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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冬去春还来,年刚过,满院春风,花开遍地,蛱蝶飞来过墙去,正是春意浓时。半
年多来,棠昱随着上官耀四处遛达,一天是茶馆,一天凌月楼,一天到郊外踏青,一天
又到了酒楼、市集的,足迹踩遍了整个扬州城,最近呢,渐渐的有些腻了。这一日,少
爷又进了藏书阁,算一算五天有两天他会窝在面到了日落黄昏才出来,和他相处久了,
她也渐渐的明白她家少爷的确是才高八斗,不管是在茶馆、酒楼和人吟诗作对,都能蠃
得满堂彩。只可惜啊,他生在上官家,不能为官,会写作文章也等于空谈,生为上官家
的人,能精打细算,有经商才能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这一点,连她这个丫鬟都要摇头了,没看过有人出手比她家少爷大方的,也没
看过她家少爷到自家商行去管过帐。
    她家少爷整天就晓得吃喝玩乐,尤其还近墨者黑,经常跟那个古四爷混在一起,说
起那个古缙,她还真不曾在烟花酒地以外的地方见过他呢。
    “真是个败类!”棠昱就坐在水廊边,手端着一盘老夫人送过来给少爷的精致糕饼,
一边喂着鱼,一边自个儿吃,一边兼骂人。
    上官耀出了藏书阁,就看到水廊下的她。这丫头又吃他的点心了!
    “你骂哪个败类?”他耳尖得很。棠昱抬头才看见他,差点被一口来不及咽下的糕
点梗在喉咙给噎死!
    上官耀眼明手快,在她背部拍了两下,助她吞下喉的食物,免得自己不明不白给冠
上“借饼杀人”之罪。
    “咳、咳!水、水……”她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挥着找水。
    上官耀拿起搁在旁边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她,边蹙起眉头,“死丫头,居然偷我的
桂花茶!棠昱接过杯子,先一口喝了,润了喉,舒畅后才松一口气,攒起两叶柳眉,眼
儿“白”向上官耀,“少爷,你怎么走路都没半点声音的啊!我差点给你吓死了……”
“是噎死。”上官耀慢条斯理地纠正,一嘴的讥讽味。
    棠昱皱皱俏鼻,“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吓着我,我哪会给噎着啊。”
    “这要怪你嘴馋,报应,老天有眼。懂吗?”上官耀两手交抱。
    棠昱可不平,“你还说呢,要不是你不喜欢吃甜的,累得我得努力帮你解决这盘糕
点,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不感激我也算了,还来怪我!”
    哪一次老夫人送来的点心他吃了?还不是都喂了鱼!
    上官耀拿起那一壶茶,“这个呢?你怎么解释啊?”棠昱瞅着还热着的桂花茶,眨
了眨长而鬈翘的睫毛,“这个……是煎给你喝的呀,你看我专程等在这儿也晓得嘛。”
    一壶茶都喝去一大半了,还睁眼说瞎话。上官耀懒得与她计较这些琐事。
    “你刚才骂谁败类来着?”这丫鬟要是敢在背后骂少爷他,肯定赏她一顿皮肉痛!
棠昱眼珠一溜,乘机说道:“自然是指那位终日沉沦在酒色的古四爷了。
    少爷,不是我说你,你要找人为伴,起码也挑个像样的人。
    上官耀瞅睇她,“依你说,哪个是像样的人?”棠昱还真端起架子正经说道:“那
位黑三爷呢,勉强还能入目。人品最好呢,就属向二爷。少爷如果经常与二爷接触,那
品格肯定高多了。”
    说起向非玉,棠昱眉飞色舞,就差没直接把“仰慕”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上官耀早看穿了这丫头的心思,方才也不过是随便问问,其实早把她喉咙的话给猜
透了。
    “是啊,你当然希望我多约那块冷玉,如此才好多给你机会。”上官耀扬扇扇了扇,
不疾不徐掀了她的心事。
    两朵红云顿时飞染了她双颊,一下子她恼羞成怒,瞪大凤眼,“少爷!我这是为你
好!人家不是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不听也就算了,怎能反过来嘲讽我!”
