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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起来。”
    她在作梦吧!怎会有人在她床边这么喝令道。谷映黎翻过身去,娇酣地吟哦了一声,
很快又坠入无边睡海里。
    “起来。”保罗万分无奈地又唤了一次,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无辜百姓。
    “保罗?”谷映黎这次终于听出来人的声音。她猛然回身翻坐起来,酒红色的短T恤
不长亦不短,刚好盖住臀部,露出她修长、匀称的美腿,留给人无限诱惑的遐想空间。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睡死了,连我这种沉重的脚步声都没听到。”保罗笑着将睡眼惺忪的她拉起来,
拂拂她一头乱发,忍不住又为她的娇美心荡神驰。只要是男人,都会为此刻清新如朝露
的她动心。她是他见过的模特儿中,唯一不在白天上妆,也不因不上妆的脸难以见人就
谢绝早晨会客的女孩。
    谷映黎的美,正在于她的随性与率直。她永远可以精力充沛地在镜头前敬业地展现
她的曲线美,也可以毫不在意地放弃一切辉煌傲人的成就,只因那不是她想要的。她经
常这么对他说。他也知道她很快就会爬上她所不在意,却教人既妒且羡的超级模特儿行
列,可是她仍然不在乎。对模特儿这一行,她不是乐意参与,一旦参与便会尽心尽力,
却不是满心欢喜地接受。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舒展四肢,活力在伸展的同时回到她差点四分五裂的娇躯,
昨日的沉重彻底洗去。她清朗地揉着眼睛,差点为那逝而复返的舒坦高兴得大吼大叫。
“现在才六点刚过。”她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大呵欠,管它什么美姿不美姿的。人生要能
随性才叫人生,若由一大堆法则给导引、限制,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嘴巴张小一点,要是让丹尼看到了一定会哇哇叫的。”他笑道。
    “你还没告诉我,清晨跑到我房间做什么?”她意兴阑珊地往床头靠,图个舒服也
拉开一点距离,只为保罗眼中不时闪动的奇异光彩。“保罗,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如果
你能和我保持一点距离,我会感激不尽。”
    保罗不得不承认她的坦白和刻意的疏远让自己难受。从高中和她同校以来,她便在
他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当他如愿以尝得到她的青睐与她交往时,不知有多么快乐。
如果不是他禁不起诱惑,一切便会不同。
    “是这里的人吗?”映黎不是花心的女孩子,在美国虽有很多人追求她,但她鲜少
动心,有也只是昙花一现的传闻,全不是真的。谷映黎的洁身自爱在模特儿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是黑豹。”她没有向他隐瞒的意图,遮遮掩掩未免矫情得虚伪。“我想他是自你
以来,唯一能让我动心的男人。”
    “映黎……”保罗激动地想搂她。
    “保罗,我们的感情能从爱情升华为友情,确实不容易。”她冷静、不为所动地凝
视他,眼中没有狂热和相同的感情,“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们,我都不在乎也不辩解,始
终认为只要我们光明磊落,就不怕别人攻讦。所以我允许你适度的亲吻和拥抱,但这一
切是以友谊为前提。”
    “你不希望你的心上人误会,希望我离你远远的。”他不想,可是真的很难受。能
适可而止,毕竟黑豹不了解我们的关系。就是知我、了解我的浩庭表哥,都对我们坦然
的
    “不。”她轻柔而肯定地笑着,“我不会因为爱一个人,就牺牲了所有。我只是希
望你接触产生了怀疑,旁人会怎么揣测你我,可想而知。”
    “映黎,那个男人冷冰冰的,根本不会对你动心。”他想起黑豹那副霜冷的尊容。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笑了笑,不想和他评论黑豹。“能告诉我,你一大早闯
进我的香闺,是有什么事吗?”
    “是昨天那两个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黑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危险地瞇起眼睛瞪视他们。当
他看到衣衫不整的谷映黎和轻装面对她而坐的保罗同处一室时,再也没有心情伪装他的
不在意了。
    保罗回头看到吐气霜冷的黑豹时,简直吓掉了半条命。噢,老天,他想宰了他!
