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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今天雷拓要陪她一起来争取这个外国客户的;但因她的一阵河东狮吼,雷拓也给闪
得远远的,还到十万八千里外,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由于国内小家电市场已达饱和状态,如果想在短期内建立声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
是从代理名牌这条线来打知名度。如果能在代理的同时也能顺利的将自己产品经由对方公司
流通到海外就再好不过的了。但以雷拓目前的经营成本状况而言,铁定是无法开发属于自己
的产品,所以只好抄这种捷径了。不过,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方法,也比较安全,虽然获利有
限,但至少可以减低亏损的风险。
    自从知道雷煌是小念恩的爹后,青云便自动的在“讨厌雷拓”的罪状上再添上一笔。想
想,雷拓今天被她炮轰得实在很冤枉,唉!谁叫他有那种堂哥!
    顶着烈日,江青云骑着机车找到了“威廉机构”。
    这是一家相当具规模的美商公司,光是保险、食品这二项产品,五年来已在台湾市场打
下一大片江山。如今更引进小家电,想另辟战场。无怪乎消息一传出,就招来数十家公司争
相竞争,想来也是看准了它有可观的利润。
    江青云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胜算可言的。第一,她与雷拓共同成立“雷龙股份有限公
司”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信誉、没有资本、没有过辉煌的业绩。第二,她与雷拓因为不
沾雷明扬的光,所以三人只是个小小小的小人物而已,上不了台面。第三,来争取代理权的
公司中不乏大企业财团,她,算什么东西?光是上星期预约的事,被排到今天下午三点就知
道她被忽视到什么程度!而那个约会还是她厚着脸皮,一天打十几通电话去烦人家秘书小姐
才得以争取到的。据说人家威廉公司早已在上星期六决定了代理公司,那她今天还来做什
么?来给人看笑话吗?
    不过,她江青云在业务界打滚了五年,对目前这种情况还不致于太灰心,只要有一丁点
机会,她就不会放弃。身为业务员,说穿了,全仗那一张嘴;草创时期的小公司,是没有任
何身段可言的,更没有那些不必要的自尊。
    冲到办公大厦大门前的门廊上,才刚想要擦擦汗、整整仪容时,却听到身后传来热情的
声音叫着她的名字——一口标准的京片子!
    “青云姑娘!青云姑娘!”
    姑娘?江青云险些给口水呛死,给汗水淹死!都民国几年了还有人会用这种落伍毙了的
称谓!是谁?是谁?
    在想的同时,心中即浮现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眼前这个“ㄌㄜㄎ丫”、棕发碧眼的帅哥老外,她怎么有点眼熟?
    对了!是雷拓的外国朋友!那个半个月前说她是天仙美女的视障家伙!叫乔治·柏特是
吧?一时之间没能马上认出他来绝非青云高超的记忆力退化,而是乔治·柏特的穿着让她疑
惑。上一回看到他时,他是一身轻便的衬衫加牛仔裤,很随意的穿着,看不出任何气势。今
天的他可不同了!全身昂贵的三件式西装,衬托出他出众的体型与贵族的气势。哦!是气质
的不同让青云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青云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儿见到他。所谓的“大台中”不会小到这等地步吧?也许
她可以假装已忘记他,今天的会谈成功率几乎等于零,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去虚应这不相干的
人。
    可是这个乔治·柏特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一走近她,只差没来个熊式大拥抱,他兴
奋过度的笑叫:
    “我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你!可见我们是有缘的!虽然雷拓百般阻挠我们相见,可是,咱
们仍是有缘千里来相见了!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
    青云反倒认为这是撒旦的恶作剧。她冷着一张脸,不说一个字,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的转着眼珠子,考虑要不要假装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可惜她还没开口冷言冷语,乔治·柏特就拉住她双手。
    “来来!进来坐,你来谈生意的吗?要到什么地方去?不急的话,进来坐嘛。”就见他
热诚的拉住她的手要往威廉机构大门进入。
    天哪!这人难不成还当这家公司是他的?江青云挣开他的手,凶巴巴的叫:
    “不要动手动脚的!大庭广众之下,想当色狼呀!不要来烦我,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
你是雷拓的朋友,与我可是一点干系也没有,少来烦我!”
