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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好像睡了长长一世,梦中有许多让人伤心的往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重生。
    宫莞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睫翼掀了掀,悠悠启眼。
    “六小姐醒来了,快去告诉三爷!”
    “我顺便去端药?”
    床畔的脚步声雏起?,雀跃的惊呼声低低交叠,宫莞痛苦的闭上眼。以为重生了,原来
是梦……
    “六小姐,你感觉怎么样?”红衣丫鬟诚煌诚恐地跪在床畔,拿著沾湿的棉巾,轻轻滋
润她乾裂的唇瓣。
    嘴上突来的剌痛,令宫莞抖瑟了下。
    “六小姐,对不起,奴婢太用力了。”红衣丫鬟慌忙放轻手劲。
    心似死灰,宫莞连扯唇的力气也没有。
    “六小姐,你是不是很不舒服?你昏睡了三天耶。”主爷说六小姐若出事,怠忽职守的
她们就得陪葬。
    只三日吗?为何不就此长睡不醒……感觉到丫鬟的手抖颤厉害,宫莞征睁眼,对年纪尚
稚的小丫鬟轻晃了下头,安抚不安的她。
    冷凝的空气流汤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引起宫莞注意。意与阑珊地瞥了下屋内,才发现这
里并不是别业,她无来由感到安慰。
    透过摇曳的烛光,仍不难瞧出屋梁已蛀坏了大半,墙面的士石剥落得厉害,像随时会倒
塌。由满布的尘埃、蛛网看得出屋子荒置已久。
    “这里……”宫莞粗嘎地挤出声音。
    “这裹是冉护卫的故居。”红衣丫鬟挑剔地环视破败的屋子。“真破,委屈小姐了。大
夫说小姐醒来后就可以回别业了,冉护卫还在昏睡,不能移动,我和小……”
    “沃堂发生了什么事?”宫莞骇白了脸,一把攫住丫鬟的手,吓了叨叨不止的丫鬟-
跳。
    “别慌,冉护卫没事,倒是你,让我们担心受怕的。”宫皓慢吞吞走进来,身后跟了名
端著药碗的丫鬟。
    宫莞挣扎著想起身,趋近床榻的宫皓一脸不赞同地将她压回床上。
    “别起来,你身子很虚弱,还需静养几天。”
    “我、我一定要看看……沃堂。”宫莞急喘著气拚命挣扎,宫皓为免她病情恶化,耽误
了婚期,只得依她。
    “好好,别再动了,三哥抱你去看他。”好脾气横抱起瘦弱的妹妹,宫皓笨重往另一间
房走去。
    相较于前一间房的温暖,位于屋后的这间冷风直灌,冻透人心,躺在床上的伤者只盖了
条薄薄的被子。
    他们居然这样对待沃堂……心疼的酸楚在胀眶爆开,泪水冲落宫莞脸颊。
    “把被子和火盆移来……这间……”她抖著声怒道。沃堂总是坚毅而强健的护在她身
侧,从没想过他会有虚弱的一天。
    “你说什么傻话!”喘吁吁的宫皓找不到可以安置她的椅子,只得将她放在床畔。沃堂
的脸好冰!“全部都移过来,快点!”宫莞急道。
    探完冉沃堂微弱的鼻息,她含著泪水,不想浪费时间自责、哭泣,捧起冉沃堂垂在床畔
的冰凉手掌,轻轻搓揉。
    宫皓见状,摇头叹了口气,指示丫鬟将锦被和火盆移至这间,自己从外头搬了张椅子进
来,将就著坐。
    痛惜的温柔眼眸被泪水糊花,双掌中的大手毫无暖意,宫莞著慌地将大手平贴在因高温
而热烫的嫣颊。直到丫鬟拿来锦被,她才小心的将已有些许热度的手放回被窝。
    “沃堂要不要紧?”必定是为了救她才受伤吧,宫莞自责的倾前帮冉沃堂兜拢被角,深
怕沆睡的他遭受一丝风寒。
    宫皓见她满脸执著,只有据实以告:“冉护卫的优势比你严重,你只是轻微的冻伤,好
像被石头一类的东西重创。大夫帮他针灸、敷药后,脸色有好转一些。”
