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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寅月兴致勃勃跟着晏庭筠上练功房。
    今儿个她特地起了个大早,为了耍扇子,她可是不惜牺牲睡眠的,只是……她低头
看看自己的装扮。
    “庭筠,为什么要换上这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呢?我们不是要玩扇子吗?”
    “月儿,‘飞扇’是一门武学绝技,它不是用来玩的。如果你想学,就必须听我的
指示,不可以任意妄为,明白吗?”
    寅月点点头,听从他的话,盘起腿打坐。
    晏庭筠也静坐一旁,闭口养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寅月终于受不了了。
    “庭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教我玩……不,飞扇?”
    晏庭筠张开眼。“我已经开始教你了。”
    寅月睁大眼。“就这样坐着?!”
    这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她以为今天早上就可以像庭筠一样,任扇子在空中转来转
去,她还打算待会儿表演给莲姨肴呢!
    “月儿,我说过这是一门武学绝技,非一朝一夕可以学成,像你完全没有武功底子,
就必须由打坐开始修起。”
    “那……得修多久?”
    晏庭筠睨了她一眼。“少说也得五年。”
    “什么?!”寅月顿时跳起来。“得修五年?你骗人,你根本是不肯教我。”
    晏庭筠也站起身。“这是事实,月儿,飞扇并不是人人可以学成的杂技,不如我教
你一些比较简单的防身功夫,好吗?”
    “不要,你欺侮我!你不肯教我!”她生气的背转过身。
    “月儿,别耍脾气。”晏庭筠好言哄她。
    “我不管!都是你啦!人家昨晚还在莲姨面前夸下海口,今儿个要表演飞扇给她看,
现在……不成了啦!都是你害的啦!为什么不早告诉人家?我要出糗了,怎么办嘛?”
月儿急得哭了。个性倔强的她,一向说到做到,除了晏庭筠,在别人面前,可是从来不
出差错的聪明女孩。
    一见她掉泪,晏庭筠心急不已,她的自尊心强,很少在他面前哭,别人更是不见她
哭。
    “月儿,你别哭,是我不对,我应该先告诉你,别哭了好吗?我代你向娘解释,娘
会明白的。”
    她止住了泪水,却仍是一脸愁苦。“莲姨会取笑我。”
    “傻丫头,娘最疼你了,哪里舍得取笑你。”他为她拭泪,哄道。
    “你真的会告诉莲姨是你的错?”她张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仰望他。
    “好,我去自首,是我的错。”他轻拍她的粉颊。
    寅月露出笑容。“庭筠,我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听?”
    “你向来不管我听不听,都会主动告诉我,怎么今天这么礼貌,先问起我的意见了?”
    他挑眉笑道。
    “因为平常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呀!”
    “哦,你现在要说的事会想我生气?是不是你又打坏了我的宝贝?”
    “才不呢!是有关袁世轩的事,我知道提到他你会不高兴,所以才先问你听不听嘛。”
    晏庭筠顿时没了笑容。一想到昨晚宴会上袁世轩一直伴在月儿身侧,他便不悦了。
    寅月睨他一眼。“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还是别告诉你好了。”
    “不,我要听,他对你说了什么?全部告诉我。”
    “你真要听?”
    “说。”
    “好,你听了一定会觉得很好笑。”她迫不及待地说:“他昨晚一直说扬州水光山
色、风光明媚,美得像什么似的,还说他们袁家在扬州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虽然世代
经商,在扬州也颇有名望……”
    “他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他打断她的话,沉声问道。
    “对呀!刚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他对我说这些干什么,后来他问我一句:“月儿姑
娘可有兴趣到扬州来?”你说多好玩,他跟我说了那么多,就只为了问我想不想去扬州
玩。更夸张的是,他说我可以带娘一起去,他会将我娘当成他的母亲般照顾。庭筠,你
说是不是很好玩?”
    晏庭筠面无表情,两眼微瞇。“你怎么回答?”
    寅月说得正兴高采烈,忘了察言观色,想也不想便回道:“人家既然那么有礼貌请
我们去玩,我当然说好……”
    “你说好?!”他简直气得想掐死地。她实在该感谢他尚存着一丝理智,提醒他她
细嫩雪白的颈项经不起他一握。
    寅月吓了一跳,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庭筠,你别生气嘛,听我说完。我告诉他必须先问过你的意见,你不同意,我们
便不去了。”
    “你还会在乎我的意见吗?”他相当不悦,她竟敢答应别人的求婚!
