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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段漫长的行程,没有路的路!
    行行复行行,眼眼望去都是没有边儿的地方——
    ——苍渺,浩瀚……没边儿的极处,看不去像边儿,其实那不是边儿,只是目力所
能到达的天地所接触的一线!
    当你前行个十天半月之后,向前望去,还是那一线,并无任何改变!.上面覆盖着
一片幽逛的深蓝,有时灰蒙蒙的令人无可奈何!
    下面这块土地上铺缀着一片黄,是那么亮丽但沉着的黄,就这么单调、简洁,有时
也会出现一小片绿的色彩!
    令人欣喜若狂,人与马都能得到暂时的安慰!
    获得到水草、牛羊,来延续补充了生命的存在,否是只有倒在那漫漫无恒的沙漠里,
逐渐融化在其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士麟便这样万里行程,孤剑策马东归,仗持着艺高人胆大……
    好在他由死去的‘龙门碎碑手’尧索那里得到一张简略的羊皮地理图,大致尚称正
确无误,渐渐越过荒漠、高山而接近中土!
    那天——
    远远从太阳升上来的方向处,看到了山岭极峰上盘绕着一条巨大的黑线——
    苍天,这是‘万里长城’的雄姿!
    像条巨‘龙’,婉蜒着,静寂着,伏卧在天地之间!
    雄壮而宏伟,数千年来,它将大地分隔成两个世界,也将人们区别成两个系统!这
令杨士麟又兴奋、又伤感
    只知挥鞭策马,一心赶路,归心似箭!
    直到那天进入‘嘉峪关’后,反而踌踌起来了,有许多问题……纷至查来!
    脑海里始终盘旋着,犹豫不决的是——失去那里?
    是的!自己此次为了‘芸姊’的事,负气出走,经过了这漫长的岁月,万般的惊险、
苦难,就如此回去吗?
    在栈中的土床上躺着,杨士麟瞑目回忆,旧日情景又浮心头——
    那梦索魂牵的——林尚芸!
    她头上结了两条长长乌黑的大辫子,瓜子脸柔细如玉,亮丽的大眼睛,小巧的樱
唇……标准的美人胎子,做忭梁杨家的儿媳,绝对够资格!
    可是,偏偏她比杨士麟大了三岁,而且……她只是一个镖师的女儿!
    于是——
    杨士麟的婶母反对这门亲事,不但如此,连近亲远戚也帮着来反对!。
    “一个簪樱宦门之家,岂能讨一个弄枪使刀的姑娘家来做媳妇,怎不教忭梁的人笑
掉大牙?”
    “那林姑娘的父亲,仅仅是‘武威镖局’的一个二流镖师,而这镖局仅是汗梁城中
的一个最起码的小镖局!”
    “女家在忭梁无头无脸,那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这些信口开河的人,说来轻松,但却苦了杨士麟和林尚芸了,因为他们有他们的誓
言与感情!
    杨士麟从八岁开始练功,就是林尚芸的老爹为他开的蒙,练功架,都是他的芸姊陪
着他!
    青梅竹马,耳鬓厮磨,几年下来,那份‘情’就种深深地拔不出腿来了!
    山盟海誓!
    明月、青山、流水、过雁……都会为他们祝福,但……
    杨士麟在逆旅孤灯下,想到这里,只觉得嘴角涩涩的,原来不知何时泪珠儿顺着腮
边淌了下来,哀哀磋叹!
    当他重又闭上眼帘,脑海中的幻像却又变了……
    岳兰、朱玉、耶律芝华……一一重新映现,紧迫着的灵魂深处,各有其清新的面貌,
怎能挥抹掉呢!
    当朱玉那一张娇小憨气十足的脸,呈现脑际之时,杨士麟心中蓦的一动,俊目也随
即睁开!
    “对了!”
    杨士麟心中暗叫一声,同时双掌相互一击,自言自语道:
    “先去找到本门尊长‘不倒翁’朱儒,趁现在顺脚顺路,不然若回到忭梁,再就没
有机会专程拜见了!”
    这意念一经决定,即有迫不及待之势,次日,算清房钱,跨马扬鞭,直朝柴原奔去,
途中所见,渐渐尽是汉家风貌,人物风习,透着熟悉而亲切!
    杨士麟身上穿着不伦不类,有点似蒙人的装饰,令汉人侧目惊讶!
