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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午后的大雷雨,让平日令人心浮气躁的东京,有了一丝丝的凉意和平静。
    莫绣寻像平常一样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陪伴她的只有孤独。出其不意地,她听到了
平日绝对不会有的叩门声。
    “是谁?”一时间,她呆愣了好一会儿,等会意过来后,她赶紧瞧瞧镜子,先用头
发遮住丑陋的半边脸后,才起身开门,心中期待的是她的丈夫烈赦。
    料想不到的,来者竟是遨炽。绝望填满她的心田,绣寻立即低下头,试图遮掩她的
情绪。
    “遨炽,有什么事吗?”她的眼睛完全写出了她的期待与失落。遨炽心知肚明,索
性直言不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大哥,让你失望了。”
    “不!”绣寻急急地抬起头来。“别这样说,有什么事吗?”说完,又习惯性地倏
然低下头。
    遨炽的视线望着低头的绣寻,无奈地摆摆手想化去尴尬,声音充满笑意地说:“其
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要送你一件衣服罢了。”他把手提袋塞入绣寻的手中,未经思索便
说出理由:“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开车经过店面时,看到这件衣服就买下了。当时我
心想,如果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美?这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称赞她美。绣寻登时目瞪口呆,一动也不动地杵在原
地。
    遨炽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不是一个小叔对大嫂应该说的话,他赶紧改口,以医
生的专业眼光评论道:“你这么年轻,不要净穿些老人家的深色衣服嘛!衣服的颜色是
会影响人的心情的,你若是想让自己看来神清气爽,可以先从衣服着手,让自己焕然一
新!”
    他是好意,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地重击了绣寻的心。
    “我——”好一会儿后,绣寻才别扭地开口,双拳绞紧地挣扎道:“我真的那么难
看,没人要,已到非得改变的地步吗?”
    “不。”遨炽激动地否认。“谁说你丑了?那是大哥瞎了眼,全世界的人也都瞎了
眼!”他愤愤不平地伸手紧紧抓住莫绣寻的双肩,神色从容地道:“你无须改变自己,
但是我希望你能……能……”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他想要绣寻变得如何呢?告诉她
他有多期待看到她令人耳目一新的一面。
    她见他没有作声,不由得纳闷地抬起头。
    两人目光不小心交接,令遨炽不可思议地,再看一次莫绣寻时,居然觉得她脸上的
胎记一点都不恶心难看。
    发觉遨炽的目光游移在她的半边脸上,绣寻想躲,不过却被遨炽制止,他说出真心
话:“我觉得心美人就美,在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心肠的美丽女孩!”
    他在鬼扯些什么?遨炽发觉自己又失态了,只是他却一点也不后悔,他所在意的是
如何让莫绣寻活得像自己,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虽然莫绣寻过得好不好根本不关他的
事。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心生一计,毫不避讳道:“我知道你在千鹤家没有朋友,你很
孤单,虽然我是你的小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愿意让我做你的朋友吗?”
    朋友?在遨炽严肃的目光中,绣寻知道他是真诚的,可是她居然显得手足无措。
    “你啊!就是太优柔寡断了。”这是良性的批判。“多一个朋友对你有什么不好?
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动物,有朋友只有无限的好处,你可以把烦恼告诉我啊!我也可以对
你大吐苦水,这就是互相‘利用’的地方。”
    利用?绣寻噗哧一笑,没想到他竟用这种现实的字眼来形容朋友的关系。
    “好不好嘛?”见她笑了,遨炽玩味地用撒娇的口吻问。
    绣寻或许是不好意思拒绝,也或许是她真的需要朋友,遨炽总是给她一股信任,稳
重的感觉,在半推半就下,她点头了。
    “太好了!”遨炽手舞足蹈的模样,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但他真的很高兴。
    “为庆祝我们成为朋友了,答应我一件事。”遨炽诡诈地要求道:“穿上我送你的
这件衣服好吗?”
    “衣服?”绣寻面红耳赤,瞄瞄袋子内的一团粉红,她迟疑了,她向来只穿深色系
列的洋装,千鹤家,大庭广众前,她可是从来都没这么做过,也不敢这么做。
    “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不希望一开始就带给你太大的冲击,这样吧!”遨炽想了
个折衷的方法。“不然就在只有我们两人聊天的时候,你再穿上这件我送你的衣服好
吗?”
