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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结果,事实证明。白悠远想做的事,九匹牛也阻挡不了。他还是住进了秋水的
公寓中了;但,不是她的闺房,也不是她的床。
     
  人家可说得很明白,他无意住进她的床,也暂时对她那稍具吸引力的身体没有
看第二眼的兴致。他说,他不会碰她;除非是婚姻来「迫使」他「不得不」动她,
否则他宁愿算了。
     
  他会住进来,纯粹是方便照顾她而已;不过,她要是会相信,她就是个呆子。
     
  说来丢脸,他不是为了她的身体,害她又糗了!但很显然地,他一定另有目
的,并且决定不让她知道,才找了个不成理由的藉口搬进来。想想,他当真坐怀不
乱吗?害她的斗志又燃烧了起来,希望不会玩火自焚。她还是静观其变好了,他到
底想做什麽?
     
  「这是毛巾,这是牙刷,浴室共用。请不要将衣物、臭袜子乱丢;还有,身为
客人,你得负责刷洗公共用地的地板。进我的房间前得先敲门,不可以突然闯入,
因为有时候我可能会服装不整,其它条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如何?」她带领
他参观过每一间房後,开始细数着她的住屋规则。
     
  「很好,我也有我的条件。」他正在客房挂他的衣物。
     
  「虽然过分,但说来听听地无妨。」啧!白吃白住的人也敢有条件?她双手交
叠置在胸前,身体靠在门框上。
     
  「不可以偷袭我。」他对她眨了个媚眼。
     
  「喝!你美咧!去梦里幻想吧!」她转身走去厨房,将冰箱中切好的芒果拿到
客厅桌上,大口吃了起来。真怀疑其他的未婚夫妻是否如他们一般,平常像哥儿
们,有时又像朋友,偶尔才像情人——接吻之时。
     
  一会儿後,白悠远从客房里出来了,与她争着吃水果。
     
  「你曾学过防身术之类的功夫吗?」
     
  「没有,不过我运动神经不错。」
     
  「我教你一些好了,明天晚上开始恶补。」他又擅自决定了。
     
  「我不要!我不喜欢被摔得鼻青脸肿。」
     
  「你如果敢不要,我现在就会打得你鼻青脸肿!」他邪笑地瞄她。
     
  秋水跳起来,怪叫:「喂!我是你未婚妻没错吧?你要把我当沙包打?有胆你
试试看!」
     
  白悠远以迅雷之姿抓她入怀,用着坏人才有的狂笑声道:「我要让你全身瘀青
得不成人形,哈哈哈……」
     
  「你真的要打我?」秋水尖叫。
     
  「不必用打的你就会瘀青了。」他将她压在长沙发上,邪里邪气地轻声软语:
「你不知道有一种吻会让人瘀青吗?我现在就要吻得你全身不能见人!」话完,他
立即攻向她耳垂。
     
  起先是好痒,秋水一直吃吃笑着,直到他的唇在她脖子上磨蹭,又麻、又酸、
又疼的。她才开始全身颤抖地收住笑,双手平贴在他肩上,似不要他,又像在迎合
亲近。他吻得很用力,也微微地啃她,在疼痛与麻痒间,他掌握得很好!
     
  天啊!她真的要任他吻得她明天不敢出门吗?那她一世英名只能丢到厕所里去
发臭了!那怎麽行!
     
  「悠远——」她努力地挤出声音。
     
  「嗯?」他吻得全身快要失火了。
     
  「好啦!我学就是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她依然相信他只是在逗她,毕
竟他一直强调对她没兴趣,当然不可能会真的逗弄她的热情。
     
  奇怪的是,就见他停住了吻,脸埋在她肩窝中静止不动了好久。秋水可以感受
到剧烈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而他的重量使她感到不适。在她提出
抗议之前,他已起身了,顺手拉她起来,吻了下她的唇,喃声道:「我错了。」
     
