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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越狱成功
     
    当太阳在道波湖边屠哈华山峰和普克塔普山峰后面沉下的时候。哥利纳帆他们又被押回
到牢狱里了。在华希提连山的各山顶升起曙光之前,他们一定不会离开这所牢狱的。
    他们还有一夜的时间去作临死的准备。虽然在悲痛的重压下,虽然恐怖还没有消失,但
是他们仍然一同吃了一顿饭。
    “我们在死亡面前不要垂头丧气,我们要叫那些野人看看欧洲人是怎样地不怕死。”爵
士曾经这样说过。
    吃完饭,海伦夫人高声地诵着晚祷。她的全体旅伴都脱下帽子和她一同祷告。
    有谁在死亡之前不想到上帝啊?
    晚课做完了,大家互相拥抱了一下。
    玛丽和海伦夫人退到棚子的一角,就在一张草席上躺下去了。那是忘记忧愁、阻止痛苦
的睡眠,一会儿就合上了她们的眼睛,她们俩互相抱着入睡了。因为疲劳和连夜的失眠使她
们实在不能再熬下去了。这时,哥利纳帆把旅伴们拉到一边。
    对他们说:
    “亲爱的伙伴们,我们和这两个可怜的妇女的生命都掌握在上帝手里了。如果我们明天
的死是出于天意,我相信我们都会不愧为基督教徒。勇敢地去死,去受上帝的最后审判。上
帝会看透人们的心灵的,他知道我们追求的是一个高尚的目标。如果结果不是成功,而只是
一死,那也是上帝的安排。不论他的旨意是如何的严酷,我都不抱怨他。不过,到这地方来
死,并不是一死了之,还有苦刑,也许还有奇耻大辱,而这两个妇女啊……”
    爵士的声音一直是坚定的,说到这里却颤抖起来了。他停了停,以便抑制他的感情。他
沉默了一下:
    “约翰,你符合了玛丽象我对待海伦夫人一样地去对待她,你究竟决定怎样做呢?”
    “我答应她的事,我相信,在上帝的垂鉴之下,我是能够做到的。”
    “是啊,约翰!但是我们没有武器怎么办呢?”“这里还有一件武器。”门格尔回答
着,拿出一把短刀,“当卡拉特特倒在您脚下时,我把这把刀从那野人的手里夺了过来。爵
士,我们俩谁后死谁就履行海伦夫人和玛丽的请求。”
    在这段对话之后,棚子里是一阵深沉的寂静。最后,少校打破了这一阵沉默,说:
    “朋友们,非等到最后几分钟不要采取这最后的手段。我始终不相信已经到了毫无挽救
的余地了。”
    “我不是就我们这方面说呀。”爵士回答,“不问是怎样个死法,我们都会冒着死去干
的,如果只有我们这几个男人的话,我早就会喊:朋友们,冲出去!杀死那班混蛋!但是还
有她们俩呀!她们俩呀!……”
    门格尔在这个时候开了门帘。数了数“华勒都”门前看守的土人,共有25个。那里烧
着一堆旺火,惨淡的红光射在堡里高低不平的建筑物上。那些土人,有的躺在火的周围,有
的站着不动,在火帘的背景上清晰地映出他们的黑影。但是他们不管是躺着的、站着的,都
常常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看守的这座棚子。
    人们一般都说,在看牢的人与想逃脱的犯人之间,还是犯人成功的机会多些。因为一个
是有心,一个是无意。看守的人可能忘记了他是在看守。而犯人却不会忘记人家在看着他。
犯人时刻在想逃脱,而看守人并不时刻在想着防备。
    正因为如此,所以常有囚犯越狱的事情发生,并且逃得妙不可言。
    但是,在我们所叙述的这种场合下,看守的人不是一个漠不关心的狱卒,却是一些充满
仇恨心、报复心的土人。如果说俘虏们没有被捆起来的话,那是因为不需要捆绑,25个人
看着“华勒都”唯一的一道门,还要捆绑吗?
