头抬得高高的,语气却是不留余地。
    “你很识相,你当然不能出门,大白天的出去给人看,让人知道这是千鹤家的大少
奶奶,岂不是丢咱家人的脸?让人笑掉大牙!”
    当下众人哑然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扫向莫绣寻,烈赦的话如此刻薄刁蛮。但绣寻
还是低着头,像个丫环般地附和主子道:“是啊!我有自知之明,是不出去吓人,所以
白天才不出门的,至于晚上,再看看吧!”
     
    “晚上,”烈赦浓眉一挑,倨傲冷酷的神情让人为之一颤,他面不改色地道:“晚
上你更不能出门,万一被人撞见,黑漆漆的夜里,要别人当你是鬼啊?”
    这话实在太伤人了,辙穹看不下去,霍地立身大喊:“大哥!你实在太过分了。”
烈赦打断他的话,神色凛然。“晚上就要做晚上的事,不是吗?上床吧!处女,现在,”
他的话令大家的眼睛愕然瞪住,难道,他们连白天也……
    而烈赦何以这样喊妻子为“处女”?众人纳闷,两人不是圆房了,绣寻怎可能还是
处女?
    说完,烈赦怡然自得地拉起绣寻往寝室走去。莫绣寻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乖乖地
跟在丈夫烈赦身后。
    大家都皱紧眉头,明白了他们之间大有文章。三个弟弟摸不清心思诡谲的大哥,怀
疑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个弟弟为了实现对烈赦回家的承诺,今夜开始,真的带大相机外出厮混。
    他们沿着千鹤家的地下隧道,通过花园空地,轻而易举地离家,至于他们去哪儿撒
野,这就是他们兄弟间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丈夫不在家,留给绣寻的又是间空荡荡的卧室。
    如他所言,第二天晚上开始,他晚上都不在家,她大可睡在大床上好好享受。不过
她没有,她仍坐在镜前审视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泫然欲泣了。
    尽管丈夫不在,但是他的命令却如烟雾般萦绕在耳,她不敢不从,他说过,她若要
哭,就到厕所里哭:她真的常常乖巧地跑向厕所,关起门、捂住嘴巴,低声痛哭,站在
装饰豪华的厕所里的一面大落地镜前,泪眼汪汪地审视自己占满一半面颊的胎记,伤心
欲绝,几乎想死。
    但在这个时候,镜中的美女总会出来安慰她,美女会为她所受的苦,找男人复仇。
夜复一夜,镜中的美人开始让绣寻有了发泄不满的方法。
    每晚,烈赦都会在大伙儿面前对她说:“上床吧!处女。”处女成了丑女莫绣寻的
代号,但是镜子里的美人呢?却相反地,化身为一个妓女。
    烈赦曾经说过,他宁可不要处女丑妻,只要浪女。
    每天清晨,烈赦总会心情愉快地回到豪邸,或许弟弟们有本事将他伺候得好好的,
让他暂时忘记家里的丑妻,不过得承认,弟弟们为他挑选的女人,他一点都看不上眼,
顶多养养眼、过过瘾,如此而已。
    毕竟他需要一些能忘忧的消遣,否则一想到家里丑陋的“处女”,他不疯了才怪。
    他偷偷潜回房间,根本懒得搭理妻子绣寻在或不在。但他总是发现大床上没有莫绣
寻睡过的痕迹,他有时会隐约听见从厕所传来的哭泣声,有时她似乎根本不在房里,这
令他疑惑,大半夜的她究竟会在哪儿?
    他心想,或者她人还在房间里,心知肚明她令人讨厌,反正卧室这么大,干脆躲起
来?他不知道,也不想过问,反正到了早上全家用早点时,她自会出现的。
    “家”是千鹤家族中很重要的观念。
    烈赦还算听父母的话,每逢星期假日,总会待在家里,或许因儿子娶妻了,岳拓似
乎变得比以往更重视家庭的团聚了。
    今天他们如往常般用完午餐,聚在一起喝下午茶,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午后艳阳
高照,不过霎时又变得乌云密布,似乎随时会有狂风怒号。
    山雨欲来的天气,就如同烈赦对莫绣寻的心情般。他只要多看绣寻一眼,看到她讨
大家欢欣的样子,他心中的怒气便像火山爆发,不由自主地升起无名火,直到忍无可忍、
一发不可收拾。
    应掠骋的要求,莫绣寻以音乐取悦大家,献弹了一首贝多芬的“给爱莉丝”。她修
长的手指悠扬滑过钢琴键盘,沉溺在忘忧的音乐世界,她热爱音乐,也唯有此刻,她才
能抛弃“丑女”的身份,变成一位杰出的钢琴家。
    音符在跳动,她仿佛也进入另一个世界——她变成了一位美人,这位美女与她常常
在镜子里看到的美女是同一人,赤裸着身子,轻披薄纱弹钢琴,在她面前有无数的男人
为她痴狂。
    一曲奏毕,大家鼓掌叫好。“安可!安可!”
