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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重重夜幕,奔驰而来。一骑黑驹,恍若暗夜幽
灵般,几乎足不点地的向前驰去,速度好快,是匹千里良驹。马背上一名女子
,以精湛的骑术,配合爱马。
  黑绢般的头发,顺风飞扬,宝石般的眼瞳,白色珍珠般的肌肤,即使在能
见度极低的晚上,也无掩其惊人的绝代风华,杉木般挺直的身子,雄赳赳的戎
装,彷佛是雅典娜的再现。耳后风声呼啸而过,两旁景物不住倒退,她思潮如
涌,想起了一个时辰前,令她椎心难忘的事。
  数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出了什么事?”她自床上一翻而起,只见西
边窗外一片火红,照亮了整个天空,显是发生了大火。大气之中,强烈的兵气
,刺激着皮肤,加上越来越强的兵器交击、士卒杀伐之声。她立刻明白,发生
什么事了。
  推测的事实,马上得到了印证,房门被推开,父亲一身戎装,出现在门口
,黄金盔甲上的鲜血,说明了国王到此的过程。
  “父王!到底在做什么?”
  “有一些部下引起叛变。”国王喘气道。他已不年轻了,这次突遭政变,
结果难料,为了留条退路,他必须要有所准备。
  “红儿,朕是国王,为了东方王室的荣誉,朕不能离开,你快逃到邻国去
吧!”
  “不!红儿要和父王同生共死!”
  他将女儿轻轻搂在怀中,慈爱但坚决道:“不行,决不能断了香火。你将
国王的证物,真龙宝剑带着,逃到邻国去吧!”
  “要走就一起走,女儿愿保父王杀出重围。”
  “朕意已决。朕死不足惜,但若正统王室不能传承,纵使身亡,亦无颜见
列祖列宗于地下,东方正就成了千古罪人。诸皇儿中,你的武艺最高,今后东
方王室的兴衰,就全在你身上了。”
  彷佛尽最后一份父亲的义务,在女儿额上轻轻一吻,东方正大步出门,抽
出腰间配剑,再不回头。
  东方红的眸中有泪,临别时父皇英伟的背影,有若仍在眼前,而今生今世
,未知仍有相会之期。
  “父皇,您..请您保重..”尽管心中绞痛,东方红不敢回头,望向从
小生长于斯,如今一夕变天的皇宫,默默地为父亲祈福。
  “找到了,有人想突破包围网!”
  “是公主,别让她跑了。”
  “总帅有令,擒下公主者,赏金十万两,封万户侯。”
  原本漆黑的道路尽头,忽然间亮如白昼,十数盏孔明灯高高升起,几百只
松脂火把一起点亮,显现了一个铁桶般的拦截网。
  “总算来了!”东方红没有天真到会认为,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帝都
,既然谋反者敢发动政变,事先想必已封锁了周围的所有道路。
  不过,明明知道这种情势,东方红却不从隐密的山间小道遁走,反而从最
主要的国道强行突破,这固然是为了保持王者的气度,另一方面而言,也是艺
高人胆大,对自己的剑技有绝对自信之故。
  “杀!”数名狙击手自树上举刀砍下,藉着冲力,声势骇人,眼见即将劈
中,东方红仍无反应,不由大喜。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原本还在鞘中的真龙
宝剑,化作一道赤红厉芒,瞬间斩其首级。
  “还想回家见父母情人的,不要来。不要冤枉死在东方红剑下。”言毕,
皓腕轻拉缰绳,人与马化作一道轻烟,以极为优雅的姿态,却又是令人难以置
信的速度,冲向敌阵。
  “等她进入射程,弓箭手马上放箭!”见到对方这等声势,负责把关的军
官哪敢怠慢,下了指令。
  “任你武功绝顶,数百只飞箭当头射来,也要你顾此失彼,受伤落马。”
他有这样的自信。
  “长..长官,听说长公主的剑术举世无双,你认为,我们安全吗?”身
边的副官,对自己的处境,反而不太放心。