    乔治·柏特这人恐怕是有些被虐待狂,在如此凶悍的叫吼过后,居然仍是一张灿烂如朝
阳的阳光笑脸,简直与与白痴无异!
    江青云不小心瞄了一下手表,低叫了一声,老天!她这一耽搁居然迟到了!这笔生意会
有希望就真是天方夜谭了!赶紧摸摸头发,抚抚衣服,瞪了乔治一眼后,就以跑百米的速度
奔入威廉机构。
    一个人有没有身分地位,端看别人的眼光与对侍的方式,就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青
云与威廉机构的经理常立华大主管约好三点,而在她三点零二分奔上四楼时,才知道那个势
利眼的常立华只给了她五分钟时间。也就是说,她喘过气后只剩一分钟的时间可以介绍自己
公司代理产品的行销理念了。这算什么!
    更令她气绝的事还在后面,三点零五分过后,常经理要约见的正是“永勤”的业务主
任——那个处处与她作对的方治南!而那个方治南此刻故意提早到,奉上了二包大礼之后,
就在一旁谄媚的替常大经理递菸点火奉茶的。
    那个常大经理瞄了青云的两串香蕉后,更是不用正眼看她。只淡淡说了一句:“你迟到
了。”
    这时,方治南装模作样的睨她。
    “江小姐,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成天无事可做就等着耗时间吗?
    我们常经理,堂堂一个威廉机构行销部经理,日理万机,分秒如金,那容得与你一同虚
耗?这么的不守时,谁还敢轻易的将产品给你们代理呀!更别说你那破公司还只是个成立半
个月的无名公司而已,会不会随时倒闭可说不准哪。”
    “公司的成败如何是要看各人经营手腕如何,我相信,如果当初“永勤”
    对我挖角成功,规模不应仅止于此!”
    这个马屁精!不知在常经理耳边说了多少她的坏话!江青云很得牙痒痒之余,自然开始
反攻,反正,这笔生意是百分之百无望了。
    “你这个死男人婆!”方治南跳了起来,他再鲁钝也听得出这女人话里所指的是什么。
    江青云甩都不甩他,直视常经理道:
    “不知道常经理目前属意由那家公司代理?”
    “虽然还没有决定,但是贵公司仍处于草创期,恐怕还没有能力担此重任,你们还是等
公司上轨道了再来吧。威廉机构的信誉可不能拿来当儿戏。”
    常大经理如是说,一副高高在上的睥睨神气。
    “也就是说,常经理不管各路人马实力如何,能力又有多少,反正能送红包、送大礼的
人就在考虑的行列中了,是不是?草创期的小公司的确没有多余的金额来提供大经理您挥
霍。”青云一肚子火,反正没希望了,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尤其在知道常大经理与方治南
是一丘之貉之后。这人也太过份了,只预留五分钟给她,这口气说什么她也吞不下。
    当江青云开始口不择言时,就代表着她讲出来的话之尖酸刻薄是无可比拟了。威廉机构
的常大经理当下胀红了脸,几乎是气得有些结巴的指着江青云:
    “你——你——居然站在我的地盘上放肆!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江青云双肩一耸,有些报复过后的快感。正打算转身走出
这间办公室时,冷不防撞进一具温暖结实的胸怀。
    她第一个直觉想法是:那个碍眼的家伙挡了她的去路,还顺道吃她豆腐?
    当下一个巴掌就要甩上去,幸好那人运动神经还算发达,及时握住她的手腕,阻上了那
一记锅贴。
    “是小生我唐突了佳人没错,可是姑娘也不该一出手就打人,那会坏了姑娘的风范。”
    这声音,是标准的京片子,这会是谁?自然是那个叫做乔治·柏特的家伙喽!他怎么进
来了?青云站好后,脑海里就只有这个想法:莫非“威廉机构”
    门禁不够森严,人人得以来去自如?她肯定乔治·柏特是尾随她身后进来的。
    “不认得我了吗?”他又笑得与杨光一样炫目。
    “你挡了我的路。”说完,她往他旁边走去;在这里多待一刻都会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不料,乔治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以着她没听过的威严口气道:“我认为,这案子值得
好好研究一下。”
    他以为他是谁呀?人家不当他是疯子乱棒打死就该偷笑了,居然敢在别人的地盘上颐指
气使的?江青云好奇的想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就见方治南与大经理一个是面含轻蔑,一个则是冷汗直冒,脸孔苍白又僵硬,圆瞪的双
眼活像撞鬼了似的。这情况,实在颇值得玩味,尤其冒冷汗的那人是常大经理。
    一阵静默。
    而造成这不寻常气氛的人已悠哉的走向真皮沙发,很闲适的坐了下来。然后睨着常大经
理——
    “有什么不对吗?”