    于是他首先买了件月蓝长衫,一方文士头巾,整发剃须,还他本来面目,立即似换
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风采翩翩!
    目下,杨士麟腹中‘芝精’早已消化,尽散血脉之中,精神抖擞,再加上胯上征骑,
乃是天下异种良驹,挥鞭驰马,日行干里!
    不过数日,又到了千松岭下!
    杨士麟前时曾经发过誓:
    “我宁愿碰到一百个岳战,两百个黑头尊者,三百个冷若冰,也不愿遇到半个这种
鬼女孩!”
    可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杨士麟勒马停蹄,徘徊迢望岭上苍松时,心里又不
禁想道:
    “我宁愿放过一千个耶律芝华;一万个岳兰,只要再能跟那个鬼女孩见一次面,说
几句话也就够了!”
    嘿!这心愿灵得很,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岭上苍翠如旧,只是人物全非,他陡又想起那个‘春夏秋冬四季上人’,一杯黄土
埋痴骨,但不知他那四个徒儿,可曾在限寺之内,将他的灵骨护送回去了没有!
    提起这事,也令他感慨万千,不能自己:
    突然,杨士麟身后传来一声清呢:
    “喂!你鬼头鬼脑呆在这里看什么?”
    杨士麟蓦一回头,心里可真的乐开了花,这没来由叱骂他的人,不正就是自己要找
的朱玉姑娘么?当下在马上拱手扬声道:
    “朱姑娘,芳驾别来无恙,我正要找你!”
    朱玉像突然受惊的鹿,眨着秀目,打量着杨士麟尖叫道:
    “啊!你找我,你……你……你是不是那个会‘五马分尸’的人?”
    那股稚气和憨态,不减当年,真令人惊喜参半,似乎时光已倒流!
    杨士麟由惊喜中参合些许尴尬,浅浅一笑道:
    “朱姑娘万无错怪,当年那是说着玩的!”
    朱玉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指了指杨士麟胯下的马匹道:
    “说着玩的,你看你连马都骑来了,你一匹,加上我的四匹,刚好够用哩!”
    杨士麟顺着朱玉所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山麓边停着—辆铁轮篷车,四匹枣红色健
马,车马与年前所见一模一样!
    杨士麟微微一征,问道:
    “朱姑娘的马车不是卖掉了么?”
    朱玉眼珠子的溜溜一转,嗔道:
    “我才不卖哩,卖掉了马车,我那两个大铁锤,岂不要让我扛着走。”
    杨士麟拍拍自己后脑,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喃喃自语道:
    “那年我明明看见一个壮汉子,驾着你的车子,说是……”
    朱玉娇笑连连,花枝乱颤地道:
    “喂!我说‘五马分尸’,你可让姑娘我给骗了吧,那个驾车的壮汉子就是我呀!
怎样扮得可毫无破绽吧!嘻嘻……”
    杨士麟猛力地摇了摇头,心里直骂她这鬼女孩该狠打屁股,口中迟疑的道:
    “是你,环眼、浓眉,满脸络腮胡子,哦!”
    朱玉眼睛眯起来,非常得意的做了个鬼脸道:
    “那有什么希奇,难为你还在江湖上,闯南奔北,走东跑西的,连这一点骗人的
‘易容术’都不识!”
    “易容术?”。
    杨士麟猛然酯梧,眼中盯着她显出十分佩服的神色心中不由诅咒道:
    “这个鬼丫头,可将我骗惨了!这一着错棋,令自己在大漠上流浪了两三年,实是
可恨之极,不过自己那份经历也……”
    杨士麟可没有说出来,腿上一用劲,那马儿朝前跑上几步,面含笑容的朝她阿谀着
道:
    “易容术在下识得,不过,像姑娘装扮得这么像的,实是少见,所以被姑娘瞒过,
在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朱玉颇为得意她的杰作,点点臻首!
    杨士麟她被自己马屁拍得醉醺醺的时刻,立即单刀直入地道:
    “请姑娘带路,在下有事,要拜见令尊!”
    朱玉笑颜一敛,娥眉微微一蹙,轻‘哦’—声道:
    “你找我爹爹?”
    杨士麟紧张点首应是!
    “我老爹认不认识你呢?”
    杨士麟想了想,耸耸肩道:
    “过许认识,也许不认识!”
    朱玉皱皱眉头,认为这话有些滑头的成分,摇头道:
    “我老爹,从不接见来历不明的人!”