  “放心,我们深处阵中,稳若泰山,绝对没有任何危险。”
  在一旁当人墙的小兵,闻言悲伤叹气道:“那我们是死定了。”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破风声连响,满空箭雨齐飞。如果被射中,一
定当场成为一只刺 。
  只可惜海水不可斗量,夏虫不可语冰,这个设想与实际情形差的太远,一
道初时极微细的赤芒,自东方红的腕间绽开,随即化成点点光雨,锋锐无匹的
先天剑气,铺天席地罩下,将埋伏的狙击手全数斩杀,继而挑开来箭,冲入包
围网中。
  大部分的弓箭手为光雨所慑,呆立当场,一箭未出,便已身首异处。总算
东方红不愿滥杀无辜,手下尚留余地,但仍有不少人,甫一照面,便遭先天剑
气破体震断心脉。
  东方皇族之红日神剑,为昔日太祖皇帝,恃以横扫九州的不世神功,端的
是厉害无比,可惜时日久远,几度失传,但东方红凭过人天资,补残本所不足
,使之重见天日,虽然未尽全貌,却也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抵挡,所有人都只感
到一股炽热气劲袭体,便遭红日劲侵经蚀脉,魂归离恨天了。东方正会选派女
儿突围,实是其来有自。
  千里良驹配上盖世神功,东方红恍若天上女武神再现人间,盏茶间,便已
连破九重包围网,即将离开帝都地界了。
  “逆贼..啊..”一声惨呼自后方响起,然而,随即被兵器交击声所掩
。
  东方红听音辨气,知道是宫中御林军副统领,冷瞳。心下大惊,暗道:”
瞳儿是我至友,不该不救。”
  念及此处,东方红掉转马头,只见冷瞳身上七八处伤口,面对六名硬手,
果是迫在眉睫。剑尖轻颤,红日真劲气随意走,摧枯折朽般,将六名敌人一举
斩于马下。
  冷瞳力战之余,气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
“公主,瞳儿无能,无力保护陛下,乱军已攻破内城,众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
  虽是心底早有准备,闻此噩耗,东方红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亲人,
今生成永诀,惟觉满腔悲苦,无处可发 。激愤之下,纵声长啸,只震得四周
树叶满天飞舞,群鸟纷飞。
  心情稍缓,只见冷瞳在马上摇摇欲坠,登时醒悟,“她伤重之余,承受不
起啸声的冲击。”
  “瞳儿,没事吧?”边说边将真气输入冷瞳体内,助其疗伤。
  “公主,多谢你相救。这次,又是你救了瞳儿一命。”
  “别说话,我替你镇伤止血。”东方红道:“连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救,
我还能算是人吗?”
  死里逃生的冷瞳,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气,高耸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胜
,她虽浑身浴血,但外表却仍是俏丽动人,虽不及东方红的惊艳倾城,却是英
姿焕发,另有风味。
  东方红手中运气,脑海里却回忆到,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她才六岁,出游回宫时,看见一群人衣衫褴褛,身绑枷锁,被赶赴
法场。原来是这家人冲撞了天子座驾,被判满门抄斩。东方红年纪虽小,却已
是一副侠义心肠,得知原委后,义愤填膺,赶去东门刑场,只可惜晚了一步,
其家只剩一个五岁的女孩。
  东方红也不喊刀下留人,迳自排众而出,当刀斧手为其惊人的美貌与勇气
而呆立时,走到女孩身前,伸出小手,笑道:“来,跟我走吧!”