    绣寻喃喃自语地接口回答:“你是指在我们俩畅所欲言的时候……”
    “没错,就是畅所欲言时,你形容得真好!”遨炽鼓励地赞美道。
    这个“朋友”又称赞她了!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有朋友真好。绣寻一扫过去的阴霾,
璨笑如花。
    夜深了,大地一片静悄悄。
    遨炽一个人在阳台上乘凉,他慵懒地半躺在凉椅上,他习惯在睡前看看心理学的书
籍,今天他刚好跟绣寻讨论到关于“双重人格”的问题,只是他心不在焉,脑海里翻腾
的尽是一个倩影。
    这些天很无聊,因为烈赦住院,掠骋仍锲而不舍地寻找“彩叶草”的芳踪,虽然
“彩叶草”根本杳无芳踪。至于最小的弟弟辙穹呢?自他决心放弃和“彩叶草”的“一
夜情”后,就兴致缺缺,早早上床去了。
    不对,他并不无聊啊!他心里反驳道,因为他和嫂子聊得很愉快,他们彼此契合,
喜欢医药,音乐……甚至是心理学方面。绣寻多重的兴趣,使他们的话题不断,绣寻的
想法很有深度,他们对许多事情有不同的见解,却又能相容,他们真的在“谈心”。
    尤其在她真心真意的交他这个朋友后,她听话的穿上那件粉红色的洋装。从没穿过
这么“暴露”的鲜艳洋装,这是莫绣寻生平第一次尝试,可惜的是她为朋友而穿,不是
为丈夫而穿。想到此,他心里又莫明地滑过有如切肤般的疼。
    但是没想到,性感的粉色洋装,竟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展露无遗,这令遨炽可看傻
了眼,总是穿着厚重保守,包裹在像是修女服之下的莫绣寻,其实身材几乎与……那名
变态女子——“彩叶草”无异。
    他好像被绣寻催眠了,直到绣寻叫他为止,遨炽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现在回想,遨炽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曾几何时,遨炽大胆地假设他和绣寻不只是
朋友……遨炽忽地猛打自己的后脑勺,痛骂自己怎么可以想入非非。在思索的同时,他
的目光突然变得闪烁惊悚,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他被一道熟悉的倩影给震憾了,是绣寻?三更半夜,她居然没睡觉,正从地道里走
出来,偷偷摸摸地出门?
    是他太累了,眼睛有问题,还是他脑筋正处在混沌中,所以看错了?他赶紧揉揉自
己的眼睛,意图让神智清醒些,但在确定了三,四次后,遨炽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夜深人静,绣寻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出门,究竟是为了什么?遨炽忆起了从前他和掠
骋,辙穹一起对绣寻说过的话:“大哥能,你也能……你要洗清你的耻辱……”
    一个女孩子家在诡谲的黑夜中,又能做出什么事?答案全指向一个可能性——偷人。
    这是向来洁身自爱,冰清玉洁的绣寻会做的事吗?
    遨炽惊讶万分,他处在不能置信的发现中,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遨炽并没有因为这
样而瞧不起或鄙视绣寻,相反地,他居然感到心花怒放!
    隔天,一如以往和绣寻聊天时,遨炽的眼神变得不同了,他本来总是正经八百,今
天却一反常态的暧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绣寻不放。
    绣寻不了解遨炽究竟怎么了,这不像他。
    “你……”绣寻皱紧眉头,想开口询问却又碍于情面而作罢。
    “别这样,绣寻。”遨炽竟明目张胆地喊她的名字了。“在我知道像你这样近乎绝
迹又固守古礼的女人也‘出轨’后,你还有何好牵挂的?”遨炽嘻皮笑脸地说道:“老
实说,我还挺高兴的。”
    出轨?这字眼怎么可能出现在莫绣寻的字典中?