    掠骋迷死了嫂子绣寻的音乐,他有时会莫名的出现某种玩味的、不该有的想法,如
果她脸上没有胎记也不是大嫂,或许……
    “再一曲,再一曲!”掠骋鼓噪道。“大嫂,再一曲!”整个大厅闹哄哄的,莫绣
寻低着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够了!”这吆喝声让一切又静止了,烈赦脸色难看地出现,似乎是有意要打断莫
绣寻的美好时光。
    她的神情黯淡下来,而这并没有逃离大家的眼光。她的丈夫似乎总在剥夺她的一切,
只给她痛苦、没有欢愉。
    “是谁准许你动用这钢琴的?”烈赦冷漠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属于我
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擅自使用?哼!”他咬牙嗤道。
    “大哥,”遨炽看不下去了,再也隐忍不住,开始为绣寻打抱不平。“你要赶走嫂
子,也不是用这种法子!我看错你了,早知如此就不要让你回来,我们当初说好的‘交
易’呢?那样对你还不够好吗?不够取悦你吗?你干么又把怒气转到嫂子身上?”他不
顾一切地脱口而出。
    “别说了!”辙穹连忙插话,使了个眼色,要大家注意父亲,毕竟爸爸是很精明的。
接着,他换一愉快的语气。“容我说句公道话,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嘻皮笑
脸地说:“你们是夫妻啊!夫妻是一体的,大嫂才动一下钢琴,你怎么就翻脸了?”
    “够了!”岳拓说话了,他严苛地命令道:“把刚刚的话说清楚,什么交易?什么
取悦?你们三个给我说清楚!”
    烈赦面有难色,父亲逼问的口吻,让四个兄弟觉得大事不妙,在这节骨眼上,绣寻
却说话了。
    “爸!我想回房了。”她低着头,样子楚楚可怜,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时间该是
回房练毛笔字的时候了,所以,”她耸耸肩。“弹琴本来就是多余的,您别怪烈赦了!”
    “绣寻,你,”岳拓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他责备自己的儿子,却不忍责备媳妇,
也许因媳妇丑的缺陷吧!他多少有着同情弱者的心态。
    绣寻不再多说话,只是一味走向寝室,烈赦见风转舵,赶紧佯装和颜悦色道:“我
进寝室陪你吧!”
    “是啊!”三个弟弟又在煽风点火。“如果没记错,大哥现在有个口头禅:‘上床
吧!处女。’”
    烈赦倏地哈哈大笑,伸手握住绣寻的手。但一切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眼见你们走远,三个弟弟才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不会轻饶大哥的,他们不会原谅大
哥当着众人面前欺侮嫂子。
    关上房门,烈赦卸下了面具,摆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莫绣寻不敢正眼看他,她“信守承诺”地走到书桌前,乖乖地坐着磨墨、执起毛笔
来,把悲伤的心情转移到书法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八个中国字。
    烈赦一古脑儿地跌坐在沙发上休憩,不肯理睬她,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紧绷、凝窒
的,一个看不懂中文的丈夫,一个不敢惹丈夫不高兴的妻子。
    烈赦应该没什么好嫌弃她的,毕竟她听话,乖巧,躲他躲得远远的。但是,绣寻天
真的想法错得离谱。
    当她把那八个中文字写好时,下一秒,那宣纸却被烈赦抢了过去,他的大手握着那
张纸。如果他看得懂的话,也许能明白她的心。绣寻心中升起了一丝企盼,那是她掏心
掏肺的真心、一生一世的希望。
    只是,身为丑女的她,永远只能绝望度日。
    烈赦找碴开骂:“你不知道墨水很臭吗?我在房里,你想给谁闻啊?”片刻间,他
毫不留情地把纸张撕个粉碎。“写什么毛笔字!”