  这件事为京城百姓传为美谈,东方正虽然气恼,惟其疼爱女儿,只得不了
了之。后来,女孩成为了公主伴僮,一齐学习文事武学,更在东方红有心提拔
下,破例成了禁卫军统领。
  对东方红来说,冷瞳不是侍卫,而是共同分享悲伤喜乐,一齐说心底话,
深宫中唯一可以相信的挚友。而在冷瞳记忆中,那抹初阳般的笑容,与将之拉
出深渊的小手,亦是自己永生难忘的一页。种种的因缘,将两个女孩拉在一起
,当然,那时的她们,完全想不到日后的发展。
  此时,巨变陡生。
  “哗啦!”数枝长枪破地而出,登时将黑马刺毙,同时一阵乱箭自四面八
方再度射来。东方红反应奇速,抑住哀痛,玉臂轻展,一手搂住冷瞳,左足轻
点,蛮腰微扭,娇躯轻飘飘地冲天而起,同时暗运巧劲,将箭群转射下方,一
举歼灭狙击手。
  东方红的临敌经验甚多,便是敌人忽施偷袭,也计决伤她不得,却没想到
对方眼光高明,竟弃人杀马。这匹“夜星”是她十二岁生日当天,东方正由提
兰国贡品中挑选出的生日礼物,自来爱惜之至。她为人素重感情,否则适才也
不会回身救冷瞳,此时见到爱骑刺 般的惨状,当真是心痛如绞。
  “公主!带着瞳儿,你突围不易。瞳儿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一波未平一波起,正上方一叠大网罩下,东方红心神大乱下,加上抱着冷
瞳,回转不灵,闪避稍慢,竟给团团里住,手脚动弹不得,摔落地面。
  “这是特制的金丝绵网,反覆缠了六层,内中加藏五罗迷烟,不信锁她们
不住。”埋伏的士兵大喜若狂,不待长官吩咐,一拥而上。
  然而,只见网子在瞬间被烧个通红,彷佛里着的不是人,而是高温的熔铁
,跟着,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剑气撞天而出,斩破六层金丝网,东方红再度突围
,走避不及的士兵,全给红日劲断心而亡。
  “还要再来吗?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东方红冷声
道。剑虽已回鞘,一股凌厉的剑气,仍是遥遥镇住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
敢忘记,刚才破网而出的太阳,有多么的耀眼。
  互看了一眼,士兵们大叫一声,转身拔腿就跑,顷刻间走得乾乾净净。看
到危机暂除,东方红缓缓坐倒,喘息不已,她今晚为突重围,连续催运红日劲
,适才又强提尚未修成的“太阳真诀”,纵是武功已臻至化境,却也禁受不住
,加以吸入迷烟,只觉得一阵晕眩,急忙坐下调息。
  “好厉害的迷药,瞳儿也有吸入,得帮她祛除才是。”凭着深厚内功,东
方红不多时已将药性散去七七八八,无视内力的虚耗,第一个念头便是帮好友
疗伤。
  蓦地,背心一麻,一股冰寒已极的指力,刺破护体红日劲,任脉十余处穴
道连珠被封,偷袭者下手好快,显是一流高手,为怕她冲开穴道,立刻加点她
督脉十二穴,截断体内真气。如此一来,东方红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短时
间内恢复行动力。
  东方红半晚血战,击杀高手无数,无人能挡自己一招半式,眼见离去在即
,却忽遭暗算,又急又气,想起复国重任,尽成泡影,却又口不能言,真气一
,身子慢慢软倒。但她岂是徒自伤心的寻常女子,脑中急转,谋求脱身之法
,灵光猛现,想起了关键之处,一种难言的恐惧,首次爬上心头。
  “纵是绝顶高手,也不可能近我一丈内不被发觉,枉论偷袭,那..那难
道是..”纵是身处绝境,她也不至于惊惶失措,但面对自己的怀疑,确实令
她打从心底恐惧起来。
  努力转动颈子,眼眸中出现的身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那无声无息下手
暗算之人,正是她死命维护,救其脱险的好友,冷瞳。
  “好..你..你好..”语调中,有着不平、忿慨,与深深的哀恸。满
腔激愤下,已是语不成声。
  自己中了敌人的苦肉计,却是失察,但怎么也没想到,从小一齐长大,情
同姊妹的夥伴,会偷袭自己。冷瞳看着自己的战利品,银铃也似的轻笑出声。
蹲下身来,轻抚着东方红滑嫩的脸蛋。
  “公主,你冒险救我,瞳儿总是感谢你的。”冷瞳的眼中忽然绽出一道诡
异色彩。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语毕,将东方红推倒于地,用左脚踩牢
。
  “人来!将这反贼绑了。”几声斥喝,一些未逃远的兵卒,取出锁链,将
东方红手脚牢牢困住。
  冷瞳满面尽是得意神色,纯稚的眼神,娇憨的笑靥,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
暗算多年挚友的女人。
  东方红口不能语,看着这曾誓同生死的故友,眼光中,是足以灼伤人的深
深哀伤。
  “公主!你一定很想问,为什么我暗算你?”冷瞳叹道:“很俗气的一个
理由,荣华富贵。”
  “真的很俗气对不对?可是,最俗气、最平凡的理由,也就是最好的理由
。”冷瞳再道:“自五岁那年死里逃生后,我就领悟了世间的至理,『弱于人
者,人恒欺压之』,那时候,我就发誓,此生际遇,有上无下,纵死无悔。”
一滴清泪,自东方红白玉般的脸颊上,缓缓滑下,自是伤心到了极点。
  “没错,公主,你给了很多东西,我的过去,我的未来,都是你给我的。
这点,瞳儿真的很感谢你。”
  “可是,你还能给我些什么?禁卫军总统领吗?以我的美貌,我的武功、
智谋,不只区区一个禁卫军统领。”冷瞳坦然笑道:“所以,我今日...”