  「对呀!你不该攻击我的脖子,大热天的,穿高领衣服会笑死人!」她面孔上
仍有未褪的红潮,嘴上却已在抱怨了。
     
  「不是那个!」他手指抚过他在她额上创造出来的红紫色块,完全无忏悔之
意,甚至得意地奸笑两声,才又道:「你是令我渴望的!」
     
  话一说完,他直直地走入了浴室中。
     
  秋水呆征地思索他发明的伟大结语,脑中有着不确定的问号。渴望?他会渴望
她?她今天又没有勾引他。他怎麽会随便的渴望呢?看来他是愈来愈不长进了!那
麽是不是说以後她连勾引都不必了呢?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消息;但是,她并不会因
为他对她有所渴望而得到善待!他刚才还威胁她要服从他,想想也没什麽值得骄傲
的。这男人顽固如牛,很不好搞定,他是她未来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她会一直这麽
屈居於下风吗?那多可悲呀!
     
  实在是不甘心,她走到浴室门口,听到里头哗啦哗啦的冲水声。咦?七早八早
洗什麽澡?她纳闷着。
     
  「喂!你在洗澡吗?」她叫道。
     
  「你想加入吗?」里头的声音比撒旦更邪恶。
     
  秋水很不屑地停了一声:「我才不陪你发神经。」
     
  看看天色,该煮晚饭了。平常她单身一人,大多出去吃自助餐解决,可是今天
多了一个人,自己开伙比较会有家的感觉吧?
     
  家?想到这名词,秋水突然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
     
  在少女时期的家,代表着自己是在双亲护卫下平安成长的雏鸟;如今在有未婚
夫的情况下,又有了不同的定义。打理一切的责任突然落在自己肩上了,她同时感
受到自由与一股无形的压力;不过,滋味还不算太坏。
     
  从电锅中挖出剩下的饭,再找出鸡蛋与火腿。他们「同居」第一天的庆祝大餐
是华丽又美观的火腿蛋炒饭,再加上一碗玉米浓汤。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弄大
餐是不实惠的,况且以她普通的手艺也只能弄出简单的料理,若要吃更好料的,她
会替白悠远报名美食班。
     
  当她盛好两大盘炒饭上桌之後,白悠远正好从浴室出来了,他的头发还滴着
水,赤裸着上半身,只着一条牛仔裤,不忙着回房去整顿他自己,反而走入厨房观
察他的晚餐,以差强人意的表情道:「看起来像是用来解决晚餐的东西。」
     
  「你可以考虑以後由谁下厨比较不会营养失调。」她迳自坐下吃了好大一口。
如果他决定不吃,她也可以吃下全部,饿死他算了。
     
  白悠远拧了她鼻子一下,坐在她对面,也跟着吃了起来:「幸好我是不挑嘴的
人。」
     
  「更幸好有人愿意做给你吃。」
     
  原先的不开心,在看到他吃得一颗饭粒也不剩後,奇迹似的心情大为转好。
     
  再怎麽相爱的男女。生活上也会有必须沟通协调的地方,才会有人热衷「试
婚」这玩意儿。那麽,他们这样算是试婚吗?她撑着双颊瞄着他赤裸的上身,心思
突然飞到他的身材上了。
     
  男人爱看女人的身体,看时激动地喷鼻血,这种人通称「色狼」;可是女人也
会欣赏男人雄健的体魄,尤其年经男子的躯体不见一点儿赘肉,那种标准V形的线
条,尽成了表现男人独有阳刚气势的特徵,还有蕴含在体内的强劲力道,都是女人
身上找不到的。或许就因为女人天生缺乏那些阳刚之气,所以才会对自身所没有的
东西产生好奇与兴趣,进而欣赏了起来。
     
  秋水并不特别欣赏那种肌肉纠结得很夸张的男人,只要有挺拔的宽肩,以及小
腹中结实的六块肌肉,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异性比较有看头。她不自觉地伸出右手,
以食指点了点他的胸肌,软软的皮肉下有一种刚硬的内蕴,与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这女人居然在调戏他?白悠远不知道该因此感到光荣还是侮辱,难道她企图再
让他冲进浴室泡冷水吗?他忙抓住她的毛手,以低沉略具沙哑的嗓音道:「这一
次,我不承担任何後果,有胆你再摸摸看!」
     