    她马上点头。“我当然在乎了。如果你不去扬州玩,我一个人也不能去呀!”
    晏庭筠登时楞住。“你说……去扬州玩?我带你去?”
    “是呀!你不带我去,谁带我去?我一个人又不认识路。”寅月盯着他,觉得他的
问题非常可笑。
    天呀!这个误会可大了!他的小月儿有时候真是天真得令人汗颜。
    一想到月儿如此重视他,他便满意地笑了。
    寅月瞧见他笑,便也跟着笑了。
    “真好玩!你和袁世轩的反应完全相反呢。他先是一副惊喜的表情,听到我提起你
时,便显得落落寡欢:而你则先是一副吓死人的表情,听完我的话,却又笑了。我想,
你们两人一定是天生相克。”
    晏庭筠但笑不语,这会儿他倒是颇同情袁世轩。
    同时他心里已开始思索,该如何做才能在众人的祝福下完成他和寅月的婚礼?
    晏家四兄弟,老四晏关云淡泊名利,喜好游山玩水,日前四处游荡,不见踪影。
    老三晏关林主要负责北方一带生意。
    老二晏关海在朝为官,位居一品。
    老大晏关山已逐渐掌握晏家所有事业,坐镇长安指挥。如今他打算扩展南方事业,
决定与袁天合作,并且商议由晏庭筠全权负责。
    因此,晏庭筠必须离开长安,下江南去。
    此去,非短期可回,最快,也是一、两年后的事。
    身为晏氏一门下一任龙头老大,此去是磨练,也是家族对他的考验,要让所有人服
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成就一番作为。
    对晏庭筠来说,成功扩展南方事业,那简直易如反掌,但在此之前,他与月儿的事
必须先办妥。
    “娶月儿?她是谁?哪一家名门闺秀?”晏老夫人故作茫然。
    “奶奶,月儿是我和爹十五年前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孩。”晏庭筠解释。
    “那个身世不明的姑娘?”晏老太爷皱起眉头。
    “爷爷,月儿并非身世不明,只因寅姨一直未能恢复记忆,所以……”
    “她一日不恢复记忆,她的女儿就是身世不明的孩子!万一她出身杂户、奴隶之家,
你该明白,你们身分悬殊,门户不当,不能匹配。”晏老太爷斩钉截铁地说。
    “公公,如嫣绝非杂户出身,她的谈吐、举止高贵而优雅,琴棋书书样样不逊于媳
妇,若非系出名门,该也是书香之家。”白玉莲一旁说道。
    “玉连说得是。爹,当年庭筠发现寅夫人时,她的装扮就像个贵妇人。这几年我一
直派人在江南查访,可惜毫无进展,无法证明。”晏关山遗憾地说。
    眼看儿子、媳妇皆赞同这门亲事,晏老太爷也非顽固之人,正当他准备同意之际,
晏老夫人开口了。
    “庭筠,你可以先纳她为妾,改日,奶奶再帮你挑个门户相当的对象做你的正室。”
    “奶奶,今生除了月儿,我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我不要月儿受一丝委屈。”晏庭
筠的语气温和却坚定。
    晏老夫人一怔,想不到他用情如此之深,当下便改变语气,含笑道:“看来这位唤
月儿的小姑娘,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虽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她却故意假装
没有印象。
    “不瞒奶奶,月儿的确灵秀娴美。打小,我便教养她成为闺阁淑女。现在的月儿,
绝不逊于名门闺秀。”晏庭筠不疾不徐,没有得意的神情,彷佛他调教月儿是理所当然
的事。
    “你教她?!”晏老夫人非常惊讶。
    晏老太爷也同样是一副惊讶的神情,他明白他这唯一的孙儿生就不凡,成熟得令人
惊叹,但是,自己培养新娘?也未免太过于早熟了吧!
    “爷爷、奶奶应该信得过我吧?”
    “庭筠,你当真要娶月儿为妻?”她可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她要破坏!