    “我……找她聊聊天。”保罗手足无措,在黑豹面前像个打破贵重物品的顽皮小孩
当场被逮着般无助。
    黑豹不发一语,嘲弄、阴沉地瞥向墙上的时钟。
    谷映黎好笑地看着他的暗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原以为保罗出现以后,他会
乐得轻松地将她丢给保罗,昨天他离去前那副“我烦欲去客别扰”的容颜,不就是传达
着这种讯息吗?
    “保罗,黑豹不会吃了你,你不要紧张好不好?”她好笑又好气。
    黑豹闻言,仅以探幽的日光攫住她的,沉默不语。
    “我……我回房了。”那股似山风袭来的阴凉,吹得他寒透心扉。保罗习惯地接近
谷映黎,想和她吻别,身手矫健的黑豹却很快地拎住他领子,阻止了他。
    “你想干什么?”黑豹蹲在他和谷映黎之间,倨傲地瞪着他,似在宣示谷映黎为他
所有,别人休想碰她。
    “吻……吻别。”保罗慌煞白脸,被他寒冷的俊脸逼退了好几步。
    黑豹不懂心中那股想挖去这个男孩眼珠子的欲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心头如海啸般
汹涌卷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只想将他丢出这个房间,远离……她。
    “黑豹,别吓他了。”谷映黎想推开他完全挡住自己视线的身子,却怎么也推不动。
    “映……映黎,我回隔壁房间了,你有……有空过来和我……聊……聊天。”保罗
慌忙地退了出去,匆忙地完成使命。这里的男人没一个能惹的,不管是诡异、俊朗,还
是这个既阴森又俊美的男人,就连卓尔温文的白浩庭都隐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在。
不知道昨天那两个男人一大早打电话叫他到映黎房间干什么?
    “隔壁房间?”谷映黎不知道保罗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只知道他惹火了黑豹。
    “他住在隔壁?”黑豹极缓慢地转过身面对她,音调平得不能再乎,全身的神经却
拉得死紧。
    “可能是哦!”她认真地沉吟着,“也许是表哥怕他迷路,刻意安排他住在隔壁房
间,顺便照顾‘行动不便’的我。”
    “你有我照顾。”他平冷的声音虽同以往,却微微地泄漏出内心极力压抑的怒气。
    “你不是公务繁忙吗?”她嘲弄地想起他昨日的决绝。丢开她这个包袱,难道他不
高兴吗?他自己的麻烦那么多。
    “忙不忙是我的事。”他不会将自己该负的责任丢给别人。
    “你在气什么?”她管保罗是不是住在隔壁,她在乎的是他此刻接近嫉妒的厉问。
    黑豹的视线顺着她美丽的脸庞向下巡视,“他怎么会一大早在你房间?”看到她那
截洁白的大腿后,他冲口而出。她竟然穿这么性感养别人的眼。
    “兴之所致。”她笑笑地答,“你不也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他喜欢你。”黑豹想起他们俩亲热的模样,俋俋不乐。
    “你想太多了……”她半跪起身,勾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地椅上他的肩,“那都
已经是过去,你别在意。”其余的,她不想多说。
    黑豹迟疑地搂着她的纤纤柳腰,谷映黎轻笑着仰起脸凑上她的唇,轻缓地吻住他冰
冰凉凉的嘴唇,渴望自己的火热能融化这片冰冷。她好象对这冰冷的唇瓣吻上瘾了。
    “他常常吻你?”黑豹轻含着她的红唇,越来越习惯她的亲吻。可是一想起保罗离
开房间前那自然的动作,不快便油然而生。
    “那只是一种礼貌性……”不待她说完,黑豹便专横地堵住她的嘴,不想听完她的
话,轻吻转为猛烈的宣示之吻。这片红唇他不允许别人掠夺,从今以后。
    铃声大作,敲破了两人突破藩纤的亲近。谷映黎接过黑豹递来的话筒,半转身倚着
他,不许他离开。
    “喂。”她深吸呼,调整紊乱的心跳。
    “映黎。”电话那头传来一缕幽然之音。
    “丽莎?”谷映黎激动地从黑豹舒适的怀里弹坐起来,引起他的高度关切。“你等
等。”她捂住话筒,回眸对黑豹笑着,“这是私人电话,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最主
要是丽莎和保罗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她不想在黑豹面前谈论此事。