    “有没有……危险?”宫莞轻抚冉沃堂冰凉的脸颊,心口一阵阵绞痛。
    “让他好好调养些时日就不碍事,下人的命都很韧”﹂宫皓事不关己的示意丫鬟将药端
上。“你快些把药喝了,别辜负冉护卫一片心意。”
    这个冉沃堂很不简单,托附近的猎户回别业通知他们,直撑到他们将莞儿自他手中接
过,才倒下。他们赶到时,只见他满身是血、面色发黑地抱著昏迷的莞儿。以他的伤势,居
然能撑那么久,连随行的大夫都啧啧称奇。
    幸好二哥及时运气护住他最后一口气,否则失血又失温的冉沃堂已回天乏术。
    “沃堂的药呢?”宫莞悔恨的泪眸没一刻离开过冉沃堂的脸。他就那么一心一意想救回
厌世的主子吗?傻瓜、傻瓜,沃堂真傻。
    “已经在熬了,你快点把药喝下。”宫皓敷应地催促著。
    宫莞不想浪费时辰争执,让丫鬟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口喂下。
    “三哥,沃堂若有万一,你便再也见不到我。”在宫家人眼中沃堂所做的事是应该,她
知道他们不会为奴才费半些心思。
    宫皓惊跳起身,“莞儿,你在瞎说些什么,话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天,幸好色祺先
去向李家人告罪,他若在这儿,怕不一掌打死莞儿。
    “不是胡说,你们想要我活,便尽心医治沃堂。”沃堂要她活,她便好好的活下来,不
能辜负沃堂一番心意。但,这一次她要忠于自己的心,好好过活。人生只一回呀,怎能蹉
跎。“我是说真的,三哥,求你看在沃堂救我一命,救救他。”她波眸汪汪,乞求地望向兄
长。
    宫皓心软了,挥手让丫鬟照办。
    “莞儿,等你身子好一些,咱们立刻回别业。”
    “我要在这儿照顾沃堂,直到他醒来。”宫莞语气沉静,将散落冉沃堂额头的发丝拂
开。
    “孤男寡女……”她不避讳的逾礼行止,让宫皓错愕,起了迟疑。
    “生死关头,还避讳什么孤男寡女?”宫莞极其愤怒。“假如沃堂也忌讳这些,我岂不
早已一命归阴。”
    “他是他,怎能与咱们相提并论,而且保护你本是他的命……”
    “三哥!”宫莞厌烦地低吼。“我要留在这儿照顾沃堂,累的话,请三哥先回转别业歇
息。”人命岂能斗量价值。
    若是让李家人风闻这事,亲事八成告吹,届时二哥铁定迁怒于他。不妥,他无论怎么思
量都觉得不妥。
    “莞儿,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多派一名丫鬟留下来……”
    “不成!”宫莞不待他说完,一口回绝,愤怒的眸子扫向冉沃堂时随即放柔。可能是身
子不适,心绪浮躁吧。莞儿似乎不大一样,不再善体人意,变得有些固执、难说理。
    罢了,机灵些,别让色其发觉便是。一向偏爱这个善体人意的妹妹,宫皓挠挠耳朵,决
意依她。
    让丫鬟拿来一床锦被,披在体虚的妹妹身上,又添了几盆火。待屋内暖和起来,他才退
至另一房,屈就著打盹儿。
    宫莞疲惫地将枯瘦的脸颊贴在冉沃堂胸口,隔著厚暖的锦被,聆听他平稳却嫌微弱的心
跳一会儿,才移至一旁紧偎著他。咫尺天涯又如何,情愿沃堂疏离而冷淡的离她远远,也不
愿见他这般憔悴地躺在面前,动也不动。现下只求他活下去,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活著,是不
是一片赤胆忠心已无所谓,他想怎么守护主子,她全不在意了。
    “沃堂,不许离开我,听见没,不许。”泪水滑落枯颊。
     
    ※               ※                 ※
     
    “……你说要追随我一辈子,是你说的,不要走……”
    走?
