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现代 : 唐瑄


 
第八章
     
    汪水薰半夜就被噩梦惊醒了,她满头是汗,急急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向右前方瞥望,
希望能看到她想看的人。可是没有……蓝虎不在这里,他已经陪了她好些日子,她都已经习
惯他嘲弄的脸庞在她被噩梦吓醒时,认真地拧著眉说她胆小,然后笑著将她抱进怀里吻她。
今天她又作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他呢?他怎么没在这里?
    她没穿衣服?!汪水薰狠狠地倒抽一口气,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顿时恐惧慢慢地渗透她
的心……她整个人都麻痹了,无法思考……
    “蝴蝶姊,再睡一会儿,你刚才太累了。”阿音颤抖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我发生了什么事?”汪水薰呆若木鸡、平板地问著。她不相信贺狂会这么对她,三年
前他没有强暴她,三年后他也不会这么做。他一直把观赏她当乐趣不是吗?
    “你……你被狂哥……被狂哥……”阿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真的强暴了我?”汪水薰以冰冷的声音问道。她不要中了他的计,贺狂意图扰乱她
的生活,因此联合阿音欺骗她。
    阿音头垂得十分低,不敢直视他。“你确实是被他……被他睡了。”
    她……她被……被……被贺狂……泪水刺痛了汪水薰的眼睛,她不相信!
    “别想骗我!”汪水薰弹座起来,厉声斥责。她不要成为贺狂的女人,她不要啊!
    阿音像有难言之隐似地瞥她一眼,又怯怯地转回头,“你如果不信,可以看……看你的
落……落红。”
    “转过去!”汪水薰不能控制那紧接著恐惧而来的寒冷,她的嘴唇发白,一待阿音转过
身,便飞快地掀起棉被。看见那片印在雪白床单上的血渍,她整个人傻住了,无法控制浑身
的颤抖,眼前刺目的红渍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噢,她要疯了!老天爷为何待她如此残酷……
    “蝴蝶……蝴蝶姊,我……我送你回去。”等了好久没听到动静的阿音,回过头将衣服
递给她。
    回去,她要回哪里去?汪水薰无意识地穿上衣服,她没有脸见蓝虎,没有脸见家人,更
没有勇气活下去。她的头好痛,她受不了那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的痛苦,她想……她想……死。
    “不──”她终于忍受不住放声大叫。“他为什么不乾脆杀了我!”被浓厚的悲伤冲
激、掩埋的汪水薰因受刺激过度,双眼一闭,缓缓地昏倒在即时赶上的阿音怀里。
    “昏了吗?”一直站在门口观察动静的贺狂轻巧地走进来。
    “狂哥,现在呢?”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骗蝴蝶。就冲著蝴
蝶曾经替她仗义执言的份上,阿音为昏迷的蝴蝶抱不平,她的脾气这么倔,怎会受得了这种
打击?
    “送她回去。”贺狂仰头大笑,转身走了出去,“我要等著看她逼死自己。”他不会亲
手杀了他心爱的蝴蝶,也下不了手;可是他要她死。
    ***
    水薰消失三天了。蓝虎心中既内疚又自责,完全乱了方寸,他简直快要发疯了。贺狂那
家伙到底把水薰抓到哪里去了?