    黑豹不习惯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管那人是谁都别想这么做。
    他不肯。谷映黎望着他不为所动的冷脸轻叹着,重又贴上话筒,“你在哪里?”她
只能尽量避免谈到保罗。
    “台中。”对方以听不出任何思绪的平板语调回答。
    台中?她是复仇心切啰!“我想见你。”谷映黎诚恳地说。她想问她这几年过得如
何,想和她叙叙旧,且不管她和保罗曾经背叛自己,她至少曾是她的挚友。丽莎竟然知
道她在“云天盟”,她知道她会看着美宝,她一直是知道的。所以她不宜接找美宝,反
而先找她。
    “不,目前还不是时候。映黎,你知道我不会放过美宝的。”丽莎坚决又凄凉地笑,
“可是我欠你一份情。”
    “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了。”她不知不觉地向身后的黑
豹偎去。她现在有一个心爱的人。
    “你可以豁达,但我不能,至少谷美宝必须还我一个公道。”她略微提高音量地说
完,电话就“喀嚓”地挂蜥了。
    “喂?丽莎、丽莎……”瞪着嘟嘟作声的话筒,谷映黎不禁头痛万分。
    “丽莎?”黑豹不由自主地溜出口。她好象有麻烦。
    “老朋友。”她漾开了笑容,欺身又凑上她的嘴。黑豹挡着她,不喜欢这种推托之
词。她到底比自己年轻七岁,又不混江湖,怎会冀望以这种手法瞒骗他?
    “有麻烦?”他紧紧地瞅着她的眸子,从没有替女人担忧过的心蠢蠢难安。
    “没有。”她执意推开他抗拒的手,像章鱼一样缠住他,学他跋扈地说,“我要吻
你,不准拒绝我。”
    黑豹默然,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搂抱她,他所做的只是接受。
    谷映黎顽皮地搂紧黑豹的颈项,费劲了气力拉下他僵直的脖子和僵硬的俊脸,以温
柔似春风的红唇,不疾不徐、毫无保留地吻住他抿紧的嘴唇,用牙齿轻轻地啃咬那无情
的双唇,直到他热切地回吻她为止。
     
    ※               ※                 ※
     
    他们的关系变了。谷美宝恨佷地瞪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抱着谷映黎走进
庭院的黑豹。该死,他的眼神似乎都逗留在映黎身上。
    “茱丽,别乱动。”保罗调整镜头,又连拍了好几张。
    谷美宝狂野地随音乐摇摆着曼妙的身体,表情僵硬。
    “停。茱丽,你的表情太僵硬了,美感都被你破坏了。”保罗跑到她身边,指示她
姿式如何款摆,拍起来才会好看。
    谷美宝没理他,反倒对远方视她如无物的黑豹娇声唤着:“黑豹。”
    黑豹无言地看着谷映黎,对她的娇喊不闻不问。
    “我想在这里看美宝的拍摄情形,你去忙你的。”她朝他笑笑。这些日子他成天跟
着自己,把她当残废在对待,也算体贴了。
    黑豹沉静地望向忙碌的保罗,没有回答也不肯离去。他无法说出自己对保罗所怀的
敌意,自从知道他曾是她亲密的男友后,他无法不对他起反感,无法不防犯他。
    “总得让我练习走路吧!老让你抱也不是办法。”丽莎既然已经到台中了,她不能
坐以待毙。“我不会和保罗调情的,放心,这项权利只有你才有。”她拉着他的手捏捏
他,保证她笑道。他很在乎保罗和她的那段过往,不是吗?换句话说,他的心里总算有
她。
    这种情人之间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很受用。黑豹淡淡地、满足地轻扬起嘴角,响应
地握紧她纤葱玉指,想说些什么,话已来到舌尖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笑了!谷映黎欣喜若狂地发现他这个小小的、只为她绽放的笑容,十足的致命、潇
洒。她很想把这个笑容收藏起来,不准其它人看,这是她专有的。
    “小心点。想回房找人叫我一声,只有我能抱你。”离去前,他拉拉她的长马尾,
意有所指地瞟了下保罗,教她看清楚他的挂意才轻巧地离去。
    霸道的男人。谷映黎笑厣如花,心头暖成一片。
    “休息!”谷姜宝看到她那朵粲笑,发狂地大吼,登时吓傻了一班工作人员。这位
大小姐又怎么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时流露出嫌恶的眼光。
    “好,休息。”保罗和她工作多年,多少知道她的脾气,为了不破坏融洽的气氛,
他只得依着她。
    谷美宝气冲冲地冲向谷映黎,气她脚踏两条船。“你到底是要保罗还是黑豹?”