    那个起雾的清晨,绝尘远去的人是……
    ……娘,不要出家!孩儿会听娘的话,忍让少爷,记住宫家的恩情,孩儿绝不再赌气
了!真的,请相信孩儿,别丢下孩儿,别走、别走呀!
    ……谁家的小孩哭成那般?……慌乱、挣扎得一如垂死困兽……
    ……依然要走吗?……没听见那个可怜的孩子尽力在挽留,为何看不见他惊慌无助的稚
容下,有颗碎裂的心……
    “……你可记得那年在山顶的武场,我求你留下,你为难了好久,终于答应……记得
吗?”
    山顶武场?
    是的,记得。便是存那时,那个哭红了脸的小小姐,扑抱向他,哀求他别离开。于
    是枯寂的心头震汤了,双足被小小的身躯拖住,从此走不开。
    犹记得,她有双温腻的小手,摸起来很软、很舒服,出人意料的……温暖……
    “……沃堂,你答应过爹耍保护我长命百岁的,你不可以背信……”带泪的嘤咛声满是
惶然与绝望。
    --无论发生了何事皆不能舍弃她,即使你被阎王点名了,也不能……
    那个浑沉、威严的声音是?俊挺的眉淡不可察地挑动。
    ……想哭便大声哭吧,小姐……属下不会离去……
    强褓中的小姐很可爱,却没著嫁衣的模样美丽。只是一身的璀璨,她娇艳的容颜因何哀
痛欲绝……她可知,那身红色嫁裳被白色雪地衬映得多么耀目,让人片刻也移不开心神……
尤其奔走时更若翩飞彩蝶,动人至极……
    奔走?俊眉悚然挑高。
    ……别再靠过去,危险……沁山的雪在松动,就要吞没她的美丽……别过去!
    昏迷中的冉沃堂像被蔓年缠身,身子猛然震颤了下,震醒了喃喃呓语的宫莞。
    不小心睡著了……宫莞困乏地贬著惺忪睡眼,双手还抓著冉沃堂的手。
    沃堂前天睡得很沉,夜里却脸色忽黑忽白、频频盗汗。大夫说今日再不醒,便……永远
不会醒了。
    “沃堂,你醒来好吗?”他不是一心护主,何以听不见她的哀求。
    这声破碎的哀咛,惊动了半梦半醒的冉沃堂。
    将不再醒来吗?天,要她如何承受……宫莞噙著泪,脸颊依恋的磨蹭著他的手,未发现
上方那双转醒的保眸,正关切地向下瞥。
    “小姐。”
    宫莞全身一凛,又惊又喜的泪眸,撞上两泓熟悉的深幽黑潭。
    “小姐应该……回房歇息。”冉沃堂声音粗哑。浮浮沆沆中,他梦到……娘了。
    沃堂醒来了……宫莞抿不直抖颤的唇,一迳摇头,已经虚脱得无法言语。
    冉沃堂心神恍惚地凝视宫莞。那些零碎、惊心的梦境,大部分有小姐。
    “沃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宫莞急急问。
    小姐包裹在被子里,形容憔悴,彷佛数日未合眼,冉沃堂动了动平贴在她脸上的手指。
救下小姐后,只记得将她带回这里,之后的事就一片模糊了。
    小姐仍然恨主爷,仍觉得……绝望吗?冉沃堂想起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很怕来不及救小
姐,这辈子从没这么怕过。
    “小姐没受伤吧?”冉沃堂回转心神,仔细打量她。
    沃堂知不知道他才是那个生命垂危的人?宫莞又心疼又感伤,破涕为笑。
    “仍然需要沃堂保护,所以你得尽快把伤养好。”冉沃堂凝神保思许久,“小姐还怪属
下隐瞒二夫人和大少爷的事吗?”