    “汪水薰回家了。”红狐冲进来时顺便把一份地图丢给他。“图上标示三角形处就是目
前贺狂栖身的地方。”
    蓝虎没有时间道谢,抓了地图就飞向停车场,开出他的蓝色跑车,直奔汪家。
    蓝虎心中不好受,此刻的汪家也是笼罩著一片愁云惨雾。
    “妈,姊姊是不是疯了?”汪水嫣望著坐在床上不言不语,眼神空洞、涣散的汪水薰,
她苍白、平静无波的容颜,失去了平常的气焰和倔强来衬映,犹如槁木死灰。
    “水嫣,别乱说话,你姊姊只是需要休息,她太累了。”方妍搂著无知觉的女儿,泪眼
婆娑,心中充满了悔很。她可怜的水薰,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好面子,水薰就不用经历
这些可怕的事情了。
    “小妍,你去休息,我来照顾水薰。”坐在一旁的汪易城掬著老泪,拍拍老婆的肩。
“让我尽一份力量。”
    “不──”方妍贴著女儿的脸哭喊,“才三天而已,弥补不了我失去她的六年。我要守
著她,求你让我看著她,我怕她一转眼就不见了。她是我的乖女儿,我好爱、好爱的乖女
儿……”
    “我也是,我也是……”汪易城搂著她痛哭。女儿被欺凌成这样他却无法为她做什么,
他恨自己的无能。
    “别哭了。”汪水嫣早已哭得声音沙哑,眼看著疼爱她的姊姊日益憔悴,她的心好痛。
“姊姊,你听到了吗?我们全都很爱你,你不要不理我们好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
都一样爱你。”她倒进父亲的怀抱,恐惧地哭道,“我好怕,真的好怕姊姊会丢下我们。”
    “不,不要,水薰,妈妈真的不计较你做过什么,只要你回来就好了。妈妈不是故意对
你那么严苛的,怪只怪我求好心切、爱面子,怕你不如人家让妈妈丢脸,原谅妈妈的寡情,
好吗?你离开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惦记著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妈妈,你是不是想让妈妈随
你去?你说话好不好?吃点东西好不好?妈妈看你这样好心疼的。”她哭得声嘶力竭,汪水
薰的眼睛却是连动也没动一下,依旧眺望远方,她的魂魄早以飘向幽冥。“易城,女孩子通
常都和爸爸比较亲,你劝劝她别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方妍泣不成声。
    “我会,你别哭。”汪易城允诺地点头,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弄著女儿憔悴的容颜。
“水薰,爸爸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原以为给你最好的物质享受,你就能了解我对你的爱
有多浓,爸爸错了。你和水嫣都是爸爸的乖宝贝,你有什么委屈不想告诉妈妈,可以告诉
我,爸爸的肩膀很强壮,我会替你起出气的。”他不自觉地流著泪,像小时后一样逗她。
“有什么苦别独自承受,让我们替你分担好不好?我的乖宝贝。”
    “没用的,她根本不理我们。”汪水嫣生气地坐上汪水薰的腿,想看她大吼大叫。噢,
她好想念姊姊生气、大吼的模样。汪水嫣抓起她的手,轻轻贴上自己的脸颊。“我们已经说
了三天三夜了,姊姊却除了回来时喊了声‘蓝虎’外,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根本是封
闭了自己的心灵,不打算活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没有生命的木头人并没有差别。”她把心
里的恐惧一古脑地吐了出来。
    “住口!她有生命,她的生命是我给的。”方妍情绪激动地搂著女儿,“我没答应,她
不能就这样抛下我们,她不会的,我的水薰很善良的。”她哽咽地看向丈夫寻求保证,“她
不会的对不对?”
    汪易城正想回答,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电铃声。“我去开。”他局躅而下,四十多
岁原是正值意气风发的壮年期,居然在短短三天之内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犹如风中残烛的老
人。
    他为女儿的不幸辗转难眠,自责甚深。
    “找哪位?”汪易城打开门问著。这位英气勃发的年轻人他没见过。
    “我找水薰。”蓝虎心急地说道。
    “你是水薰的朋友吗?”女儿的交友圈他不明了,只是这名男子看似精明、干练,应非
泛泛之辈。
    “我叫姜磊,是水薰的男朋友。”她怎么会突然回家?这三天他想过了各种可能,几乎
翻遍了台中每一寸土地,就是没料到她会回家。
    “她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还是请回吧!”汪易城又重新评估他一番,以另一种严格
的角度审视他。
    蓝虎不顾一切地排开他冲进屋里,他知道发生事情了。果然,一进屋他就听到低低切切
的哭声,循声他找到汪水薰的房间,见到犹如行尸走肉的她。他被她茫然无助的眼神和木然
呆滞的的表情震呆了。
    “先生,请你离开,不然我要报警了。”汪易城气喘吁吁地紧追在后,一手拿著无线电
话。
    “她怎么了?”蓝虎冲到床的另一边,将呆滞的汪水薰一把拥进怀里,心痛如绞。“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贺狂真的对她……“她这样多久了?”蓝虎紧紧地搂著她,严
厉地询问汪水嫣,方寸大乱。
    方妍止住了哭泣,望著眼前这个举止疯狂的男人,“你是谁?”他连珠带炮的问题差点
击垮了她。
    “你是蓝虎吗?”汪水嫣看他搂姊姊的心痛模样,不禁想起姊姊昏倒前喊的名字。“姊
姊在三天前的凌晨被一个女孩子搀扶回家,昏睡前曾叫过这个名字。”
    “我是。”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悍女郎。蓝虎红著眼,埋首在汪水薰的头发里,他了