    就见常大经理一叠声直叫:
    “没没没——没什么不对!不知您认为这案子有何不妥?”边低叫,边躬身往乔治·柏
特的身边跑去。
    这情况何只弄得她一头雾水!连那个方治南也由轻蔑转成错愕,不明所以的与她对看了
一眼。
    莫非这个乔治大有来头?不会呀,他姓柏特,根本与威廉这个大姓扯不上关系;而且雷
拓说过,乔治是个摄影师,几曾与商业沾上关系了?
    然而,对于她的一脸问号,乔治·柏特只是露出了温文又深沈的笑容,便开始对那常大
经理谈起话来,语气中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原来“威廉机构”是乔治·柏特外公的产业!而他,即使依从兴趣成了浪迹世界各地的
自由摄影师,到底也仍是众多遗产的继承人之一。即使将来没当上龙头,这一层亲戚关系就
够他呼风唤雨了!这次台湾之行,顺道代替他外公来台湾评估其分公司营运状况和公司上上
下下人员的表现。能不能升迁,端看这位“太子”的评估报告是好是坏了!难怪常大经理会
冷汗直冒。
    早该知道雷拓的朋友群中不可能有泛泛之辈,但江青云再怎么仔细看,还是觉得这老外
一点也不像世家子弟,也难怪她从不认为这人会有什么地位了全是穿着不同招致评估错误!
在乔治·柏特的搅和之下,这一笔希望渺茫的代理生意居然落到她手中,成了“雷龙企业”
公司开张半个月来第一笔生意,并且是大生意。她应该对乔治痛哭流涕以示感激的,但一触
及他那花痴似的眼光后,她决定省下任何感谢之词,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纠缠。只一个雷拓已
弄得她心神不宁,她实在不想再招惹来另一个,搞成三角习题。匆匆打发掉乔治要送她回公
司的好意后,跨上机车,一路飞车回公司。
    事实上,打从那一次雷拓吻了她之后,二人之间似乎更加陌生了!但陌生的同时又存着
一种心知肚明的亲昵,扑朔迷离的!让向来处理事情喜欢一清二楚的她觉得无所适从了!只
能在两人独处时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之中,不然就是摆一副冷硬的面孔让雷拓知难而退……
可是,这似乎并不是她心中所想要的相处方式!她要的是……她要的是……是什么呢?自己
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唉!好烦!
    再来,就是君华的事让她牵肠挂肚了!老实说,君华与雷煌的事超出她脑力所能解决的
范围!一个搞不好就真的完蛋了!雷煌是怎样的一个人她还不是十分清楚,君华现在的心意
如何她也看不真切,藏着小念恩这个秘密对她这个直肠子而言是相当痛苦的。所以青云能谅
解君华之前瞒她的苦心。到底这事该怎么解决才好呢?撮合雷煌与君华是代表羊入虎口还是
幸福美满?没有人敢肯定。
    唉……多事之秋,也难怪她总是一肚子火了。
    踏入公司,才想着要对雷拓和颜悦色一点以弥补中午对他乱发脾气的歉疚感。不料,映
入眼帘的却是雷拓与那肉弹娇娇女方香如有说有笑的景象,内心煞时涌上熊熊大火!
    她今天顶着烈日,为公司拼死拼活的做业绩,他雷拓躲在公司不做事吹冷气也就罢了!
居然还叫女人来“坐台”!真是好不惬意!真是超级王八蛋一个!
    雷拓见青云回来,立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拉住她双手叫:
    “太好了!青云!你不愧是业务高手!果然扳回劣势抢到这笔代理的大生意了!乔治刚
才打电话来通知我,说你的口才无人能比!今晚我们去吃大餐庆祝一番!”
