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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这么说,雷公子早就知道乔总管的身分了?”赵青青听完孙拂儿所见所闻的一切后,
对夫婿的侠义之风既敬又爱,心头暖呼呼的。
    “他知道。”孙拂儿没好气的瞪着亭内的圆柱发呆,“他就是知道,才会故意将爹和乔
天仰引到竹屋。”虽然雷廷昭始终不承认那洞是他挖的,但她却深信不疑。只有他才会做出
这种无聊事,想邀她到竹屋作客,只消对她说明事情的经过就好了,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不
答应,又何必拐了一大圈的诱她上当?
    “原本我以为老爷会极力反对你和雷公子的亲事,没想到恰好相反。不过话说回来,谁
又知道老爷会是多年前人人称颂的侠盗呢。”
    “爹也真是的,竟然瞒我们这么久。”最教她气愤的是,雷郎知道的竟然比她还多。
    “乔总管不也是?”想到绵绵最近形容樵悻、病恹恹的模样,赵青青就好难过,“绵绵
自从被他厉斥一顿以后,整个人都消沈了。”
    是喔!青青没提,她倒真忘了绵绵。“天仰哥的本性其实不坏,只是……
    “对你用情太深。”赵青青接道。
    “再也不会了,他现在避我如蛇蝎。”他不是飞也似的逃回家去了吗?
    “避你如蛇蝎?!”乔总管那么冷静的人会被拂儿吓到?她到底做了什么?赵青青好奇
极了。
    “别大眼瞪小眼了,他只不过是被雷郎稍稍的打了一掌,输得有些不好看而已。”总不
能说他对她有些失望,甚至大失所望,以至于绝望吧?
    “以乔总管的武功,雷公子竟能打他一掌?”赵青青啧啧称奇,“雷公子或许并不只是
市坊所流传的风流人物喔!你似乎捡到个好夫婿了。”
    “青青,你和爹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说什么他是英才,要好好把握,说得好像我多配不
上他似的。”孙拂儿被激怒了。
    “拂儿,你到雷公子不也挺有情的,到底在气些什么?”她不懂,拂儿的怒气何来?
    “青青,我……我总觉得雷郎是被我逼婚的。”这些天她在家里想了好多。从五年前巧
遇雷郎,到前些日子竹屋的天天相处,她思而想后,总感到不对劲。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从头到尾都是她一相情愿的投入雷廷昭的怀抱,嚷着要他负
责、要他娶她,他才勉勉强强的点头,甚至连个订情的信物都没给她。她……她是不是太强
人所难了?若是雷郎另有心上人,这不是拆散人家的姻缘吗?
    对于雷郎的感情她始终觉得不踏实,像踩在云端,一不小心就会跌个粉身碎骨。唉!吵
吵闹闹的感情到底算不算是真情挚爱?
    “拂儿,你多虑了。”赵青青极力安慰她。奇怪,好端端的,拂儿怎会突然犹豫了起
来?这不像她的性子。
    “不,我不是多虑。爹和娘的事让我有了警惕,我怕……真的怕会像爹一样,不小心破
坏了人家的姻缘而愧疚一辈子。”她苦着脸,忧愁至极,“雷郎或许另有心上人,却被我从
中破坏了。”
    “你想太多了。”拂儿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我不以为雷公子是个意志薄弱、可
以被人呼来喝去之人,他待你的与众不同,难道不能安抚你的心吗?”
    “他是待我与众不同,特别会惹我生气、动怒,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希望能了解他、
接触到他的内心、为他分忧解劳、尽一切妻子应尽的责任、享一切妻子所独享的温馨,而不
是一天到晚和他大眼瞪小眼,为他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怒火中烧。”她想要雷廷昭的真情挚
爱,这种要求很普通,并不过分啊!