    “你疯了?”绣寻整个表情显得惊心动魄。“你在鬼扯些什么?我……”
    遨炽首次看见愤怒毫不留情地展现在她脸上。她向来是个没脾气的女人,如今却因
被栽赃冤枉,而气得全身直发抖。
    “我都看到了,你别不承认……”遨炽不怀好意地俯在绣寻的耳际,小声道出昨夜
看到的情景。
    “你半夜偷偷地出门,别告诉我你只是去买东西。其实你并没有错,东京的夜生活
向来多采多姿,我反而很高兴你这么做,毕竟是大哥先负了你的。”
    “出门?”绣寻整个人僵直了,脸色为之一变。“我没有啊!从我嫁到千鹤家来,
就从未出过门。”她紧张兮兮地辩解:“遨炽,你别冤枉我啊!”她的脸颊抽搐,几乎
快哭出来了。
    “放心!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遨炽说得冠冕堂皇。“现在,是你可以不要这婚
姻的时候,如果你不便说出口,我可以帮你去告诉大哥,这样对你们都好,免得再受折
磨。”
    “我……我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我根本没有红杏出墙。”绣寻顿时哭丧着脸。
“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烈赦的事,你——你别乱说,这种侮辱会让我跳到黄河也洗不
清!”
    但是遨炽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情急之下,绣寻脱口而出:“我对千鹤烈赦守贞如
一,终生不事二夫。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烈赦的事,会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她铁铮铮地对天发誓。霎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持,恍如快断裂的弦。
    这下可让遨炽笑不出来了。过了半晌,他缓缓地道:“你真是傻,何必发这种毒誓
呢?”
    只见绣寻明亮的眼眸流下了两行珍珠般的泪水,她闷不吭声,一迳坐起身,以飞也
似的速度往外跑。
    “绣寻!听我说——”遨炽大声唤住了她,同时用手拉住她,本来男人的力气就远
胜过女人,冷不防的,绣寻向后跌倒,一古脑地栽进遨炽怀中。
    “不要!”绣寻的泪水簌簌滑下。“你已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朋友不会不分青红皂
白地诬陷我!”她挣扎着,原本已有些袒胸露背的洋装更显得裸露,她双峰间乳沟被窥
视得清清楚楚。
    “我是不想看你再受苦,大哥都摆明不要你了,你难道终生要为他守活寡?”
    遨炽抓住绣寻两只捂在耳上的手,在她耳边大吼大叫,想把盲目的她唤醒。
    他的眼神落定,半晌后,手却僵在半空中。有如五雷轰顶般,遨炽被轰得天昏地暗,
他的眼睛发直,无意间他竟看到了莫绣寻和“采叶草”一样,乳沟间有个相同的“记号”
——一颗抹不掉的黑痣,他整个人傻了。
    今天是千鹤烈赦出院的日子,煎熬了两星期,今天他总算如释重负的可以下床了。
他活动着全身的筋骨,觉得舒服得不得了。
    遨炽也来了,与过去迥然不同的是他始终沉着一张脸。
    “怎么了?”烈赦端视遨炽的灰暗神情,恼羞成怒道:“我出院是喜事,你这样子
像是来参加我的丧礼。”
    遨炽没有答腔,他若有所思地道:“我才不管是喜事或是丧事,这会儿我来是为了
我自己。”他没来由的话令烈赦疾首蹙眉。“什么意思?”
    当着掠骋和辙穹的面,遨炽一手触着眼镜框,以鲜有的正经八百态度道:“也好,
兄弟间不应该有秘密,以免日后有芥蒂,今天当着大家庭的面,我开诚布公地说了。大
哥,我要和你摊牌!”
    “摊牌?”烈赦目光一闪,觉得眼前的遨炽正表现出男人的占有欲,他是为了女人
而来,因为遨炽从未有过这种豁出去的神情,除了这一刻。
    弟弟在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再也不像过去一般,以前弟弟们都觉得大哥是最伟大
的,把他当神般的崇拜;小时候,他们都爱尾随在烈赦的后面跑,像跟屁虫似的甩也甩
不掉,如今……
    烈赦目光犀利。“你直接说吧!”
    “好。”遨炽将手插进西装口袋,背过身子,僵挺着背脊,带着必死的坚决道。
“你还要绣寻吗?”
    出其不意的话让烈赦措手不及,掠骋和辙穹也傻眼了。
    “你——”烈赦顿时口吃。
    遨炽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一直冷落她,我看不下去了。”他正气凛然地说道。
“反正你一直不屑你的‘丑妻’,你不是不要她吗?所以,请你和她离婚吧!这样我就
可以明目张胆地追求她了!”
