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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园丁傍架摘黄瓜,村女沿篱采碧花。
    城市尚余三伏热,秋光先到野人家。
                宋?陆游(秋怀)
    秋高气爽,最宜踏青。
    “子午岭”上的头儿们,逮着空闲便人山打猎,总能满载而归,女人家便忙着处理
猎物,把最好的上肉奉献给当家夫人。
    秦宝宝一向远离厨房,自然分不清楚哪一部分是上肉,哪一部分是粗肉,那些送来
的猎物一概拿进厨房,交给厨房老赵去煎、煮、炒、炸。其实,她天生不大爱吃肉,但
也不会谢绝对方美意,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吃过几次野味,她会回赠一些女人家用的
东西,或送小孩子的玩具,皆大欢喜。
    那些头儿的夫人们,虽说不是个个皆厨房高手。最少也端得出一两样拿手好菜,难
道宝宝真能无动于衷,完全不受刺激吗?非也,结婚之前,她也进过厨房想表现一下,
结果是家丁跑下来哀求她高抬贵手,别虐待那些锅镶碗盆了!她仍不死心,却险些火烧
厨房,惊动了卫紫衣,软硬兼施的使她死了心。
    不进厨房既是老公的命令,她也就不以笨拙为耻了。
    “我天生好命嘛!”有时还会自我解嘲。
    实际上,她偶尔也会羡慕那些忙着料理的妇人,成天脑子里转着如何变换菜色好喂
饱丈夫和孩子,没空胡思乱想,少惹许多闲愁。
    她的毛病,就在于太闲。
    秋风起分,她思荣枯无常:“今日樱花落,明朝桐树秋。”她会联想到白居易的诗:
“树树千年终是朽,耀花一日自为荣,生去死来都是幻,幻人哀乐系何情。”觉得汲汲
追求名利是没必要的傻事。
    秋月如眉时,她会叹息:“谁将两地如弦月,合作玲拢白玉盘。”娟娟月,嫦娥也
孤垫冷枕吧!
    因为太闲,偶拾闲趣亦是乐事。
    如水夜色,她不只一次:“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有夫君相伴,一点小乐子都极富情趣。
    可惜,她这样一位富贵闲人,却有一个难得清闲的丈夫。
    本来嘛,假使夫妻两个人都没事干,不仅生计有问题,成天大眼瞪小眼,久了也乏
味;但是,也不该过于忙碌吧,是不是?冷落娇妻是不对的。眼看太阳都下山了,卫紫
衣仍不回“黑云楼”休息,只派战平回来传说,说今晚要和三位领主讨论事宜,叮嘱她
独自早睡,不必守候。
    “我可怜的劳碌命的丈夫。”宝宝半是心疼半是埋怨,着手开一张进补药膳的方子,
交代老赵尽快预备,等卫紫衣倦极返巢时好当消夜。
    “夫人!”女婢小雏进来请示。
    宝宝打断思路,发烦地问:“什么事?”
    “领主夫人和三领主夫人一起来看你。”
    “一起来的?”
    “正是。”
    “有点稀奇。”不过,无聊之时有人上门叙话,宝宝不由脸现倔意的微笑。”
    称去奉茶,小心伺候,我随后就到。”
    小雏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二领主夫人紫玉竹因为胞妹紫秋茹暗恋卫紫衣不成,一直对宝宝不冷不热,只维持
表面的礼数,原因不外是宝宝横互在卫紫衣面前,便得色艺双绝的紫秋茹尝到了今生最
痛苦的失败,无颜再上子午岭,姊妹已多时不曾谋面。
    而宝宝是一点愧疚感也没有,这使得紫玉竹更加介意。
    今日她可是来化敌为友?
    宝宝开始感到有趣了,思博又活络起来。
    “管他呢!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无求到处人情好,不饮让他酒价高。
    个人过个人的日子,谁怕谁?