  「什麽後果?你要拉我奔向离你最近的床吗?」秋水竟不知死活地挑这个时机
逼他,只因他的表情看来很严肃。
     
  他绕过桌子抱起她,让她高坐在桌子上,双手环着交握在她腰後,很具威胁性
地将脸住她面孔倾近:「男人是禁不得挑弄的,你已经决定要分享我的床了吗?丫
头,虽然我是个保守的男人,但是面对美丽未婚妻的引诱,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秋水用力吞了口口水,心跳忽地跳得奇快,她试图降低体内炽人的热度,猛吐
舌头。这种对话再进行下去,他们若不是去冲冰水,就是冲向大床去了;现在还
……不是时候吧!
     
  「白「老师」,您近来的自制力真是退步得让人叹气。」她说着。
     
  「这时候才叫我老师,是要引发我的道德心吗?」他放开她,笑道:「不是你
的计策成功,而是我还不愿你现在就尝试婚後才能享有的禁果,你还太小。」
     
  见他走出厨房,她抗议地嘟嚷:「我不小了!临波都已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只见他没什麽兴致地挥挥手,迳自去看他的新闻,真是不给一点面子!
     
  秋水嘟着嘴,从窗户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自己尚称不错的身材。那个有眼无珠
的家伙,竟敢嫌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人家康硕多惜福呀!这个白悠远——
唉!
     
    *     *     *
     
  秋水一直不明白她的末婚夫兼老师为何会坚持搬来与她同住;不过,日子一天
天过去,上下班有人陪,屋中多一个人做伴倒也是挺惬意的事,也就不再天天追问
他的目的了。
     
  两个星期来,他们倒也做了不少事。例如:到白家宣布订婚的事,介绍双方家
长认识,两人总算正式订下了名分。勤奋教学的秋水也越来越受学生欢迎。在体育
组长央求下,她也带了两个运动社团,日子过得多采多姿,却也充实得累人。
     
  先前白悠远强制每晚要恶补防身术的事,每每在一连串笑场中度过;因为她在
他的手劲下,不是哀哀叫痛,就是笑得风云变色,全身倒在地上蜷成虾球状。再厉
害的老师遇上这种头痛的学生都会决定自动放弃的。每次教学都在他的诅咒与叹息
声中结束练习,偶尔两人难得在力道上配合恰好的情形下稍有进度时;但是只消双
眼纠缠上,互相狂放电,就难免会有几分钟或数十分钟的课程换成耳鬓  磨与亲
的喃喃细语了。
     
  总而言之,白悠远这辈子没教过这麽笨的学生,他是彻底地放弃了,倒不如
说,其实是舍不得她全身跌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是谈情说爱比较符合经济效
益。
     
  为什麽他非要教她防身术不可呢?秋水不明白,他又死不肯说,只好算了。
     
  这日放学後,她趴在桌上等还在开会的白悠远。原本说五点就可以散会的,此
刻时针已不客气地往六点钟方向靠近。等人倒不打紧,但是她肚子好饿哦!让未婚
妻死於饥饿也是一种罪过,她的肚子正悲壮地呻吟着……
     
  一秒钟、二秒钟……叁秒钟……
     
  好,决定不等他了!秋水拿起皮包,以残存的力气踢开椅子,决定先到两百公
尺外的快餐店吃饭。留下了字条,她有些心虚地走了出去,心想:他一定很不喜欢
被「抛弃」的感觉,或者不能接受食物比他重要的残酷事实,但他会明白的。活着
的未婚妻才有结婚的价值,死了还有什麽戏唱?她可以接受各种死法,但拒绝有人
在她墓碑上刻着——此妹因饥饿而死,在食物暴满的年代。
     
  就在她晃出校园还不到两分钟。白悠远抱着一叠参考书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
办公室,不必看纸条也知道那丫头跑去填她的胃了。也许是有点反应过度,他公事
包一提即刻冲了出去
     