    “是的,奶奶。”
    “你作的决定,我们当然不会反对。”晏老夫人笑道,心里已想到一个延缓之计。
    “谢谢奶奶。”说实话,他一向认为奶奶会反对,因为她出身名门世家,非常尊崇
传统规范,并且严守。
    “不过,只怕亲族们有话要说了。”晏老夫人说。
    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历来,婚姻即是家族的事,而非个人的事。这时代的婚姻
所显示的是旧家族的扩大,而非新家庭的成立,晏庭筠身为晏氏一门未来统帅,亲族们
对于他的婚配对象的身世背景自然特别重视。
    这也是晏庭筠必须打通的第二道关卡。
    “能得爷爷、奶奶支持,相信家族裹没有人会反对才是。”他是做如此想的。
    “只怕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月儿若成为你的媳妇,必须面对的可是一大家族的人,
如果亲人们不能接受她,背地里对她冷嘲热讽,或者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欺侮她,庭筠,
这都不是你乐见的情形吧?”晏老夫人和蔼的说了一番“深谋远虑”的话。
    晏庭筠闻言,顿时眉头纠结。
    晏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接着又说:“你不妨先下江南,
一方面,尽速扩展南方事业,让亲众钦服;一方面,全力寻查月儿的亲人。如此一来,
相信对于你和月儿的婚事必定有所助益。”
    晏关山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庭筠,你先下江南吧!”
    暂缓婚事,晏庭筠并无意见,只是他不希望独留月儿在长安。
    对于他表示要带月儿同行一事,晏老夫人当然大力反对了。
    “绝对不可以!你想以什么名目带她同往?丫鬟、奴婢?如果她未来将会是你的妻
子,此时更不应该拋头露面,落人话柄。更何况,成为你的妻子,多的是需要学习的地
方,我打算趁我还有一点力气,好好”教教“我未来的孙媳妇。”
    晏老夫人这一番冠冕堂皇、义正辞严的话,不仅打消晏庭筠原先的想法,更获得晏
老太爷和晏关山的赞同。
    白玉莲双眉微蹙。打从婆婆不反对这件婚事起,她心里便觉得不自在,她嫁进晏家
也二十年有余了,明白婆婆之所以接纳她,完全是看在她的出身背景上,这样的婆婆会
同意身世不明的月儿成为她的孙媳妇?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愿是她多心才好。
    微风拂面,晚霞满空。
    原本笑口常开的寅月,如今在斜阳映照下却是忧愁满面,挂着两行清泪。
    “庭筠,我不要离开你,你别丢下我呀!”
    面对着不停哀求他的月儿,晏庭筠的心纠结一团,疼惜不已。
    “月儿,听话,别哭了。”
    她摇摇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庭筠,你走了我怎么办?从来……从来我们都不
曾分开,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相信我,月儿,我很快就回来,两年……不,一年,等
我一年,好吗?”
    “不要!一年好长好长,我不要!”
    “月儿……”
    “你以前最疼我的。”
    “我永远都是最疼你的。”
    “你以前任何事情都依我。”
    “现在也是,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你骗人!你都要拋下我走了。”她攀住他的颈项,埋首他胸膛哭泣。
    “月儿,不是的,我只是暂时离开,等我办完南方的事,我会立刻回来。月儿,乖,
快别哭了好吗?”他轻言轻语地哄她。
    “如果你疼我、依我,那么,别去,别去什么南方,别离开我,即使是暂时,也都
不要,好吗?庭筠,我求求你。”她仰首哀怜地望着他。
    她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但是她不在乎,只要庭筠不离
开她,她什么都不在乎。
    他几乎要答应她的乞求了!
    “月儿……别让我为难,你长大了不是吗?大人是不会做无理的要求的。”
    “那……我不长大了,你还是一唤我小月儿,我们不分开,你永远陪我,好不好?”
    “傻丫头,别尽说些傻话了。我会尽快回来,你听话,乖乖待在家里,嗯?”
    “不,我有预感,你要永远离开我了,如果你去南方,我们……我们永远也不可能
在一起了。”寅月抽抽噎噎地说。
    “月儿,别胡说。”她认真的神情,令他深锁眉头。
    “不是胡说,我真的有预感。庭筠,你相信我,别让我们分开好吗?”她很着急。
    他拥住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听奶奶的话,好好当一个乖女孩,别在她面
前任性、使性子。明白吗?”
