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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事实证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过,先被找到的人可不是林笑眉,而是佟雪莲。
    事情是这样的。早在佟至磊回国之前,佟氏企业的机要秘书何凌云已向佟宗保提过要往
南下找人。佟宗保于是授意他往南下一站一站的搜索。何凌云每到一个地方就捧着电话本打
电话给每一家饭店、旅舍,查询佟雪莲的名字。查到台南还有消息,过了屏东一带就再无音
讯。于是他再赶往台东,揣测到佟雪莲也许租了度假小屋才会在台东一带不住饭店。他早笑
眉她们一天到台东,又怕佟雪莲早已走了,于是留在台东那几天又找来花莲、宜兰那一带的
旅舍电话,确定没有她的登记,才耐心守在台东。
    无巧不巧,笑眉她们两人相中有温泉广告的这一家旅舍,怡巧是何凌云住的旅舍。而这
一次,旅客登记轮到用佟雪莲的名字。
    当然,给何凌云逮个正着!
    她们下榻的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捧着盥洗用具往温泉区而去。
    两人洗得正开心时,突然旅舍老板娘神秘兮兮的进来,低叫:
    “佟小姐,佟小姐!有人找你呢!”
    是谁?笑眉与雪莲诧异的互看。不会吧?莫非是佟家人神通广大找到她了?不然在这人
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谁会认得她们?
    “有没有说是什么人?”雪莲忙问。
    “他说他姓何!是你丈夫,说你……是个逃妻,要来带你回去,他人正在温泉门外等
你,说不会再让你跑掉。”老板娘用怪异的眼光直看佟雪莲这个美丽得像仙女的“逃妻”,
只差没问她为什么要逃了,不过仍好心的劝道:“夫妻呀,床头吵,床尾和,没什么事需要
闹到离家出走。我看何先生人品真好,又是年轻有为的台北人,不错啦,追你追来台东,这
种丈夫一看就知道会很疼老婆的。来住两天了,没看他找小姐来休息,也不抽菸不喝酒。在
我们台东还看不到这种好男人哩!”
    笑眉与雪莲一楞一楞的无法多表示什么!而佟雪莲在回复神智后,双颊立刻嫣红!
她……什么时候成了“何太太”了?那人到底是谁?
    “我没有丈……”雪莲正要反驳!不过笑眉先打断,问那人:“他叫何什么?”
    “喔……好像……对了,叫何凌云。”
    “我不认识他。”雪莲叫。
    “我认识。”笑眉扯住雪莲。
    看得老板一头雾水,她都搞不清楚状况了。
    笑眉对老板娘笑道:
    “你去跟他说,佟小姐还在洗澡,请他有风度一点,到客厅去等;反正,他的……妻子
跑不掉了。”
    不管如何,老板娘至少知道这一对夫妻有打算和好了,她满意地一笑:“对呀!这样才
好。何先生那么英俊,我那两个女儿,天天送饭到他房间,就是为了偷看他一眼。不错啦!
和好就好了,这才叫金童玉女呀!”
    话完,终于满意的走了。
    “他到底是谁?”佟雪莲急切的问笑眉,她的确没有看过那男人。
    笑眉诡异的笑着。也好!让何凌云带雪莲回去,他们之间搞不好就会来电了。趁此机会
也可以真正忘掉李成风。上回和他见过一次面后,笑眉直觉何凌云是个不错的男人,与雪莲
之间大大有发展的可能。他们俩独独少的就是机会,而现在正是一大好机会,不是吗?
    “他呀!是你家公司排名十大的黄金单身汉之一,是你爸爸的机要秘书,他肯定是被你
爸爸派来带你回去的。他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找到我们,这下子你可跑不掉了。”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回去呀!”
    笑眉摇头。“不对!现在正是回去的好机会。”
    “怎么说?”雪莲不明白。
    “你想想,如果我们自己回家,突然出现,除了会招致一顿臭骂与质问外,感觉还有点
凄凉,像我现在还苦苦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踏进家门;而由别人找到,问题都可以推给那
个人,而在家人知道你已平安无事且正踏上归途后,他们在情绪上比较有缓冲的时间,在你
未到家门时,他们会生气、会放心、会怒骂,然后你终于出现,他们的情绪都平息下来了,
只会个个拥上来抱你、安慰你。这种回家的方式比较风光,也比较安全。要是像我突然跳到
家门前,没有被打死就算命大了。”愈讲愈觉得自己处境堪忧。
    这些话也说得雪莲心动不已,好像非常有道理。
    “可是,我根本不认得他呀!他又是男的……我不喜欢啦!”