    宝宝这人是软来软去,硬来硬去,“宁食开眉粥,不吃皱眉饭”的那等人,谁要是
当面给她脸色看,她不怒反喜,因为“整人有理”嘛!这时她略略整理了一下容妆,千
娇百媚的下楼见客。
    比起席夫人的贤妻良母形象,紫玉竹别有一股不可言喻的端丽气质,她出名甚早,
过去是“紫竹宫”的宫主,虽说嫁为人妇,尽敛锋芒,然而,论姿色是艳若桃李,观气
度又高雅端庄,看起来就是与众不同。
    见礼后,主客双双落坐,闲谈之下,原来是来邀请宝宝明日二起进城,东街的娘娘
庙听说很灵,很多人前去求子都应验。
    席夫人露出一种似开朗、似惆怅的笑容说:“我自己是不抱希望了,老蚌生珠从来
少见。只是,两位都正当青春,理该早日求个子嗣,以安君心,我呢,则陪两位去凑个
兴。”
    宝宝没有多作考虑便应诺,她并不像席夫人那样对烧香有兴趣,只是想到藉这个机
会出去溜达溜达,倒也名正言顺。她笑吟吟的说:“心诚则灵,心动神知,就这时候娘
娘已在送子名册上替席夫人记上一笑,明年包你抱个胖儿子。”
    席夫人倒有些好笑:“等来生吧!”
    紫玉竹则提出一个许多女人心底共同的疑问:为什么生孩子这事总是女人在自责,
四处求神拜佛,还自觉矮人一等?男人倒轻松,没良心的正好逮着借口纳妾,简直岂有
此理!”
    “纳妾?门儿都没有!”席夫人抢着表白:“我家那死老鬼偶尔在外面偷吃,给我
捉住小辫子就别想翻身,铁定教他连想都不敢想要纳妾。”
    紫玉竹对席夫人投以激赏的一瞥,正所谓志同道合。“嫂子好见识,是我们的女人
家的榜样。本来嘛,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女人就该低声下气,任凭男人作威作福,
以为丢给我们一句“贤慧”美名便是恩同再造,自当顺从认命,呸,岂有这个理!我与
嫂子看法相同,坚决反对男人纳妾。”
    席夫人加重语气:“本该如此。”
    宝宝连连点头。将心比心,若是卫紫衣突然宣告要纳妾,她只怕心痛到无泪的地步,
唯有一死以求解脱。“就是这话。”她趁机表达她的心意:“我们是该联手组织一个反
纳妾联盟,宣扬‘男人安分,女人才有贤慧的义务’等宗旨。”
    紫玉竹眼神一瞄。“宝夫人的构想又更进一步,可以参考。”
    席夫人失笑了。“她呀,就是鬼点子多。”
    宝宝跟着笑开脸:“嗳,男人也该设身处地为女人想一想,试问,他受得了老婆有
二个、三个男人吗?”
    “就是这个道理。”紫玉竹抢着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同理,女人也可以三夫
四婿,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受得了?”
    宝宝点着头说:“人心都是肉做的,男人自己受不了的羞辱,就不该加诸于女人身
上,否则便是没良心。”
    紫玉竹更狠:“对付那种男人,最好处以宫刑。”
    “这不好,有个太监老公,太丢脸了!”宝宝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不如买通
几十名妓女,把老公手绑脚捆的送给她们,转番上阵,吸干他的精血。这叫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他既然好色。索性成全他牡丹花下死。”
    紫玉竹兴致勃勃的道:“这是心冷心碎之下不得已的招数,不到最后关头,像我们
这般软心肠的女人绝对下不了手。其实,这种事和治病一样,都是预防重于治疗,只要
老公不去拈花惹草,我们女人的心比绵絮还软呢!”
    “可不是。”宝宝和她可说是英雌所见略同。
    天吶!席大人心道:想得出那些“绝招”的女人会软心肠?人人皆道她席婆子驭夫
有术,岂料“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天可要甘拜下风了。
    在她看来,这个小妇人分明是庸人自扰,黑白无常叙交情--鬼话连篇!放眼“金
龙社”上下,最不需担忧老公出去偷腥的,就她们两人。
    卫紫衣对秦宝宝是爱到心坎里去,待之如掌上明珠,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自然不
会做出惹她伤心、有损她凤体安康的下流事。张子丹则是差点娶不到老婆的那种男人,
看到漂亮姑娘就脸红,根本不敢奢望亲近。谁料,喜从天降,紫玉竹偏偏看上他,爱上
他,他感动又感激得只差没跪下来叩拜他出身高贵的老婆,岂敢有二心?