    杨士麟疾声紧跟一句道:
    “朱姑娘,我是有来历的!”
    朱玉神气活现地道:
    “你且说给姑娘我听听,你究竟是何来历?”
    杨士麟神色肃然凝重地说道:
    “请禀报令尊,就说忭梁杨家之后求见!”
    朱玉心中暗暗一喜,忖道:
    “原来老娘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呀,叫什么来着,嗅:对了,杨……士……麟!”
    这‘鬼女孩’素喜捉狭,心里有底,面上却神色不露,一撇嘴角,语气不屑的道:
    “我管你是什么杨家、柳家,粉丝丐条家,连我都没有听说过,我爹那会认得你家,
别是你来蒙骗我姑娘吧?”
    杨士麟被她抢白的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一堆要俏皮的浑话,故意放刁拿翘,正息
无计可施,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道:
    “朱姑娘,我有一个办法可使姑娘相信我的来历不假!”
    朱玉大样大样地点头允可应道:
    “好吧!试试看,你有个什么好办法能使姑娘我相信!”
    杨士麟拔出佩剑,亮剑起手,使了个“六盘老樵”“河图十三式”的门户,朗声道:
“朱姑娘可识得这剑式吧?”
    朱玉虽从老娘口中约略知道这杨士麟与老爹有点关系,可不知杨士麟也是本门传人!
    如今,一见杨士麟亮剑使出了‘河图十三式’的门户,心中不由一惊,尤其那剑尖
抖动之时,剑气透体而出飞游数尺!
    她对这个会‘五马分尸’的人,由惊生佩,心忖:
    “若是真与这家伙打起来,自己万万不敌,真能被他五马分尸呢!”
    但,这‘鬼女孩’心机颇深,形态声色不动。只淡淡—笑道:
    “哦,原来是找我老爹学剑的,只怕他老人家未必肯教你呢?”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种话,杨士麟早就雷霆大发了!
    如今,早已摸透了这‘鬼女孩’的心性,自然不以为许,说这:
    “有劳姑娘,烦请带路!”
    朱玉鬼心眼一动,翘了翘香唇,点首笑道:
    “带路不难,姑娘我有一个条件!”
    杨士麟心里暗笑,忖道:
    “我倒要看看这刁女孩,又要玩什么鬼花样来整人!”便即答道:
    “姑娘有可条件请吩咐?”
    朱玉两手插腰,一派君临天下气概,摇头晃坠的道:
    “我要考一考你!”
    “考我?……承教了!”
    杨士麟一楞,心忖:
    “如今可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哼!你还想难倒我,岂有此理了!”
    朱玉张了张那满口的小贝齿道:
    “你不要以为你拉得住我的马车,就算力气大,是不是,我敢打赌,你举不起我那
两个大铁锤。”
    杨士麟听了点首笑道:
    “让我试试看?”
    朱玉一本正经地道:
    “一言为定,你若举得起来,便带你去见我爹去,否则别想!”
    杨士麟但笑不辩!
    朱玉崩崩跳跳地向蓬车走去,杨士麟则夹马相随!
    在至驷马蓬车旁边,杨士麟翻身下马,那两个奇大无比的大铁球,正安安静静地躺
在车厢里!
    杨士麟曾在山前寺中已然见识过,知道她这两枚铁珠一真一假,一枚重不过四两,
一枚却重逾千斤!
    他心里有数,索性把两枚都当真铁球看,当下拿椿稳势,双臂同时连功于腕,方待
向那两枚铁球抓去!
    “慢着!”
    朱玉粉臂一拦道:
    “拿起来,脚不能幌一下,否则算你输!”
    杨士麟见朱玉一本正经,真像这两枚铁球重如泰山似地,于是,小心翼翼地两手紧
抓铁练,哈气运功,全力往上一提——
    “扑通!”一响!
    两枚铁球是提起来了,可是杨士麟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来这两枚铁球都是假的,杨士麟估计过高,用力太大,以致重心不平而晃倒了!
    朱玉这‘鬼女孩’可乐了,‘嘻嘻’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笑一边奚落道:
    “两枚铁球一共不到半斤,竞让你摔了个大斛斗,你看你多差劲!”
    杨士麟满面胀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她虽爱逗弄人,但老娘交待的大事可不敢耽误,连忙一收笑谑,趁机下台道: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前次拉我的马车,我今天摔你一跤,你不欠我,我不欠
你,走吧,上山去!”