    烈赦的表情霎时变得空洞,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是啊,他不是一直嫌弃绣
寻?此时摆脱她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但在这节骨眼上,没想到他却涌上一股强烈的失落
感。
    烈赦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表现得很有气度的样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告诉
我,你和你的嫂子正在上演一出不伦之恋。”
    “哼!”遨炽不屑地嗤道。“你让她独守空闺这么久,就算她移情别恋也不为过啊!
我们何错之有?”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悔意,还一反常态地长吁短叹。“当然,如果真是
这样就好了!”
    烈赦炯然的眼瞳蓦地一闪,他佯装无事,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意思?”
    遨炽感触良深地回道:“她说的话我现在恍如言犹在耳。她说要对你守贞如一,不
事二夫,如果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她会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绣寻的誓言句句像剂强心针,有力地击打着烈赦的胸膛。
    “忠贞的女人,在这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你如果不要,我要定了!”遨炽言下之
意,充满了对绣寻的尊敬和爱慕,他用哀求的语气说:“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千古罪人,
在她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时,我不能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我不想让绣寻成为别人口
中人尽可夫,不守妇道的女人。但是,只要她不再是我嫂子,相信凭我的诚心,一定会
让她金石为开,然后爱上我。”
    这时的烈赦多想大叫不!绝不!另一方面,他拚命克制自己,紧紧咬住下唇,避免
自己会疯狂地叫嚷出声。
    幸好,在迫在眉睫的时刻,掠骋因无法置信遨炽戏剧性的疯狂举动而插嘴了,他替
烈赦打圆场。“遨炽,容我提醒你,我们都是千鹤家的后代,百年来,千鹤家的戒律是
什么?千鹤家引以为傲的是家、忠、贞、爱家爱妻爱子,纵然这社会冷漠无情,甚至道
德沦丧,但我们还是必须一成不变地守戒,你想,我们的父母会接受你和过去的大
嫂……”
    他话未说完,没想到遨炽居然露出一脸挑衅的表情。“我不怕任何阻碍,这就是爱,
爱能突破万难,况且千鹤家迟早会是我们掌权,老一代故步自封的戒律也会消失,我们
是不能墨守成规的。”
    不管遨炽再怎么大言不惭,这会儿仍令烈赦觉得刺耳,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了,这辈
子他从没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遨炽自信满满,又信誓旦旦充满柔情的眼神,居然
让烈赦看得很不是滋味,他妒火焚身地轻嗤:“说得冠冕堂皇,充其量,你还不是心怀
鬼胎!”
    遨炽只是耸耸肩膀,答非所问地道:“大哥!你把绣寻拱手让我吧!”
    “我……”烈赦哑口无言,看着遨炽气焰高涨,咄咄逼人的模样,他推托道:“既
然你知道莫绣寻始终如一的态度,你确定就算我不要她,她还会选择你吗?”
    烈赦语气中的脆弱与无助,似乎完全被遨炽透视了,他笑得胸有成竹。“既然如此,
如你所言,我想我们还是对绣寻的‘忠心度’来一个最严苛的试探吧!”遨炽提议道,
脸上写着前所未有的自信。“我相信绣寻会接受我的,而你也会放弃她的,只要你愿意
去捉奸……”
    捉奸?遨炽诡谲的话,让烈赦觉得不寒而栗,这是表示——像莫绣寻这么个忠贞不
二的女人,也有背叛丈夫的一天?
    这是斩钉截铁的事实,三更半夜,绣寻真的在外游荡。
    她在龙蛇杂处的地方流连忘返,舞厅,人妖秀场,艺伎,同性恋……这里是所有脱
离常轨的人间乐园。
    一辆红色的昂贵跑车默默尾随着她。
    对四兄弟而言,莫绣寻有如这罪恶渊薮之地的“异数”,他们有千万个不解,一个
端庄淑女,传统包袱束缚的女孩,为什么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跑到红男绿女们放纵自
己狂欢的地方?