    “黑豹。”谷映黎迎挸她,不在乎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们的好戏。当初她并没有答
应和她争夺黑豹,今天她会喜欢上黑豹也只是顺应自己的感情,并不是蓄意和她争夺,
她没有愧对美宝什么。
    “那保罗呢?”她怎能不爱保罗?保罗比黑豹开朗,而且还是她的旧情人,不是吗?
    “今天到这儿为止,你们先回饭店休息。”保罗眼见苗头不对,赶紧见机行事,驱
散旁人。茱丽和亲妹妹不和天下皆知,可也没必要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保罗呢?”谷姜宝管她丢脸丢到哪一国去。
    “你不会问他。”谷映黎顶了回去。战火从美国拉回台湾,美宝真不死心。
    “保罗,你和映黎不是一对吗?”谷美宝尖叫地问着逐渐走近他们的大男孩。
    “不是。”保罗不愠不火、笃定地答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不会不知道。”他
是站在谷映黎这边。
    “不是!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真会演戏,他明明爱着映黎,不是吗?
    “找一个人。”保罗好脾气地忍着她发飙。
    “美宝,保罗不欠你什么,你没资格质问他。”让她知道丽莎的事,谁知道她会躲
到哪儿去。
    谷美宝气呼呼地狠瞪她,“你对他余情未了,现在又搭上黑豹。”
    “美宝,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保罗护卫地挡在两姊妹中间。“你别无理取闹了。”
    “我无理取闹?你凭什么说我无理取闹?”该死的她。“黑豹是我先看上的,她却
来跟我争,她犯贱……”
    “咱!”保罗甩了谷美宝一记耳光,看傻了谷映黎。保……保罗居然打了美宝?他
这个好好先生居然……完了,越理越乱了。
    “你……你为了她打我?”谷美宝反手欲回他一巴掌,却被身高、力气都比她占优
势的保罗抓住。
    “够了,早在丽莎发生事情的当时,我就该打这一巴掌的。”他咆哮着。“你别以
为所有的人都得让你。”
    一提起丽莎这个名字,疯狂挣扎的谷美宝突然静默了。这个名字让她害怕。
    “美宝,别再任性了。黑豹不是东西,而且我喜欢他,绝不会再让我们曾有过的悲
剧重演。他的意志力刚强无比,不可能被左右,我也不可能放弃黑豹,除非他亲口说不
喜欢我。”谷映黎郑重地说道。
    “不,不是!你是为了和我争才会假装喜欢他的。”谷美宝愣愣地闪避她炯亮的眸
光,明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却一味地抗拒。“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不会的。”只要让
他知道映黎和她的竞赛,他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哈哈咍……
    “她笑得很恐怖。”越来越不了解她的保罗,为她诡谲的笑声泛起一阵毛骨悚然的
战悚。
    谷映黎也皱紧眉头瞪着那越走越远、却越笑越得意的人影。美宝如果被逼上梁山,
都会使出这恐怖至极的笑容,借以突破对方的心防。“先不管这些,保罗,丽莎早上打
电话给我了。”
    她一说完,保罗因用力过度而涨红的脸,马上变得惨白,“她……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她摇摇头,“她对姜宝的恨仍无法释怀。”
    “映黎,你无缘无故放下手边的工作飞来台湾,就是为了保护美宝吗?”他突然间
开窍了。
    “嗯。我也想见见丽莎,她服刑的一年半里拒绝了我的会面,这让我很难过。”她
黯然地瞅着脸,“保罗,如果我们不曾恋爱过,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别自欺欺人了。”保罗蹲在她面前,拍拍她哀凄的小脸,“我们都知道这是无可