    “拂儿……”赵青青动容了。
    “我……我很喜欢雷郎,可是我的心里充满不安、恐惧和……”孙拂儿叹口气,望向水
池里的鸳鸯,“无名的痛苦。”
    “痛苦?”她一且以为拂儿和雷公子相处得极为融洽呢!怎会……
    青青不会懂的,爹虽然花心,对青青却疼惜、珍爱得很,哪像她整日为了雷廷昭而恼。
    “他甚至还没差人来提亲,我真的不知道这段姻缘到底是真是假。”孙拂儿愁眉苦脸的
紧抿着唇。从竹屋回来已有月余了,爹也数度往返于洛阳和长安之间,可是雷郎为何始终不
差人来提亲呢?
    原来如此。她说了一大堆就是急着进雷家门、当雷家人,唉!女大真的不中留了,有了
夫婿使忘了爹,赵青青为夫婿喊屈。
    “拂儿,你的性子真是越来越瞥扭。是不是因为雷公子这些日子押镖不在,所以闷得发
慌了?”她轻轻的叹气。
    “才……才没有。”孙拂儿愁苦的面容一扫而光,忽而害羞了起来。还是青青厉害,一
眼就看穿她的无聊。
    “既然你急着入雷家,乾脆我差人上雷家提亲好了。”赵青青玩味的笑道。
    “青青……”孙拂儿又羞又怯的瞟了她一眼,随即害躁的瞧着地面。“你别闹了,人家
才没那个意思。”
    “喔,是吗?”她刚刚还患得患失的吐了一大堆苦水,现在就不认帐了?
    “哎呀!不和你扯了,我要去找绵绵。”她轻跺了下脚,掩着绯红的脸疾疾而去。
    赵青青的微笑随着她的背影而消失。唉!其实她早有耳闻雷廷昭和钱银绣交往过甚之
事,所以当拂儿告知她,她与雷廷昭私订终身时,她便以老爷为藉口,希望打消拂儿的念
头,哪知拂儿非但不听,还越陷越深。
    以拂儿和钱银绣的交情,再加上她爹娘的事为借镜,只怕当她得知这件事时,会宁可退
让,也不愿让钱银绣伤心。拂儿一直以为她比钱银绣幸福得多,她要什么有什么,不像钱银
绣一切都得靠自己。如果让拂儿知道钱银绣和雷廷昭的事,她一定会痛苦自责、内疚不安
的。唉!拂儿表面上虽然有些任性、倔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
     
    ※               ※                 ※
     
    “你——你要娘差人去孙家提亲?!”曹竹音手上的茶杯不稳的摇晃了一下,最后终于
落地了。
    刚押完镖回来的雷士扬和雷廷旭甫坐不到半晌,便被雷廷昭这天大的喜讯给惊呆了。
    “娘,‘慈安寺’的诸神很灵喔!你可要记得去还愿。”雷廷昭稳稳的端着茶啜着,对
大家讶然的表情装作没看见。
    “是千手兄的千金?”这下子夫人就不会天天为那些空穴来风的传闻气得半死了,雷士
扬乐得哈哈大笑,“我和千手兄果然有缘。”
    曹竹音可不这么想。那孙家算得上是洛阳首富,听说他们家的女儿相貌极美,才情极
好,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淑,这极大家闺秀根本不对昭儿的胃口。
    “是不是你对人家怎么样了?”她端起怒容。
    “娘,她别对孩儿怎样就已是万幸了,孩儿怎是如此下流之人?”雷廷昭嘻皮笑脸的对
着她的怒颜。“孙家小姐仰慕孩儿的英名,所以决定委身于核儿。”
    “我不信。”他越说得天花乱坠,曹竹音越怀疑他在说笑,“你不是在寻娘开心,诓我
的吧?”
    “夫人,廷昭不会拿这种事骗人的,你就信他一次吧!”雷士扬替儿子帮腔。
    “你问问廷旭,看他信是不信?”她瞥向对面正襟危座的小儿子。
    只见雷廷旭置若罔闻,酷着一张冷脸,硬是不答话。
    “廷旭,你看如何?”雷廷昭充满期待的望着他,“你一定对为兄有信心吧?”