    不过,也因为这一点共通话题,秦宝宝和紫玉竹之间表现出来末有过的融洽,彼此
的距离拉近不少。
    席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心喜明日的“三人行”不致出现僵局。
    过了一夜,三位夫人便动身下山。
    卫紫衣指派战平和马泰护送,宝宝推辞不受:“不过去烧个香,不需劳师动众,况
且,我们女人家心血来潮喜欢互聊心事,冒出两个男人多碍眼!”
    卫紫衣为之莞尔。他对老婆的武功只有三分信心,对紫玉竹的绝技则信心十足,想
到这里,他也不再坚持。
    “你不带人跟去伺候,自己要记得带些银两。”
    “啊,你不提我倒忘了。”
    “你呀!”卫紫衣摇摇头。不过也难怪,她很久没有一个人出门了。
    宝宝吐吐小舌,赶紧要丫头把绣囊拿出来,挑出一个可以搭配她淡紫罗衫的绣囊当
钱袋,放进五片金叶子和一些碎银两。
     
    ※               ※                 ※
     
    三位夫人共乘一辆马车,准备进城去了。
    山下的田野开始由绿转黄,丰收的季节来临,庄稼人家忙着收割,池申戏水的鸭鹅
状得正肥,茅房土舍前,老翁老抠伴着学步娃娃戏耍,黄犬守卫门庭,笑看半大孩子追
着群鸡玩老鹰捉小鸡。
    席夫人笑道:“为了我,倒要你们陪我坐车,要不然,宝宝的‘雪狮子’和玉竹的。
‘火凤凰’可一试身手,让城里的人大开眼界。”紫玉竹报以微笑。“不妨,火凤凰怀
胎,让它好好生下小马才是道理。”
    宝宝则欣赏恬静的乡野景象,心里美滋滋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会哀叹不幸吧!”
    “大概吧!”席夫人附和。
    紫玉竹的表情有些不认为。“愈是纯朴无知识的小老百姓,愈有辛酸在其中。
    遇到酷夏无雨的时候,有一首诗歌是这么唱的:‘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
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到寒科,许多穷人家挣扎于饥寒边缘,白眉
易的‘卖炭翁’诗里有几句:‘卖炭复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
心优炭贱愿天寒。’只不过今年幸逢风调雨顺,他们才有一口安乐饭吃。”
    “老是把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未免自寻苦恼。”宝宝不肯被弄拧了好心情。
    “‘布种般般有,赖作生涯件件无’,只要肯在‘勤’字上下功夫,日图三餐,夜
图一宿,总不是有着落。”
    紫玉竹也只是纯粹抬杠,不再多说了。她嫁来数年,对宝宝的过去多有了解,对一
个从未饿过、冻过的人而言,社会诗人的诗句也只是诗人的多愁善感罢了!
    她再要争辩,倒像是故意扫兴,那是很不智的。
    其宝,宝宝并不像紫玉竹以为的那样天真,她觉得真正碰到可怜人时再伸出援手即
可,不必四处去问“你需要帮助吗”对不?
    席夫人笑着打圆场,移转目标:“等会进了城,看看要买些什么供品,是要一起买
还是分开买?”
    宝宝老实说:“我第一次去娘娘庙,全赖席夫人费神了”紫玉竹亦赦然。“我也不
懂。”
    席夫人笑道:“好、好,一切由我打点。”
    她们三人各自拿出一份钱,在这事上倒不可推辞。用自己的钱买香烛供品,功德才
是自己的,不可赖皮由别人代垫。
    进了城,马车停在放生池前,着车夫守候,三位夫人随着人潮在街上拣好的供品,
进娘娘庙里烧香祈愿,各自许下若一举得男将如何还愿。
    出了娘娘庙,各自怀抱着一团喜悦,感觉希望无穷。可是,谁也不肯说出自己许了
什么样的愿,怕说出来就会失灵。
    既然进城,女人家少不得东逛逛西走走,买一些零零碎碎、花里乎哨,不一定会用
到的东西,通常一两个月后,会在某些丫头身上发现到“原来用在这里”。
    好东西当然有,不过,一来要有眼光,二来可遇而不可求。在古董铺,宝宝对一尊
镀金药师佛像犹豫不决,据说是唐朝古物;紫玉竹看上一个可装首饰的金花银盒,银盒
上的金色花纹十分细腻,一说是辽画公主用过的。店主最擅于察言观色,心知这两位是
出得起高价的,便一再鼓吹,但求做成买卖。
    正踌躇着,突然听到席夫人催道:“快过来看看。”
    三位夫人便挤在门口看热闹,原来是一对男女当街拉拉扯扯,口出恶言的互相叫吧。
一时间可看不出他是何种关系,那男的是一副老实庄稼汉模样,口齿都不甚伶俐;反观
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点俗气,却颇有几分姿色,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那庄嫁汉给气得说话都结结巴巴:“你当自己真个成了凤凰吗?他不过在玩弄你……
就像玩弄妓女一样……”
    “放你娘的屁!”女人的目光好象锥子一样直刺那男人,涂着寇丹的纤纤食指更直
接指到男人鼻头上:“吴阿山,你给老娘听清楚,今天你能吃饱睡饱,全是沾老娘的光,
要是再乱放狗屁,那是你自己给自己难看!”