    杨士麟又好气又好笑,令人啼笑皆非,把她没法度,如今一听‘上山’,精神一振,
随手就去拉马!
    朱玉又使刁拦阻他道:
    “马就拴在这里好了,你不是跑得快么?就走两步口巴!”
    杨士麟笑笑道:
    “这马乃一友人所赠,属于天马也,万里归来,一旦丢了……令人帐然!”
    “这千松岭下如果丢了马儿,那还得了,我爹纵然不管,姑娘我也不依哩!”
    杨士麟一皱眉头,不悦的道:
    “朱姑娘不让我牵马同行,是为了……”
    朱玉刁横地道:
    “教你拴在这里,你就拴在这里,方才摔了你一跤,你要是记恨我,半路上给我来
个‘五马分尸’,那时我可怎么办?”
    初见面时的一句狠话,不想这‘鬼女孩’记得这么死,这样真,为什么?
    杨士麟暗自思忖——陡的,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含意,那是同岳兰当日老是嘀咕自己
是‘呆子’一个道理!
    所谓:“少女心,海底针!”令人煞费猜疑,想到这里不仅哑然失笑道:
    “少了我这匹马,我就没有办法给你‘五马分尸’么,你车上还有四匹马哩!”
    朱玉红红脸,斜目白了他一眼,哼了声道:
    “我敢跟你打赌,四匹马你就分不了我的尸,要不然你自己也凑一个数!”
    杨士麟已经回过味来,飞快接口不饶她道:
    “要分你的尸,那里用得着马,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分了你的尸!”
    朱玉吓得香肩一抖一耸,身形一旋,飞快地腾上了车座,手中皮鞭在半空中,打了
一道圆弧‘叭哒’连声脆响
    只见十六只蹄子一齐攒动,如飞般向千松岭上奔去!
    所谓:五马分尸,实必令她大劈胯,女孩对这个动作、最好的时机,没过于在洞房
花烛夜之时,玉腿分开,马已备鞍,来个千蹄攒动,行程万里,那才够‘劲’儿呢!
    彼此的暗喻,似乎已得到默契,灵犀相通了……
    杨士麟见她已逃开,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跃上马鞍,随那马车向山上奔去!
    岭上苍松虬干错综,林菇一片,那是何止干松!
    山道崎岖,巨岩峥嵘,嶙峋怪谷,处处可见……
    但朱玉驾着那驷马之车,转弯磨角,风驰电掣,如履平地般长驱直入!
    杨士麟不禁叹为观止……
    越过千松岭后即是——柴原。
    但朱玉驾车上得岭脊,并不再下山,只是沿着岭脊向西南方奔去,且松了辔缰,驷
马之行速稍缓:
    杨士麟虽然未被抛得老远,但.心中也不由暗道一声侥幸,若是不经领引,自己万
万也找寻不到!
    前行约摸盏茶光景,马车突然沿一道堑壁而下。
    原来堑壁之下有一条栈道,直通山腹!
    杨士麟近前一看,道旁立一石碑,上雕魏体巨字‘六盘樵道’!
    字是运用指力所画,铁划银钩,苍劲古拙,入石盈寸!
    “六盘”!
    杨士麟心中喊一声:“原来这里是本门的基地啊!”
    堑道曲折,盘族而入,不过尚宽足可两车对驰,通过栈道,转过—处山坳豁然开朗,
一片偌大平原突然呈现在眼前。
    平原中良田、鱼池、桑麻梅竹之属,倒也井然有序,阡陌纵横中,并有农夫锄草整
田,麦浪起伏,绿油油的一片新生气象!
    杨士麟不由赞道:
    “好一处避秦乱的世外桃源!”。
    他原以为本门至尊‘不倒翁’朱儒,定是率妻携子栖息于林间草寮,或者高山古洞,
殊不知此地卢舍俨然,人口众多!
    马车轻缓驶进村庄,庄院门主同样立有一块大石碑,碑上写着:“朱家山庄”四个
大字,与径道旁之石碑,出自同一人之手笔。
    朱玉尚未下车,早有一名村妇装束的健壮中年妇人,亲切的唠叨着道:
    “大小姐回来了!”
    接过犟辔;将马车往庄内后院牵去,身手敏捷俐落!
    朱玉口里慢应着,回身顺手提起厢内她那两只大‘铁’珠来,道像是真有数千斤重
似的!