    “我很累,不想去。”青云冷淡的开口,企图抽回自己的双手,可是雷拓近来大胆了不
少。发现到她的口气有丝暴怒,立刻专注的盯住她双眼,心眼一转,唇角居然浮上一抹诡
笑,相当的别有深意。
    青云在他这种眼光的注视下发现自己很想送他一巴掌,同时又想使自己消失;他那
眼……把她看得太透澈了!朝夕相处近一个月,已使雷拓可以完全掌握青云的心思,加上青
云一直是个直肠子的人,要了解她并不难。雷拓没让青云挣脱,很牢的握住她双手。
    “奔波了一整天,总要慰劳一下自己呀!你哪,从来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而我这个挂名老板的人,就理所当然的要珍惜手下爱将的身体呀!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
福。”
    “你——你胡说什么!”雷拓这句话,竟使得她胀红脸!她居然这么容易被看穿吗?这
使她有居于弱势的无力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杀风景的是目前处在被遗忘地位的方香如。她可忍受不了雷拓与那男人婆有这种亲昵的
举动!扭腰摆臀的走过来,娇声娇气道:
    “阿拓!你忘了我们刚才还在说今晚黄老板家的酒会吗?那种工商界钜子云集的场合可
以让你这间小公司迅速建立起知名度,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嘛!”
    雷拓摇头,拉着青云躲开了方香如的手。
    “对不起,香如,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经营这间公司只能靠我自己,如果沾了我
父亲的名气,等于仍是靠家中势力,这不是我要的,也不是我父亲要我创立这公司的原意。
今晚我无法陪你去了,很抱歉!”
    “这算什么嘛!雷伯伯搞什么嘛!堂堂一个雷家大少爷却窝在这破公司吃苦!这要是传
出去了,怕不笑掉人家大牙,多丢人哪!”方香如跺着脚叫着,一双眼死盯着江青云那双被
雷拓眷顾的手。再笨的女人也看得出电拓锺情于这个没半点女人味的男人婆;雷拓甚至肯因
她而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
    “丢不丢人是我们雷家的事,放心,与你无关。”雷拓已没了笑脸,温和冷淡的望着
道:“我与青云要先走了,如果你还想留下,请记得替我们将大门反锁。”
    这是逐客令。方香如脸色乍红乍白,心中明白自己的失言使得向来温和的雷拓有些动怒
了。拉不下脸之余,她只好用力踩着高跟鞋走人了。
    好像还没见过雷拓生气,他生气了吗?青云好奇的抬头看他,却望入他闪着顽皮的双
眸,他轻笑:
    “终于使她消夫了!”轻啄了她脸蛋一下。“走吧!我在全国饭店订了位。”
    她楞楞的任他牵着走出公司,一手捂着他亲过的地方,这雷拓也是会用心机的……她现
在才知道!
    公司里同仁的聚餐史君华从未参加过,因为她得去接小女儿;即使是非加班不可,她也
会咬牙埋头苦干,真做不完,下班后再搬回家中做。当然,一旦那种情况发生时,她说什么
也不敢直视她的上司雷煌的。
    照理说,在百货公司上班,她不该会有太繁重的工作,每天不过是例行公事的与各厂商
联络、传真业务,只有在月底结算时才足以称得上忙——但那是指——如果她只是一个百货
公司老板的秘书的话!但,她不是,她是雷煌的专用秘书,她的工作量沉重到这个月多了一
个助理秘书。
    雷煌是“新扬百货”的总经理没错,但他同时又担下了“新扬实业”、“新扬食品”这
两家公司的指挥工作。近些年来,雷明扬的心力大多摆在赴越南的投资。在无法两方兼顾的
情况下,雷明扬正逐渐的将企业指挥权移转到雷煌身上。他是个精力充沛、行事俐落的上
司,他处理工作快速又精确,一天交代下来的事多得吓人,几乎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对于
这份超重的工作,自然在薪水袋中找回了补偿,雷煌一向不会亏待下属。可是,史君华心知
肚明,她拼命追逐他的脚步,追得好艰难。当然不能说她能力不足,她有再好的能力,到底
也只能做一个人的事而已。况且她自知不是女强人的料,学不会雷煌俐落果断的本事。
    而这样待人待已都严谨的上司,无形中在下属间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驱策力量;那股力量
成功的使雷煌手中那三家公司在一个半月之内业绩成长了百分之五十,并且还以惊人的速度
在增加当中。