    她推开他。“我没有使性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嘛,庭筠!”
    他叹了口气。“月儿,我必须走。”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轻声说道。
    她明白自己总是在他面前任性妄为,所以他不相信她,以为她又在使性子,只为了
留住他。
    但是,她没有,这一次真的没有!她有很强烈的预感他们会分开。
    “月儿,答应我,要听奶奶的话,好吗?”
    “如果你要我听,我会听的。”寅月低喃。她知道没有希望了,最后一次,当一个
乖女孩吧!
    “很好。”他松了一口气,丝丝柔情化为浅浅的微笑。
    晏庭筠离开了。
    寅月奉命搬到晏知居陪伴晏老夫人。
    “月儿,在主屋要好好听老夫人的话,不可以惹她生气。”寅如嫣拉着女儿的手,
殷殷交代。
    “娘,我知道了,您别担心。”
    “你的性子娘最清楚,在晏梅园,有少爷护着你、夫人宠你,你可以事事不平则鸣,
意气风发;如今,少爷出外了,主屋也不在夫人的管辖范围内,遇事,你得多忍耐。要
记住,夫人收留我们,让我们母女有地方安居,这是最大的恩德。晏家一家人都是我们
的恩人,咱们即使一生为奴为婢也无以为报。”寅如妈眼眶里盈满泪水。
    “娘,您别哭,我会听话,不会失您颜面,您别伤心好吗?”
    老实说,她很不想去主屋,那位晏老夫人她看过几次,她是一位看起来很严肃的老
人,与莲姨完全不同。
    她不明白晏老夫人为什么要她搬去主屋,是庭筠的意思吗?记得他曾交代要她好好
听晏寅月笔直站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老夫人好。”
    晏老夫人不悦地皱着眉头,斥道:“嘻皮笑脸,成何体统!”
    寅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
    晏老夫人带着鄙视的目光,继续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寅月。”她不能生气。一道利刃般的光芒顿时投射在她脸上,对上她坦然
直视的眸子。
    “跟我说话要低着头,瞪着我看干什么,没教养的奴婢!”寅月一愣,然后绞扭着
双手,咬紧牙关,缓缓低下头。她答应过娘,答应过庭筠,她要听话。晏老夫人显然并
不满意,斜睨道:“以后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尊卑不分。”
    寅月垂首,身体不停颤抖。她要忍耐,不能第一天就教娘担心。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我……奴婢明白。”她几乎要哭了。这是她从来没受过的侮辱!
    “好,庭筠说得没错,你的确可教。”晏老夫人总算稍微满意。
    寅月惊呆了!
    庭筠……庭筠说了什么?是庭筠的意思?!
    不!不可能!庭筠疼她、惜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屈辱。
    不会是他……
    寅月一向被晏庭筠小心呵护着长大,从不识世间有善恶,人情有冷暖,更不晓人生
而不平等,贵贱有别,这些向来是晏庭筠极力避开,不教她,也不让她知道的,他不要
月儿心灵受污染,更不要她因身分悬殊而远离他。
    这样的她,如何斗得过过年近七十,工心计,善谋略地位而高高在上的晏老夫人!
    在主屋住了三天,寅月如度三年。
    白玉莲忍了三天,终于来看她。
    寅月住的是晏老夫人特地令人重新布置的“玉楼”,华丽而典雅;穿得是晏老夫人
请人赶工缝制的锦衣玉袍;身边没伺候的丫鬟则是晏老夫人最“满意”的银喜。
    在见到晏老夫人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白玉莲放下心中悬吊着的大石头,同时
对自己怀疑婆婆的用心感到惭愧不已。
    “月儿,奶奶一向疼庭筠,对你是爱屋及乌,你要好好陪她,知道吗?”
    “莲姨……”寅月满腹委屈无从申诉,好不容易盼到莲姨来看自己,想对她诉的苦
却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呀!
    “月儿,怎么了?是不是这儿的人你不熟,过不惯?”见她没有一丝笑容,双眸添
愁,白玉莲关心的问。
    寅月连忙点头。“莲姨,我可不可以回晏梅园?我……我想我娘,想和您住一起,
好不好?”