    被她矫健地跃下马车,轮着两枚棉花铁珠见转了一圈,呼呼生风,玉臂一收道:
    “你叫什么来着,跟姑娘来吧!”
    紧一下琼鼻,似乎余悸在心对他怕怕被‘五马分尸’!
    杨士麟紧随其后,眼睛盯紧了她那圆圆的两半屁股尖儿,似觉扭动得甚是欢畅,甚
有韵致,那其中许是另有巧妙令人红烧胸膛,心火渐狂也!
    不知不觉进入庄院中一间颇为宽敞的瓦屋,应数厅堂吧!
    朱玉尚未进屋,已经拉开尖喉咙嘹亮的嚷了起来,道:
    “妈妈呀,你老人家说的那个人来了!”
    少时——
    杨士麟蓦的见一位年约半百的妇人,自屋内探首而出,像是两眼昏花似的,以手背
抹了下眼角,定眼将杨士麟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够,方道:
    “公子莫非就是忭梁杨家的公子么?”
    杨士麟弯下腰去拱手恭声道:
    “不敢,晚辈杨士麟拜见……”
    方待下拜,只觉那妇人略一摆手,一股劲风暗暗而至,将杨士麟屈膝下拜之势托了
起来!
    “杨公子无须行此大礼,草堂请会……玉儿,快请你爹去!”
    朱玉媚笑着,向杨士麟伸了下小香舌头,蹦蹦跳跳地奔向后进去了!
    令杨士麟以消受这陡来的美人恩,弄了个大红脸,待遵命落坐后,启齿道:“晚辈
意欲拜访,前辈何以先知?”
    这妇人圆圆微丰的脸上,显出一团祥和微笑道:
    “前岁姚尼曾由长安来此—游,为‘千载灵芝’事,谈起公子……
    老身曾令小女近迎,不意这丫头顽皮成性,以致失了交臂,因而未能……”
    杨士麟打断她一串抱歉之词,随口赞道:
    “令援倒是聪明活泼得很,这冥冥之中只有天意安排!”
    妇人神色正经关怀道:
    “姚尼也曾谈及‘九茎芝’为公子所得,并介公子来此开关,今看公子面色红润,
肤色晶莹如玉,莫非芝精已化入经血?”
    杨士麟点头笑道:
    “晚辈曾因他事为引,深入大漠,在其中昏睡凡达一年之久,目下芝精业已溶入经
血之中了!”
    妇人浩叹一声道:
    “公子洪福齐天,凡事不可强求,许多武林大豪,弹精竭虑,废寝忘食而不可得,
而公子无意企求,芝精地又白送上口,此乃本门之福也!”
    两人正言谈笑浓时,一声娇呼自后屋传来:
    “妈妈呀,阿爹来了!”
    杨士麟心神一振,连忙整巾理服,起立垂手!
    门启处,一名一短身裁,老态龙钟而威严自显的灰袍老者,健步而来,双目闪烁出
冷电般精芒,刻意打量着杨士胎!
    杨士麟乃官宦子弟,那是不怕看的,便即从容不迫,兜头便拜——
    “门下杨士麟,参见掌门尊长!”
    “不倒翁”朱儒轻“哦”了声,实受了杨士麟的大礼,一挥袍袖,朝朱玉吩咐道:
    “玉儿,快扶杨公子起来!”
    朱玉在乃父面前,倒是庄重乖巧,像换了个人似的,应了声,走到杨士麟面前福了
福道:
    “杨公子请起!”
    野劲刁蛮全失,端的像淑女深闺中的小佳人,语似出谷黄莺般的巧哨着:
    杨士麟轻声谢道:
    “有劳姑娘了!”挽襟而起!
    朱玉万福致敬算是代父回礼,因杨士麟虽是本门中弟子,却非‘不倒翁’亲传!
    朱儒回身坐于首位太师椅上,始边声招呼他坐下!
    杨士麟依言躬身告罚后就坐!
    “不倒翁”那双锐利目光,将杨士麟又看了一遍,皓首连点道:
    “杨家出了你这一块良质美玉,总算不辜负先人授艺一翻心意……啊!你好像近年
又习过别派武功?”
    杨士麟听了心头一震,将终南山巧遇,冷若冰被迫入‘寒穴’取经之事及由其传习
三招‘小戈壁飞云流沙掌’起……简要叙述一些!