解她一定是遭受到重大的打击,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她的个性刚烈保守,又不懂得调适自
己,一但遭受到无法负荷的打击,只得选择退缩一途,完全拒绝接收外界的声音,逃避面对
自己、面对众人。他真恨她这种极端的个性,却又爱她这种独特的性格。
    坐在另一边的方妍被真情流露、且显然自责甚深的蓝虎感动了。他好像很爱她家水薰。
“这孩子自从那天回来后,就没吃过东西也没说过一句话,她是存心不理我们。这三天任凭
我们怎么对她说话,她就是不理不睬,似乎想抛下我们……”说到最后,方妍歇斯底里地泣
不成声。
    “我想和她说些话。”蓝虎没办法再承受了,他需要和她单独相处。“我不会伤害她,
我把她看得比我的性命还重要。”他淌下热泪,仍埋首在汪水薰的发顶,不想让人看见他的
心被切割成好几块,血淋淋的模样。
    他的痛苦绝不是伪装的。汪易城动容了,他拉起太太和小女儿,悄悄地退开,把空间让
给了蓝虎。他心想,也许这年轻人能将他的女儿找回来,他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水薰,我是蓝虎,你看看我。”蓝虎将她抱进怀里,心疼地轻拍她毫无光泽的脸颊,
却心痛地发现她的心彷佛死了般,不言不语,完全没有任何知觉,就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头娃
娃。“你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抛下所有人,在我有生之年,你都不可以这么做。记得我告
诉过你,我是个孤儿,这辈子我不曾拥有过真正的爱,我爱我不曾谋面的父母,可是他们不
爱我,把我丢弃在路边,从那一刻起,我始终觉得爱人是一种浪费,是一种没有必要的负
担。可是倔强的你却这么平空出现,偷走了我的心,走入我的生活。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
我爱你?我爱你的倔强,你的火爆,你的一切。我相信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别留下我,拜
托。”他不得不请求了,她的样子让他害怕。“这辈子你是我唯一拥有过的真爱,失去你我
就一无所有了。”
    她那不曾改变的平静面容,像覆上被剥夺了喜、怒、哀、乐的面具,只有空白一片。她
不会对他生气,也不会抱著他哭,更不会对著他大笑了。蓝虎热辣的泪水不断涌出,他手足
无措地感到万分无助。
    “水薰,不管贺狂对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爱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不是你的
身体,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你生气啊!对我吼、对我叫,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逼
死自己,我不能失去你,你懂不懂?”他狂乱地大吼大叫,不能忍受她的沉默。“还是你在
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怪我让你受到伤害,我必须怎么做才能抚平你的创伤,你告诉我,开
口告诉我啊!”他一把搂紧她,放声大哭。她是他的心啊!失去了心,他怎么活?
    面对他的伤心,痴傻的人儿依旧痴傻,汪水薰依然无动于衷地躲在她心灵深处,不去触
及丑陋的现实世界。
    “水薰──”他不晓得他还能做些什么,她被伤得这么深,宁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要
接受任何人的安慰,甚至连他都摒弃了。“你要我替你报仇吗?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吗?”他
恋恋地倚著不言不语、连呼吸都嫌轻柔的她,绝望的想多抱抱他。“我会替你这么做,我会
宰了那个畜生。”他喃喃自语,哀痛逾恒的脸上不时绽著凶光,结实有力的双臂因杀人的念
头而绷紧。他以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眷恋圈著他的爱,深怕一不小心伤了她,她现在脆弱得
好比布满裂痕的玻璃娃娃,若稍一不慎就会裂成一堆碎片,可是她的裂痕却好像越来越扩
大、越来越密,彷佛随时就要抛下所有人……包括他。
    他想搂著她到天荒地老,即使她永远如此也好,只要她能在他身边,让他看得到、摸得
到、守护得到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吗?”他知道她会死,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投入死神的怀
抱,他的心已经为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痛得无法言喻。“你必须知道,我不会原谅你这么做
的,你有勇气放弃生命,为什么没有勇气面对一切?你是ㄋㄠ种啊!汪水薰,你以前的担待
哪里去了?再这样下去,即使神仙都救不了你。别让我恨你,我一向看不起轻生的人,你不
想说话没关系,可是我不准你死去,听见了没有?”他来回摩擦著她的脸,粗糙的鬓发刮著
她细嫩的肌肤,一双精明的眼睛充塞著无限的哀伤,往日低沉的嗓音破碎又沙哑,原本全身
蓄满力量、不畏任何艰难的蓝虎已被汪水薰的死寂击倒了。“别离我而去,水薰,别离我而
去……”他泄了气,不再严厉的指责茫然不知的她,只是一遍又一遍低声轻唤,拖著沙哑的
嗓子唤了一天一夜,彷佛整个人也跟著痴傻了。
    红狐和黑豹进来时,看到的正是眼神空茫而绝望的蓝虎拥著汪水薰,低哑著嗓子一遍遍
地嘶喊,他的灵魂似乎已脱出身躯,寻找汪水薰到处游荡的魂魄。
    流过温柔,爱是河;切裂灵魂,爱是小刀。红狐热泪盈眶地想起这句词。蓝虎和水薰的
灵魂不正是被彼此的爱给切裂了吗?