    这举动也把绣寻的心撕裂成千万片。她用力咬住下唇,闷不吭声,低着头,只能任
泪水夺眶而出。
    他得寸进尺地下令:“我在的时候,不准写毛笔字!”他不屑地注视她,她坐在椅
子上,他只能看到那头乌溜溜的秀发,她总是那样的低声下气。
    “是的,我,我不会再写毛笔字。”她支支吾吾地说着,顷刻间她再也受不了了,
捂着脸夺门而出。
    眼泪纵横的她,连在丈夫面前哭泣的勇气都没有。如果这真的是婚姻,对她而言只
有无尽的折磨。
    她冲往楼下,在楼梯间一个不留神,撞见了三个小叔,她情不自禁地冲进了老四辙
穹的怀里,等她回神将簌簌泪水擦掉时,连忙向辙穹道歉。
    “对不起。”她忙不迭地又要往下冲,却一把被辙穹抓住。
    “大哥是不是欺侮你了?”辙穹凶巴巴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辙穹其实反应太过度了,不过还不只是他呢!遨炽也替绣寻打抱不平。“你为什么
要自取其辱?你一直在容忍他,就只是因为你的外表?值得吗?”
    掠骋火冒三丈地咆哮:“我知道他比其他人更有耐心和爱心,但是总有一天,他一
定要洗清他的耻辱,懂吗?”
    当他们正你一言、我一句的劝导她时,却忽略了烈赦就站在三楼高处,双眸闪着怒
火,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弟弟们对大哥的怨怼、不满,一字一句像狂风般的传进耳
朵里。
    区区一个莫绣寻,竟能让弟弟们不再尊敬他?这个处女也太……
    “说够了没?”这句话如天摇地动般地震醒他们每一人,所有人在刹那间仿佛被震
慑住了,一起抬头注视那张让他们惊心动魄的脸。
    这时的千鹤烈赦,有着黑道千鹤家掌门人的架式。莫绣寻立即低下头来,她吓得魂
飞魄散,所不同的是,这次三个弟弟一起站在她这一方,怒目瞪视哥哥。
    对千鹤家这古老的家族而言,他们遵循着中国人常说的:“长幼有序,兄友弟恭”,
这精神维系着整个家族的精神和命脉。只是,今天一切似乎都反了。
    三个弟弟不驯地狠瞪着大哥,照他们的家规,忤逆、不服长者的人,长者绝对可以
以武士之礼,用武士刀相互较劲、一比高下的。
    只见烈赦不断拚命点头,冷眼旁观中带着残酷的血腥,咬紧牙根地道:“好,很
好!”接着他大声吆喝,声如洪钟、震天价响,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恨意,如山洪爆发
般的发泄出来。
    “如果是你们自己娶了个丑女人,我不相信你们能够不怨天尤人!”他的心中盛载
着千斤重的仇恨,嘴角抽搐道:“将心比心,为我想想吧!”语毕,烈赦无情地转头离
去。
    绣寻全身剧烈地抖动,她崩溃了!她蹲下身子,掩面嚎啕痛哭。
    “你没有错!你不需要哭!”辙穹正义凛然地将绣寻从地上扶起,他紧紧地握住她
柔软无骨的手肘,力气大得让绣寻倒抽了口气。“我一定会让你清醒,你一定要找回你
的尊严!你知道大哥每晚都有上哪儿去了吗?你可以忍受夜夜独守空闺。一辈子如此
吗?”辙穹口不择言。
    “不要说了!”掠骋伸手制止他,接着意有所指地道:“如果大哥有错,我们一样
是罪魁祸首!都怪我们带大哥到外面花天酒地。”
    兄弟三个越说,只越让绣寻脸色益加发白,她的嘴角发颤、泪流满面。
    辙穹仔细端倪着弱不禁风的绣寻,满怀愧疚地放开她,哑口无言。
    遨炽不管三七二十一,站到绣寻面前,感触良深地道:“大嫂,是我们带大哥夜夜
出去寻欢作乐的,我们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们,但是——”他的口气中有一股坚决。
“时代不同了,虽然千鹤是个古老世家,还坚持着什么处女规矩和一大堆守旧、不人道
的教条,不过,我不认为你必须守活寡。男人能,女人也能。”他的双眼散发出鼓励的
光彩。“大哥对不起你,你也不需要对他始终如一。”
    他又撂下一句话:“记得你刚过门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千鹤家的地形和密道,
既然大哥天天不在家,我也赞成你用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夜夜去偷欢。”
    偷欢?莫绣寻瞪大了眼睛,却见三个弟弟直点头赞成。
    “我们衷心盼望你快乐!”他们突兀地握住绣寻的手,齐声说道:“无论如何,尽
量去发泄你的委屈吧!”
    发泄?望着他们走远,绣寻只觉得自己仿佛处在永难翻身的炼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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