    直至万里归来…其中只隐去与辽人西入极边之经过!
    因为这事当日虽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尔,但,辽汉乃世仇大敌,末恐道及令这本门
老尊长,不能谅解!
    屋中之人听了,连连称奇不已:
    “不倒翁”接口道:
    “哦,你服下‘九茎芝’后,只在大漠中昏睡年余,似亦不能将芝精消化!”
    杨士麟突有所悟,疾声答道:
    “诚如尊长所言,这其中……曾……啊……此人曾为我‘聚火开关’……不过…咳,
此人曾经败在尊长手下,因之……门下不敢道及!”
    “不倒翁”森眉两耸,和颜道:
    “世间败在老夫手下之人,不在少数,但是谁能具此‘聚火开关’的功力?”
    杨士麟已默祷一遍,似在惋惜那位长者的消逝,良久之后以悼念故友的心情,无限
歉歉地道:
    “他就是十年前败在尊长手正气‘四季上人’!”
    “谁?……是他?……”
    “不倒翁”朱儒有些震惊地道:
    “‘四季上人’?如今他的功力竟然这样高?”
    杨士麟眼眸朦胧,凝望门外天际,声音像是在梦呓般喃喃道:
    “像一颗流星一样,在须落前的一刹那,总是格外光辉而灿烂,可惜,当他的功力
几达天人境界之时,仅仅只活了两个时辰!”
    “啊,他死了?”
    “不倒翁”朱儒语气中也充满了惋惜沉重的意味,伤感今之!
    杨士麟黯然点头应道:
    “他在那短暂的两个时辰之内,做了两件大事,一是除去了无恶不作的符国夫人,
一是为门下施以‘聚火开关’大法!”
    杨士麟接着详细叙说符国夫人如何施诈击伤‘四季上人’,上人为了保护其本门心
法武功,自毁‘舍利子’等等……一一道来!
    “不倒翁”听了,浩然连声道:
    “此僧虽然行径乖张心高气傲,倒也算得上是个正派人物,唉!可惜了!”
    大家都沉默在一片哀戚中……
    “唉!早知此僧个性如此刚烈,当日比武,实不应存争胜之心!”
    杨士麟缅怀往事,神情无限忧伤在道:
    “可怜他临终时仍穿着那条女裤,申言待其四个徒儿胜过尊长时,方可换装!”
    “不倒翁”一派认真的态度苦笑道:
    “此事一经议决,是君子双方即应奉行不误,没有反悔之余地,假如老夫败了呢,
便得制做一付高跷腿,永世不得离脚!
    而当年较技乃是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分胜负,他那条女裤怕是脱不下去了,士麟,
你是否愿意让本门武技施而不张,永蒙败绩之耻呢!”
    杨士麟听了这话,猛然一怔!
    是的,较技必有胜负,同情对方,便是对本门不忠之诚之徒,此事不能两全,世之
所谓乱臣贼子,便是心中存有.无耻、卖国卖族求荣的心态!
    以私情而害公意,还强词夺理,蒙骗世人……
    他的悟性甚高,不由得吓出身冷汗!
    这是大原则,不能以私惠诡辩,危害到本门荣誉!
    “不倒翁”理须慨然道:
    “老夫自今日起,不会再与任何人交手动武了!”
    杨士麟也知道,这老尊长不便与‘四季上人’的徒儿动手,因道:
    “四季上人曾有遗言,他的徒弟胜了尊长的传人也是—样!”
    “不倒翁”摇头苦笑道:
    “那更不可能了,本门的传人是你,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胜得了你呢?”。
    “我?”
    杨士麟突如其来的一惊,疾声道:
    “门下何能担此重任?”
    “不倒翁”朱儒陡的离座而起,向朱玉道:
    “玉儿,速传本门令谕,要尚在家中的三堂八道,十三路主事及你弟兄小妹来此听
点!”
    朱玉神情一肃.偷眼瞄了杨士麟—眼,应声急行传令去了!
    不多一会——
    陆续报名进来了四五十名老少男女人等,在大屋中垂手相待!
    “不倒翁”见门人来得差不多了,由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扬了扬道:“你等家
下人等听了,本门忭梁杨家来的杨公子杨士麟,虽为本宗别支,但其技艺已高绝为本门
第一人,同时也是天下第一人!本掌门即选其为我‘六盘老樵’一系第五代少门主,老
夫大去之日,传接掌门人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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