  「他们」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落单机会,希望他料错,想着想着,他的脚步更
加快速地跑动。
     
    *     *
     
  「唉哟!你轻一点!」哀号声不断地传来。
     
  「这样好一点了吗?」另一个声音轻轻地问。
     
  「痛死了啦!」
     
  「哼!谁叫你单独先走的?痛死活该!」白悠远发现横躺在床上的丫头不宜采
温柔方式待之,愈温柔她愈会撒娇地叫痛,乾脆用骂的比较快,顺便吼出他的愤
怒:「我千交代、万交代,叫你一定要在有我陪伴的情况下做任何事,你的表现是
什麽?这些皮肉之伤只是惩罚你背信违约而遭来的天谴。」
     
  即使身上的瘀青一时之间仍然很痛,秋水也要强提起精神来反驳:「我的皮肉
之伤是你近日来寸步不移的原因吧?别颠倒是非了,如果你早点儿告诉我,我死也
要抱着你一起挨揍。你说!你是不是怕被人抓来一起打,才不告诉我的?」
     
  「是呀!我怕得要死!怕死了你这个宇宙超级大白痴,我看你连自己怎麽死的
都不知道!你不会是被打得更笨了吧?不懂防身功夫的人才有被K的本钱,你忘了
是谁英雄救美的?」他用力一拍,最後一张OK绷精准地黏上了她鼻尖的小瘀青。
     
  事实上,要找出秋水身上不疼的地方倒挺困难的。当时白悠远找遍了每一条巷
子,终於找到她时,她已经鼻青脸肿了!太多的伤口来自她闪避不及地撞到墙角或
吻到地表造成的。那群围堵她的中学生没持刀,也没持棍,只想以拳头教训她。幸
好秋水运动神经还算可以,在不伤人,也不要被人伤的原则下,她闪得相当狼狈,
不明白为什麽她会受到这种「招待」?
     
  在被揍了几拳後,她火气也大了起来。可惜还容不到她发出怒吼,她的救命天
神从天而降,一下子情势大逆转,她成了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被英雄所拦救。等
到她决定不要扮柔弱,也要打几拳回来以示公平时,那几名学生早已被摆平倒在地
上了,接着几辆警车前来带走这一批问题少年,据说都是有前科的。害她一拳也没
打到,真讨厌!
     
  此时最急需弄清楚的是,她为什麽会成为人家殴打的目标,她是这麽标准的好
老师,来台中不过才两个月,还来不及与人攀恩结仇,为什麽他们会找上她?况
且,那些人看来似乎也不像是自己学校的学生。
     
  她小心地捧着红肿的下巴,看着他:「我这辈子还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你
想,那些人K我的目的是什麽?而你似乎早已知道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
思了吧?」
     
  白悠远从购物袋中抽出一条法国面包,示意她张开嘴巴,将一整条面包往她口
中塞去,让她慢慢在口中分解吞下;除了要治她饥饿的肚子,也是要让她闭上嘴。
     
  「原来我希望事情根本不要发生,最好能事先找到那些人解决掉这桩麻烦;可
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着实难以掌握,所以我一接获密报。立即采取最直接保险
的方法,与你形影不离。想教你防身功夫嘛。才知道你天资鲁钝得不可思议,今天
这一顿毒打,足以让你以後更小心些吧!怪来怪去只能怪你的莽撞!你根本忘了一
个多月前找那个小男生飙车的事了,对不对?那孩子是挺讲义气地暂时服了你,但
他的手下不服,尤其那些来自别校,呈半退学状态的学生。他们倒也不是多想替老
大报仇,而是那群小子个个都想当老大,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垮那个令他们前任老大
心服口服的人了。如果是光明正大找你赛车,我就不会如此紧张,偏偏就我所知,
所谓的「江湖道义」是不存在於那些小杂碎之间的:他们成不了大事,又好大喜
功,个个想争王出头,还自以为潇  得不可一世。不过,主要也是知道那些人在吸
安非他命,所以我决定让他们去勒戒所反省几年再出来;至於会打到他们躺平在地
上的原因有二,一是我手痒,二是替你出气,开心吧?有我这种未婚夫是件多麽幸
福的事啊!」
     