    ***
    无论她怎么躲,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阿音知道。当她看到一个俊美、阴寒得宛如地
狱使者的冷峻男子排开众人走向她时,她就知道她完了。
    黑豹很快地来到她面前,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刀抵住她的脸。“走吧!”他连废话都不
想多说一句,手一挥,她的脸马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痕。
    阿音快吓昏了,这个人比齐丹毅还英俊上千倍,甚至比女人还好看,可是他却也是她碰
过最阴冷、残酷的男人,比贺狂那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还难缠,她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对垃圾一向没耐性。”黑豹森冷地警告她,说完立即转身就走,也不怕她开溜。
    阿音不敢,即使这里挤满了跳舞的人潮,她还是知道自己逃不掉的。手脚发软的她,畏
畏缩缩地跟在他后头,随他上了他的重型机车。
    “是……是狂哥……”SHIT!这个超级美男子是贺狂派来的吗?她是不是永远无法
摆脱那个恶魔了?
    “你不开口,我的心情会好一点。”他简单地切断她的话。
    阿音从他冷冰的话理知道她最好照办,根本别想从这个冰块身上套出任何话。经过这一
连串折腾,她万分疲倦的好想回家认真地读几年书,即使挨老师打、让老师骂都比这阵子坎
坷的遭遇强过数倍。她的思绪不断地回到过去,学生生活也许乏味,却是单纯多了。有了蝴
蝶这面借镜,她认真地思索起回家的可能性。
    “下车。”黑豹催促她。阿音的沉思被他的冷峻惊醒,不敢有半分迟疑,立刻匆匆下了
车,才发现这里是汪水薰的家。
    “来了吗?”红狐冷淡地瞥了眼心生恐惧的小女孩。她怕不超过十六岁吧!
    “不是贺狂派你们来的?”阿音看到红狐很惊讶。“狂”是清一色的男性世界,除了一
个他们所称的幸运符──幸运女郎以外,没有其他女人。
    “你会知道我们对付敌人的手段,比起贺狂有过之而无不及。”红狐冷艳的脸上透著一
丝憎恶。她将阿音拖进屋子里,面对一堆人仇视的审判。
    汪家人除了方妍在房间里陪伴女儿外,汪易城和汪水嫣都一样憎恨,怨怼地瞪著阿音。
    “是她送姊姊回来的。”汪水嫣十分确定地说。
    “你……你想怎么样?”阿音避到没人的一角,和他们维持一定的距离。
    “汪水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红狐坐上椅背,口气十足地冰冷。“你若不说,小心走
不出这扇门。”
    “我……我就不信……你敢把我……”阿音抖著声音,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完,黑豹的
刀子就已经不耐烦地刷过她脸旁,牢牢地嵌进墙壁里。阿音立刻整个人瘫痪在地上,站不起
来。
    汪易城对这两名气质与众不同的客人印象十分深刻,他当然看得出来他们的身分有多特
别,更无法忽略自他们身上透出的凌厉杀气。这么说那个叫蓝虎的也是黑社会的人了?他攒
起浓眉,不晓得女儿怎会和那个世界的人扯上关系,可是他却无法讨厌这些人。
    “现在相信了吧?”红狐阴冷地扬起唇线,温柔、骇人。“说!”她的脸色倏地一整,
凝重又充满威迫。
    “贺狂叫我骗蝴蝶姊说说她被强暴了,还从医院里偷了一袋血充当她的落……落红,其
实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贺狂打昏了蝴蝶姊以后,就叫我帮她脱衣服,然后把血交给
我,叫我照他的话……话去做。”她困难地吞咽了好几口口水,终于说完整个事情经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黑豹不解地探向红狐,他不是很了解贺狂这个人。
    “他想逼疯水薰。”红狐一语中的。
    “然后呢?”汪易城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居然是遭遇到这种事。天啊!她怎么受得了。她
居然以为自己被强暴了,难怪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害怕面对大家同情的眼光……还是责备的
神情?她可怜的孩子。
    “可是蝴蝶姊已经和蓝虎同居了呀!”阿音不明白,她一直很纳闷贺狂买血的用意,他
怎会知道汪水薰还是处女,他不是一直说她和蓝虎同居背叛了他吗?