避免的,谁也不知道美宝会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怪只怪我意志不坚。”
    “我如果早点让美宝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就不会打你的主意。”她忧愁地瞥向
蓝夭,“如果我能早一点让美宝知道,丽莎已经怀有你的孩子就好了。”
    “你我心知肚明,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丽莎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谁也
没时间预防,如果要说谁亏欠谁比较多,是我亏欠你和丽莎比较多。”他的见异思迁害
惨了很多人,包括他自己。
    “她会不会再度对美宝不利?”她最担忧的仍是这个,以前的种种就让它烟消云散
吧。
    “难说。以前的丽莎个性激烈、刚强,和美宝相去无几,我不知道经过这几年的牢
狱生活,她有没有软化对美宝的敌意。”保罗为自己的无能叹气。
    她要不要找浩庭表哥帮忙?谷映黎望着裹着厚重石膏的左脚,跟着叹气。
     
    ※               ※                 ※
     
    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景象。一踏入氛围凝重的会议厅,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一股
紧张的压力,可是一看到并列在会议桌中间的五枝三角黄旗,又让人忍不住想笑。只因
这些黄旗中央都绣有一只五指大张的手掌,手掌外面还有一个圆圈包着。五枝旗子的底
色相同,手掌颜色却分别是白、红、黑、蓝、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五色组”息息
相关,暗喻的正是“五色组”的五位成员——白龙、红狐、黑豹、蓝虎、青狼。
    白浩庭一跨进室内,看到代表“五色组”标志的旗子满室飘摇,差点放声大笑。这
些旗子是青狼的手下精心制作的,他不想让他失望而勉强收了下来,做为“五色组”的
代表,这是一份心意。青狼摆上这些,是想为过分严肃的会议室添上一些幽默吗?
    “到齐了?”白浩庭温文地对一字坐开的五位长老敬老尊贤地点点头,才瞥向坐在
老家伙对面、也一字排开的兄弟们。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儿郎似乎对老家伙们频频杀至的怒眼全然无动于衷。放眼
望夫,青狼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百般无聊状;蓝虎则专心在老家伙亏空的数据
上打转,相对于青狼的应付,他的敷衍更加彻底。但个中翘楚还是以黑豹为最;他佣懒
地斜躺在椅子上,懒散得像只不耐酷热而躲在树荫底下避暑的美洲豹,即使懒散地趴着,
别的动物仍得畏惧三分,只因慵散的背后有一股不可思议的爆发力。
    黑豹不仅双手不敬地环胸、双腿高高跷起,最让老家伙生气的大概是他过分地闭起
眼晴,状似养精蓄锐,实则视他们为废物。他根本是打从心眼看不起这群老家伙,难怪
他们会吹胡子瞪眼睛。
    “找我们来干什么?”身上还挂着彩的赵老,气不过年轻人不敬的态度,喳呼完见
对面三个人连动也没动,甚至更瞧不起他们了,气得伙同其它人就想走。
    “赵老,别生气。黑豹的事,我们必须做个了结。”白浩庭挡住他们,用天生领袖
的迫人气势震压他们。再怎么说,他都是一帮之主,老家伙不敢不卖面子给他。
    “有什么好说的!这笔帐他那条烂命还不够赔。”钱老气黑了脸,也被后生晚辈的
态度惹毛了。
    黑豹文风不动,不知是修养到家,还是一个不小心真给睡着了。
    “老家伙,这几天你们派来的人少说有二十几个,敢动到总部头上来,你们胆子也
够大了。”青狼吊儿郎当地将椅子往后斜靠着墙,双腿放肆地放上桌面,此举无疑有轻
视的成分在。
    “太放肆了!”李老大喝,红光满面的脸因横肉过多,颤抖地动着。