    “我可以担保他是个好人;而且,你也可以逗逗他。你也不必乖乖的马上任他带回台北
呀!反正你东部还没玩遍,可以要求他带你看各地名胜,乘机拖延回去的时间。你总不希望
今天晚上就坐在自己家中,关回自己的小世界吧!”
    想到那情况就害怕。佟雪莲知道自由自在的舒适后,哪能甘心再被绑回原来的温室?她
怕死了。黯然道:
    “又能拖多久?顶多一、二天罢了,而往后呢?”
    “到时,就等我回台北罗!放心!我有的是时间天天拉你出门透气。只是,我们对那位
破坏我们玩兴的何先生当然要稍做报复,所以才叫你别太乖顺地被带回去,先在每一站狠狠
的玩,然后再叫他付钱。这样是不是很棒?”
    “嗯!”雪莲笑逐颜开。
    两人在温泉中又泡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
    “我留在里面,三十分钟后才出去,你千万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我在这里哦,否则我会
死得很惨,你也跑不掉。那个精明的何凌云一定知道你有同行的朋友,你就说是在垦丁结伴
的朋友,一同分摊房租的人。千万别泄底呀!”
    “嗯。”她用力点下头,然后依依不舍道:“你还要玩几天?”她跟笑眉真的很合得
来。
    “唔……再十天吧!反正我回去一定会先打电话给你,将你拐出来玩。”如果佟至磊还
肯让她活命的话。
    “一定哦!”
    “一定。”
    佟雪莲终于放心的打开门走出去。
    “雪莲小姐。”一个低沈、淡然、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她耳后上方响起。
    一走到大厅,有不少吃早餐或来登记的旅客。雪莲悄悄打量每个人,想找出老板娘口中
那个“英俊”的男人。一个个看过去,好像都不是她想像中的何凌云。才想着,身后就响起
叫她的声音。她吓了一跳猛转身,一头如瀑的长发在转身时扬起,扫过他脸上身前。结果-
-一撮秀发与他的西装扣子紧紧纠缠住。
    她的脸蓦然大红,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她甚至还没看清何凌云的长相,却落到这种
尴尬中。她伸出没有拿东西的左手急要拉回自己的头发。
    不料,却被何凌云拉住左手手掌,那只修长的手轻轻的将手腕割伤的伤口翻转到上面,
仔细端详那道半愈合的红色伤口。
    “你?”佟雪莲难堪的抬头,冷不防望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她被那眸光震慑住
了。
    “还疼吗?”他问。冰冷的语气中注入一抹痛苦。
    他为什么这么看她?又为什么用这种眼神?雪莲咬住下唇,轻轻摇头。不痛了,心中不
痛,手也不痛。
    “我帮你提行李。”他说着,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马上收拾东西上路。
    她抽回手,下意识的将左手藏在身后,不要他再看到她那道懦落的疤痕。她早就后悔
了,后悔划下那一刀,为一个不爱她的人自杀..不值得。就像笑眉说的,她的命没有那么
便宜。终于解下那一撮秀发,她自嘲地一笑,轻摇了摇头。“你在这里等我,或者也回房打
理自己的东西,我自己的东西自己来。”
    在等电梯时,何凌云又跟了上来,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光看她。
    “通知我家人了吗?”她忍不住又问。他一靠近她会让她……心跳不平。她只好找问题
问他,不然他恐怕会听到她紊乱的心跳了。
    “刚才已告知董事长了。小姐有同伴?”
    “萍水相逢罢了!”躲开他犀利的眼光,她低垂着头,玩弄起自己的头发,问道:“家
人……有没有说什么?”
    “知道小姐平安就好。还有,李家打算作主李少爷与小姐的婚事。”何凌云仔细看她反
应,不如为什么心中也屏息以待,彷佛她的反应对他很重要。
    佟雪莲惊惶的看他。“我不要,他不是我要的。”
    如果……如果父亲也应允,那么……她……她更不能回去了!“我……父亲怎么说?”
她无所觉的紧抓住他的衣袖。
    “董事长打算由你决定。”他眼光转为温暖。
    看得雪莲红了双颊,又垂下眼。他……怎么如此看人?好没礼貌!
    电梯门一开,涌入一大批人。明明只能乘十人的电梯硬是挤人十五个人。雪莲觉得自己
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最受不了夏天的汗臭味。才想着,她眼一花立即被守护在角落,何凌云
面对她,撑住两边的墙壁,让她与那些人隔绝。而两人的身体无可避免的贴近。
    “谢谢。”她对着他的领带道谢,不敢抬头。老天,她是怎么了?