    这座棚子,背靠着城寨尽头的一座石岩,前面只有一条狭长的泥路通到堡中心的那片平
地上。棚子的两边都是陡削的悬崖,底下是30多米的深坑。因此,溜下去是办不到的。想
挖通牢里的地面也没办法,因为地面就是大石壳。唯一可通的出路就是通向堡中心的那条象
一座吊桥似的泥路,但是被毛利人守住了。因此,怎样逃脱都是不可能的,哥利纳帆在他的
牢狱的墙壁上也不知试过了多少次,终于不能不承认没有任何逃脱的方法。
    然而,这令人焦急万分的一夜,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了。沉沉的夜影笼罩了全
山。既无月色,又无星光,一片深幽的黑暗,几阵狂风在堡的周围狂奔着,吹得棚子的木桩
呜呜发响,土人烧的火堆经这阵狂风一吹,忽然旺盛起来了,火焰的红光直射到牢里来,闪
了几闪。里面的人被照亮了一下。这班可怜虫都沉浸在他们最后的沉思中。棚子里是死一般
的沉寂。
    应该是早晨4点钟光景了,这时一个轻微的响声引起了少校的注意,这响声仿佛是从棚
基的木桩后面发出来的,在靠着石岩的那边墙壁里。开始,少校并没有留意这个声音,后来
觉得它还在继续着,就细心听听。这响声老是不停,他心里奇怪起来,就把耳朵贴到地上,
仔细分辩。他觉得是有人在扒土,在外面挖洞。
    少校心里有了把握之后,就溜到爵士和门格尔耳边。打断他们痛苦的沉思,引他们到了
棚子的深处。
    “你们听听。”他低声说着,用手势叫他们弯下身子。
    扒土的响声渐渐地听得清楚了。他们竟能听出小石子在一种尖的东西的钻挖下吱吱吱地
响,并且向外面掉下去。
    “是野兽在它的洞里动。”门格尔说。
    爵士拍拍自己的额头:
    “谁敢断定啊!”他说,“要是一个人在扒呢?……”“管它是人是兽,我们一会儿就
知道究竟了!”少校回答。
    威尔逊、奥比内也跑到一块儿来了,大家一齐动手挖墙壁,门格尔用他的短刀,其余的
人用从地上拔起的石头或者就用手指甲,这时穆拉地趴在地上从门帘缝隙里注意着那群土人
的动静。
    这些土人都围在火边不动,一点也没想到离他们20步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块地面外层的硬土是凝灰岩构成的,松动而易碎。所以虽然没有工具,却挖得很
快。不一会儿大家就很明显地断定是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扒在堡的腰部,从棚壁的外面挖地
道。这些挖地道的人目的何在呢?他们知道棚里有俘掳?还是他们另有企图,偶然碰到这里
来做这件仿佛就要完成的工作呢?
    大家又加紧努力,他们的手都扒破了,出血了,但是还不断地在扒。扒了半个钟头,扒
出的洞达到1米深了。他们听到外面的响声渐渐地高起来了,就知道双方相距不过一层薄土
了,再把这层薄土扒掉,内外就通了。
    又过了几分钟,忽然少校的手被一个刀尖扎破了,往回一缩,几乎叫出来,却又忍住了。
    门格尔就把他的短刀伸出去,挡住在外面钻动的那把刀,一摸就摸到拿刀的那只手。
    是一只小手!女人的或小孩的,是一只欧洲人的手!
    双方都一言不发。很明显,双方都不敢声张。
    “是不是罗伯尔?”爵士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不管他说得怎样低,玛丽早被惊醒了,溜到爵士身边,抓住那只满糊着泥土的小
手就吻。
    “是你呀!是你呀!”玛丽肯定地说,“是你呀,我的罗伯尔啊!”
    “是我,姐姐,我来了,我来了,来救大家!但是,不要声张!”
    “好孩子啊!”爵士频频地嗟叹。
    “看住外面的土人哪。”罗伯尔又说。
    穆拉地听到这孩子的出现,稍微离开了一下,现在又赶快回到监视的岗位上来了。
    “外面没有什么,现在只有4个人在看守。其余的都睡着了。”他说。
    “好好地再扒!”威尔逊应声说。
    一会儿洞扒大了,罗伯尔从他姐姐的怀里又倒到海伦夫人的怀里。他身上还捆着一条弗
密翁草的长绳子。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夫人低声说,“那些土人还没有把你杀掉呀!”