    他是这样的一个魔鬼上司,一个工作狂,但你却无法从他的神态中看出来。他冷然傲岸
的表情一向是从容的,他的步伐是沉稳不紊的……这使得他旗下的每一个员工在他的领导
下,都能贡献出最大的能力。
    这场员工聚会来得突然却不意外。“新扬百货”在成立二个月来爬上了台中市百货界营
利排名的冠军宝座,傲视群雄般的闪动炫人光华。相对的,也轻易的让那些老字号的百货公
司瞠乎其后。
    消息一传出,雷煌立即决定晚上要请所有员工上啤酒屋吃通宵,以示庆祝,并且允诺在
月底加发一个月薪水。雷煌是个很厉害的上司,平常的一个小恩小惠,就能使全体员工感激
涕零,更加的全力以赴。
    说什么史君华也不敢在大家开心之际说自己不能参加,只是……小念恩怎么办呢?她不
确定天天加班的青云今晚会不会在家。尽管希望相当渺茫,但她仍是拨了电话到青云的公司。
    “照顾小念恩?没问题!大不了我今晚别加班就是了。雷拓,滚一边去!”电话那头的
江大姑娘正一脚踢开黏上来要求加班的雷拓。现在的工作的确很忙,但还及不上小念恩重
要。君华需要给自己一个假,了无牵挂的玩一玩。青云当然百分之百的支持。
    “如果你很忙……”君华急急的说着,却被青云打断。
    “住口!女人。今晚不到十二点千万别回来,知道吗?灰姑娘。好好的玩一玩,念恩有
我就行了。如果你没回来……嘿嘿,那我可真要放鞭炮了!”青云嘻笑的直叫,也不给君华
说话的机会,说了声拜拜就挂断了。
    君华盯着电话筒,无奈的叹了口气。青云在说些什么嘛!什么叫不回家?
    不回家她能去那里?不知怎的,一抹红云悄悄的袭上她白皙的双颊……哦……
    她想到那去了!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总经理室的大门,却看到半依着门的雷煌,这使她
吓了好大一跳!他怎么出来了?
    他双手闲适的横胸,手中拿着一份资料,一双深眸正玩味的盯着她脸上的红晕瞧。是那
种少女怀春的嫣红面孔,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女人,却有着十七、八岁的羞涩,她居然还这
么的青涩!
    “晚上去吗?”他问,缓缓的走近她桌子。
    她连忙站起来。
    “去。”
    “有车吗?”他将资料交给她。
    “我搭公车。”
    “太晚了不安全,我们一起去。”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教君华连拒绝都不敢,只好
以沈默代替答应。
    “家里有让你牵挂的人吗?”很突兀的问话,让她抬起错愕的眼,冷汗霎时冒了满额。
他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
    太快的回答显示了她的不安。君华咬住下唇,深深希望这话题别再谈下去了。她的人事
资料上写得清楚明白,他早已经看过了,又何必多问呢!
    突然,他左手手指轻勾起她下巴,凑近了脸“你一直很怕我,是吗?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没有回答,不敢回答,他的接近抽走了她周身所有的氧气,呼吸困难之余更让她觉得
全身酸软无力。
    “这样的战战兢兢,其实是不必要的,如果你明白的话。不觉得累吗?时时刻刻的武装
是防我,还是防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他扯出一个笑容,终于放开她,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而史君华只能虚脱的任自己的身体瘫在椅子中,无奈又无助的捂住面孔。
    天哪!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呀!是一只欲扑火的飞蛾,虽怕那炙热,却又渴望那光?这些
日子以来,她挣扎、犹豫,深怕雷煌真的想起四年半前的事!但她就是无法忍下心离开。留
在这里——只为了可以多看一眼她心中萦念不忘的男人,即使他对她早已没了记忆。毕竟已
经多年了!可是……可是……他到底是她生命中唯一与最初的男人啊!她哪能坚定心意的不
去看他,不去想他?!即使二人在未来的生命中不会有交集,但她只要能天天看到他就满足
了。呵!这个可悲又痴傻的女人!她是注定得这么过下去了,直到此生终了。可是,这样的
日子得过多久呢?不累吗?事实上,她身已疲,心已倦,却依然痴傻的执着。
    夜晚降临得十分快速。
    当第一颗伴月的星子悄然出现时,夜幕即迅速的笼罩整个中天,追逐移向西天的炫目霞
光。是夜了!