    他的气息原本在她头顶,后来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喃:
    “对人道谢要有诚意,领带不会回你话。”
    “呃?……”她猛地抬头,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料这一动,左脸颊不小心贴住他的
唇,火热的触感由脸颊的接触引燃全身。她想逃,可是他的唇竟然移到她颈项。她闭上眼,
神智有些恍惚。
    当电梯到达五楼,只剩他们两人在电梯中。
    何凌云抬起她下巴,一手点着她的红唇。
    “这是我最想碰的地方,但,还不是时候。”他笑了笑,牵她出电梯。“去打理行李
吧!我在门外等你。”
    “为什么?”她走到门口,转身问他。她的心仍跳得飞快,这是不合宜的,他们甚至还
不认识。但是……他已亲了她,那种亲切感比李成风吻她的初吻时还多。有什么事在发生,
她知道,却又有些模糊……唯一明白的是,她不想再打一场没把握的仗,感情这东西,她再
也输不起了。这何凌云比李成风带给她的震撼更大,所以她知道,一旦两人之间起了头,而
结果却是分手,那么,她绝对再活不下去。
    他眼神既温柔又严肃,站在她面前,托住她下巴。
    “你以为我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都会表现得像色狠吗?尤其是富家千金向来是我避而远
之的。”他想到那些骄纵、被惯坏的名媛千金,表情带着嫌恶。可是……第一眼看到她的照
片时,他就楞住了。一个人的个性如何,眼睛最无法骗人。他要她,不在乎她是千金小姐,
不在乎她曾经为另一个男人自杀,或者心中会永远有那男人的影子。他自告奋勇住南下找她
--只因为她有一双温柔及善良的眼。如下符咒似的,深深迷住了他。
    照片也许可以创造假象,但活生生的人就无法遁形了,因此他才会迫不及待想看她真面
目。她比照片更美、更脆弱,而他的心也旋即一路沦陷……无法自拔,才会情不自禁亲她无
瑕的脸蛋。
    被他的眼看得有些心慌,她想避开,忙找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说我是逃妻?”
    “如果我的下一个目标达成,那此刻你的确是我的逃妻。”他又笑了,迳自打开门将她
推进去。“快收拾,我带你去太鲁阁看风景。”
    而雪莲却为那一句暗示而心慌不已。他在说些什么呀?捧住自己火热的双颊,她什么都
无法想了,只听到心中不规律的心跳--10
    躲在门柱后面偷看雪莲上了何凌云的跑车,扬长而去。笑眉唇角含笑。好现象!她也看
到大厅那一幕了。那真是棒!他们果然很来电。才一下子,转眼间,两人就进行到牵手的程
度了。看雪莲一脸的羞答答,她知道好事又近了。
    笑眉想自己若不是孔明转世,就是月下老人投胎,否则不会在自己计策下,一个个成双
成对进礼堂。以后搞不好她可以开个婚姻介绍所什么的。
    唉--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真悲惨!
    为今之计,只有在榨光小猪最后一滴油水,山穷水尽后才敢硬着头皮回家了。
    想是这么想,可是在往后第三天要往花莲去时,才发现幸运之神又去休假了。因为--
来了一个台风,不很大,但对她这个北部人而言,还真是给吓呆了。一向知道台常由东部登
陆,也常听到山崩、道路不通的消息,可是她却没有什么真正具体的概念。因为在北部或西
部,都有高山阻隔住强大的风力,除非是超大台风才可能造成灾害。
    在台东可没有高山可以依靠。老板娘说这只是中度台风而已,还不够看。眼看房屋就快
飞走了,竟然还叫不够看!入夜以后又开始停电、漏水,大风大雨在窗外肆虐,几株不扎实
的小树连根飞起,在天空之中跳舞。天空低压着大黑云,随着巨风翻滚不休。大海在狂风中
怒号,巨浪冲激着岩石。
    天呀!地呀!妈祖保佑呀!缩在棉被中的笑眉什么神都拜托过了,可是,效果并没有预
期中来得好。
    第二天,风浪减了不少,可是却传来往花莲的路因山崩而封锁住,不能成行。
    直到第五天才一切平息,太阳、晴空、无云、无浪、粉饰太平的欺骗世人那一场嚣张了
五天的风雨从不曾存在过--当然是假的!公路的大石还没搬走,不能通行。哦!这场可恶
的天灾!