    “没有,夫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我乘那一阵纷乱就逃过那些土人的眼睛。我爬
出了栅栏,在树丛后面躲了两天。夜里我就到处跑,我想找到你们。在全部落的人忙着给那
酋长办丧事的时候,我跑到牢狱这边的寨脚下观察了一下,发现我可以爬得到你们这里来。
我跑到一所无人的棚子里偷了这把刀和这根绳子。我就把峭壁上的草丛和树枝当作软梯,攀
着往上爬。无意中又发现这棚子靠着的这座高岩中间有一个洞。从那个洞到这个棚子只隔着
几尺厚的松土,我就把土扒通就进来了。”
    许多无声的热吻作为罗伯尔所能得到的唯一的回答。
    “就动身吧!”他用坚决的语气说。
    “巴加内尔在底下吗?”爵士问。
    “巴加内尔先生吗?”那罗伯尔听到这一问,很惊讶。
    “是呀,他在下面等着我们吗?”
    “没有呀,爵士。怎么,巴加内尔先生不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呀,罗伯尔。”玛丽回答。
    “什么话?你没有看见他吗?”爵士问,“在那阵纷乱的时候,你们俩没有碰到吗?你
们不是一同逃走的吗?”“没有呀,爵士。”罗伯尔答,听到他的朋友巴加内尔不见了,非
常吃惊。
    “我们就走吧,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不管巴加内尔是在哪里,他总比我们在这里好
些。我们赶快走!”少校说。
    是的,时间是宝贵的。现在非逃不可了。这次逃脱,如果不是洞外有一段几乎是垂直的
峭壁,就可以说是没有多大困难,好在这段峭壁只有7米左右高。下了这段峭壁,就是一个
斜坡,一直到山脚下,并不太陡。从山脚下,俘虏们就可以很快地钻进山谷。到那里,如果
毛利人发觉他们逃跑了,一定要绕个大弯子才能赶到这里,因为他们不知道牢狱与外面斜坡
之间挖了一条地道啊。
    逃脱开始了。为了保证逃脱成功,一切都先作了准备。大家先一个一个地爬出了那窄狭
的地道,到了山洞里。约翰·门格尔在离开棚子之前,把扒出的土先弄掉,然后溜进地道
口,顺手把棚里草席盖到口上。因此,地道完全掩藏起来了。
    现在要从那段峭壁下到那条斜坡上去了,如果不是罗伯尔带来一条绳子,那峭壁就无法
下去。
    人们赶快解开那条绳子,把它的一端拴在岩石上,向外面拖着。
    这绳子是用弗密翁叶筋绞成的,门格尔先试了试,他觉得绳子不大结实。我们要知道,
这个险是不能随便去冒的,因为摔下去很可能就摔死了。
    “这条绳子,只能吊得住两个人。因此我们要按绳子的力量去做。让爵士和夫人先下
去,他们到了坡上,就拉着绳子摇3下,招呼我们再接着下去。”
    “我先下去,我在坡子下端看到一个深坑,先下去的人可以在里面躲着,等候后面的
人。”罗伯尔应声说。
    “好,你就下去吧,我的孩子。”爵士说着,握了握他的手。
    罗伯尔出了洞就不见了。一分钟后,绳子抖了3下表示他已经顺利地到达地面了。
    立刻,爵士和夫人也就冒险走到洞外。黑夜还是很深沉的,但是耸立在东边的山峰已经
微微露出一点淡灰的色彩了。
    清晨刺人的寒气振奋了夫人,她感到精力增加了,于是开始她那危险的逃脱。
    爵士先抓住绳子,海伦夫人也跟着抓着绳子,两个人沿着绳子一溜,就到了峭壁搭到坡
顶的地方。然后,爵士走在妻子的前面,抵着她,开始到退着往下走。他找着草根和小树作
她的落脚点。他先试一试,然后把海伦夫人的脚放上去。有几只鸟被惊醒了,轻轻地叫着飞
起来,还有个小石子被踢出了土窝,哗啦啦地滚到山脚下,两个人吓得胆颤心惊。
    他们在坡上走了一半,忽然听到洞里有人叫喊。
    “停住!”门格尔轻轻地喊。