    白玉莲失笑。“傻孩子,你想如嫣,尽可以回去看她;咱们也算是住在一起,不过
是这个家太大,距离远了些。”
    “莲姨,我不能回晏梅园吗?”寅月顿感失望。
    白玉莲认真看着她。“月儿,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在这儿……过得好吧?”
    寅月抬头,到嘴边的话,在接触到银喜犀利的眼神后,硬是吞了回去,勉强弯起一
抹苦笑。“我……我只是……很想庭筠。”
    她说不出口她在这里过得“好”。好得成天听人冷嘲热讽,好得必须卑躬屈膝,好
得处处受人监视。
    “这也难怪,你和庭筠还不曾分开过呢!”
    “莲姨,我娘还好吧?”现在她总算了解长久以来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告,母亲是为
了她好,她后悔不该当成耳听风。
    “前两天受了点风寒,不过已经没事了,她还一直担心你呢!”
    热辣的酸楚便在喉咙,她从来只会让母亲为她操心。
    “莲姨,您请娘放心,我很听她的话,请她好好照顾身子,别又着凉了。”
    “好,我会转告她。哎!这几年多亏有你娘陪着我,帮我管理家务,又听我唠叨,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呢!”白玉莲突然感慨道。
    “娘常告诉我,莲姨一家待我们恩重如山,这辈子就是为奴为婢,也难报救命与收
留之恩。”
    如今,一点一滴想起娘的话,她的心里竟不再那么苦了。
    娘说得没错,做人要懂得感恩,以前的她太不知感恩图报了。
    “月儿,我早告诉过你,你娘的缺点就是时常把什么恩呀德呀挂在嘴上,怎么现在
你也学起她来了。”白玉莲瞪她一眼,佯装不悦。
    寅月笑了笑。“莲姨,您忘了?我是我娘的女儿呀!”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有其母必有其女?”白玉莲摇摇头。“你娘是大美女,你的容
貌承袭了她是好事,不过她的性格太过谦躬,你还是别学了。一个如嫣,已经够教我没
辙了。”
    白玉莲又和寅月聊了一会儿,才安心回晏梅园。
    银喜一脸奉承巴结的送走了晏大夫人,回过头,却马上摆出不屑的面孔睇睨寅月。
    “你别以为大夫人对你好就跩起来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哼!当年要不是
少爷好心捡回你们,你和你娘早冻死在路边了,还自以为真是千金贵体呢!”
    寅月不理会她的嘲谑,径自回房去。晏老夫人命令她三天得刺绣一幅,图案还得自
绘,没完成便不得就寝。
    现在她这一幅牡丹图,怕非得到三更半夜才能完成了。
    这又是晏老夫人“高明”之处,刺绣本是闺阁千金必习的课程之一,人们见她成天
待在房裹刺绣,也只适老夫人教导有方,哪里知道根本是存心虐待她,明明十天才能完
成,却要她在三天之内赶完。
    她一回到内房,银喜也跟了进去。
    “寅月,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身分,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直呼少爷的名字。”
    寅月默不作声,当银喜不存在似的。
    “有老夫人在,你这辈子别妄想能够嫁给少爷。”银喜得意地嘲笑她,“狐狸精、
卑贱、下流,长得一副专门勾引男人的骚样,还想迷惑少爷,一看就知道不合是什么好
出身,八成是你娘偷男人……”
    啪!
    寅月很用力地甩她一巴掌,双眸脾喷火似地怒瞪她。“我寅月欠的是晏家的恩,不
是你,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侮辱我娘,我会撕烂你的嘴!”
    银喜吓白了脸,一时愣在原地,直到摸到热辣的脸颊上有血丝,才想起要高声大嚷
——
    “哇啊!你打伤了我!你……我要去告诉老夫人!那些话都是老夫人说的,有胆子,
你去撕烂她的嘴啊!”
    她怕寅月再打她,说完便跑了出去。
    寅月一直咬牙忍住的泪水,终于滴下来了。
    她的双眸滴的是晶莹的珍珠,白皙的手掌流的却是鲜红的“热泪”!
    银喜脸颊上的血是牠的,寅月怕自己因为一番不堪入耳的言词而泪水决堤,她用针
刺自己,情愿流血,也不在别人面前掉一滴泪!
    她很快擦掉脸上的泪。
    她知道,她没有时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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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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