    雪莲先回台北后,房租伙食全是笑眉独自负担,钱当然花得快如流水,她那只小猪转眼
已经面黄肌瘦了。
    她倒出小猪中仅有的钱,数一数,总共只剩两千五百四十二元。明天就可以去花莲了,
缴了今晚的住宿费一千两百元后,剩下的一千多元已应付不了明天以后的住宿费。看来是不
得不提早回家了。剩下的钱只要不住宿,还是可以在明天欣赏风景又吃又喝的由宜兰玩回台
北,刚好弹尽粮绝。
    好不容易放晴了,她决定去海边走一走。顺便去埋掉她那只劳苦功高的小猪。将钱又放
进去,捧着它,很壮烈的走出旅舍大门。
    可能她的霉运还没过完,正要走出旅舍的大门,往大马路走去,冷不防一辆缺德的黑色
跑车打斜里转进来,在两方都是视线死角的情况下,笑眉险些血溅五步,也许真得感谢车主
技术太好,及时停住车子,而她却吓得叫了一声,手中的小猪一时抓不牢形成一个弧度飞了
出去。
    “哇!呀!”笑眉尖叫了两声,想奔过去抢救她的小猪,不料却有人牢牢抓住她,而她
就眼睁睁看小猪挟带她所有的财产,滚到马路另一端的山沟之中,那条又深又长的山沟直通
一座古井--也就是说,她破产了!
    “坏蛋!我所有的钱全在那里面呀!”她急怒交加的转身吼那车主,一肚子的忿怒却在
看清来人是谁后,顿时化成口水又吞回肚中。当下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戒指呢?”那人叫声如打雷,在看清她手指全无一物后,双眼冒凶光的吼她!这人不
是别人!正是佟至磊是也。
    “在这里!”笑眉吓个半死,连忙抽回一只手往领口中拉出一条红线,红线上绑着那只
红宝石戒指,她解释:“我怕弄丢了,又怕被人偷了,所以才放在衣服里面。”
    他脸色总算缓和多了,又问:
    “你抱着小猪要去哪里?轻到可以飞掉的小猪,看来里面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财产了!”
    “我要去埋掉它,感谢它陪了我十年。我快二十一岁了,以后不再将钱存在小猪肚子
中。这下可省事了,自己溜到山沟中去了。”
    “也就是说,你身上一毛钱也没有了?”他挑眉看她。
    “是呀!都是你害的!你还差点撞死我耶!”她盯着他的车子,有想伸脚去踢的冲动。
    “想都别想!你的行为已足够打一百下屁股,如果你敢再踢我的车,我会加倍打下
去。”他盯着她屁股。
    笑眉乖乖的不敢动,心中又高兴又害怕!仔细算来他们分开一个月不见了,她好高兴看
到他,可是他来找她是想打她,而不是为了重逢……有什么好开心的?!
    一会儿后,他登记到一间大房间,不理笑眉;而笑眉因为付不出今晚的房租,只好收拾
行李搬到他房间,一天五千元的高级房。
    “你要付一半房租吗?”他问她。
    “是呀!”她不怒反笑。
    “钱呢?”他又问。
    笑眉天真的看看四周。
    “六楼都住一些付得起大钱的阔佬。今晚我随便去敲一个门,三十分钟后就可以赚到上
万的钱,你知道,处女都很值钱,我打算……”
    “你敢!”佟至磊暴怒大吼!一把拉过她,狠狠的抱在怀中,在她脸上印下密密麻麻的
吻,烙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记号!直到将她的唇吻肿了,他才喘气低吼: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要你说!”
    “不说!不说!一见面就对我又叫又吼。我不说!我不要当你的!”她赌气的叫,顿感
委屈难过。
    “你……唉……”他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我好想你!好担心!好生气!好着
急!而你却一走了之,也没有交代什么原因,你又哪里对得起我了?在台北像没头苍蝇找了
五天,然后一路南下,每一家旅舍也不放过的查你的名字。到了屏东,却遇到台风。五天下
来,我以电话得知你登记住在这一家,因为天灾也被困住了。明天路才会通,而屏东那边还
在下大雨,我却怕你会跑掉,冒山崩的危险开车过来,好不容易抓住你了!我想吻你,又想
打你。可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干里迢迢的追来?只为了要打你、欺负你吗?我哪里舍
得?可是你实在太让我生气了!当我回国得知你失踪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害怕?你一
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没有社会历练,要是遇到坏人遭到毒手要叫我怎么办?你就自个儿玩得
开心,电话也不肯打一通,让台北所有的人害怕担心!你逃避的那件事根本没必要!我们两
家已经决定找到你以后,可以就地正法!”