    上官耀笑了笑,“好个‘忠言谏主’的忠心丫鬟哩。”
    “只可惜忠言逆耳,忠仆不讨赏哩。”棠昱嘴利地嘲弄回去。
    “会偷主人茶喝的‘忠仆’我倒是第一次见。”上官耀笑着转进厅堂。
    棠昱跟在后面,两只眼睛在自己的绣鞋和少爷的衣裳下摆之间转着,脑袋就一直转
着要不要来个“不小心”。不过光想像这个傲气十足的少爷跌个狗吃屎的模样,心也爽
快多了。
    “少爷,刚才福伯过来通知,今晚老夫人要与少爷用膳,已经在桃花亭摆了席了。”
上官耀闻言住了步,转过身来。棠昱还低着头,脑袋还在“那边”快意地转着,一时不
及反应,额头便这么撞上了上官耀的胸膛!
    “哎哟!好痛啊……”她的手抚揉额头,怎么她家少爷的胸膛那么硬啊!
    “少爷,你怀藏了铁块不成?”她狐疑兼指控地朝他睇睨。
    她家少爷不过是一名文人,哪可能胸膛那么硬!
    上官耀没理会她,心关心着他的祖母突然在桃花亭摆席一定有目的。“丫头,老夫
人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棠昱瞅着他,揶揄地道:“少爷,你不是常说我是老夫人的
‘眼线’,专管少爷的‘好事’的吗?怎么现在反而问起我这‘细作’来了。”
    这丫头!上官耀蹙起眉头,“再贫嘴有你一顿打,快说!棠昱眨了眨眼睛,柔和而
和悦地开口,“少爷,你这是要奴婢‘背叛’老夫人耶,奴婢一向对老夫人‘忠心耿耿’,
您是知道的。”
    睁眼说瞎话!上官耀瞪着她好半晌,方才一急,忘了这丫头不受威胁这一套。
    不过……眼下瞧这丫头成这样,果真她是知道些端倪的。
    他重新扯起嘴角,“这样吧,以后老夫人有点心往这送,都由你受了。还想吃什么,
也尽管让福伯送,就说是我要的。行吧?”棠昱不满地流露狐疑的眼色,“少爷,你这
是在贿赂我,还是拐着弯在骂我‘嘴馋’啊?”
    这丫头还不笨嘛,两样她都猜着了。上官耀扬起嘴角,“不说暗话,你为我做事,
我给你‘方便’,各得好处。”
    这也是。樱桃小嘴微微地上扬,“可是少爷啊,你刚才还‘诬陷’奴婢偷喝了你的
桂花茶呢。”上官耀嘴咬牙切齿,笑容却依然挂着,“丫头,你知道少爷我是跟你开玩
笑的。”“哦,少爷是叫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上官耀“笑”眯了眼,“丫头……”
    “我说少爷,你大概不想知道老夫人特别在桃花亭‘等你’的理由了吧?”棠昱一
脸的遗憾,“那奴婢告退。”
    她方才转身,上官耀就揪住她的辫子,“行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还不快说!”
棠昱这才笑得一脸的灿烂和得意,“老实说,我今天都还没见过老夫人……”“死丫头……”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我没见过老夫人,不过我从福伯那儿得到一个消息。
听说今天一早岳家老爷来过了,所以我想老夫人今晚要和少爷谈的事不为别的,正是为
少爷的亲事来着。”棠昱玩弄着发辫,聪慧而明亮如晨星的灵眸得意地望着她家少爷。
    上官耀闻言,两道浓眉差点碰在一块。
※※※
    桃花亭,雕梁画栋,六角飞檐,气势峰嵘。亭的正中,一张圆形餐桌,桌上大盘小
碟堆满着各色菜肴,一只硕大古铜酒壶上,双龙盘绕,日月争辉。桌子周围是一圈鼓形
的圆瓷坐凳。
    桃花亭外,桃花围绕,如今春风桃李花开日,正是桃花亭最艳的时节。任是在夜色
中,也要偷着月儿一点银辉,怒放娇艳。
    一向只在特别的日子或宴客,上官老夫人才有兴致在这摆席,这是谁都知道的。掌
管着上官家内外的大小事务,老夫人是很忙碌的。
    “难得你你今日好兴致,我敬你你一杯。”上官耀勤快地为她斟酒,又举杯邀请。
老夫人看孙儿眉开眼笑,也高兴地举起杯来。
    “老夫人,酒容易伤身,奴婢劝您‘适量’哪。”棠昱就站在一旁,完全没理会上