    沿路上,烈赦一直闷不吭声,其实内心早已暴跳如雷了!若不是平常训练出来的高
超自制力,他早就跳下车,当场将淫荡的妻子碎尸万段。
    他是堂堂的“股王”,没想到也会有这么落魄凄惨的一天,活生生的“证据”全摆
在眼前,莫绣寻会出现在这种生色场所,矛头指向一件事:她在外头养小白脸。
    他之所以能忍,除了是想一窥究竟外,也深知不能让弟弟们嘲笑他。他不能否认,
自己被他嫌弃的丑妻出卖,那种水深火热的恨与痛,强烈到令他几欲想自焚,什么是椎
心刺骨的痛?他现在总算领教到了。
    绣寻从千鹤家的地道走出来后,他们就锁定她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一家脱衣舞
舞厅里,但他们始终没有看见她的正面。
    “她走进秀场了。”辙穹提醒大家。
    他们立即停好车,烈赦平日的冷峻威严,这会儿为了“捉奸”,竟也不得不抛到一
旁,如猫般的蹑手蹑脚,深怕莫绣寻发现他们,乘机逃之夭夭。
    只是,当他们像老鼠般,躲躲闪闪地走进灯火辉煌,挤得水泄不通不通的脱衣舞娘
秀场中,却奇异地遍寻不着莫绣寻的芳踪。
    他们只见到火辣,劲爆,绝色美艳,脱俗又性感的“彩叶草”,她不知何时又出现
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一开始就秀出她婀娜多姿的傲人身材,反而循着细细长
长的钢管,缓缓诱人地宽衣解带。她的衣服借着舞动摇摆的娇躯一件件地褪去,先是白
色上衣,短裙,丝袜,胸罩,最后,她还将身上一件小可爱抛给台下一群早已丧失理智,
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男人们。
    在他们眼底,只有对“彩叶草”独一无二,无人能及的欲望。
    掠骋也成了其中之一。他的着迷程度不亚于在场的每个人,为了抢夺“彩叶草”的
一件小可爱,被打得鼻青脸肿。
    不可一世的“影王”,居然在自己名下的秀场,被揍到落花流水的地步,真是令人
无法想象。但被打得死去活来的他,仍死也不肯放开手上的小可爱。
    “彩叶草,我爱你!”这是皮开肉绽,全身血迹模糊,伤痕累累的掠骋,在后台对
“彩叶草”说的第一句话。
    “我为了得到你赐予的‘宝物’,可是挤得头破血流。”他眼神充满了期盼与兴奋,
他把小可爱放在自己手中给“彩叶草”瞧。
    “你……你应该没有忘记你的承诺,要跟我……嘿嘿!”他提醒道。
    “承诺?什么承诺?哼!”万万没想到,今天的“彩叶草”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
大转变,她斜睨着道:“我对你没兴趣!今天我觉得跟陌生人,都比跟你这花花公子来
得好。”
    “你……”掠骋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灰白。“你说话怎么……怎么……”他被讽刺
得无地自容又伤心欲绝。
    “不高兴就走人啊!你大可去找别人!”“彩叶草”向他眸了一眼,然后翘起屁股,
迈开身子旋过身,目中无人地向前走去。
    冷不防地,她一头栽进高大壮硕的胸膛中。待她抬起头定睛一瞧,她露出玩味的笑
容,不怕死地迎接对方狰狞的面孔,并由下往上地打量,最后直盯在对方的小腹。
    “想不到你还健在呢!”她像扇子般的长睫毛不断地舞动着。“那一夜,我们……”
    这一刻的烈赦,带着一触即发的火焰,怒火越烧越旺,几乎可以在一瞬间烧死“彩
叶草”,他面露凶光,似乎正在评估眼前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心想如何才能给她最大的
折磨。
    只是他一方面却也显得心神不宁,毕竟现在的他心底还有一个牵挂,他遍寻不着绣
寻。
    眼前的“彩叶草”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重要部位,神色中竟还有一丝悔恨及懊恼。
“真是的,我当时对你太仁慈了,让你现在还能‘性’致勃勃。”
    “你——”这天杀的女人实在该千刀万剐,她毫无分寸,大概就算天塌下来,也治
不了她。
    烈赦双眸喷出两道灼热的火焰,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彩叶草”已主动向他示好。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她用舌头舔过朱唇,诱惑似的对他发出邀请。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明目张胆地将整个身子贴向烈赦,她的唇并在他的胸前“作
怪”,无所谓地说道:“我心知肚明,没有男人拒绝得了我,你们都需要我的爱抚,我
的亲吻,我的肉体……”
    下一秒,她突地被抛得老远,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觉得骨头都散了,发出疼痛的呻
吟,待摔得七荤八素的她能够抬头瞧见烈赦时,却只见他一脸兴趣缺缺。
    他气势凌人地警告她:“哼!蛇蝎女人,竟敢玩我?我当时以为你多清高,一时被
你的乐声及清纯的外表给唬住了,但实际上,你只是个滥情的女人!我真应该杀了你。
今天算你走运,我现在没那心情跟你斗,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对我为所欲为了,
你再也玩弄不了我的。”
    烈赦气宇轩昂地转过身,毫不眷恋眼前这个淫乱的女人,只剩下“彩叶草”独自一
人。
    她的神情原本是嬉笑自如,这一刻,意外的只剩下哀怨自怜以及怨恨。千鹤烈赦
“敢”不要她?他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男人全都是一个样,她要继续……继续报复……
    抓不到莫绣寻红杏出墙的“证据”,烈赦的心情恶劣至极,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
忧心如焚。他想,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失踪的绣寻到底跑哪儿去了?