    “娇娇……”
    “不许再跟来!我不想陪着你天天吃冷羹残饭。”
    “我……我可以给你吃热麦饭……”
    “好啦,你不要再啰唆了,麦饭是给穷人吃的。”
    “你以为自己发了、富了?你知不知道村人都在嘲笑……”
    叫娇娇的女人完全听不进去,忽闻对面酒楼上有一位风流公子探出头来叫唤,她赶
紧换了一张笑脸,娇滴滴的响应一声,拋下男人,摇摇摆摆的去了。
    叫吴阿山的男人垂头丧气的消失在街头,一副可怜相。
    秦宝宝三人都很同情他,却不方便插手。古董铺的店主还想将她们请进去,她们已
扫了兴致,打道回府。
    女人往往一时冲动而买下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一旦那股冲动消失,看都懒得再看一
眼,别提掏腰包了。因此,专门做女人生意的聪明店家都明白商场如战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良机一失难再回。
    出了城,三女皆静默着,均感到人间不平事太多太多。
    世事如白云苍狗,无限变迁。看起来与世无争,只图温饱的小老百姓都逃不掉酸人
心脾的苦涩命运,令人惆怅。
    正自心情沉闷,马车不打招呼便骤然停下,三女均颠了颠,才要责备,那马夫已狂
叫:“不得了,有人上吊自杀!”
    紫玉竹当先抢出,一照眼,果然有人吊在树上,二话不说,拔下金钗运气一挥,割
断绳索,那人滚倒在地上。这时车夫也赶过来救人,总不能教如花似玉的夫人跟这男人
口对口的渡气施救吧!
    三位夫人在一旁观看,心中打突:“是刚才那个阿山。”
    席夫人纳闷:“他干嘛寻死。”
    紫玉竹说的干脆:“老婆偷汉子哱!”
    宝宝不屑道:“那也不用寻死,果真忍不下一口气,一纸休书把不贞的老婆休了不
也干净?法律是人定的,休妻很方便。”紫玉竹道,“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宝宝不以为然。“再怎么难应付,都比寻死容易吧!”
    紫玉竹不得不同意。“大概一时想不开,钻进了死胡同。”
    席夫人道:“哎,别说了,他醒来啦!”
    这吴阿山也真绝,死里逃生之后,竟像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号陶大笑。“为什么要
救我?谁要你们多管闲事……我还是死了干净……”
    谁耐烦听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嘿,”宝宝也绝,把绳索递给他。“既然你一味寻死,我们救你反而有错,你就
再死一次吧!说来也巧,我生平没见过上吊死的人,今天正好大开眼界。”
    “喂,你还磨蹭什么?快点上吊叼!”
    “你……”吴阿山一阵血脉愤张,继以浑身抖颤,便显出几分活力。
    “嚷,说要死又不死,究竟什么意思?”宝宝丝毫不以为他的愤怒为意,吩咐车夫:
“小蔡,你好心帮他一帮,挑一处结实的树枝,把绳索绑好,顺便把他扶抱起来,把他
的脖子夺进吊颈圈里,送他上路吧!”