    这样清朗的夜晚向来少见,星子一颗一颗的闪动。史君华步下雷煌的车,第一眼就是看
向天空,在大厦林立中依然可见的一小方夜色。
    她的少女时代几乎来不及出现就消失,从来就不曾有那种心情来赏春花秋月。念恩的出
生,给了她一个努力活下去的使命。快五年了!为人母的她更是没有多余的闲暇去想那些现
实以外的东西。“玩”对她而言是陌生的!所以今夜的庆功宴聚会可说是生平第一次属于
“她”自己的日子。这倒教她有些茫然了。
    “史小姐,不走吗?”
    她的助理王美帆低声叫着,轻推了她一下,并提醒她大老板注意她很久了。
    “哦!走了。”急忙收回自己的心思,跟随雷煌的脚步进入啤酒屋。
    每当雷煌走出办公室向她交代事情时,她的助理不是躲到化妆间就是混迹在同事之中假
装很忙。
    雷煌很可怕吗?他少有冷厉面孔,但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是十分吓人的。
    别说是初出社会约王美帆了,就连其他见多识广的厂商代表见到雷煌都会心情紧张。这
样的人来啤酒屋,下属会玩得尽兴吗?史君华怀疑。
    才想着,雷煌就移近身形在她身边道:
    “三十分钟后与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呃?”她吓了一跳。这二个多用的专任秘书工作,并不曾陪他出席过宴会,今天怎么
会突然要求?而且,她身上的套装是半旧的平价品,不适合参加大场面;她脸上只有口红的
妆点,她的头发,她的……,反正,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参加宴会的准备就是了。
    “可是——可是——我们才刚来——您是主管,怎么可以先走?”她结巴的说着。
    雷煌泛出淡笑,瞄了眼舞池中无法开怀尽兴的员工们。“我以为这么做对大家都好。再
怎么亲切的主管都会给下属造成压力,何况是我这种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我不认为我适合出席那种名流酒会。”她厌恶极了那种
光鲜炫目表相下的物欲横流;四年半前她就是从那种世界逃出来的。如果雷煌想让“所有
的”员工玩得尽兴,那么就没有理由要拉着她一同去吧!他一定知道,任何人与他在一起都
不会感觉到自在,尤其是她!
    “放你单独一人在这里很危险。玩疯了的男人最会用酒后乱性那一套,而你是标准的小
红帽。”他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走向吧台,找老板去了。
    她的助理王美帆立刻黏了上来,挨着她坐,神秘兮兮道:“老总八成对你有意思。”
    “美帆,别生事。”君华掩藏住内心的悸动,轻轻斥着。他——怎可能看得上她呢?
而……他到底记不记得她?四年半前的她?
    “才不是咧。全公司单身女性有二十人之多,为什么他会只当你是小红帽?难道其他女
人真的长得安全到色狼不屑一顾的地步吗?我一直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十分特别,只是从来
不曾有过行动,才不敢胡乱猜测的。现在我可是百分之百肯定了。”眼角余光瞄到顶头上司
又回来了,急忙跳入舞池中。
    但她那一番口无遮拦的话却在君华心中造成波澜。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之间真有这么暧
昧吗?为了掩饰那份心惶意乱,急忙灌下一杯生啤酒。清凉在喉,温热在腹,霎时脸上映着
红晕。
    就着晕黄的灯光,他仍看到了她脸上的异样,伸手抚上她的脸,触及那灼热,下了定论
“你的酒量不行。等会到会场后别喝酒。”
    “嗯。”她忙躲开他的手。
    君华昨夜果然没回来,太听话了吧!在天大亮惊醒后,青云抱着闹钟呆坐在客厅,开始
幻想君华会不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直到时钟直指六点正,她再也按捺不住,拨了一通电话
到雷拓那边。
    这时的雷拓当然还在睡梦中,响声响了二十来下,才不甘不愿的接起,雷拓低沈沙哑的
声音从彼端传来“不管你是谁,这样扰人清梦的行为很不道德你知道吗?”