    “再怎么放肆也比不过你们。”战火一旦掀起,不战个你死我活也没意思。蓝虎将
数据丢到李老跟前,“那些数目只是冰山一角,你们看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
    五个老人拾起眼前的数据一舂,脸色逐一转黑。
    “哇!你们的血液循环好得让我刮目相看。”青狼啧啧称奇。
    “这……这是哪里来的?”他们将数据丢下,由最年轻的孙老质问,其它四老在旁
韬光养晦。
    “你们平常花费的地方来的。”蓝虎锐利地嘲弄着他们,“妓院的帐单特别多。”
    “壮阳的补品也不少。”青狼翻着他那一份。“十万、八万的花,你们干脆兼营妓
院算了,一举还可数得。”老不死的,比年轻人“性”急。
    “你……你……”稍稍恢复元气的吴老,生气地瞪向任由手下胡来的白浩庭,“我
要你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反客为主。
    “我才想听听你们对这些数据的说法。”白活庭优闲地坐着,早有摊牌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青狼、蓝虎和黑豹连应付老家伙的精坤都没有,直接开炮。
    “我们到底是开帮元老,你爸爸看到我们都得礼让三分,你们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
人凭什么质问我们?”老家伙们又坐回原位和他们对峙,怎么也不认帐。
    “黑豹把我们打成重伤,你不闻不问,反而欺到我们头上来了。江湖该有的道义被
你们这些得寸进尺的后生晚辈破坏殆尽。”
    “竟然拿这些假造的数据诬赖我们。”
    “哇!轮流唱起黄梅调了。”青狼的手指跟着“咚隆咚隆咚隆……”地打节拍。
    “谁再说这份数据造假,我就割了谁的舌头。”黑豹血腥地开了口,眼睛仍是闭得
死紧。
    “你这是什么态度!”五老中有三老不堪被激,拍桌而起。“敢把我们打成重伤,
你就得受死。”
    “这里容得下你们大小声吗?”白浩庭凝视老家伙,不卑不亢地质问。“今天找你
们来,就是有诚心解决黑豹对你们的冒犯,如果大家不能心平气和,那就不太好了。”
他相信老家伙们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敢和“五色组”作对,只是拉不下面子。黑
豹也太激进了一点。
    “黑豹打伤我们这件事,你一定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五位老人中,带头的赵老坚
不妥
    “你们想要怎样的交代?”蓝虎沉稳地推推眼镜,“私吞了钱,还有什么资格谈交
代。”他根本看不起他们,当初如果是他下高雄调停,也不会给他们太好看。
    “你们的意思是想拿这笔亏空的钱,来抵他的命?”吴老火爆地拿起茶杯砸向黑豹,
但不知是年纪太大没劲道,还是惧怕不屑吭声的黑豹多些,不过一臂之遥的距离,居然
没丢中。
    目标物——黑豹,不关痛痒地无视于随着茶杯狂猛龒来的飓风。他绝美的脸被四溅
的碎片割出几道细长的血痕,却仍是气定神闲地闭着眼睛,不理会老家伙的挑贺。
    “我既然继任帮主,就表示我有权力对所有人和所有事做出裁决。”白浩庭丢给老
家伙一个阴狠的眼神,暗示别再造次。“黑豹打伤你们确实是他的不对,你们亏空了钱
也理亏。”难得黑豹忍住气,他在做面子给自己。
    “你想一事抵一事,门都没有。”孙老咽不下这口窝衮气。
    “上回是你们先动手,黑豹迫不得已才动手的,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吧!”青
狼也绷紧了脸,大有豁出去的架式。
    “他出言不逊,鸡道以我们的地位不能教训他?”吴老敛目咆哮。
    “你们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才会想致他于死地吧!”蓝虎危险地笑着。
    “好了,我现在想听听看你们要怎样的交代。”白浩庭保持中立,不想落人话柄。