    小蔡虽不明白其用意,却懂得听命令,着手办起来。
    “你们……”吴阿山张口结舌。
    宝宝笑嘻嘻的打量他:“待会儿我可要好好估量一下,一个人从上吊到死亡需要多
少时间?这对医道研究颇有用处。”
    “不,不……”。
    小蔡孔武有力的把一个结实的庄稼汉打腰间整个捐起来,往吊颈圈移去。这好比亲
眼看自己被谋杀,恐惧的感觉胜过一切,求生的意念直冲脑门,吴阿山开始挣扎反抗: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命啊——有人要谋财害命--”宝宝比个手势,小蔡把吴阿
山放倪在地上。这一回,吴阿山产生“死里逃生”感觉,不同于上一次,真正绝了寻死
的念头。
    “你也差不多一点!说要死的人是你,好呀,我成全你,却又嚷嚷‘谋财害命’,
你这一喊要是把村人给引来,闹笑话的人是你!”宝宝毫不客气的说:
    “就凭你,有财可谋?有命可害?这钱财你肯定是没有的,再则也不会想不开上吊;
这命嘛,也是我们所救,不然如今你已到阎王那儿报到。”
    吴阿山如何斗得过伶牙俐齿的宝宝,只能默默垂泪而已。
    “哎,你一个大男人别只会哭行不行?”宝宝最受不了人家哭哭啼啼,只好投降。
“好啦,好啦,你有什么委屈全说出说,我们帮你便是。”
    席夫人亦劝道:“人生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你何苦想不开?你遇到何等的困境,不
妨说来听听。”
    紫玉竹正色道:“要你说,你就说吧!”
    不愧是统领过一帮派的宫主,一发号施令,男人也要乖乖听从。
    吴阿山便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把前因述说。原来他是一名佃户,承租一位姓李的
财主家的田地,生活尚能温饱,夫妻感情也不错;不料半年多前,忠厚的李老爷一病而
亡,继承产业的李少爷却是为德不卒的花花大少,头一回来巡视自己的财产,便对他的
妻子王娇娇露出色瞇瞇的表情,继而以腮脂花粉、绫罗绸缎诱惑王娇娇上勾,她受不了
男人痴缠,更受不了物质诱惑,终于和李大少暗渡陈仓。纸包不住火,这事在村里沸腾
地传开来,终于给吴阿山逮到一回,谁知李大少满不在乎,不以为耻的说以减租五石为
条件,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阿山原本想拼命,只要老婆说她是被逼的,他会为了
她的清白而战,结果是王娇娇对他投以不屑的一眼。吃惯大鱼大内,哪里还会觉得菜根
香呢?穿过软罗丝绸,布衣的粗糙如何还耐得住?尝过在城里的繁华多彩,乡下田间的
粗活简直是一种对美女的虐待!
    王娇娇迷失了,迷失在李大少为她构筑的美梦中,趁着自己姿色未衰,她想牢牢捉
住这份幸福,才不枉美丽一场。
    紫玉竹问道:“刚才在大街上和你拉拉扯扯的那位,就是你妻子?”吴阿山点个头。
她又好笑又好奇:“凭她的姿色,能捉住李大少多久?”
    “娇娇是我们村里的大美女。”吴阿山有点得意,为妻辩护:“她本性不坏,只要
李少爷不来勾引,她才会这个样子。”
    宝宝无情的戳破他的幻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妻子若三贞九烈,金山银山
都不会动心,李大少真要来硬的,她以死相抗,那种花花大少多半会死心的另寻目标。
平心而论,你妻子贪图享受,虽说不是坏人,却无品无德。今天你死给她看,她顶多抚
尸痛哭丁声作作样子,回头不又倒向李大少杯里,证好中了奸夫淫妇的下怀,你死的有
价值吗?奉劝你腰杆挺直,像去男子汉,给她一张休书,成全她算了,至少落个眼不见
为净。”
    吴阿山却舍不得,可是,一想起村人背后笑他“吃软饭”,又愤恨难平,这是一种
令男人错综忧烦的踌躇。
    “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做出令自己懊悔的事。”
    秦宝宝意在挽救他的性命,见他已无死志,又点破他心头迷惘,剩下的,全凭他自
个儿了。为了救人救到底,她拿出两片金叶子赠予他,席夫人给他一锭五两重的元宝,
紫玉竹给他一颗金珠,随即翩然离去。
    手捧金银,吴阿山一时头脑昏沉,不辨真假,然而,沉甸甸的感觉却又那么实在,
那么,是真的了?!他这辈子还没摸过一整锭的银元宝,何况金珠、金叶子,简直闻所
末闻,见所未见,只怕李大少也拿不出来。
    “对、对,他们一定不是人,是仙子下凡,特地来点化我。”乡下村夫马上联想到
神仙事迹,对着马车遥去的方向跪拜。
    当晚,他便去找村长,托村长为他写一纸休书,由他盖上指印,拿回家压在粗陶水
壶下面,收拾好行李,趁夜远走高飞,到外地闯荡。
    天不出无用之人,地不长无根之草。只要自家上进,不怕人家看轻。
    男人啊!要有骨气!