官耀瞪过来的白眼。她岂不知她家少爷打算先灌醉老夫人,等老夫人脑袋浑沌之际,说
服她将亲事再延,等明儿老夫人酒醒,话已经出口,便来不及收回了。
    本来上官耀十五岁时,老夫人就准备将孙媳妇迎进门了,结果上官耀以诸多藉口将
亲事一延再延,到了今年他都十九岁,他的媳妇也都有十七岁了,如今岳家老爷亲自上
门来说,一向渴望子孙繁荣的老夫人自然乐见其成,这下,任是上官耀再有三张舌粲莲
花嘴,怕也辩不过一心一意期待“百子千孙”的老夫人。
    如今,“酒计”也给死丫头识破,怕他这一次是娶亲娶定了。
    老夫人听了丫鬟的话,微笑着点点头,只略略沾唇,“儿,这没有外人,你也坐下
来吧。”自从易先生说棠昱能够化上官耀的劫数以后,老夫人对她的喜爱自然又转深、
转浓,几乎要把她当做自家人看待了。
    “多谢老夫人,奴婢不敢。”棠昱甜甜地一笑,福了一福。
    “你也有不敢的事吗?”上官耀冷哼,语气满是嘲讽。
    棠昱稀知道他记恨来着,灵眸一转,嘴边的笑容更甜,“奴婢瞧少爷‘红光满面’,
莫非有喜事……”她还特别拉长了尾音,怕老夫人会意不过来哩。
    上官耀已经咬牙切齿,眼角正巧往下瞥,嘴角一扬,足下锦靴就往一只绣鞋尖儿踩
去。“哎哟!”棠昱立刻弯了腰,抬了脚,气呼呼地瞪着上官耀。
    老夫人正要开口,见她喊叫,不解地望向她,“儿,你怎么啦?”
    “对啊,怎么啦?”上官耀咧着白眩的牙齿,扇儿摇摆得轻快,那双写尽得意与快
意的眼神更是迷人。
    可恶、可恶、可恶!这个人真不是君子!不知道君子是动口不动手的吗?
    棠昱在老夫人的注视下,不好明目张胆再瞪死上官耀,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在心骂他
个永世不得超生。
    “老夫人,奴婢被一只航脏、下流、无耻的臭虫咬了脚了。”明着不能骂,暗着也
要咒他个够。
    “臭虫?”老夫人一脸迷惘,接着又关心,“你也别顾着礼数了,快坐下来看看,
要不要紧?”
    “谢老夫人关心,那种‘臭虫’奴婢见多了,不要紧的。”老夫人都开了两次口了,
她只好依言坐下来,却是远远离开上官耀的位子。
    “当真不要紧吗?教你形容得如此不堪的臭虫‘给咬着’,这脚不烂掉吗?”
    上官耀可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指桑骂槐呢,反而那柄书画扇子还摇出了阵阵春风。棠
昱望着他笑嘻嘻的嘴脸,火气高张,却也摆出一张笑脸,“少爷如此关心奴婢,要折煞
奴婢了。”她转眼,“老夫人,您和少爷有正事要谈吧,可千万别让奴婢耽搁了。”眼
看着上官耀的笑容渐渐褪去,棠昱这才开怀。
    “臭丫头!”上官耀收了扇,在老夫人耳力不及的范围内低咒了声。
    棠昱即使没听见这声咒骂,光看她家少爷的嘴形也知道他指骂着她来着,这下笑容
更为灿烂。老夫人和蔼地微笑,“你真懂事。耀儿,儿说得没错,我正有要事告诉你,
是关于你的亲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媳妇早已经到了该嫁之年,就等你去迎娶,我
想……”
    “你你,既然有算命的说我二十之前会有劫难,迎亲之事还是待明年再议吧,免得
我若有万一,误了郑家小姐。”上官耀截断老夫人的话。对于生死,他向来是不在意的,
提起来也就若无其事。
    “口无遮拦!”老夫人相当忌讳地立刻斥道,两道灰眉轻蹙,“易先生已经说过,
只要有儿在你身边,定能保你逢凶化吉,你休得再胡言。”
    “老夫人,您千万消气,易先生不是说了少爷今年运低吗?奴婢听说运气不好的人
周围常有一些‘坏东西’,奴婢想少爷大概是给神怪之类上了身,才一时胡言乱语,您
可别往心去。”棠昱赶紧到老夫人身旁帮她顺顺气。
    神怪上身?!真亏她掰得出来!上官耀听了差点被她荒诞不经的说辞气结。他提起
劫难之说,不过是为了拖延亲事,可不是当真信了那江湖术士,这丫头!