黑豹虽然是他的好兄弟,可是他这次做得太绝了,让临死的老家伙建立大半生的威名毁
于一旦。现今道上的人纷纷嘲笑他们是孬种,这种被人耻笑的不堪让同是血性汉子的他
们忍不下气,因而急于找黑豹报仇,也唯有如此他们才得以服众,重振声威。
    “他的命。”钱老没得商量的答案,博得其它四老一致点头赞同。
    “你说,他们这几条烂命傎得吗?”青狼评估再评估后,意兴阑珊地问着蓝虎。
    “还用说。”他轻蔑地讥笑,“当然不值屁一个。”
    “你……”老家伙群起欲攻之。
    黑豹抽起随身捎带的猎刀,没有也不想睁开眼睛,刀子一拿起便随手往老家伙面前
一丢,十足不齿。亮森森的刀子适巧插在老家伙的桌上,他的不齿再次惹火了他们。
    “好了!”白浩庭大拍桌面厉喝,阻止老家伙纷纷想拿家伙力拚的举动,斯文的俊
容发狠地皱着,“这里由我作主,这件事我说了算数,谁都不准有意见。黑豹打伤了你
们是他失礼,你们吞了一笔为数不少的巨款和暗地里做的事,我也不可能就此放过。这
两件事相互抵消,黑豹必须摆酒向你们公开道歉,从今以后你们不得再动黑豹一根寒毛。”
    “如果我们不答应呢?”老家伙们气愤难平又有些心虚。这几年来他们私吞的钱的
确是天数。
    “你们可以退出‘云天盟’,那笔钱我不会追讨,可是谁敢动黑豹,就是和我有仇。”
白浩庭没有反驳余地地下最后通牒,“选择权在你们,我给你们一天时闲考虑。”说完,
他朝青狼去了个送客的眼神。
    “走吧!好好想一想,我们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青狼跳了起来。嘻皮笑脸地走
到门边,打开门。
    “你在威胁我们?”赵老大吼。
    “嘿!越老越聪明哦。”青狼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相。
    “放聪明点,老家伙。”蓝虎挑明了说。
    “你……”老家伙虽折服于心底,仍不愿太快给答复。他们当然知道和“云天盟”
脱离关系以后,孤立无援的他们处境将会有多危险,更何况这群兔嵬子早想痛宰他们而
后怏。
    白浩庭这个英气勃发的小伙子是个难得公正的仲裁人,既然他能不追究被暗吞的庞
大款项,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些皮肉伤。更何况他已经要黑豹这条我行我素、从不将他们
放在眼底的硬汉公开向他们道歉,也算是顾全他们的老脸。
    唉!老了,已没几年可活,人生海海,没必要计较太多,江山代有人才由,不妥协
也不行了。鱼贯而出的老人们,老态龙钟,很快地有了共识。
    白浩庭光是看他们垮下来的肩膀,就知道答案了。他早知道老家伙为顾全生命,一
定会妥协;困难的部分在黑豹这边,想要说服他摆酒席道歉,恐非易事。
    “你不会以为这家伙会答应吧?”蓝虎打趣地比比黑豹,问着白浩庭。
    “黑豹,你的意思呢?”白浩庭知道这场说服仗有得打。
    “别想!”黑豹说一不二,缓缓地张开阴郁的眼睛,“要我向那群垃圾道歉,不如
让他们宰了我。”说完,他没有商量余地地起身,手撑住窗抬,二话不说即跳了出去。
    唉!白浩庭不由得叹气。他不想勉强黑豹,可是这已是最好的方法。于情于理,他
都不可能为了黑豹而将老家伙做了,“云天盟”是建立在有义亦有道的基准上,他不想
以残酷的手段带领弟兄血洗江湖,也没有必要。
    “别叹气,事情或许有转寰的余地。”蓝虎不怎么有信心地望着黑黝黝的窗外。黑
豹的脾气好比厕所里的石头,既臭且硬。
    “黑豹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对他来说一律失效。白浩庭
一筹莫展。
    “也许可以请你的表妹当说客。”能让黑豹在乎的人,目前为止大概只有她了,或
者黑豹会为了她而委屈求全也说不定。
    “有用吗?”他一点也不乐观。
    “坦白说——没有。”蓝虎耸耸肩,“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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