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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寓言
张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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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寓言（梗概）
张 炜
这些从遥远的异地迁徙来的小村的人们，因为一直保留着一些特殊习俗和
其他行为特征而被当地人永久地嘲弄为“？鲅”。小村的夜晚热烈、欢乐又神
秘；野地里，青年男女在打架、唱歌，家中，妻子在用纯熟的技艺为丈夫拔火
罐，成群的鼹鼠在荒草废墟间游动……。姑娘肥在夜晚也禁不住进入奇妙的游
荡，她渐渐感到有个人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这个人是挺芳，他随着当工程师
的秃脑父亲来到小村附近开采煤矿。挺芳热恋着肥，经常给肥带去令人眼馋的
黑面肉馅饼。肥却认为挺芳不会喜欢土人，让他滚回工区里去。工程师原也是
风流情种，他试探村头赖牙的妻子大脚肥肩受到冷遇，又注意上了美丽超凡的
赶鹦姑娘。赶鹦父亲“红小兵”怀有老辈传下的酿酒绝法，在外村人面前也敢
高视阔步。工区炮声隆隆，地瓜田开始沉落，小村人对“工人拣鸡儿”(工人阶
级儿)愤懑异常，但都明白小村正经历着自迁徙以来最大的事情了。
一个牵一条黄狗的破衣烂衫的流浪女人庆余成了小村的秋天一景。光棍汉
金祥把庆余接回自己的小土屋过日子。庆余很快生下儿子“年九”，小土屋里
生气勃勃。为了让庆余烙出更加美妙的瓜干黑面煎饼，金祥翻山越岭历尽艰辛
买回烙煎饼的鏊子。鏊子成了全村的圣物，金祥被奉为西天取经的英雄，鏊子
烙出的煎饼给人增添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但金祥也因买鏊子耗尽了生命，不久
就死了。金友打老婆早已成了习惯。老婆小豆这次因为到工区的大热水池洗澡
又被金友痛打一顿，金友还约上左撇子牛杆狠狠地教训了看池人上驴，全村人
齐声叫好，洗过澡的女人都无脸见人。瞎子闪婆一直爱着五年前死去的男人露
筋。露筋是小村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流浪汉和懒惰的天才。他在九月里抢走了闪
婆，后来有了儿子欢业。金友欺侮闪婆，欢业长大要为妈报仇。千层菊开花之
前，年轻人急不可耐地到海滩打酸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少白头龙眼。龙眼
的父亲刘干挣曾是全村首屈一指的人物，现在却只和屠宰手方起志气相报。龙
眼妈从独眼人那里买来了治少白头的药，龙眼涂后只觉奇痒难耐，头发却依然
雪白。龙眼妈年轻时曾和一个小伙相好，妈饿死后，被本族伯伯许嫁到小村里。
刘干挣为人凶狠，好吃懒做，龙眼妈无可忍耐服毒自杀。结果却大出意料，服
毒后的龙眼妈不仅没死，反而精神健旺起来。工区的人偷了小村的一只鸡，赶
鹦率领年轻人到工区里“农民拣鸡儿”却中了工区子弟的埋伏。混战中，龙眼
等人抓住了挺芳，把他拴在松树上狠劲地抽打一顿，这却使肥伤心地哭起来。
长长的没有故事的冬夜，小村里的人都爱听金祥忆苦。原来，金祥的爷爷
奶奶和爹娘都死在往平原赶的路上，金祥自己被抓去给老爷看场。另一个看场
的老人被老爷阉割，老婆被老爷霸占。老人告诉了金祥有关老爷发家的秘密。
老爷本也是个黑不溜秋的野孩儿，只因和一个会“大搬运小搬运”的母猴精结