    而一向对这方面极为敏感的老夫人一听,立刻就正了色,紧张地抓住棠昱的手,
“怎么回事?他这几日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儿,你快说来听听。”棠昱眼珠一转,脸上马上是一片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老夫人胸口一阵紧,急着又催促,“莫非真有?
    儿,你快说啊!”
    “不敢瞒老夫人,少爷这几日是有些古怪,非但会自言自语,脾气还变得暴戾……”
    “你你。这丫头信口雌黄,怎么能当真!我一点事也没有。”上官耀过去拉过棠昱,
“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当真揍人了!”棠昱不理他,却反而慌着一张脸跑回老夫人
身边,慌乱地说:“老夫人您瞧,少爷平时一向斯文有礼,眼下却要追着奴婢打了,还
说没有呢!这……这不请易先生再回来看看,可还得了?”
    这怎么说,丫鬟唯有面对她家少爷时才拿出“真面目”来,在老夫人面前可是聪慧
伶俐又善解人意的,自然得到老夫人的信赖。而这位熟读圣贤书,深知百善孝为先的少
爷,从来在祖母面前都是和颜悦色的,一张利嘴也只拿来和丫鬟斗,所以眼下这情况………
一向迷信的老夫人哪还能够不信以为真!
    “阿弭陀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造孽啊!”这下老夫人也管不得迎亲的事了,
一脸忧心忡忡地喃喃念道:“眼下要找易先生怕是远水救不着近火,我看……不如先请
道长过来作法。”
    “老夫人说得有理,最近少爷偶尔面有厉色,可能还是厉鬼缠身呢,我立刻去请一
位道长来。”棠昱说完,转身就要走。
    上官耀扯住她的发辫,“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红光满面’,怎么这会儿我又‘面有
厉色’了?你这张嘴真能颠倒黑白啊。”棠昱既然已经说他是鬼缠身,自然不会同鬼说
人话了,她直接就把眼光转了。“老夫人,少爷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愈来愈严重了,
怎么办?
    老夫人一张脸苍白,早已经慌得心神不宁了,哪还冷静得下,思索她这唯一的孙儿
到底中了邪没有,这方面事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阿福!阿福啊!”老夫人提声唤人来,又对丫鬟说:“儿,你赶紧带少爷回双月
楼,我让阿福立刻去请道长。”
    “你你……”上官耀真是百口莫辩,他真不敢相信如此荒谬的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身
上。“儿,快带少爷回去。”当真上官耀愈想解释,老夫人就愈加相信他身上有鬼作怪。
“是的,老夫人。”棠昱赶紧拉着上官耀离开桃花亭。
    “你这丫头!看我怎么修理你!”上官耀可气了,不必棠昱拉他,他反而抓住她的
手一路拖回双月楼。棠昱却笑着低声说:“少爷啊,你这样张牙舞爪的嚷,要是老夫人
再有怀疑,我立刻把头输给你。”眼下得意的嘴脸,却在遇着正被唤来的福伯时又转变
成担惊受怕的模样,“福伯,快点啊!少爷神志不清了!
    “啊?”福伯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倒也见到上官耀居然反常的一脸暴怒。
    “快啊,快去请道长啊!”棠昱边被拖回,还边“求救”。
    “正好赶得及为你超度!”上官耀气得青筋怒爆。
    一进入双月楼,上官耀马上甩了她的手,对上她,指上她,却还来不及骂上半句,
棠昱先抢白。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叉腰瞪眼,气势可一点也不逊于身为少爷
的上官耀。上官耀一愣。这丫头……
    “你安好心?连鬼怪附体你也扯得出来,还让老人家担心得几乎昏厥,你这叫好心?
这叫心怀鬼胎!这叫唯恐天下不乱!”棠昱攒着两叶柳眉偏过头,捂起耳朵,“我耳朵
没聋,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你……”“等等!”棠昱在他继续开骂之前先大喊,“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就
能打消老夫人要你迎亲的念头吗?”
    “你别以为你声音大就能压……”上官耀还怒指着她,气焰燃烧到一半却突然一怔,
狐疑地眯眼瞅住她,“你说什么?”棠昱圆亮着一双可比天上明月的凤眼瞪住他,语落
如珠,“你承认耳聋我便再说一遍!”