    “不予置评。”他说完,长袍一掀,便走了。
    “我看他还是比较倾向娘这边。”曹竹音讥讽的斜着眼。
    “娘,你真是奇怪,以前常常逼我娶妻,这回我真要娶了,你却百般质疑。”他实在哭
笑不得。
    “你为什么想娶孙家千金?”不提以前她还不会想起他所投下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条件。
“以孙家千金的人品,她肯嫁给你?”
    “是孙小姐硬逼孩儿娶它的,你真以为孩儿强抢民女吗?”他万般无奈的摇摇头。
    娘和拂儿日后相处一定极为融洽,瞧她们两人的嘴脸几乎一模一样,对他的品德又贬得
奇低。唉!讨拂儿进门后,他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没一时正经。老爷,你说,他这样子教我怎么相信?”曹竹音压根儿不信。
    雷士扬实在不知该帮谁,所以选择沉默。
    “娘,反正你差人上孙家提亲,一切便见分晓了,何必净在这怀疑孩儿的话?”雷廷昭
无力的摇头又叹气。
    “除非你将孙家小姐带到娘跟前,让她亲口跟娘说,不然我绝不上当。”想教她丢人现
眼,她才不干呢!说罢,她款款生姿的走了,留下一脸懊丧的雷廷昭。
    “别看我,爹完全尊重你娘。”雷士扬马上回避他求救的目光,紧跟在夫人后头走入。
    看样子是自食恶果了。雷廷昭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该反省、反省了。
     
    ※               ※                 ※
     
    舞榭后园有条轻轻舞动的人影,她舞得心不在焉,转得漫不经心。
    好久没有见雷公子和拂儿了,他们没事吧?钱银绣轻轻的转了一圈,舞姿轻盈曼妙,若
非她心事重重,就不会没发现地上的石头,而大意的被它给绊了一下。
    “小心!”雷廷昭身手敏捷的扶住她。
    “雷公子,你……你何时来的?”钱银绣轻声惊呼,眼鼻之间难掩欣喜。
    “刚到。”雷廷昭心知肚明的放开她,悄悄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拂儿呢?”他四处张
望着。
    又是拂儿!她对他真那么重要?钱银绣几乎压抑不住突然袭上的妒恨。
    “尚未到。”她拿下面纱,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脸上全是凄凉。“公子,可知我有些恨拂
儿?”
    “钱姑娘……”雷廷昭谦和的脸瞬间变冷。他一直以为钱银绣是个处事圆融、生性开朗
的烟花女子,也一直拿她当朋友看,没想到……
    “我羡慕她出身权贵,一辈子不愁吃穿;我妒她有颗不屈不挠的心,敢追寻自己所要
的;我恨她轻易的夺走你的心……”她哀伤的容颜布满了泪滴,“可是我却同时爱她的善
良。这种既恨又爱的感情,逼得我快崩溃了。”
    雷廷昭无言以对,钱银绣梨花带泪的脸凄美得令人爱怜,若不是已经有了拂儿,他可能
也会为她动心。
    “廷昭不值得姑娘如此。”他冷淡的侧过身去。“请姑娘别再伤心了。”
    “公子,银绣是真心喜欢公子,愿追随、服侍公子一辈子,请公子别拒绝银绣。”她投
入雷廷昭的怀里,哀哀低泣。
    “钱姑娘,请自重,拂儿见了不好。”他不着痕迹的推开钱银绣,对她绝美的脸孔视若
无睹。
    “不会的,拂儿心胸宽大,她一定不会反对公子纳妾。”钱银绣急急的又拉住他。
    雷廷昭尽量轻柔的推开她的手,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不反对,我反对。”他冷冷的语气裹有丝不容反驳的刚强。
    “公子一定是顾虑到拂儿。”她始终认为雷廷昭应当对她有情。
    他冷凝着脸本想驳斥,谁知拂儿又选在这个关键时刻凑了进来。
    “我来了。”孙拂儿清脆的声音从屋顶直罩了下来。“银绣姊,好久不见了。”轻巧的
落地后,她欢天喜地的看向钱银绣,突然轻呼:“银绣姊,你怎么在哭?”她从没看过钱银
绣落泪,连那次被非礼也没有。
    “没……没什么。”钱银绣难堪的微偏过头,抹去泪水。“你和雷公子谈谈,我先进去
了。”离去前,她忍不住痴心的又望了雷廷昭一眼。
    孙拂儿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为什么她的眼底充满依恋和倾慕?莫非银绣姊的意中人
就是雷郎?