    “什么意思?”她怯声的问。
    “先上车后补票!”他戏谑盯她。
    “不行呀!”她顽皮的皱眉。
    “为什么不行?”他双眼危险的眯起来。
    “我还得去赚钱!否则没钱付你一半房租。”气死他最好!她期待的看他大吼。
    可惜,这一次佟至磊反将她一军。
    他开始伸手解她胸前的扣子。
    “你在做什么?”笑眉好奇的问他。
    “检查货色呀!我要求一流的品质,想赚我的钱也得是真材实料才行。”他已将她上衣
敞开,露出内衣与大半肌肤。
    笑眉尖叫:“色狼!”
    他将她推躺在床上,迅速压住她,气息热呼呼的吹拂在她脸上。“我正在检查……”
    “你……要当我第一个客户?那代价是什么?”她脸染上红云,双手阻住他的胸膛。
    “不只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代价可多了!--一张结婚证书、一个好老公、一
群小宝贝。”他亲她唇,接着又往颈项吻去……将她双手拉开,定在身体两侧。
    “我爸妈……和你家人怎么会……答应?”她不明白,这么棘手的事,他如何处理好
的?还是她自己想得太困难了?
    他双眼燃着火苗的看她。“好奇宝宝。现在别管那些事,我们先来体验一项……人生大
事。记得你说过对洞房花烛夜很好奇对不对?现在你想让它不知不觉就发生吗?那你一定会
很遗憾……”他已吻到她胸部……
    “可是……”她边喘气边努力开口:“至少我知道……那应该是在晚上发生的才是
呀……现在才早上十一点呢……而且也没有红蜡烛……也没有贴『喜』字……我们……我
们……好像……太早了些……”
    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以着最大的好奇心与最喜悦的心……迎接她生命中的第一个
男人……
    夕阳从西边的窗口气入一片金光点点,微风拂动窗帘。
    笑眉醒来后没有开灯,在半昏黄的光线下仔细打量佟至磊。他们两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阳
光中,使他看起来俊美得不像真的。他的睫毛好长,忍不住支肘以一只手探索他五官、飞扬
黑亮的眉毛……再由印堂滑向挺立的鼻梁……人中两旁冒出一些扎人的胡渣子……眷恋的轻
沿他唇线走,他的唇色与唇形都很美……很秀色可餐……于是,她轻咬他下唇,又咬又吻的
想弄醒他,可是,他好像太好睡了,一点也没醒来的迹象。
    她坐起来,插腰瞪他。然后眼睛努力的转,突然双眼闪动着光芒,连忙又附在他耳边低
道:
    “我们来玩仙人跳好不好?我把你的东西卷回台北,然后你假装是受害者,好不好?放
心,我会把车子留下来,反正我也不会开,那样你至少还有代步工具,而且我会留一件内裤
给你。”见他没反应,她笑了笑。“没反对就是答应罗!”她掀开被子下床,套上衣服后开
始打包行李,确定他真的没醒才安心的做这游戏。
    “唔……也许我该给你夜渡资,你服务得不错!”她很有良心的想找个名目给他留下一
点钱。“多少才合理呢?”翻着他满是大钞的皮夹,她抽出三张千元大钞。“差不多够他回
台北了吧!”她坐在床沿自言言语。
    “我哪有那么便宜!”身后有声音在抗议。
    “很好了啦!人家华西街听说还有一次五百的……哇!”她回答到最后才知道是佟至磊
在抗议,并非她自言自语,吓得跳起来,不过跳得不够远,一把被他抱了回去。
    “要算一次五百,三千元也不够。”他邪恶的看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刚才你在对我毛手毛脚的时候。”
    那么久了!还故意装睡,害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好无聊。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数着手指
头。
    “我们没有吃中餐,又没有吃晚餐,我肚子好饿了,你都还一直睡。”
    “我们去吃海鲜大餐好不好?”他知道附近有一家有名的海产餐厅,情调不错。
    “好。”她有得吃还有不好的吗?天晓得流浪这些日子以来天天缩衣节食,没吃过一顿
好料,只因为怕钱花得太凶无法回家。现在她身上又一毛钱也没有,出钱的人是老大,不管
他说什么,她一律举双手赞成。