    宫莞眼神黯了黯,笑容努力持住。
    “一定有什么事,沃堂不想让我知道,才会瞒著。何况你是为了我才被迫如此……是我
不好,太过软弱,害沃堂被连累。”她无法责怪沃堂,一心倔袒,怪只怪沃堂把她保护得太
好。
    “小姐今后有何打算?”冉沃堂忽然问。无法忘记她哀痛的声音,连梦里都能深切感受
到她的绝望。
    宫莞的笑容僵住,帜白的脸庞闪著犹豫。这几日忙著照顾沃堂,尚无心绪想往后的事。
她不想再和宫家有瓜葛,也不愿成就宫色祺,嫁入李家。
    “沃堂,伤一好你就快些离开。我没事,你不必担心。”然后她也走吧,只能是这样,
她已无退路。
    挂心了十八载,岂能说放就放。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决绝,冉沃堂眼神深敛。
    “小姐,你愿意跟属下走吗?”
    宫莞一愕,泪水急冲出服眶,以为她听错了。
    可……可能吗?他可能说出那句话吗?不是在梦中吧?他是沃堂,永远当她是可望不可
及的易脆琉璃在守护,而不敢僭越职责半步的忠心护卫呀!
    “小姐,你随属下离开吧。日子也许清苦些,属下定竭力让小姐衣食无忧。”冉沃堂坚
毅地起诺。早已打算活著带小姐远离一切,不愿再见她伤心欲绝的面容。如果小姐不想待在
宫家,嫁人李家又非她所愿,那就带她走。
    宫莞用力眨了眨迷离的泪眸,不敢相信地瞅著那双坚定的深瞳。
    清苦?沃堂知不知道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餐风露宿过一天,也胜过锦衣玉食一辈子。
    明知道沃堂凡事必先顾虑到她的感受,下定决心带她走,只因她这个可怜的小姐无路可
去,让他放心不下。可是,既然两人都挂念彼此,只惦念彼此,那又何必分离?
    沃堂已经跨出了她以为是奢想的一步,不再坚持忠心不二,唯主命是从。他开口要他的
小姐随他走了,不是吗?多么不容易的一步,呵,再也没有理由与他分离,很开心,真的好
开心、好开心。
    她要跟沃堂走。
    “小姐若要属下离开云阳,请和属下一块走。”冉沃堂看不出她复雏难解的表情,淡然
的语气显得焦灼。
    “可、可以吗?”宫莞怯怯的,脸泛羞涩。
    小姐与护卫私逃,他们都知晓这将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却是全新的开始。她会紧累抓
牢这一刻,不许自己错过。
    “如果小姐不嫌日子清贫,不畏人言,那就委屈小姐了。”冉沃堂眸光深邃,朝她伸出
那只曾经失去力量的手掌。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小姐,只要她快乐。
    “不委屈……一点也不。”莞儿红了脸,艳润的容光一扫枯槁之色,小手毫不迟疑探向
他。滑腻的小手才触及那只有力的大手,马上被轻柔的握住。
    很不可思议,不过贬眼,心情的转变竟可以是天与地。以前的种种悲伤与沉重似乎随著
那个恶夜消逝了。是上天眷宠,让她重生了吗。宫莞赤红的小脸,腻进冉沃堂肩窝。
    “沃堂,谢谢你。”
    “小姐谢属下什么?”
    “我也不晓得,或许是谢谢沃堂尽忠守护我这么久,始终放不下我。”她又哭又笑,嗅
到他身上的药味,思及他抱伤在身,慌忙退开身子。
    “小姐该回房歇息了。”冉沃堂见她身上的锦被滑落,伸手想帮她拉好。他是放不下小
姐,他的职责本是守护她一生,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我可以目己来,你别动呀。”宫莞低斥著将他的手推回被下,吃力地兜妥大被。
    “ㄚ鬟在熬药,再过一刻你就要吃药了,我要在这里陪著才安心。”
    “小姐想去哪里?”冉沃堂柔和了冷冽的眼。
    宫莞小脸一亮,向往地合掌呢喃:“我想去风光明媚的地方,不要湿湿冷冷,常年穿著
厚重的衣衫。想听听热闹、温暖的人声……就是、就是市集上那种买卖的笑骂声,也让人觉
得活力十足,很舒服呢。然后在暖柔的阳光下做染饼,看著竹篱旁的野花摇曳……”发现自
己一古脑说著,她忽然顿住,羞赧地瞄了下眼瞳似乎闪过笑意的冉沃堂。
    “对不起,我喋喋不休的。”是她眼花,还是沃堂真的笑了?