  秋水啃完了半条面包已经快吐了,还有个不要脸的男人在自吹自捧。她拿开面
包,灌了一大瓶矿泉水,在嘴巴没空的同时,只好以眼神表示不屑的嗤声,好不容
易将梗在食道的面包给冲到胃中之後,她才道:「那麽,不事先告知我的原因呢?
伟大的英雄?」
     
  「怕你会以担心为藉口,半夜到我房间偷袭我,到时谁还我清白?」他义正严
辞,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表示。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一手指着他额头说:「认识了你这麽久,才知道厚
脸皮的说法可以运用到什麽程度。是谁说要提早结婚的呀?」
     
  他伸手拉她入怀,她低声哀叫,还後仍是依偎在他怀中了,忍着疼痛也要享受
他温存的搂抱,尽管这家伙吐出的话并不怎麽温存。
     
  「是谁每次看到我赤裸的上身都要研究很久,又摸又搓的,完全不懂脸红为何
物?」
     
  「脸红?不,我的血液要运用在更有效益的地方,没空天天冲上脑门扮脸
红。」她往他颈子上咬了一口,企图制造出瘀青,来个「妇唱夫随」。
     
  他哈哈一笑,捏了捏她鼻尖,吁了口气:「总算没事了。」
     
  「你很担心呀?」
     
  「当然!你还没替我生娃娃呢!」
     
  她咕哝着:「真是不可爱的回答。」只好勉强当成是他特别关心的用语吧!说
点好转的话会少块肉呀?臭男人!
     
  她真怀疑自己怎麽甘愿当他的未婚妻?追根究柢,自己的眼光也逃不了责任,
八成是脱窗了,不然就是上辈子欠他的;倒是……他娶了自己又能得到什麽好处?
据他宣称,她煮的某些菜色使他拉了好几次肚子,厨艺平平,乏善可陈;要说身材
容貌嘛,也有比她条件更好的:再谈到性格上,她也不怎麽温柔,许多时候与他打
打闹闹就算是「谈情说爱」了!
     
  唉!没什麽好互相嫌弃的,他们两人是什麽锅配什麽盖。若要他正经八百、柔
情万千地与情人咀嚼浪漫又文诌诌的对白,不出叁秒,不是他跑去吐,就是她当场
吐血身亡。他——白悠远,一个有绝佳条件的男人,此生最大的败笔在於他热爱又
骂、又吼、又打、又玩闹的爱情方式;所以,江秋水恰恰好捡来用,绝对没有人吃
亏。
     
  绝配!
     
    *     *     *
     
  对於她身上遮也遮不去的瘀青,秋水陷於一种悲惨的情景中。如果怕丢脸,死
不肯说是被外校学生打成了这副尊容,就得接受同事与学生们暧昧眼光的质询。即
使她再笨也知道那眼光的含意是什麽。他们全部一致通过,认定她昨夜与未婚夫
「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上演太激烈的戏码,以至於她身上充满了瘀痕!
     
  说那票好事人口没知识,外加没水准,还真没冤枉他们。哪有一种吻痕会形成
像拳头般大的瘀青附着在额角、颊边的?有哪一种亲热法会让手臂破皮流血的?更
别提她小腿上那一条长约二十公分的刮伤了:至於其它症状较轻微的小伤痕,也没
有一点儿像吻痕的长相,很好比较的,真不知那些人的眼睛怎麽长的。白悠远的左
颈口有一块圆形吻痕,那是她昨天咬下来的,跟她身上的大不相同,别人也看到
了,想法却更为邪恶,让她跳入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真不明白那些闲人何以对他人的闺房记趣表现得如此兴奋?动不动就想歪,任
由他们说破嘴没做过也不相信;但,话说回来,她何必管他人信不信?她是不会托
出造成这一身瘀青的事实,就让他们去渲染吧!
     