    青云的满腹焦虑怨气原本该用大吼表现出来的,可是逸出喉咙的却是哭泣声,并且一发
不可收拾。
    “死雷拓!你睡死好了!”
    “青云?青云!你怎么了?”剩下的睡意全被吓光了,雷拓的声音迅速转为清晰明朗。
江大姑娘哭泣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打他有记忆以来,从来就没看过青云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大地大的事?
    “君华——君华失踪了!她昨晚一整夜没回来,说是要参加员工聚会,却一去就没消
息,她一定是遇到坏人了啦!”青云猛吸鼻子,眼泪却一直掉。这个时候她可没想到丢不丢
脸的问题,只想有人分担她的焦虑急切。对雷拓,她无需刻意隐藏。
    “你的室友?等等我!我马上过去!”雷拓沉吟了下,当机立断的交代完,就挂上电话。
    为了工作上的方便,雷拓早搬出家中,住到公司附近的公寓,离青云的公寓只有十分钟
的车程。一会儿后,雷拓就到了青云的住处。
    看到青云红肿的眼眶,心疼的情绪立即占满雷拓全身细胞,她真的不曾如此脆弱过。
    “她不会有事的,你别乱猜。有没有可能去朋友家或同事家借住?也许她喝醉了。”雷
拓坐在茶几上,注视着青云的一脸不安,忍不住捧着她双颊,安抚的亲她额头。
    “她才没有什么朋友!回国四年多来,她的生活圈子中除了念恩,就只有我了……如果
她真的喝醉了……呀!”青云猛然推开雷拓,跳了起来。“雷煌那家伙的电话是几号?”
    雷煌是最大的嫌犯!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如果昨夜君华是与雷煌共度的,那么——事情
就好办了!不管有没有什么事发生,她都会叫雷煌负责。老天保佑君华昨晚是在雷煌家中度
过的!
    没空对雷拓解释太多,取得电话号码后,正要拨号时,却听到君华房中传来小念恩的哭
声,她推了推雷拓“进去哄小孩。”
    雷拓当然只有照做的份。
    电话声响划破静谧的清晨传入她昏昏沉沉的大脑中。史君华从沙发中跳了起来,飞奔到
床头接起电话,怕吵醒床上安然沉睡的人。为了节省时间,她整个人横过大床,几乎是半趴
在床上的接过摆在另一头的电话。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压到或吵醒宿醉的雷煌。但此刻她可
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想亲密不亲密的问题。
    “喂?”一大清早的,谁会打电话来?不管是谁,接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立场
接雷煌的电话。
    料想不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青云的声音“君华?你真的在那边?你还好吧?是清醒的
吗?昨夜为什么没打电话回来?”
    “我——太忙了,当处理完一切事情时,也迷迷糊糊的睡在沙发上了。”
    说完这句话,君华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做的重要事情是什么了!难怪心头总觉得牵挂着什
么事,原来是忘了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青云疑惑的问:
    “忙?你昨夜没有喝醉吗?还是雷煌抓你回他公寓加班?”
    “喝醉的是雷煌。其实也不能算是喝醉,他昨夜就有些发烧,想不到喝了几杯酒后就立
即带我离开会场,上了车我才知道他已相当虚弱了。虽然看了医生,但是放他独自一人生病
没人照顾我不忍心,就留下来了。”
    “医生诊断后怎么说?”青云不怎么相信随便发个烧就会昏迷不醒。
    君华迟疑了下,忍住笑。
    “老实说——他的酒量很不好,对酒精相当过敏,超过三杯酒,他就有些神智不清了,
加上他原本就有些发烧,才会变得昏迷。”
    “那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吧?今天可以上班吗?你要不要回来?”青云连串的发问,知
道雷煌不是完全高高在上的感觉真不错,对酒精过敏?哈!
    “冒了一夜的汗,他好多了,他的家庭医生说他的体质与众不同,即使是宿醉,他也有
办法在第二天神清气爽的上班。等会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我这一身与昨夜相同打扮的衣服不
知会招来多少蜚短流长了。”
    “快点回来,咱们见面再聊,小念恩哭了,我得快去抱她,那个臭雷拓,哄个小孩也不
会!”说完立即挂掉电话。
    君华无奈的笑了笑。挂上电话后,忍不住低头偷看床上的雷煌,这一看,大惊失色,手
臂一时撑不住力量,整个人跌趴在他身上……他醒了?他醒来多久了?早知道这种姿势的暧
昧,此刻跌到他身上更是无法形容的尴尬,急忙要站好,却被他抓住双手,她半身仍是贴在
他身上……面孔涌上一波一波的红潮。
    “我——我要回去了!”