“卖友无悔。”
  在一旁嗫嚅的士兵都呆掉了,在他们的生命中,从未有见过这样一个,同
时具备了真诚与诡诈,将邪恶与纯真完美合一的融合体。
  “公主!看来受到冲击的不只是你嘛!真是欠缺磨练啊!”冷瞳笑道:”
喂!你们几个绑好了没有?动作这么慢。唉!一定平时绮红院去得多了,连锁
个人都手酸脚软的,不像男人。”
  听到咯咯娇笑,士兵们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不会忘记,这名女子适才就
在笑声中,卖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启禀统领,我们绑好了。下一步是..”“下一步啊!我想想,嗯!还
是先请你们休息一下好了。”
  看见冷瞳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众士兵大骇,连忙逃命。但一股冰寒刺骨的
剑气瞬间追上。
  冷刃断魂。
  冷瞳将东方红扛在肩上,轻声道:“我讨厌别人听见我的心事,那会让我
觉得自己很脆弱,所以只好让听到的人上天堂避难了。深交如你,我尚且如此
,何况他们。”语毕,大步而行。
             第二章 昔时因
  叛党首脑得知东方红被擒,欣喜异常,吩咐于内殿审问。立下大功的冷瞳
,奉命将俘虏送往内殿候审。
  路上,发觉东方红身上的锁链略有松动,冷瞳轻拍着高高翘起的美臀,轻
声笑道:“不要急,就快要到了,难道你不想看看谁是政变的主使人吗?”
  “参见陛下,冷瞳已将叛逆擒住,供后陛下发落。”
  “做的好,这次你打开城门,立功居首,朕不会忘了曾经许你的东西。”
叛逆!说的到底是谁?东方红心中气苦。入耳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一等到被
放在地上,几经挣扎,举目上望,赫然看清了叛军首领的真面目。
  “三皇叔,竟然是你?”
  “久违了,红丫头,多年不见,倒是出落的越来越标致了。”
  眼前之人,左半边脸被纱布里住,身材修长,外貌虽然颇见苍老,却仍显
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漏出来的一只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正是
东方红的亲叔父,东方白。
  东方红知道,这位叔叔年轻时,文事、武功均臻上乘,长袖善舞,广结豪
杰,曾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在一次返家时,遭人刺杀,妻儿丧生,自己
也毁了半边脸。自此意志消沈,闭门不出,借酒浇愁。东方正继位后,每逢节
庆,仍赠礼遣人问候,但都遭他婉拒。却不意竟是今日的反逆策划人。
  “皇叔!父王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报他如此。”
  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如他当年的风采,东方白笑道:“不用这么紧张,
一个位子,没有人能长久坐稳,现在,不过是换朕坐坐而已。”
  “你对父王有何不满,竟要谋反,将来死后,你哪有脸见东方家列祖列宗
于地下。”
  “没什么不满,只是朕想当皇帝而已,就这么简单。”东方白随意晒道:
“至于百年之后,朕倒要看看,是谁无颜见祖宗于地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红怒道。听出话里有不寻常的弦外之音,令她
感到不安。
  “什么意思?”东方脸色忽沉,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仰天大笑,笑声
中只存着无限的苍凉、悲恸,他厉声道:“丫头,上一辈的旧事,你知道多少
?既然不知,就别在此大放谬词。”
  东方红猛地想起,当年宫廷皇位之争,谣言众多,东方白之案,虽说立即
抓到凶手破案,但案情中仍存有诸多疑点,莫非..莫非..“哈..哈.。
正老头!当日你收买杀手,率人暗算于朕,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也可曾想到有*
今日吗?”
  “胡说!休得污蔑我父王清名!”东方红听到旧日宫廷秘闻,急忙替父亲
辩护,但念及父亲平日行事,心下黯然,却已信了七八成。
  东方日闻言一笑,多年的忍气吞声,无尽的愤恨,又岂是旁人所能了解。
低眼斜看东方红,绝 动人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副绝不向任何迫害低头的倔强
表情。
  好半晌,开始大笑,道:“对了!差点给忘了,你小时候朕教过你武功,
虽然说时间久了,也不至于退步这么多吧!几个穴道真可以困你那么久吗?”