  「喂!你们昨晚到底有没有?」体育组的大熊先生叁八兮兮地挨过来问秋水。
     
  换做别人他可不敢问,但是江秋水是他的小哥儿们,他几乎已忘了她的性别
了,要当她是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趁这一堂白悠远有课不在,马上冲了过
来打听情报。
     
  秋水装做很专心地批阅作文,口中叫着:「好忙哦,好忙哦!」
     
  「你们会不会因为孩子提早来报到而提前结婚?不是我爱说,肚子大了照相就
不好看了。」
     
  「好忙哦,好忙哦!」她又叫。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在害羞!我真的很不明白,白老师怎麽有办法将你想像成
女人来爱呢?他是不是有点同性恋或恋童的倾向?」
     
  她向天空瞪了一眼,也瞪了大熊一眼。没好气地说:「基本上,我是个货真价
实的女人,OK?」
     
  「嘿嘿……对哦!」大熊搔了搔一头乱发傻笑。
     
  秋水丢下毛笔转身看他,很不明白地反问:「奇怪?这种事你们男人之间比较
聊得起来吧?你该去探口风的人是白悠远,而不是我,为什麽没有人问他?大熊,
你很「偏爱」我哦!」
     
  「呵!问他?我不要命了!别看你那老公平常热心开朗、人缘又好,其实他最
重视的就是个人隐私。不过,说来也奇怪,他并没有因此与人造成距离感,反而还
能与人打成一片,每个人对他都不会有太超过限度的举止。也就是说,他那个人有
自成一格的特性,让人乐於亲近、信任,甚至玩闹在一起,应对进退却又极有分
寸。如果他有野心一点儿,不安於当老师,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再加上他显赫
的家世——」
     
  秋水立即打断他:「他家只是种水果的,与台湾排行百名内的巨富都没有八等
亲以内的关系。」
     
  「我知道啦!我说的是另一种。他父亲是亚洲武术界赫赫有名的宗师之一。白
家七名子女在多年前参加一次武术大赛,包办了所有组别的冠军席位。当时轰动了
全世界。只可惜他们一家子都不爱出风头,事隔多年,想来也不会有人刻意去记着
了;不过他们在世界各地的武术界都享有盛名,这不是财富所能比较的。巨富算什
麽?随便在台湾抓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巨富,可是却不容易抓到一个武术高手!创
造传奇比制造财富更令人激赏!」
     
  这麽神气?怎麽她都看不出来?也没有衍生出崇拜与伟大的感觉?她只知道他
武功不错而已,其它的什麽传奇事迹、宗师名号……似乎都是太锦上添花的事。她
较重视的是大熊对白悠远的评语。大家都不敢惹他,所以明知是很逾越规矩的事,
也只好往她这边挖掘了。原来她一点气势都没有,可是任由她怎麽想破头,也想不
出白悠远有哪一点表现令人敬畏?
     
  他很受校长重用,也很受学生拥护。这种「恶」势力是很大没错,可是他的行
迳却与他的「表兄弟」如出一辙;很不幸地,他的表兄弟名为「痞子」,哪来的
「特性」示人?秋水不服气地想。
     
  嗯,爱情果然使人盲目!像她就完全看不见他特别的地方,她认为一切都是理
所当然的。在他眼中,她并不算特别优秀出色;同理,在她眼中,他也平凡得不出
奇。真不明白为何两人给他人的观感怎麽会差那麽多?
     
  大熊先生很讶异地问:「你居然不知道他有那些辉煌的历史?那你迷上他什
麽?怎麽会爱上他的?」
     
  秋水揉了揉下巴,傻愣愣地说:「他觉得我适合,我觉得他可以,自然而然就
走在一起了。我干嘛崇拜他?我又不是花痴。」
     
  「你真是没一点儿女人细胞!」大熊先生受不了地下了这个结论。
     
  秋水吐着舌头回他一句:「没看过比你更会幻想少女漫画情节的男人,你被日
本漫画洗脑了!」
     
  大熊不死心地回应:「每个人都说《灌蓝高手》中的「赤木睛子」是最可爱的
女人。」
     
  「她是个白痴!仅存的善良是她之所以会成为女主角的原因。」那本漫画是男
人画的,难怪会让男人起共鸣。她耸肩,决定不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你不怕那群漫画迷拿鸡蛋丢你吗?」这位大熊先生显然是日本漫画的忠实信
徒,索性放弃去探人隐私,决定来打一场漫画保卫战。
     