    她看看毅然而去的钱银绣一眼,又看看雷廷昭一眼。他的脸色相当凝重,她很少看见他
这么严肃过,除了她利用权势要他押镖的那一次。
    “银绣姊为何哭了?”孙拂儿不动声色,极力掩住心中疾窜而上的痛苦。
    “大概是想起故友吧!”他不自然的笑笑。
    为什么她总觉得雷廷昭冰冰冷冷?难道她在无意闲拆散了他和银绣姊?不,一定不是她
所想的这样,银绣姊若真喜欢雷郎,应该会告诉她,不会隐瞒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轻柔的笑颜轻易的盖去了她的不安。
    “我娘要见你。”他撇着嘴,无奈的叹道。
    “你娘要见我?”孙拂儿惊讶的张大嘴,“为什么?”
    “因为她老人家不相信你答应下嫁给我的事实。”他为自己悲哀。
    “你是说……她要见我,只是因为不相信你的话?”孙拂儿放声大笑,终于逮到机会损
损他了,“做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白活了。”
    “我好歹是你未来的夫婿,你总得留点情面给我,别笑得太猖狂。”唉!拂儿和娘绝对
投缘,他再次肯定。
    笑个不停的孙拂儿哪管得了这么多,能看他出糗是她最盼望的事。
    雷廷昭温柔的凝砚着她,嘴角含笑,“你再笑,我可就不娶你了。”
    “你敢!”她条地停住了笑声,不知不觉又想起钱银绣的泪颜。
    “天底下没有我雷廷昭不敢的事。”他打诳语。
    不料说者无意,却击中了听者的心。但见孙拂儿缓缓的步向亭子,坐上石椅,淡淡的说
道:“雷郎,你可有心上人?”她一直想问,也一直想知道,可是没有勇气,怕知道答案后
会受不了。
    “拂儿,你现在问这个不嫌太晚?”雷廷昭随后跟了进来,靠在她身边坐下。
    太晚?她轻蹙着眉头,心渐渐的痛了。难道他真的心中有佳人?是谁?银绣姊吗?
    “你若真有心上人,我……我可以退让。”她捂着心口,艰涩的低喃。
    “退让?拂儿好大的度量。”他轻轻勾起她的脸庞,低下身子让自己的鼻息能抚到她的
脸颊。
    孙拂儿伸出颤抖的双手,捧着他那让人又疼又恨的俊脸低语:“你的心中若有他人,我
绝对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她宁可一辈子对着青灯,也不愿夺人所爱。
    “原来拂儿也是君子啊!”他又令人讨厌地高扬起眉。
    “我不是开玩笑的,你……你能不能正经点?”她用力的拍了下雷廷昭的脸颊,眼泪直
往下掉,“你老是这样,真不晓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你是那么的飘忽不定,比闲云野鹤更
难捉么,有时候我觉得猜测你的心好累、好累。”
    雷廷昭轻笑了一声,接着非常温柔的揩去她的泪水,“你若真觉得累就别想太多。”他
珍惜的将她搂近怀中,“只要知道我很高兴能遇见你就好了。”
    “真……真的?”泪水又涌上了眼眶,她用袖子遮住大半个脸,呜咽个不停。“不……
不骗我?”