合才逐渐富足起来。后来老爷却为富不仁，伤天害理地害死了母猴精。看场老
人揭出谜底就死了，金祥放火烧了老爷场院就奔向平原来了。金祥的忆苦多年
来一直让小村的人感动流泪。
姑娘三兰子到工区拣炉渣，被一个自称为“语言学家”的工区人领进小屋
里听弹琴。后来三兰子怀孕了，妈妈找到那个黑洞洞的小屋，却发现语言学家
正匆忙地迎接远路赶来的妻子和孩子。语言学家“罄其所有”地给了三兰子妈
妈两双胶鞋，一摞子黑面肉馅饼和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妈妈请来老婆婆为三
兰子打了胎。秃脑工程师一直在打赶鹦的主意，终于被红小兵觉察。红小兵与
赶鹦妈长期不睦，现在却团结一心对付工程师。赶鹦被父母锁进厢房，年轻人
连夜掏洞救出了她，她喊叫着跑向工区，混入了地下巷道，却被工区人当作疯
子。刘干挣暗地和方起密谋，要武装起事和村头赖牙算帐，方起联系了小村里
的兵头儿，不料兵头儿和赖牙原是一伙，事情败露，方起和刘干挣反被兵头儿
领人关押起来，方起愤而用劁猪刀子自杀。
赖牙的婆娘大脚肥肩一直未能生育，从外乡要来个男娃争年。大脚肥肩常
在晚饭后对赖牙和争年叙说她那无头也无尾的家史。秋天里外乡来了好多流浪
人，其中有会变鸡蛋的红须人和会扎针的独眼老人。红须人玩的戏法原来是骗
术，独眼老人却医术高明，从此小村有了自己的赤脚医生。红小兵要独眼老人
为他报全家受辱之仇，独眼老人手持银针吓得向秃工程师落荒而逃。争年和眼
皮上长小疤的香碗姑娘好上了，香碗很喜欢嫁给争年这样的小丈夫。独眼老人
在小村住到第二个秋天，收了独眼青年喜年为徒。不久，独眼老人对赖牙拉完
一场关于自己经历和命运的大呱儿就咽了气。小村人后来都尊他为“独眼义士”。
争年要娶得碗，却被大脚肥痛打一顿。大脚肥肩为争年说下了三兰子，三兰子
受不了大脚肥肩的折磨，终于在一天深夜跑到了野外，却又被捆了回来。转眼
到了独眼义士的忌目，大脚肥肩为他上坟烧了纸马和摇钱树。三兰子没有生娃
迹象，受到大脚肥肩加倍的折磨，半夜里喝下了毒鼹鼠的毒饵身亡。
牛杆快死了。小村的年轻人也有不少变化。争年自三兰子死后就成了呆子，
少白头龙眼等人被工区招走，成了“工人拣鸡儿”。小村的年轻人再也没有了
痴跑野奔的好日月了。肥开始思念挺芳，挺芳决心带上肥远走高飞。牛杆终于
死了。人们发现，原来他死前就已风干了。牛杆死后经常和以前死去的老转儿
在村边上转悠说话。欢业很快长大了，对闪婆很孝顺。闪婆死后，欢业用刀杀
了金友，无牵无挂地奔向先辈们曾经走过的野地。野地里原来有好多流浪的异
乡人，姑娘棘儿爱上了欢业。秋天里欢业害上了思乡病，棘儿愿意跟欢业回小
村。肥终于跟着挺芳跑了。红小兵和赖牙带人到工区抓挺芳，却激起了秃脑工
程师对美好往昔的回忆。工程师很为挺芳的行为而自豪。一个秋天的月夜，赶
鹦和一些年轻人又在月光下奔跑着，突然她泪水盈盈，独自喃喃：“看不到边
的野地，我去哪儿啊?”千百年的小村终于陷落了!那一瞬间龙眼还想用脊背驮
起下陷的村庄，可是浓浓的黑夜却劈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在汽车里的肥和挺芳看着无边的绿蔓呼呼燃烧起来，一匹健壮的宝驹在火
海里奔驰。
(原作载《收获》1992年第3期)
《九月寓言》作者张炜，1957年生于胶东西北部的芦青河畔。1980年开始
发表小说，并逐渐引人注目。出版小说集有《芦青河告诉我》、《浪漫的秋夜》、
《童眸》、《美妙雨夜》、《张炜中篇小说集》、《张炜选集》及长篇小说
《古船》、《我的田园》、《九月寓言》等。张炜的小说大多取材于他所挚爱
的乡土生活，往往在作品中热情歌颂美好的心灵，深切关注善良人精神上的苦
难和觉醒，表现出强烈的道德责任感和博大宽广的人道主义精神。他的早期小
说主要描绘富有传统色调的乡土生活的自在之美，文笔清新朴素，洋溢着动人