    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是烈赦的反应,当他们回到豪邸后,烈赦并没有进门,他马不
停蹄地再离家,在冷嘲热讽,寂寥的夜色中,继续找寻着莫绣寻。
    到了天亮,他的大哥大响了,他由遨炽的口中得知,莫绣寻正出现在早餐桌上,眼
神一如往常般无辜,整个人还是那么胆小懦弱。
    然而,烈赦却反常的没有回家,他跑哪儿去了?说出来,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居然
一个人痴傻地在公园里坐了一整天,一动也不动,神情枯槁,一副落魄凄惨的样,若不
是他穿着一身来自银座高级西服店制作的笔挺西装,凸显他来自威权的富裕子弟,或是
某大知名的一流企业巨子,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都要以为他是个流浪汉了。
    周围热闹异常的人来人往,孩子的嬉闹声,此刻对他而言是空洞的,他的世界正处
在无声的状态下。直到夜幕降临大地,一片万簌俱寂,他整日空茫的眼神才终于恢复些
神智。
    这一生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从不怕任何人,不怕面对任何惊涛骇浪,只是这
会儿,他心中却有了大转变。
    他心灰意冷,也实在不晓得该怎样去面对绣寻,尤其在已知道她夜夜游荡在风月场
所后。他应该要气急败坏,抑或是要喜出望外?毕竟他一直想要赶走她。但是始料不及
的,他的绝望却比愤怒来得更强烈,此刻绣寻带给他的杀伤力太大了。
    他瞧瞧手表,清晨两点。他没打电话回家,大哥大也关机了,他不敢想象这时候,
绣寻正和别的男人在卿卿我我……他拚命摇头,直到他恢复了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容
颜,才拍拍屁股,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家。
    白天,遨炽抓住机会,对绣寻说了近千句的“对不起”后,绣寻才原谅了这位单纯
是朋友,论辈分又是小叔的男人,他们恢复了以往畅所欲言的状态。
    遨炽也不再“逾矩”,但是他不断像一名最专业的医生,默默在一旁观察着病患。
    绣寻的眼神在在表示,她所拥有的是纯真,毫不矫饰,她天真得不可能做出离经叛
道的事。
    直到夜深时分,一轮明月高挂天空,今夜是十五,月亮比平日来得又圆又大,他试
着和绣寻玩扑克牌,两人手气不分上下,玩得不亦乐乎,哈哈大笑的声音此起彼落。
    雕刻精细,毫不逾时的进口瑞士时钟,正“当!当!”的敲着深夜十二点的钟声。
    “喔!太晚了,我要回房了!”绣寻似乎被钟声震醒了,通常这时她都会早早回房。
    “别……”遨炽思索着该用何种充分的理由留住她。“我们玩得兴致正高,别这么
扫兴嘛!继续玩如何?”