    “你以为我该讨厌自己未来的妻子吗?”雷廷昭谩笑着。
    “我不知道,自从被你拿走了绣鞋之后,我就迷失了。”她哽咽了一声,又埋进他怀里。
    “你啊!爱哭、多疑、倔强又……可爱。”
    勾起她的下巴,雷廷昭缓缓的吻住她那可爱又倔强的唇。
     
    ※               ※                 ※
     
    孙拂儿知道自己必须问消楚。所以当雷廷昭送她回家后,她又折回了舞榭。可是这会站
在钱银绣的闺房前,她却犹疑不定了,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敲了门。
    “银绣姊。”才敲一声,门便开了。那么银绣姊也在等她了?
    “进来吧!”钱银绣轻声唤道,温柔的音调一如以往般亲切,只不过双眸再也不复往日
的清朗,甚而带了几许忧伤和祈求。
    祈求?银绣姊为什么要祈求她?又想求些什么呢?孙拂儿发现自己片刻前雀跃的心已凝
成冰了。她抑郁的踏进雅致的厢房,站在钱银绣的面前。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孙拂儿忽然为她们之间的客套难过,“我一向拿你当姊姊
看待,所以不希望你隐瞒我任何事。”
    “拂儿……你知道我对雷公子的感情了对不对?”钱银绣一脸痛苦。她不想伤害孙拂
儿,真的不想,虽然有些恨她,可是她是少数几位真正关心自己、对自己好的人,即使想恨
也无从恨起。
    “你……你真的和雷郎……”孙拂儿的心像被人狠狠的刺了好几刀,痛不欲生。老天
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不断的在心里哭喊。
    “拂儿。”钱银绣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你没事吧?”
    “不,对不起,请先不要……不要碰我。”她退后一步,举起手挡住钱银绣的关怀。她
没办法面对钱银绣,她对不起她。为什么自己要碰见雷郎、爱上雷郎?孙拂儿羞愧难当。
    “不,完全是我一相情愿。”钱银绣赶紧澄清。“你别想太多,雷公子喜欢的人是
你。”她知道拂儿敬重她、关心她,却没想到拂儿会这般自责。她比不上拂儿的胸襟,实在
不配当拂儿的朋友。
    “银绣姊,若不是因为我,你和雷郎说不定早就成双成对了。若不是我逼他对我负责,
你就不用暗自销魂,一切都是因为我,为什么我要抢走属于你的雷郎?”她自责的倚着屏
风,怅然泪下。
    “拂儿,你……你别伤心,雷公子根本没对我表示过什么,你别伤心……”钱银绣不敢
伸手摸她,她的身子不断的瑟缩着,看起来好伤心。
    “你自小孤苦无依,我却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我还要抢走你的雷郎?是不是所有的孙
家人都会夺人之爱?”她不要夺人之爱,银绣姊已经够可怜了,她怎会眼盲得看不出银绣姊
对雷郎的情意!倘若一开始她就发现了,现在也不会痛苦得像整个人被撕裂了一样。
    “别这么说,我命该如此,并不是你造成的。”钱银绣急切的拉住她冰冷的手,“你不
必在自责了,我……我对雷公子的感情早已成了过去。”她极力的隐藏自己内心的苦楚。
    她在说谎。孙拂儿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可笑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很清楚的看到隐在背后
哭泣的钱银绣,居然清清楚楚的看到个带着伤痕暗自哭泣的女人。
    “银绣姊,你……你告诉我,当你知道我和雷郎私订终身时,是不是很恨我?”她想知
道,真的很想知道。
    教她对着拂儿哀痛逾恒的脸庞说出,她实在办不到。
    “别……别躲避我,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恨我。”爹当时一定和自己一样痛苦、一样难抉
择吧!