    “那你别说。”书画扇子刷地一声展成半月,在他手中轻轻摇晃起来。穿过前院,
他拾阶往厅堂走去,心思索起她的话。棠昱瞪着他的背影,纤手撩起罗纱裙拾级而上。
    进得厅堂,她便寻了张椅子坐下,自己倒了桂花茶来喝。
    上官耀摇着扇子,在厅走了两圈,但看他那张沉思的神色渐渐有拨云见日的明朗,
想来是反应过来了。
    他一收扇,往手掌一拍,黑眸炯亮,笑逐颜开地靠近丫鬟,“我明白了,你是要我
‘装病’,好顺理成章的延后亲事。”棠昱慢条斯理地搁下茶杯,抬起一双凤眼瞅他,
“少爷是才气过人,文才天纵,就可惜反应差了一点。”
    上官耀看着这名愈来愈嚣张的丫鬟,谁想得到她前一刻还和自己作对,下一瞬间会
帮起自己来了,这哪能怪少爷他反应慢,应该说是她反覆无常才对。
    “丫头,把你的计谋说一遍来听。”他搁下扇子,在她旁边坐下。
    棠昱帮自己添茶,也“顺便”帮他倒上一杯,然后拿起少爷的扇子自在地摇起来,
“那少爷方才说的‘心怀鬼胎’、‘唯恐天下不乱’的话呢?”
    “收回。”他倒也乾脆俐落,另外还有奉送,“莫怪冷玉要夸你冰雪聪明,你果真
机灵。”一听说那位向二爷夸奖过自己,棠昱的眼很快注入了光彩,“二爷真的夸过我?”
    “夸的还不只这些呢。”上官耀扬起嘴角,眸底掠过一抹狡黠,“丫头,先谈正事
如何?”棠昱一怔,狐疑地瞅着上官耀,“我看二爷夸过我不是真,少爷为达目的,不
择手段才是真的。”
    好聪敏的丫头!俊脸上的笑容更迷人,“你多疑了。”棠昱想想时间不多,就暂时
莫与他逞口舌之快了,便正色道:“我想老夫人一会儿便会过来,闲话莫说了。少爷如
果当真要延缓娶亲,就得装成中了邪的样子,务必要瞒过一家上下,余下的就让我来处
理了。”她玩着发,双眸闪烁着兴味的光芒。
    上官耀却有一丝顾虑,“你你相当迷信,若是要为我冲喜,怕不是弄巧成拙了?”
    “少爷莫忘了,岳家老爷就郑小姐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只要将少爷撞邪的事闹到人
尽皆知,郑家两老基于保护女儿的心态,自然不肯她这时候进上官家门,你说是不?”
她家少爷呢,就是自信惯了,满身傲气,大概忘了郑家可也不是寻常人家。
    说起郑家,郑老爷是州刺史,在地方上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郑家富贵利达与富甲
一方的上官家算是门当户对的。
    上官耀扬起嘴角,只因往常被催婚惯了,过去两年郑刺史每见着他面,总有意无意
暗示着要他上门迎亲,他这才会一时胡涂了。
    “言之有理。”他端起茶,这会儿当真可以松一口气了。
    “可不只如此,我还料到一会儿来的肯定是觉明观那什么真人的大嘴道士,这个假
道人莲花妙舌,无中生有,没有一点真本事,常藉着一群信徒宁可信其有的心理危言耸
听,再乘机敛财,我们这一招呢,正好让他逮着了机会将老夫人当成送财菩萨,不怕他
有本事揭穿你假中邪,就怕他可能说得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说到这儿,她
反倒得意不起来,老夫人一向善待她呢。
    上官耀狐疑地瞅着她,“你连这也算计到了?
    “我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困难。”她昂起下巴,手一把扇子
频频招摇生风。
    如果一切全如她所言,那么上官耀可要对这个丫鬟再一次另眼相看了。她真有如此
过人机智,料事如神?
    正当上官耀盯着丫鬟看时,丫鬟突然注意到手中这把少爷的扇子,上面绘着一幅山
水丹青,栩栩如生,好不简单,但教她驻眼留意的却是上面的一个字……这字好熟悉,
她不识字,不晓得这个字该怎么念,别的字她也许看过就忘,但这个字。她永远也不会
忘记。怎么少爷的扇子上也有这个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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