    从未见过小姐如此轻松的神态。以前即使她开心笑著,眉心间亦或多或少泛有浅浅的悒
郁,不若现下身心安定,全然无忧。
    “咱们去湖州,好吗?”冉沃堂轻道。
    惊喜的波光在眸中荡漾,宫莞开心点头,“好。”沃堂知道她想念小七。
    冉沃堂摸到腰腹的伤处,若所有思地看著她。“能不能请小姐先回别业几天?”
    宫莞小心不让心里的怔仲,表露在脸上。她不想再回去那座令人厌恶且心情况重的宅
院,可是沃堂会这么要求必有他的难处……
    “属下晓得小姐不愿意回去,是属下无能,无法立刻带小姐走。属下会尽快养好伤,请
小姐先委屈几天。”事关小姐,不能冒一丝风险。性命垂危时,肯求助于主爷,是因为小姐
活著,所以他必须也活著,不顾一切只求活著。
    “沃堂好好养伤,不可以操之过急。”宫莞温柔道。
    沃堂是个极为内敛的人,绝少流露思绪在脸上,但她看得出他的歉疚。感觉虽然仍是淡
淡凉凉、像在天边遥望自己,她却高兴看到他凉薄以外的情绪,这让自制有礼的他有了人
气。
    所以她喜欢活在人声沸雏的小城镇,热闹是生命力的呈现,可以让人心温暖。
    “小姐若觉得勉强,属下可以……”
    “不,十八年都能过了,再待几天也无妨。”她恬静的神情似乎说服了冉沃堂。
    “那就请小姐忍耐几天,属下会尽快带小姐离开。”他低嘎有力地承诺道。
    “我可以应付的,你不要勉强自己。”宫莞忽然压下红通通的娇容,脸上扑满幸福的
笑,“我……我等沃堂。”
    握著她柔夷的大掌紧了紧,冉沃堂坚毅颔首,主从俩的关系起了微妙变化。
    屋外细雪纷纷扬扬,冷风停吹。
     
    ※               ※                 ※
     
    喀啦、喀啦……鬼工球声嘎然止住。
    “你说什么?”
    “二……二哥,请息怒。”宫皓满头大汗地跪在厅堂上。
    “找不到?”被一封催命家书紧急召回,宫色祺缓缓起身,突然暴跳如雷,“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一句『找不到』就能交代一切,事情都这么简单,我不早做皇帝了?”
    这下子宫皓不仅汗流浃背,连脸色也由青转黑,不安地张望外头,生怕兄长一时口不择
言,为他们惹来诛连九族之祸。
    “他们走了,你活著做什么?连一个生病的女人也看不住,你他奶奶的,到底活著做什
么?”气疯了的宫色祺,拿起鬼工球就砸。
    “二、二哥开恩……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必能将他们找回。”宫皓闪避不及,额头被砸
中,登时血流如注,痛得直想哭。
    宫色祺不可思议地狼瞪他。“找回来何用,李家人会再要那个残花败柳吗?你能不能用
点脑子,这个家的废物已经够多了!”
    “残、残花败柳?”宫皓头痛得紧,实在无法想太深。
    “阿皓,你那颗不灵光的脑袋很让我心烦耶,要不要我一刀砍下?”宫色祺气呼呼地将
碍眼的肥胖身躯一脚踹到门槛边。“莞儿跟下人私逃,败坏门风,你说人家敢要她吗?冉沃
堂不会乘机贪些便宜吗?”