     
    ※               ※                 ※
     
    夕阳衔山,寒鸟归林。卫紫衣久等宝宝不回,对等候开饭的家丁挥手且去。“怎么
去烧个香要这么久?”
    他已是惊弓之鸟,对宝宝的安危担足了心。
    “可别再给我出任何意外,我会心脏没力,干脆把她禁足以防万一。”
    幸而老天爷不再对他开玩笑,天黑之前,宝宝总算回来了,面上微带倦意,出门前
才换的新绣鞋布满了灰尘。
    “怎么回事?”卫紫衣放心之余,询问:“你不是坐车吗?”
    “车轮坏了。”她懒洋洋的吐出一句,便坐倒在椅子上捶腿。
    卫紫衣见状,不先多问,把丫头仆妇全唤出来,有人把澡盆抬进里间,有四个人往
返厨房抬水,贴身丫头捧了一叠衣物问她要穿哪一件,一个为她卸掉珠宝首饰,一个为
她宽衣。宝宝全身浸在浴盆里,终于松了口气。
    “都退下。”
    卧房里只留夫妻两人。卫紫衣搬张椅子就在一旁看她玩水,水蒸气熏红了一张桃花
面,看了真想咬一口,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冲上去。
    “大哥,好人一定有好报吗?”
    “为什么问?”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嘛!”
    “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恶人不一定有恶报,不过,为了教化世人,都说善恶到头终
有报。”卫紫衣见的太多,又说:“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多,这样的怪事也
不是没有,一般均归咎于前世因果,今生报应。”
    “原来如此。”
    “你今天可遇到什么事?”他狐疑地差别。宝宝自先笑了起来,她的眼光很柔婉,
却又觉得很好玩。“我们在烧香回程途中,救了一个上吊自杀的男人,他老婆偷汉子,
和佃主勾勾搭搭,自已又气愤又无可奈何,想不开便吊脖子,幸亏遇上我们,经我们开
导后,打消寻死念头,再赠他银两去谋生。我们如此作为,应当算是做好事吧!可是好
人真的没好报,车轮却半途坏掉,我们只好一路走回来,两腿都走酸了。”
    她说完把一条腿抬高到浴盆上,修长有致的美腿搏霜赛雪,卫紫衣再也坐不住,蹲
在一旁为她捏腿按摩,一脚舒服了换另一脚。
    宝宝和他咬耳朵:“席领主他们一定想不到你会这种事。”
    “你会去说予别人听吗?”他笑问。
    她斜睨他一眼。“我又不是三八,闺房之事如何说得出口?”
    他哈哈大笑,逮着机会偷香一个。
    宝宝从浴盆里站起身,卫紫衣已张开一大幅软棉把她包里住,轻轻拭干水珠,她有
点不好意思:“让我自己来。”
    “不,让我多陪陪你。若不是我太忙,你不会想至要去烧香。”
    “大哥说到哪儿去了?”她那好奇的大眼睛,温巧的声音,仍像个处子。
    这引起了卫紫衣一阵狂野的怜爱和温情,把她拥进怀里,低喃道:“你看起来可口
极了,让我恨不得将你吞下去。”
    “好啊,给你吃。”她想到今天烧香的目的。
    他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寻思些什么;宝宝有点儿羞于看他,尽量躲着他的目光,
好心虚哦,她只说要去烧香,却没讲是哪一间庙,求些什么。
    “不行,我不能把你饿坏了。”
    他冷不防地冒出一句,配合从她腹中传出的咕咯声,把浓情蜜意的气氛都破坏掉了。
他反而很乐,他闲余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把她喂胖一点。他亲手帮她穿好衣服,携手
来到外间小厅。
    小宣和小雏把晚餐送上来,菜色很丰富,宝宝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想着要如何勾
引老公上床,好完成那件大事。
    她有些焦急不安,真害怕卫紫衣看穿她的目的,她总觉得,他一直在避免让她怀孕,
为什么呢?一片阴影蒙上了心头。
    “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卫紫衣耳尖得很,立即询问:“看你魂不守舍,又在转什么念头?什么怎么办才好?”