    在大吃大喝撑胀到无法再吃之后,笑眉才吁了口气,停止对桌上食物的虎视眈眈。喝了
口茶才有力气对佟至磊发问台北的情况,她好奇死了他是如何摆平两家人的。
    “摆平?很简单,我上你家提亲,正巧你父母与继父都在,花了十分钟后,他们全部点
头同意。再来,我回家找我父母,说我要娶妻了。唔……我可不知道你已经与我父亲大战一
回合了。”他别有深意的瞄了笑眉一脸心虚。“我父母都没反对啦!反正我总算要娶了,可
能今生今世唯一兴起这个念头就只有这一次,他们也得凑合着点啦,否则机会不会再有第二
次。只是我父亲颇担心的对我说:那丫头很凶悍、很中性,不懂温柔体贴那一套,又还是个
孩子,恐怕当她丈夫的人会很辛苦。”
    “哼!辛苦的人是我。”笑眉为自己叫屈,人人都当她占了佟至磊便宜,其实她才亏大
了呢!“初吻被你偷走,任你又叫又吼还不敢回嘴,我告诉你,这种老婆除了我,再没有第
二个笨蛋了。”
    “彼此彼此,小丫头。在你逍遥自在的时候,别忘了我正在担心受怕、四处奔波。我打
你了吗?没有!我是吼了你没错,可是看到你不开心,我原本一肚子的怒火立即不见了,不
然你以为那样简单就算了呀?”他闷闷说着。
    只见笑眉又以傻笑应付……这事……就别再提了吧!最好的方法是笑给他看。
    他叹了口气。“看来,今后我最好将你拴在腰上才安全。”
    “为什么?我又没出什么意外。”
    “还说没有?上一回我去台中出差,我吩咐你要乖乖的,你也答应我了,结果与李成风
那家伙去吃饭,还给我逮个正着。这回,出国前更是千叮万瞩要你乖,而你也再三保证又发
誓。结果呢?离家出走这么久!下一次再有这种事还得了,搞不好你就永远不见了。”他愈
说愈气,从口袋中拿出一只钻戒,很粗鲁的套入她右手中指。
    笑眉呆了呆。
    “这是做什么?”
    “求婚。”
    “求婚!”她低叫:“那有人用这种方法?一边骂一边还强迫别人戴上的。”
    “好!那我收回,你别想要再戴第二次。”他做势要抢回来。
    笑眉连忙藏到身后,一直摇头。“不要。”
    “你哪!”他疼爱的轻捏她鼻尖。“就是这样。”
    她握住他手,又问:
    “我以为他们会反对的,尤其我爸爸,他……”她知道父亲是非常死要面子的。
    “我想,你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伤了他的心。你在任何资料的填写上从不写他的名字。
可是这也让他开始反省自己的确是忽略你太多,这一次,他打算以你的幸福为优先考量,并
且提议要把你的婚礼弄得风光盛大,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女儿要嫁入了。”
    笑眉呆了一下,然后感慨万千的笑了,将他的大手平放在脸上摩挲,享受肌肤相亲的触
感,轻声道:
    “我一直知道他爱我,可是他爱我的方式太贫乏、也太物质化,而那总是成为我心中的
负担。至于,不让别人知道他是我父亲,我以为他会高兴。毕竟在他眼中,我很不成材、很
不中用,没有上进心,又不是读书的料,长相更是平凡,一点也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点。他
的观感对我无法造成影响,在我的快乐哲学中,那些附加的东西不见得会成为快乐的必备要
件。所以我一点儿也不自卑,相反的,我过得很快乐;而且,我知道我父亲拥有那么多东
西,可是他其实并不快乐。这次,他这么做,我好开心。”
    “再来--”他宣布另一个消息:“十月十五号除了你母亲的婚礼外,你也要在那天嫁
给我--同一天结婚。”
    “太快了啦!”她直觉地反对。她还想过一段独立的生活。好不容易将母亲也设计嫁出
去了,正想过过单身贵族的日子。如果同一天嫁人岂不是马上换佟至磊来治她!“我们年底
再结婚好不好?十二月三十一日。”
    “不行。这日子是两家共十余人表决通过的,你敢反对,回去就等着被炮轰吧!到时看
我替不替你挡。逃家二十三天,有丈夫的人有福了,天塌下来也全由老公担待。如果你不想
结婚,那很抱歉了,我可没那份闲情逸致替你当挡箭牌。什么决定对自己最好,相信你不
笨,猜得出来。”他可不接受拒绝,横竖她得在那一天嫁他,风光的走进礼堂还是被五花大
绑押进去都一样。
    “我还不想那么快面对你家的人呀!”她想着嫁入豪门之后的宴会、交际……好麻烦
呀!