    钱银绣若有似无的轻点了下头。
    孙拂儿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她没有资格哭,该哭的人是银绣姊。于是她收起泪
水,勉强的挤出笑容。
    钱银绣十分诧异的看着她挂泪的笑颜,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眼神不再迷茫、痛苦,突
然绽放的笑容教人胆战心惊。
    “拂儿,你可别做出什么傻事。”
    “银绣姊,你愿意和我共事一夫吗?”她含笑的嘴唇在发抖,只希望银绣姊对她坦白。
    “你是说……”难道拂儿真的愿意?
    “嗯,你愿意吗?”她惊喜的表情已经透露太多、太多答案了。孙拂儿轻轻咬住下唇,
阻止自己心中的哀号。
    “如……如果拂儿肯委屈,我自然肯。”她羞怯的低垂着头。
    孙拂儿的哀伤再度涌进眸中,看来她是没得选择了。爹啊!没想到女儿会步上你的后
尘,我终究得走上你最初所选择的路。
     
    ※               ※                 ※
     
    孙千手被女儿火烧屁股的家书给催回来了。
    “爹没忘记五年前曾答应过女儿,要帮女儿做一件事吧?”孙拂儿端坐在房内,俏美的
脸庞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和光彩。她冷着脸,万念俱灰。
    “爹没忘,只要你别再说出那些疯言疯话,别说是一件了,就是百件、千件,爹都依
你。”孙千手也发现到她的黯然神伤了。“拂儿,你没事吧?”她好像不知道该怎样笑了?
    “没事。”孙拂儿冷然的面容很快的闪过一抹压抑的创伤。“女儿想离开洛阳。”只有
这样才能彻底的忘了雷廷昭。她没办法和别人共事一夫,她情愿退让,也不愿和银绣姊共同
拥有雷郎。
    “好啊!爹带你到处去玩玩。”只要她喜欢,他绝对没意见。
    “不,女儿要迁居他处,永不再回洛阳。”孙拂儿决绝的说。
    “拂儿,你到底受了什么打击,快告诉爹。”孙千手被她眼底那抹不经意浮现的伤心给
吓着了。“是不是雷廷昭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爹别问。”她的容颜因听到“雷廷昭”三字而惨白。“请爹答应女儿的要求。”咚一
声,她跪在地上直哀求。
    “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他不舍的扶起拂儿。“爹正想举家迁往长安,和你的乔世伯
比邻而居,这下子可称了你乔世伯的心了。”这孩子从小到大没跪过,现在居然……她到底
被谁伤了心,又为何急于逃避?
    “女儿想即刻动身。”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在待下去一定会受不了的。她没办法看到
雷郎另娶他人,她的胸襟没有宽阔到这种地步。
    “即刻?你不想告诉廷昭那孩子吗?”他试探着。
    “不,爹绝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孙佛儿紧绷着脸,坚决的摇头,“女儿和雷公子
已无瓜葛了,从今以后,请爹别在女儿面前提到他。”
    “拂儿,想哭就哭,爹不想你人前笑、人后哭,我是你至亲的爹啊!”拂儿分明是心灰
意冷,这孩子怎么忍得住泪水?她一向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情中人啊!
    孙拂儿捂着嘴,再也忍不住伤心的搂住孙千手,声泪俱下,“爹……女儿好苦,真的好
苦……”
    “有什么苦,告诉爹。”他轻拍拂儿因哭泣而不断抽动的肩膀,温柔的诱哄着,“让爹
陪你分忧。”
    “不……我……我只想离开……洛阳……”她现在没办法全盘托出,只想找个地方疗伤。
    “好,你乔伯伯一直想看看你,不如你先带绵绵上长安作客去,爹把这里打点好后,再
带着青儿举家迁移,你说好吗?”既然她不说,孙千手也不想再追问,或许廷昭那孩子能告
诉他一切。
    擒着泪水,哽咽得说不出话的孙拂儿,只能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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