  「你忘了我有英雄保护吗?在他心中,我才是最可爱的女孩,那就够了,赤木
睛子算什麽?在我心中,白悠远才是最帅的男人!那个喜欢骂人白痴的流川枫只得
缩在一角叹息了!你想,这情况下,我怕什麽来着?看你的漫画去吧!我要去吃点
心了!」她    跳跳地走开了去。
     
  直到她走远,大熊先生才知道他想问的问题被带离了轨道,二十分钟耗下来,
什麽也没探到,这丫头实在也挺贼的;不过,他更无聊就是了!
     
    *     *     *
     
  虽然不挺在意白悠远突然蹦出来的「显赫」家世,可是她仍在意着他既然有更
好的发展,为什麽来当个没没无闻的老师?吃不饱又饿不死的,连贷款买房子都会
被利息吃得死死地,以後想要生儿育女就更有看头了!
     
  这一天他们决定去吃好料的东西,两人相偕来到饭店用餐,然後她问出了她的
疑问。
     
  「更好的发展?回家当果农。」白悠远认真地说。
     
  「有没有想过当未来的「宗师」呀?」她刻意探他的口风。
     
  他埋头一边闷笑,一边塞沙拉吃。宗师?哈!想都没想过。
     
  「姓白的:我没讲笑话,你可以收起笑容了。」
     
  白悠远抬头看她:「你看过武侠小说吧?要当「宗师」得看天资的。例如:天
赋异禀,筋骨异常,再来个机缘巧合在无意间贯通生死门及任、督二脉,或者跌入
绝谷吃到灵丹,最後捡到失传百年的武功秘岌,练到百穴自动移位,到时如果不成
为怪物,就铁定是宗师了!」
     
  「阁下的老爹也是这麽练成的吗?」
     
  「他又不以当宗师自许。我们家练武的目的另在强身,延续日渐失传的国粹,
要求学徒精进,绝对不以利益为前提。我大哥继承家业当果农,也延续了自家武
学;二哥纯为兴趣任教於各武术馆,是采比较入世的做法;叁哥一边作摄影师,一
边探访世界各地隐居的高手,想统合各流派,证实他的理论:再下来的几个可就是
完全放牛吃草,一个比一个更混:不过,每个人也都找到自己有兴趣的工作。当老
师有什麽不好?你有职业歧视的嫌疑。」
     
  「我才没有。如今证实你资格鲁钝,当老师是明智的选择;反正我们两人的薪
水加起来有七、八万,够养一个家了,不怕!」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胸膛。「况且我
老爸还准备送我一牛车的嫁妆!」
     
  「还嫁妆一牛车咧,够了!麻烦你告诉你父母,如果他们硬要塞嫁妆给我,我
就要把你当货物给退掉。」
     
  秋水一点也不恼怒,反而笑了。「呆子,你躲不过的。他们会在我们有孩子时
将金钱转为教育基金,买来成堆的婴儿用品与玩具,然後很慎重的告诉你:「这是
给孙子的礼物,你敢代为退还就试试看!」可以预料的,我们无法为自己的子女花
到一毛钱。」这是从康硕惨痛的案例中记取的经验。
     
  他扬眉了许久,才不置一辞地换个话题。伸手轻压她脸蛋:「还会疼吗?」
     
  「不会了。」其实青紫色块已褪得差不多,她早已不在意了。
     
  他没有放开手,反而轻轻揉抚着她脸颊:「我曾提过婚礼要提前的事,你以为
如何?」
     
  「不差那些日子,随便吧!反正我们住在一起,已经很像结婚了。」
     
  「好!那麽我们下个月五号举行婚礼。」
     
  「啊!」她跳了起来,哪有这麽快的?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十五天後?半年
与十五天是差很多的!」
     