的诗意。80年代以来，他加强了作品的力度，开始以农村改革为背景，表现现
实生活中的矛盾和斗争。但作者的注意力仍始终集中在人的精神领域：激励那
些生活中的弱者振作精神，赞美人的尊严和独立。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古船》，
以正义和人性为主题，已经从朴素诗意的乡土田园生活里跃步跨出，展开对社
会与文化的双重批判，深刻表达了作者对人类历史的悲悯情怀。而以长篇小说
《九月寓言》为代表的近期作品，无论在思想和艺术上都反映了张炜的小说创
作出现了新的特色。
《九月寓言》虚构了一个从遥远的异地迁徙来的小村故事。这个小村的人们
多少年来一直保留着一些特殊的生活习俗和行为等征，因而被当地人永久地嘲弄
为“？鲅”。然而，小村的生活却是那么宁静而热烈，平凡而神秘，村民们悲苦
喜乐的情感、生生死死的命运相互交织出一幅充分自足的农业文化生活景观。不
过，这样一个充分自足的世界却面临着工业文明毁灭性的冲击。就在小村人生存
之地的下面，煤矿工人正挖掘出巨大的洞穴和陷阱，工业文化也渐渐地侵蚀到小
村人生活的各个方面，最后，那富有象征意味的小村终于悲壮地却又是无可避免
地沉落了!
小说所表现出的思想情感复杂而又深刻。首先，小说对小村人所保持的生活
方式与文化精神流露出欣赏和赞美之情。在被工业文明毁灭之前，小村庄是一个
充满神话氛转、有着自己独特的欢乐和悲伤的农业部落。小村人世世代代在自己
的土地上劳动、创造、生育，在感受到生活揪心之苦的同时，又表现出无尽和不
屈的生命力，以大苦大乐、大悲大喜之心对待一切的世事风云。这种坚强的生活
态度与内在的文化精神使现代人不能不感到自己的渺小与软弱。其次，小说冷静
客观地描述了工业文明不可抗拒的力量以及这一力量对传统和整体的农业文化的
巨大冲击，深刻揭示了在这一历史性过程中农业文化及其传统道德和美好精神必
然毁灭的悲剧命运。千百年来，农业生存方式虽然宁静而自足，却也是寂寞、艰
辛、贫穷和弱小的，在工业文明强大的“恶”的历史动力面前，它毫无抗争能力，
也没有真正的理性的自省能力，只能在悲哀中走向坍塌。小说以现代理性来观照
在历史性转换时代传统文化难以避免的悲壮牺牲的命运，从而对处于由农业社会
向工业文明历史转折中的民族表达出深切的生存忧思，以及对人类前途的永恒的
关情。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部农业文化的悲壮史诗，在当今，中国这个古老
的农业社会正在向现代工业文明大步迈进的历史进程中，在工业化、现代社会的
精神荒芜业已在当代文学中初露端倪的时候，《九月寓言》以其崇高、巨大的历
史与社会主题，以及对民族、人类的深刻博大的悲悯情怀，激起人们深长悠远的
思索。
《九月寓言》在艺术上也有其突出的特色。小说不以个别人物形象的塑造为
中心，而是以山村本身作为主要表现对象，小说对众多人物行业、心理活动与生
死命运的描写并非为了突出他们个别的性格特征，而是为了构织、渲染出小村独
有的生活方式与文化氛围，这就使小村本身有了生命和灵性，也使它具有了传统
农业文化的象征意蕴。为了最大限度地深化和加大小说中的历史容量，作者有意
对历时过程自身的局限予以消解、打破和跨越，把历史的过程给予平面的解构，
从而出色地表现了小村那恒在自足的生活方式。此外，把新写实主义的精细笔法
和魔幻现实主义的奇想幻思有机结合，把寻根文学对文化意蕴的偏重和先锋小说
对文体形式的创新融为一体，也是这部长篇值得注意的艺术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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