    “明年初,我们就要去美国了,今年的话,我安排了一个月的蜜月旅行,带你到英国认
识我的朋友,回来后只在家中住几个月就不住了,怕什么!董事会怡我大哥的考验期还有两
年,这两年我还得帮助家中事业,我大哥调回来就换我去主持海外分公司。两年后,我们再
回英国定居,我打算自己创业,你也可以去修一些好玩的课程充实自己。”
    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笑眉听得不是很明白,又是英国又是美
国的,以后会当空中飞人了。
    “不回台湾了吗?”
    “每年冬天我们可以拨两个月回来过年兼度假。台湾是我们的根,哪有不回来的道
理!”
    “这么说,好像我已别无选择了。”她夸张的口气,他都安排好了,她还有什么好说
的。
    他轻捏她脸蛋,皱眉道:
    “别一副要上断头台的表情。这对你这完美老公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她嗤之以鼻:“完美的老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项事迹足以佐证你这个说法。”
    “我向你求婚了不是吗?”他无辜的叫。
    “佟--至--磊!”她杏眼圆瞪,双手插腰。“你当你是在日行一善哪!当我嫁不出
去!我现在就去找人娶我让你看。”这实在是太侮辱她了。
    才站起来就给他紧紧搂住。“我们去海边散步。”完全不给她抗议的机会。
    餐厅外面就可以看到海水。东部的风浪较大,又是夜晚了,即使是夏天也很寒冷。
    幸好佟至磊有先见之明,随身带了大披风外套,将笑眉包里在自己的披风中,以体温来
温暖她单薄的身子。
    “这边的海水比西部的乾净太多了,到了垦丁之后,我最眷恋的是这一片太平洋的海
面。要不是潜水的费用太贵,我还打算在垦丁那边看海底世界。”
    找到一块平滑的岩石,他将笑眉抱坐在他腿上。大浪冲击着岩石,激起迸裂的浪花,与
无数的泡沫,在子夜中形成黑与白的对峙,引发人心中波涛汹涌。这实实在在是一副“赤壁
怀古”的景象呀!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他低声念着,可不是这么一副活生生的景致!
    “未经破坏的景致总是江山如画。我喜欢东部,它纯朴、自然、完整。文明污染不到的
地方虽然落后,可是却最美丽。”
    星月已上,笑眉指着海那一端上方的明月,“满月!”
    由于未升上天空之中,满月照在海面上形成一条银带,在波浪间舞动。她低呼“海上生
明月!”一直以来,住在西北部,看的都是西沈海面的太阳。在东部可不同了,太阳与月亮
都是从海平面升起,感觉就好稀奇!
    佟至磊胸臆盈满感动。“看来今天是拿风景找诗句的好时机!而且!我喜欢这一首!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至于最后两句,笑眉坏坏的笑答:“如果哪一天你又出差了,我会再度来这里念另外两
句:『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又淘气了。”他笑。
    “我们要一路玩回台北吗?”她问。
    “是呀!当做蜜月旅行热身;而且,不先玩一圈自己的土地,不是太对不起这片好山好
水了吗?”
    “我爱你!”她与风浪对抗,大声的叫着。
    “这句话我等太久了!该罚!”他低首吻住她的唇。蜜蜜诉说他的思念与爱意--这一
句话,他们都等好久好久了……
    十月十五号那一天,共有三对新人。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那一对是:何凌云与佟雪莲。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决定闪电结婚。
    原因之一牵涉到李成风。他一直以为雪莲是为了气他才与何凌云陷入热恋,想引起他妒
意。自从知道雪莲为他自杀后,他原本存着弥补之心打算娶她,后来想不到没个性的佟雪莲
环岛一赵回来,变得美丽又开朗,又不失温柔,全身亮得炫人,他又重新估量她了;而她怕
他又一厢情愿下去,才与何凌云决定早早走进礼堂;而且,佟雪莲早已深深爱上与她真正相
属的男子,无可自拔之下,也答应立即当他的妻子。
    最惨的新娘就是笑眉了。从东部回家,她的耳朵没一刻空闲,除了先前几天的责备外,
后来因为婚事太赶,各方亲戚忙着为她准备嫁妆,天天有人在她耳边念着为人妻的道理与三
从四德。陈其俊努力的想表现父爱,而且那一对最爱热闹的陈家二老,又北上来办嫁孙女儿
的喜事,已当她是自己的孙女儿般对待。还有她的爸爸天天找她谈天,想弥补以往的不足。
再来,入夜后她和母亲这两个准新娘会依依不舍的促膝长谈;而佟家二老对她更是好奇死
了,佟家老爷天天召她过去唇枪舌剑一番,而且还直呼过瘾--这一切,简直把她累垮了!