    “我……”看着遨炽诚挚的脸,对于生命中早已冷清的绣寻来说,有着绝对需要的
温暖。
    她没有说话,只是以行动默许。遨炽想尽办法“挽留”绣寻是有原因的,他已发现,
十二点是莫绣寻“不动声色”出游的时机。
    晕黄月色射入窗棂,把绣寻丑陋的脸孔染上一层朦胧的美,如果没有那个胎记,她
应该是个绝色脱俗的大美人。
    绣寻的汪汪大眼,注视着窗外的一轮皓月和满天的繁星,不知为何,她用着少有的
玩味口吻道:“通常在满月时,都会有许多怪诞传说,比如吸血鬼,狼人的传说……”
    “是这样吗?”遨炽笑嘻嘻问道:“听说有月圆之夜,往往是人的荷尔蒙分泌最旺
盛的时候,所以人在这时候,总是会做出许多令人不可思议,惊世骇俗的反常事件,这
可是有一些医学根据的喔!”
    “这个嘛……其实我也相信——”不知不觉,她也陷入了沉思中。但莫明其妙的,
绣寻正感觉她的身子里似乎有一把火,逐渐、缓慢地蔓延开来。
    钟声答、答的滑过,十二点、一点……时光快速的流逝,直到两点,钟声敲了两下,
表示两点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钟声,似乎敲打了绣寻最潜在的心底,唤醒了与原本的她
判若两人的另一种人格。
    但,遨炽还是不肯让绣寻离开。“别走!我们通宵玩扑克,如何?”
    绣寻闷不吭声,但身子却不安分地蠕动起来,遨炽觉得奇怪,他抬眼欲询问她的意
见,无奈她还是低着头。
    她的胎记依旧,只是摇身一变,已换成了另一个人。她的脸还是莫绣寻,但神态却
迥然不同。在月光下,她美丽的侧脸异常高深莫测,神情泛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她不明
就里地说道:“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会想送我这一身粉红色的性感衣服?”她掩嘴
偷笑。“好像不是小叔该有的行为……”
    遨炽摸摸头,不好意思地道:“没错,其实我买这件衣服时,店员还以为是买给老
婆的,他们觉得送给妻子再适合不过了!”
    “喔!这么说,其实你骨子里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喽?”莫绣寻一语道破。
    “我……”遨游炽支支吾吾,他是难以置信,一方面也惊讶绣寻大胆的言词,和她
平日寡言的模样迥然不同。
    她靠过来了,逐渐地靠近他。她的手泠不防地握住他的,遨炽惊讶得整个身子挺直,
她的唇也凑近他,在他唇边逗留。“其实你很想和你的嫂子有一段不伦之恋,嗯?”
    “不,我……”遨炽霎时迷失了。在他脑中一片天旋地转时,他的背后传来了惊天
动地的呐喊:“可恶,你们敢背着我偷人!”
    天!是烈赦。
    “你们意敢背叛我!”烈赦痛彻心扉地吼叫。
    在燃眉之际,遨炽连忙推开了绣寻,但是来不及了,烈赦已不由分说地执起椅子,
直往遨炽的头砸去,他本能地伸手挡住,霎时手上已全是瘀青。
    “大哥,听我说……”遨炽吼道。
    但烈赦早已陷入歇斯底里中,他听不见,看不见,盲目地只想将眼前的亲弟弟五马
分尸。
    在求助无门时,遨炽只得望向绣寻。“大嫂,你说句话啊!大嫂……”只是再次注
视绣寻脸上前所未有的戏谑神情时,遨炽整个人竟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此时的她根本不是莫绣寻,那是“彩叶草”独有的心高气傲神情,虽然她脸上的胎
记依旧。她只是站在那里,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深邃的眼眸正欣喜地望着他们互
相残杀。
    直到辙穹和掠骋赶来制止,烈赦被他们压在地上无法动弹,但是面对莫绣寻,烈赦
还是破口大骂:“婊子!你敢出卖我?我会杀了你!”
    谁知绣寻一脸茫然,自言自语地道:“杀啊!你杀啊!继续啊!我多期盼见到你们
个个鲜血淋漓,哈哈哈……”接着她杏眼圆睁,一脸狰狞。“杀!杀!杀!”
    她的笑气尖锐,宛如一把利刃。无情地戳刺着每个人的胸膛。
    “大嫂”三个弟弟们心惊胆跳。
    “别叫我大嫂!”她硬生生地打断他们,狰狞地笑道:“谁是你们的大嫂?我不是
莫绣寻!”
    她不是莫绣寻?当场每个人都吓得飞魂魄散了,那!“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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