    “他太爱水薰,也太了解她。贺狂只是在赌,他在赌水薰的个性。他一边怀疑我和水薰
的关系,一边假设她的清白,然后他大胆的把赌注放在她的清白上,放手一博。”蓝虎倚在
汪水薰的房门边,脸色铁青地说著,“我要去宰了他!”说完,他像旋风似地冲了出去。
    他必须找到贺狂,他要宰了他。他不会动用“五色组”的力量,他要单独去会贺狂,他
知道贺狂在等他。这一去,不晓得能不能活著回来,不过这样也好,与其水薰先他而去,不
如他先走一步,他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自我毁灭。他已经唤不回她了。蓝虎伤心地抹去眼角的
泪水,他必须重新振作,直到打倒贺狂为止。
    “姜磊哥哥。”汪水嫣紧张的想尾随在后,红狐伸手一挡就把她拦了下来。
    “别去,他好不容易有揍人的精神了,你不想他像你姊姊一样吧!”
    黑豹跟著消失在蓝虎之后。
    “程小姐的意思是?”走出房间,方妍以几乎哭瞎了的眼睛脆弱地望著她。她也把女儿
的不幸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得自救才能救你女儿。”红狐温柔地对她笑著,“蓝虎……不,我是说姜磊需要发
泄一下多余的体力,再说他若能受点伤、或许对水薰有好处。”
    “采依姊姊说的是苦肉计吗?”汪水嫣十分担忧,一个礼拜已经过去了,她姊姊还是一
样不曾说过话,连姜磊哥哥对她大吼大叫、伤心流泪,她都不理不睬。苦肉计有用吗?
    “你姊姊需要再被刺激一次,而且必须是个椎心刺骨的痛击才有用。”红狐保证地对她
笑著。“蓝虎正是目前她所需要的重剂。”采依姊姊听起来很顺耳,她满喜欢这个清秀的小
女孩。
    ***
    老虎喜欢夜间活动,它能在静谧的大地无声无息地接近它的猎物。
    贺狂瞄一眼逐渐向他迫近的蓝虎,脑中闪过这句话。“单枪匹马来,有种!”说完,他
随即回过头悠哉地刷起机车,对逐渐围拢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要他们靠边站。
    “我是比你有种。”蓝虎冷静地奚落道。
    “老虎通常喜欢埋伏等猎物出现。”贺狂笑了。
    蓝虎沉稳地接近他,刚毅的下巴微微地抽紧,抡紧拳头,“为了捕杀该死的猎物,它会
主动出击。”
    “我的蝴蝶还没清醒?”他站了起来,不甘心居于下风。
    “你的蝴蝶早已在你面前跳海自尽了。”蓝虎严正地提醒他,“水薰不会离开我,因为
她爱我。”
    “她爱你?!”贺狂笑得猖狂、放肆,“她被我睡了,这种二手货你也要?”他可怜地
摇摇头。
    “你真的疯了对不对?可怜的家伙。”蓝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是我的水薰这点你
永远也无法抹煞,就像她宁死也不跟你是一样残酷的事实。”
    “说得很好听嘛!”贺狂脸上的印记开始扩散,他的脸色慢慢和印记融于一体。
    “你有没有碰水薰我都无所谓,我爱的只是她,并不局限于她的某一部份。”蓝虎发现
体内的怒火逐渐沸腾,就要挣脱而出,“既然你这么伟大,来这里做什么?!”贺狂突然大
叫。蓝虎的镇定惹脑了他,他对蝴蝶的强烈爱意更教他无法忍受。
    “水薰所受的委屈我必须替她讨回来。”怒火高炽的蓝虎死命地握紧拳头,锐利的双眼
冷冷地盯著贺狂。
    “试试看啊!”贺狂挥出拳头,简直是抓狂地出手了。
    蓝虎挨了他几拳,也开始反击了,他狠狠地连续赏了贺狂好几拳,堆积多日的伤心瞬间
爆发。他不仅替就要飘零的爱人出拳,也为自己的怨恨出拳,他把命完全豁出去了。
    体型相当的两人天雷地火拼斗不休,出手之狠、之重,吓坏了一旁观战的飞车党,眼看
著老大由强势退居到弱势,一路节节败落,他们对前来寻衅这位这位凶神恶煞不禁起了戒心。
    “你不是医生吗?打伤了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吧!”贺狂压在蓝虎身上急喘著气大笑。
    蓝虎不甘示弱,将他反制于身下。经过一番缠斗,他身上挂了彩,但贺狂比他更严重。