    哥利纳帆一手抓住一丛方茎草,一手拉住妻子,等在那里,气都不敢出。
    原来威尔逊发出一个警号。他听到牢狱外面有点声响,赶快回到棚子里,托起门帘,看
看那些毛利人。他招呼了一下,所以门格尔叫住了哥利纳帆。
    果然,看守的土人中有一个听到一点异样的响声,爬起来了,走近牢狱,他在离棚两步
远的地方站着,低着头,仔细听。他在那里待了一分钟——久得象一个钟头的一分钟,侧着
耳朵,盯住眼睛。然后,觉得自己听错了,摇摇头,又回到他的伙伴们那里,抱上一捆枯
柴,扔到半熄的火堆上,火焰又旺起来了。他的面孔被火照得红亮,不再表现出任何不放心
的神情了。他看了看天边上那最初的一点晨光,又躺到火边烤他那冻透了的手脚。
    “外面没什么了。”威尔逊说。
    门格尔又发出信号,叫爵士继续往下走。
    爵士顺势往坡子下一溜,一会儿海伦夫人和他都在罗伯尔等着他们的那条小路上站住了。
    绳子又摇了三下,接着就是门格尔引着玛丽走上了那条危险的途径。他的冒险成功了。
他到达了罗伯尔所说的那个深坑,和爵士夫妇会合在一起。
    5分钟后,全体旅伴都顺利地逃出了牢狱,离开了那临时藏身的土坑了。他们避开了有
人住的那带湖岸,沿着许多狭窄的小路,钻进了最深的山谷里。
    他们很快地走着,尽量防止人家望到他们。他们都不说话,在许多小树丛中间走着,就
和鬼影一般。他们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只是乱跑,但是他们是自由了。
    快到5点的时候,天开始发白了。云堆的高处,渐渐显出一片淡蓝色。朦胧的山峰开始
从晨雾中露出头角。太阳不久就要上山了,而这片晨曦已经不是刑杀的信号,却相反地将要
揭露囚犯的逃亡。
    因此,在这必然到来的追捕之前,逃亡的人们必须逃出土人的圈子,跑得远远地,使他
们不容易找到踪迹。但是他们走不快,因为那些小路都很陡。海伦夫人爬坡时由哥利纳帆扶
着,玛丽则由门格尔搀着。罗伯尔满心是成功的喜悦,欣喜地,胜利地,跑在前面开路,两
个水手走在后面断后。
    再过半个钟头,旭日就要从天边的云雾中升起来了。
    逃亡的人们又乱跑了半个钟头。巴加内尔已经不在这里给他们引路了,这巴加内尔,大
家都在为他担忧,他的下落不明在大家成功的喜悦中构成了片阴影。然而,大家尽可能地朝
着东方跑,迎着辉煌的晨曦走去。一会儿他们就到达了离道波湖面150米高的高度了。清
晨的寒气在这样的高空中更冷得厉害,严酷地刺着他们的肌肤。许多高山和丘陵的模糊的影
子一层层地叠在他们的面前。但是哥利纳帆此时正是入山惟恐不深:他想先钻进那片万山重
垒的迷宫里,然后再慢慢地设法摸出去。最后,太阳出来了,它迎着逃亡者放射出它最初的
光芒。
    突然,一片骇人的咆哮声,是成百的呼叫声混合而成的,在空中爆发起来了。它是从堡
寨里出来的,但是现在堡寨是在什么地方呢?哥利纳帆一时辨不清楚。而且一片浓雾,和帘
幕一般地展开在他的脚底下,不容许他看清下面的那些低谷。
    但是,无可怀疑,他们的逃脱已经被土人发觉了。他们能不能逃避土人的追捕呢?他们
是否已被土人看见了呢?他们沿途留下的踪迹会不会指明他们的去向呢?
    这时,下面的雾气都升上来了,把他们包围在一片湿云里,他们看见了脚底下100米
远的地方那疯狂的人群。
    他们看见了人家,人家也自然看见了他们。又是一片咆哮声爆发起来,还有犬吠声夹在
里面。全部落的人都出来了,他们想先爬上牢狱那座悬崖,爬不上去,就转过头来涌向栅栏
外面,抄小路追赶着这班逃避报复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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