她这才知道自己说溜了嘴。
    “我那里魂不守舍?”她装作不以为意的抗声道:“不过忘了将祭拜的供品收回来,
吃了可保平安。”
    “你不要和那些愚妇一般迷信。心中有所求而求不到,这才去抱佛腿,我想神明也
会爱理不理,毕竟不是正道。”
    “请你不要扫我的兴。”她嘲起嘴。
    “好吧!我相信你非常虔诚。只不过,我心里吶闷,你到底欠缺什么东西,不来问
我要,反而去求神告诉我,你去哪家庙?又求些什么?”
    “这个……”
    “对丈夫都不能说?”他的声音苦涩涩地。
    “好嘛,好嘛,我告诉你,可是你不能笑我。”
    “自然不笑。”
    “我们三人去拜了娘娘庙,目的是求子。”
    他果然不笑,是笑不出来。早知道就不给她去。
    “你似乎不高兴?”她的眼晴对出一种随时准备抗争的光芒。“宝宝!”他伸出手
臂将她拉过来,坐在大腿上,她无意识的绞着手指头,表情是倔强的。“宝宝,你不要
这样子,太孩子气了!”
    “我要你答应我,”她温柔地求道:“别说出伤我心的话。”
    他双眼凝望着她,眼里含着一抹痛楚。
    她好心疼。“大哥为什么不高兴呢?”
    “为了你,宝宝。”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严肃,漫长的江湖岁月,她是他唯一最重要
的安慰。“你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我不要你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
    我可以没有孩子。但我不能没有你。”
    宝宝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为了生小孩,而去求神问佛,好吗?”
    她不吭声,只有点个头。
    他紧紧盯着她,眼申盈满了爱的光辉。“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唯独孩子,
不行。我不愿冒这个险。”
    “可是,”她终于开了口。“孩子真要来,挡也挡不住,到时怎么办?”
    “总有法子可预防。”
    “若真有了呢?”她非求个答复不可。
    “果真有那么一个死皮赖脸的赖在你肚子里不走的小鬼出现,我只好认命当爹了。”
但私心里,他把可能出现的小鬼全否决掉了。他一向小心,今后会更当心。
    他早有预防之道,问过十来位妇科大夫之后,归纳出女人在一个月当中的那些天最
不易受孕。当然,他的自制力也是他深深自豪的。
    宝宝的眼睛亮起来。“大哥不骗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耶!”
    她被欢悦满足的浪潮淹没了,她的内心激昂澎湃着,因为胜利就在眼前。
    大哥呀大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你会算时间,难道我不会混淆时间吗?你最大的失策,就是常常忘了你老婆是神医
的女儿。
    卫紫衣看她毫不掩饰她的得意,不免好笑。“我就喜欢你这副天真模样,让我一猜
就猜中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这话是褒是贬?”
    “自然是好话。我喜欢你有一颗聪明的小脑袋,和一颗善良的心。”脑袋聪明自然
花招百出,但是本性善良使她容易露出破绽,不至于使他疲于奔命,自然喜欢。“大哥
过奖了。”她难得谦虚一下。
    “不过,我最喜欢的倒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你的樱桃小口。”他说着吻上她的香唇,她的心砰砰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且
让两人心中燃起同一束火焰,徜徉在爱河里。
    不过,卫紫衣显然尚未冲昏了头。
    “我爱你!”他又吻了她一下,然后很坚定的道:“我的心除了你以外容不下第二
个女人,所以我们要很理性,不能使你冒险。”
    什么嘛,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宝宝暗叫一声可惜。眼看她老公意志如铁,要他改变
心意大概没指望。
    不过没关系,山不转路转,凭她鬼点子特多的脑袋,会想不出一招“诱夫”计划吗?
    嘿嘿嘿,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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