    宫皓摸著脖子,猛咽口水。“二哥别担心,冉沃堂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莞儿。事情
还没张扬出去,我已经向李家人托辞莞儿生了场大病,婚期暂延。奴婢们口风很紧,二哥不
用担心……”
    “不用担心!你打什么笑话!你这个龟孙子办事不牢靠,难不成还要我笑给你看!”宫
色祺火大。
    宫皓缩存门边,抖得一身肥肉直颤。“二哥请别这么说,我实在也意料不到莞儿会和冉
让卫私逃。”幸好在还未与李家人碰头前及时发现,不然岂不一命呜呼了。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宫色祺蓦然寒了声。
    “七……七日前……”
    “知不知道往哪边走?”
    “不……不知,还查不出……”宫皓抖得快昏厥。
    宫色祺捺著性子,恶狠狠斜他一眼。“人是冉沃堂带走的,你这废人带著一票没用的家
丁浩浩荡荡去追,找得著才有鬼?”
    “那……要不要多找几个江湖好手帮忙打探?”
    “然后让人讥笑咱们宫家尽出些水性杨花的贱货?”他宫色祺丢不起这个脸,一个出墙
的三娘已经够了。母女一个样子,贱!
    怎么说都不是,宫皓十分绝望,战战兢兢试探,“那依二哥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你最好一死谢罪!”气冲冲趺坐进软榻,忽极的宫色祺突然狂笑不止,
眼睛恶狼狈一眯。冉沃堂好大的狗胆,竟敢带走莞儿,竟敢背叛宫家!
    好个狗奴才,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让他的计画一举泡汤,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
敢背叛他。还说什么小姐只是小姐,狗屁的清高!
    “请二哥再给我一次机会,请二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宫皓见他忽怒忽笑,吓得直磕
头。
    “吵死了!给我滚出去,齐王的桑林你给我想办法拿到手,再坏事就自行了断,别再回
来烦我!”
    “那李……李家那边……”宫皓腿软,很本爬不起来。
    “一个月内找不到莞儿,让色裳代嫁。”宫色祺摸著下巴阴森沉吟。“她不嫁就叫她去
死,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再来惹烦我。”
    好狠、好棘手。“那……那莞儿和冉护卫……”
    “你只管滚出我的视线,做你该做的事,那颗猪脑袋看紧一点就好。”
    二哥的意思是追缉莞儿和冉卫护的事,他将接手?对吧、对吧,是这个意思吧?宫皓如
履薄冰地观察前方人的神色。
    宫色祺见他跪坐地上,动也不动,有些火了。“怎么,要我请八人大轿来抬,你才肯
走?”
    “不、不是……”就算脚再麻、似针在剌,拚死也要逃开。宫皓抓著门槛,狼狈地爬了
出去。
    “宫皓。”宫色祺叫住他。“莞儿有没有说那晚为何跑出别业?”
    已爬出门槛的宫皓,连忙转回头,一口气提在心间。
    “莞儿什么都没说。”回别业的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像个即将与心上人偕老的待嫁新
娘,十分安分地随送嫁人马出了沁山。谁知就在与李家人重新接头的前一晚,她褪下嫁衣,
什么都没带他俏俏离去。
    “冉沃堂那边的情况如何?”那么重的优势,只静萎数日就能四处奔波了?为了他的好
小姐,狗杂种的命可真韧。
    不能让二哥知道莞儿曾留下照料冉沃堂,他还想活命。“莞儿回别业后,我留下一名丫
鬟照料他,冉沃堂一醒来就遣回丫头,自行疗伤,所以……”
    “一问三不知,留你何用,滚开!”宫色祺不耐嗤哼,连挥手都懒了。
    他们会去哪里?
    体内的血滚滚沸腾,宫色祺眯紧残暴的眼。
    好个浓情蜜意的私逃,枉他纡尊降贵救了冉沃堂一命,没想到他竟然拿背叛来回报他!
    悬宕了这么多年,他与冉沃堂终究得真正比试一场,以性命为赌注,好好打一场。这一
回,只有一个人能活。
    ------------------
Camille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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