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利钦：从民主的旗手到专制的君王
林思云
1999年12月31日中午（当地时间），俄国总统叶利钦（现年68岁）突然发表电
视讲话，宣布辞去总统职位。按照俄国宪法，总统辞职后由总理代理总统，并在3
个月内进行总统大选。所以现任总理普京（现年47岁）接任代总统，接管了包括
核武器按钮在内的所有总统权限，同时宣布在2000年3月举行总统大选。
叶利钦的辞职，标志着俄国8年来叶利钦时代的终结。虽然人们对叶利钦的评价褒
贬不一，但叶利钦作为20世纪历史中影响最大的人物之一是毫无疑问的。叶利钦
曾经是民主主义的旗手，但后来又成为独裁专制的君王。叶利钦从民主旗手到专制
君王的变化，并非仅仅是叶利钦个人的问题，也是俄国从专制社会向民主社会过渡
的侧影。
叶利钦生活清廉，反抗精神特别强。1987年11月因为对戈尔巴乔夫的猛烈批判，
叶利钦被解除了党内要职。然而在1990年7月苏联共产党的最后党代表大会上，
叶利钦惊人地宣布退出共产党。在1980年代后期和1990年代初期，叶利钦是苏联
民主运动最有威望的旗手。1991年6月，叶利钦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俄国首任总
统。1991年8月苏共保守派发动政变后，叶利钦勇敢地站出来，以他在人民中的
威望粉碎了政变。叶利钦等人在1991年12月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宣布苏联解体
和解散苏联共产党，使叶利钦的威信达到了历史最高点。
苏联解体时，俄国人对西方的民主主义充满期待感，认为民主主义的导入可以立即
给俄国带来奇迹。在此背景下，叶利钦开始积极推行激进的休克式市场经济改革，
但不幸的是叶利钦的激进经济改革陷于失败。激进经济改革的失败，不仅导致俄国
人民生活水平的急剧下降，而且使俄国的各种社会矛盾表面化，导致了深刻的政治
和经济危机。叶利钦本人也因为激进经济改革的失败而人气大跌，1996年俄国总
统大选时，叶利钦在2次投票的情况下，以微弱优势再次当选俄国总统。1996年
叶利钦进行了心脏病手术，此后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对政治的影响力也逐步减弱。
叶利钦是一个爱憎非常分明的人，对部下的要求十分严厉，部下对他的指示稍有违
背就立即解任。最近1年半以来，有4位总理连续被叶利钦解任。特别是叶利钦对
自己的想法非常执拗，在他周围不能形成民主协商的气氛，他过去的部下纷纷离他
而去，使叶利钦最后包围在孤独的独裁者的气氛之中。
在俄国人民的印象中，叶利钦是一位家长式的国家指导者。由于叶利钦本人非常崇
尚俄国历史上积极对西欧开放的彼得大帝，也有人称叶利钦是20世纪的彼得大
帝。叶利钦在打破共产党一党独裁，建立对外开放的民主体制方面有不可磨灭的功
绩。但叶利钦在俄国的市场经济建设方面却毫无建树，这次叶利钦在辞职讲话中，
也表示他因没有能够兑现他对国民的很多承诺，而感到十分内疚。因此有人形象地
评价叶利钦为：“伟大的破坏者、无能的建设者”。
由于俄国在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遇到了巨大的困难，俄国经济久久未能走出经济
危机的低谷，使许多俄国人对西方式的民主主义感到幻灭，民族主义势力迅猛抬
头。这次新总理普京因为在车臣问题上的强硬态度，而得到了俄国人的广泛支持，
也说明民族主义已成为当今俄国最为强大的势力。
这次被任命为代总统的普京，1952年生于列宁格勒，1975年毕业于列宁格勒大学
法学部，以后在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对外情报部门工作。1991年苏联
解体后，任列宁格勒市第一副市长，1996年任叶利钦总统府总务局副局长，1999
年8月9日，被叶利钦任命为代理总理，8月16日正式就任总理。
普京在1999年8月就任总理时，是支持率接近于零的无名人物。最近，由于普京
在处理车臣问题时采取了强硬的态度，得到了大多数俄国人的好评和支持。1999
年12月19日举行的议会选举中，支持普京的党派在选举中大获全胜，使普京在议
会中得到了大多数的支持，已成为距离下任总统宝座最为接近的人物。据最新的舆
论调查显示，普京在民间的支持率超过50％，因此普京有可能在2000年3月的俄
国总统大选中，一次就获得过半数的投票顺利当选。
普京不仅表现出爱国的民族主义，对西方诸国也表现出合作的姿态。不久前普京在
接受美国电视台采访时说：“有人说俄国具有帝国主义野心，这完全错了。俄国只
有一个野心，这就是希望得到其他国家之尊敬的野心”。分析家普遍认为普京将会
继续叶利钦的市场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的政治路线，继续引导俄国走向一个市场经
济的民主主义国家。
这次叶利钦在辞职讲话中，特别强调他的辞职不是因为健康原因。叶利钦说：“我
之所以在本世纪的最后一天提出辞职，是因为俄国应该在新的政治家的领导下走进
新的世纪”。 由于1999年12月上旬叶利钦还出访过中国，所以叶利钦的健康状
态并没有达到非辞职不可的地步，大多数分析家认为叶利钦的突然辞职主要是出自
健康以外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叶利钦想使他的市场经济和对外开放的政治路线能够得以继
续，而普京则是最有可能忠实执行叶利钦政治路线的候选人。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叶
利钦退任后的身份保障问题。近来克里姆林宫改建时瑞士公司的受贿问题，涉嫌到
叶利钦的一些亲属和亲信，叶利钦担心一个反对他的新政权将会对这些问题进行追
诉。叶利钦认为普京是最忠于他，最可以信赖的人，普京当选下任总统叶利钦最为
放心。
虽然普京当前有很高的支持率，但这种高支持率是否可以长期维持则有很大的疑
问，因此提前举行总统大选对普京最为有利。叶利钦将总统职位“禅让”给普京，
一方面可以使普京在总统大选时增加竞选的资本，另一方面又可以合法地提前总统
大选，为普京赢得宝贵的时间，可谓一举两得的“奇策”。
叶利钦是一个总喜欢不按常规出牌的人，经常打出令世人非常吃惊的牌。这次叶利
钦突然打出政治生命中最后一张牌“辞职”，来对其接班人进行最后支持，又再次
令世人震惊。这也充分表现出叶利钦的强烈个性。
2000年1月2日写于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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