    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看来,他的身体已无不适;清晨未梳洗的他看来像个大男孩,却又
慵懒性感得要命,一点也没有上班时候那种严肃冰冷……四年半前的那一个清晨,他的面孔
也是这样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不能喝酒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果然醒来好一会了,而且还听到她与青云对话的内容。
    “对不起——她,她是我的室友,很关心我昨晚没回去,所以……”雷煌那种邪气的表
情对她造成很大的压力,在办公室的那一套中规中矩的应对此时是不适用的;那么,她要用
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私底下的雷煌呢?
    “你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呢?在你我心知肚明之后,差的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他
目光深沉的轻语,毫不意外的看到君华花容失色的表情。他又说了:
    “我一向忌讳与自己的下属有任何感情纠葛,所以我一直隐忍着;倒是你,成天胆战心
惊的躲着我,令我疑惑。怕我认出你吗?认出你又如何?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那件事之所
以困扰我是因为你的处子之身与动机,加上不告而别,纯粹报恩吗?我不认为。事实上,我
觉得我被利用了。”
    “你怎能这么说?……”她低呼出来。
    “因为再次见到你直到现在,你一直很心虚!”他一针见血的指出。
    “我并没有利用你!”她慎重的声明。那件事之后,意外的怀孕并不在她预料之内。
    “那么你怕我什么?只是单纯的怕我认出你吗?认出了又如何?”他的声音转为咄咄逼
人了。
    她咬住下唇,有些脆弱的看着他。他为什么要逼她?他这么聪颖绝顶的人,难道看不出
她的心思吗?当她知道多年前的他居然是一个有身分地位的人之后,却仍无法自拔的死心认
定他是她终生所爱。在明知二人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依然可悲的贪想那每天相处的时间,
只为多看他一眼。
    “雷先生……”
    “叫我雷煌。在我直接挑明了之后,就代表我们之间已无法回复单纯的主雇关系了。你
以为呢?”他的口气有些烦躁。
    他一直在观察,在克制。倒不能说四年半前那一段露水姻缘留给他多么深刻的感受,毕
竟那时二人之间丝毫没有感情基础。不过,他记得,记得那绝望的双眸与那张娇美的面貌,
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次相见后,她的眼光在追随他,却又在他注视时像只受惊的兔
子般逃避着他,这引起他的好奇了!
    脑中也立即浮出四年半前那一夜的印象。是她!没有错。
    在好奇过后,接着而来的,是她待人处世的方式,与拼命工作达成他交付的任务的努力
吸引了他。她应是那种贤妻良母,安然待在家中布置一个温暖家庭的好女人。社会上的工作
压力与冷漠无情与她是格格不入的,即使她将工作做得很好。老实说,能跟得上他脚步走的
助理没几个。
    雷煌自知自己向来冷静过了头,对爱情一事玩不来热烈的那一套:也从不知一见锺情为
何物。史君华对他的吸引是渐进的。她怕他,却又关心他,她总是对每个人展现亲切的微
笑,不知不觉中,她的影像已印在他心上了,开始追逐她的目光。在知道不少男士在追求她
之后,才猛然知觉到自己对她居然产生独占欲了。
    “为什么你会在台湾?”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华侨。
    “那边……已没有亲人了,台湾至少是我的根。”从美国逃回来至今,她努力去忘掉那
边的一切;虽是锦衣玉食,却暗藏着肉欲横流的污秽。那边的人,大概早忘了她吧?轻轻挣
脱他的双手,她抚了抚裙摆,不敢看他道:“我要回去了。”
    他盯着她双眼看,突然说出一句令人摸不清的话“我不是一直都那么高高在上的。”
    “呃?”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送你回去。今天你就休息吧!我准你假。”他下床,望了自己一身皱巴巴的衣服,
眉头一皱。
    “等我一会。”即走入更衣室中了。
    君华仍在咀嚼他那句话的意思,陷入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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