他用手肘顶著贺狂的下巴,拭去嘴角的血,阴狠地瞪著他,“我这只持手术刀的手只救该救
的人。”说完,他扬起拳头猛击贺狂的脸,拳出如雨,不曾间歇,欲置贺狂于死地。
    “狂哥。”眼看老大落败,手持家伙的手下们一拥而上,拉出受伤过剧的贺狂,群起直
攻蓝虎。
    “打死他!”贺狂站在一旁观战,调顺气息,没有阻止手下们疯狂的攻击行为,事实上
他很希望他们能把蓝虎打死。
    全身挂彩的蓝虎,起初凭著好身手和以一挡十的气势占了些许优势,但毕竟人多势众,
他的体力有限,孤掌难鸣,无法负荷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一波波涌来的攻击。很快的,蓝虎落
居劣势,被打得浑身是血,倒地不起。
    “老虎要被猎了。”贺狂阻止了同样疯狂的手下,伸手拿下车上的拐杖锁猛击蓝虎,那
力道之强劲,表情之狠毒,活像蓝虎是他世代的仇家。
    “放开他。”黑豹持枪站在不远处,牢牢地瞄准贺狂。他阴冷的表情吓退了贺狂的手
下,他们全自动地散至最远的角落,离开手枪的射程范围。
    贺狂不理会他,兴奋地挥动拐杖锁,不停地挥打。
    砰!枪声无情地响起,疯狂的贺狂终于停止他歇斯底里的动作,倒地哀嚎。
    黑豹走近蓝虎身边扶起他,顺便踢了踢右手中弹的贺狂。“这笔帐‘五色组’会记
著。”他冷冷地说著,对空连开了三枪,表示心中的气愤。蓝虎的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来不
及阻止或减轻他受伤的程度。
    “他……他不会罢手的。”奄奄一息的蓝虎将全身的重量交给黑豹,他快昏倒了。
“我……我的骨头全散了。”他老实地招认,思绪不断地飞回遇见黑豹和青狼的那个滂沱雨
夜,再一次体验当时绝望等死的心情。
    “撑著点,我会尽快送你就医。”黑豹将蓝虎扶进他的跑车后座,很快的坐上驾驶座开
车上路。
    “肋……肋骨断了四根,鼻梁也断了。”蓝虎自我诊断。他无法动弹,视线也开始模糊
了,身体像吸了水的海绵般沉重。“不过……不会有事。”
    “好了。”黑豹冷不防做了个急转弯,由于速度过猛,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被甩来
撞去的蓝虎没有再发出声音,他昏迷了。黑豹以高超的驾驶技术在短时间内抵达汪家,红狐
早已等在门外。
    “他看起来很严重吗?”车子一停,她赶紧打开车门问道。将蓝虎拖了出来,她略略地
扬著秀眉,“哇塞!何只严重,套句阿川的话根本是惨毙了。”一拖出车外,蓝虎那黑暗中
尚有几分俊逸的脸变得见光死。
    黑豹撑著另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蓝虎肿胀变形的脸,“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他居然这么说?!红狐忍不住笑了。“这招你可以学起来留著用。”她淡淡地调侃著。
    黑豹没有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他向来没兴趣。
    “天啊!他……他是姜磊哥……哥吗?”汪水嫣一见到浑身是伤、不省人事的蓝虎,差
点放声痛哭。“他……他会不会死啊?”好可怕的脸!她亦步亦趋地跟进汪水薰的房间里。
    方妍和汪易城也被蓝虎泊著血的脸吓傻了。
    “他……要不要紧?”方妍将女儿拉到一旁,楞楞地问道。她知道他们将蓝虎送到这个
房间是为了刺激水薰,而且也大概了解这些人的底细了,他们正是平常百姓眼中的不良分
子。在以前,她一定会施铁腕限制女儿与他们往来,可是今非昔比,别说水薰现在这个样子
了,就是她完好如初的回来告诉她和蓝虎相爱,她也不会表示反对。她相信蓝虎会给水薰幸
福,他非常爱她的女儿,这点她不用看就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个坏孩子。
    黑豹环视周遭,没发现医生,“医生呢?”