  「你反对的理由是什麽?」他乾脆拉她坐在他这边的椅子上,以双手环住她。
     
  「我不是反对,我是太——」
     
  「好,不反对就是附议,我们明天先去拍结婚照。」他截断她的话,开始商讨
筹备婚礼的细节:不过,很明显地可以看出他是标准的「一言堂」,完全没有她反
驳的馀地。
     
  「婚礼会来不及筹备!」她叫。
     
  白悠远亲了她一下:「老婆,我们只是很穷的教书匠,依那些奢华的古礼来
办,可能会使我们少生养一个孩子,你忍心吗?我们参加政府办的集体结婚,届时
请亲戚们来观礼,席开个两、叁桌请亲友好友吃一顿就好了。」
     
  秋水有些心动,又怕一意孤行,父母会难过,她向往地道:「当年临波的婚礼
好盛大的,最後康硕骑着DT机车载走新娘子去度蜜月,好浪漫又好性格……」
     
  「你也想要盛大的婚礼?」
     
  「不是,我是怕父母失望我不给他们凑热闹。」
     
  他笑:「如果他们当真唯恐天下不乱,总会给他们想出法子来,别担心了。公
证结婚如何?」他又问。
     
  她将头依在他肩上,柔顺地应允:「好。不过,我们不要坐轿车,我骑DT载
你去蜜月好不好?」
     
  「你休想。」他的气息拂在她耳边,语气是少有的坚决。
     
  她叉起腰来,微怒:「你就不能妥协一次吗?我也想要有个特别的回忆嘛!」
她怎麽会与这个男人谈论到婚嫁?臭男人!
     
  他故作神  地吻她,垂首在她耳畔低喃:「你会有的,相信我。」
     
    *     *     *
     
  「白悠远,这……这就是你打算给我的回忆?」一身湿淋淋的秋水瞪着同样也
是湿淋淋的白悠远问。
     
  那家伙居然叫学生来他们的婚礼上丢水球,把他们砸成了两个「雨人」!是很
特别没错,却使她欲哭无泪!天啊!在全校老师、双方亲友面前,她真想撞墙算了
……等等她会先解决他的。
     
  白悠远一把抱住她,笑道:「爱妻,节目还没开始呢!」
     
  「别再来了!我对你信心大失,我要回家了!今天结婚不算数!」她挣扎着要
从「刑台」上跳下来。趁他一时抓不稳,她立时跳了下来,却给脚下的高跟鞋绊倒
了。在又  又狼狈的情况下,再怎麽糟的情况都不算糟了!
     
  一百对公证结婚的新人,除了他们这一对以外,想必其他九十九对都在可怜她
嫁了个神经病。她得马上逃离这里,她再也受不了!踢掉高跟鞋,将它勾在手上,
她大步地走向马路;奇异的是身後竟然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叫住她,也许他们
早吓呆了……
     
  等等!那是什麽声音?踢  踢  ……声音愈来愈近,在她回头看时,她的人已
腾空而起,身後的景物以飞快的速度往後掠去。哇!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掳她
的人正是叁十秒前她决定登报作废的老公!她高兴地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回头去看
身後,在彩带、拉炮中,是一片欢呼与挥手大笑的人海——原来只有她是「受害
者」。
     
  「你——」她正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嘘,我们要在叁十分钟之内抵达饭店顶楼,然後乘热汽球环岛一周。」
     
  他知道新奇的事物会使她开心。果不出其所料,她立即笑颜逐开。
     
  「弄湿我们两人的行为实在是败笔。」她不满地嘀咕。
     
  他缓缓的低语:「谁教你是我的「一江秋水」。」
     
  刹那间,在彼此的眼瞳中,两人看到了五年前初相见的时光……
     
  感谢「上邪」让他们结缘,让他寻觅到他的「一江秋水」。是的!她是他今生
今世的「一江秋水」;而她原来已经爱他那麽久了!如今才肯承认。尔後,她会一
直爱下去,用心爱着那个骂她「不学无术」的白老师……该怎麽说她此刻的感受
呢?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关於爱人与被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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