    最惨的是,后来雪莲不小心泄露两人一同环岛的事实,险些被当成过街老鼠打,幸好有
佟至磊护着她。不过后来他还是拉她到他房间打了十下屁股。据说佟雪莲也被她的老公处罚
了。可是--哼!看她被“处罚”后双颊嫣红,就知道处罚的不是屁股而是唇。
    她那副怨妇状给佟至磊看得明白。那天晚上,他躲开双方家长的注视,拉她去山上看星
星。婚前男女忌讳单独相处约会,他可不管那一套,逗得笑眉一扫这些天的怨气,笑个不
停。
    不过也只有那一次而已。当新娘是很累的,忙死了,直到十月十五日,她以为她明年会
以这天为忌日。
    至少,三对新人终于结婚了。并且各自找地方去过新婚夜去了。
    据说那三对新人的新婚夜并没有如期的浪漫绮丽。
    陈其俊与林如月这一对,因为陈其俊喝了两杯酒而昏迷不醒。那一夜,等于虚度。
    笑眉与佟至磊,不必多说,笑眉上车就累垮了,沈睡了一天一夜,她真的太累了。
    雪莲与何凌云因为在东部吹了三小时海风,诗情画意的下场是两个人都感冒了,各自隔
离开来等感冒痊愈。尾声
    “唉!”笑眉万分怜悯的看着摇篮中的儿子,再度又叹了口气。
    十二月的纽约市已铺上一层雪白,随着圣诞脚步而来,冰冷的白雪也沾染上一股喜气。
屋内充足的暖气掩不住窗口积雪带来的视觉寒意。
    佟至磊由书房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妻子凄苦的表情。“怎么了?不开心?”他弯
身抱起笑呵呵的儿子,六个月大的婴儿,漂亮极了,不爱哭也不爱闹。
    “我妈妈生了一个儿子。”那是上星期的消息,她手上这封信是这么说的。
    “那很好呀!陈先生一定乐呆了。”他不明白妻子在烦什么!
    笑眉觉得很不平。“你看!我们儿子已经六个月大的人了,却要叫一个才出生十天不到
的婴儿为舅舅。还有,最麻烦的是我爸爸啦!你妹妹也七个月的身孕了,将来孩子出生了还
得了,辈份要怎么算?那孩子要叫我姊姊,却要叫你舅舅。而我们儿子不是更惨了,又当平
辈又当晚辈。哎呀……亏大了!”哪里知道嫁入佟家会有那么多烦恼,真是的,母亲明明说
不生孩子的呀!却不守信用生孩子了。还有,父亲那边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都排在她之后
受孕。害得她那可怜早出世的孩子,注定比那些未出生的孩子辈份小,真是情何以堪。
    “你今天不开心就是为了这个呀?我的天!儿子太乖让你闲得不得了是不是?”他坐在
她身边,忍不住直笑她的胡思乱想。
    “这是大问题呀!”
    “能解决的问题才叫问题,不能解决的问题就代表事实。不然你还想怎么办呢?明天不
回台湾呀?”他想到又笑了。“反过来想一想,我们儿子才叫幸运。”
    “怎么说?”笑眉不明白,将已留长的头发拨到肩后,睁大一双杏眼看他。
    “我们是要回去过年的不是吗?可以向那些长辈赚足红包呀!你看,儿子最早出生,辈
份却最小。他甚至可以向才十天大的『舅舅』讨红包、向未出生的那一个胎儿预支红包--
咱们可以狠狠地赚一票回来呀!”
    “好像只有这方面占便宜,也只能这么想了。”她皱眉。
    嫁给他一年半了,去年因为她怀孕而没有回台北过年,今年回去算是第一次。好想家,
好想台湾的一切一切。
    “我在想,应该再给儿子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了。”她在他耳边低语,亲爱的与儿子玩小
指头。
    “到东部去?”他知道她最想念东部的海浪。
    “然后怀一个苏东坡或李清照。”她闭上眼,想着那一片好山好水,是适合孕育诗人的
地方。
    窗外又飘起大雪,不过他们的眼光却是透过大雪遥想东海岸的浪花白沫。
    明天,他们就要回家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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