    “就快来了。”红狐同情地望著难得需要人看护的蓝虎。“水嫣,我们把这里暂时先交
给你,你要尽力刺激你姊姊。”她的笑容隐没在美艳的脸庞下,同情地瞟了浑然不觉得汪水
薰一眼。“你一定要尽力,否则这两条人命就不保了。”
    汪水嫣信心满满地点头。她将多余的人排出室内后,可怜地看了看虚弱的蓝虎一眼,随
即大力地摇晃汪水薰,尖声大叫:“姊!你快醒醒,蓝虎哥哥快死了,快醒醒啊!”她的奋
力得不到任何回应,汪水薰的表情木然依旧。汪水嫣生气地将她的脸转向伤痕累累的蓝虎,
“姊,你看他,他是你最爱的蓝虎哥哥,他为了你和那个疯子打架,就快死了,你却只会懦
弱地躲在你的壳中不敢面对我们。我们已经拼了命告诉你你根本没被碰过,那个疯子甚至连
碰都不敢碰你,你依然是你,完好无缺,你没有被强暴,听到了没有?”汪水嫣又哭了。
噢,老天,光是这几天她家所搜集的眼泪,就足够解决南台湾的水荒了。
    汪水薰空茫的眼睛闪了闪,她似乎听到蓝虎要死了。蓝虎要死了?不──!她在心底哀
嚎,想出声叫他,想抱他、保护他。
    “……你看,他的气息这么弱,他的脸变得这么可怕。”汪水嫣牵著她的手慢慢地探索
蓝虎扭曲的五官。“他就快死了,你听到了没有?蓝虎哥哥就快死了。”汪水嫣不断地重复
这句话。“他会先你而去的,如果你再不醒来,你就永远也看不到他了!”她附在汪水薰耳
边愤怒地大喊。
    汪水薰飘散的魂魄慢慢地归位,她破碎四散的心被这一声声高分贝的呐喊重新唤回、聚
合,死去的思想慢慢转动,累积几天的回忆迅速蜂涌而来……她没时间整理这些,她确实听
到有人告诉她蓝虎就要死了。她看到面目全非的他了。
    “他就要死了!”汪水嫣含著泪大喊。
    “不──”汪水薰从心底释放出心中的痛苦。
    “姊……”汪水嫣又惊又喜地瞪著眼神逐渐清朗的姊姊。“爸、妈、采依姊姊,仇昊哥
哥,你们快来!”她兴奋地大吼大叫,接获点召的人没有三秒锺全冲了进来。
    汪水薰一回神,眼睛正对的便看到昏迷不醒的蓝虎。这……这是蓝虎吗?他……他怎么
了?汪水薰含著泪水轻轻地摸著他肿胀的脸,不敢太用力,不敢探他的鼻息,她才刚从地狱
回来,不要再经历那种痛苦了。蓝虎不会这样的,他不会丢下她的,他不是一直告诉她,他
要陪她一辈子吗?
    “蓝虎,蓝虎!”她凄厉地哀鸣。都怪她任性、胆小,才会害得蓝虎变成这样,一切都
该怪她!
    “水薰,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红狐很高兴蓝虎的牺牲有了代价。“他只是受了点
伤,没事的。”
    “真的?”她虚弱、迟疑地看著红狐,很想相信她,可是蓝虎的模样看起来那么糟糕。
    “保证。”红狐笃定地说道。
    ------------------
Pinepro's Gate 扫辨:Camille 键入:IdleTears
 
  
返回目录: 叛逆佳偶    下一页: 第九章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