东方红自被檎后,便一直潜心冲穴,预备突袭敌人首脑,报灭家被擒之恨,此
时已冲开九成,听得计画被发现,再不犹疑,运劲迸断身上锁链,抽出腰间暗
藏匕首,飞身而上。
  “逆贼受死。”
  “保护陛下。”
  殿内护卫纷纷挺身向前,试图挡成一座人墙,但红日真劲再现威能,又岂
是他们所能抵挡,尚未看清敌人身影,就已被剑气破体而出。说时迟,那时快
,转眼间便已攻到东方白眼前。
  东方白虽已拔剑在手,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法快至如斯,“叮”一声,长剑
被断,明晃晃的匕首已架在眼前。
  “无怪朕损兵折将,仍是奈你不得,果是好身手,不愧是东方家五百年来
的第一人。”无视于自己命悬人手,东方白好整以暇地称赞侄女的剑法。
  东方红内心反覆交战,激动不已。只要手下轻轻用力,立时便可为家国报
此大仇,可是,果如叔父所言,不对的应是父王自己呵!想起幼时,对自己照
顾辈至,百般呵护,种种的恩义。一时之间,竟是不忍心下手。
  “皇叔!我只问你一句?”东方红咬牙道:“就为了荣华富贵,连命也送
掉,值得吗?”为了找到下手的理由,她只得如斯问。
  “送命?就凭你?”东方白眼中厉芒大盛,显是另有后着。
  一声水滴落地声,吸引了东方红的注意,却为防东方白偷袭,不敢回头。
“陛下!小公主好像醒了。”出声的是在一旁的冷瞳,惊觉尚有大敌在旁,东
方红心中一凛,但更惊讶的是她的话。
  “哦!方丫头醒了吗?”
  听明白了两人对话,东方白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仰头一看,发现一名稚
龄少女,满身伤痕,衣不蔽体,竟被麻绳捆着,吊在天花板,鲜血不停地滴落地面,
却不是自己亲妹妹东方方是谁。
  见到妹妹受此折磨,东方红眼中都快渗出血来。手上用力,在东方白颈间
留下一道血痕。
  “公主!还是让瞳儿提醒你一下吧!瞳儿现在从一数到三,若是你不弃剑
投降,有什么后果,你冰雪聪明,自当心知。”语毕,身后的一排侍卫,弯弓
搭箭,对准空中的身影。
  “一...”“你..你们好狠毒。”
  “无毒不丈夫。你武功太高,若让你逃逸,日后行刺于朕,岂非教朕日夜
寝食难安,只是,朕自问无人能正面挡你一剑。不能力敌,便得智取。”东方
白毫无愧色,冷然道。
  “二!”
  随着声音一出,一枝长箭射向空中的东方方,穿臂而出,鲜血飞溅,东方
方痛的惨号出声,她年纪小,听不懂底下大人的对话,只看到姊姊为己为难,
小小的心里,亦是痛苦万分。
  东方红暗忖,若是飞身救人,敌近我远,能否赶在敌箭前到达,由是未知
之数,可是东方白武功高强,以双方现在的距离,自己身形稍动,空门大开,
他趁隙攻击,实是九死一生。
  “只有弃剑投降,才能救妹妹一命,可是..我半晚的血战、父王的重托
,难道就此落空..”一边是父母家国,一边是姊妹情深,内心的挣扎,令她
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三!”
  “镗 !”一声,匕首落地,东方红颓然跪倒,她知道,今生就此毁了。
空中的东方方,无声地泪流满面。
  “啊!”厉芒乍现,一声惨呼,只见东方红雪白的双腕,出现两道红丝环
,逐渐扩大,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滴在地上。却是东方白重持断剑,立即出手,
挑断了这头号大敌的双手经脉。双手是用剑者第二生命,手筋既断,东方红今
生今世再无持剑的可能了。
  “红日神剑,自今日起,绝响于江湖。”东方白缓声道。*
  半生心血,尽付东流,东方红真正绝望了。
  “朕一世英雄,岂能死于女子之手。”看着脚下的失败者,东方白昂首阔
步,傲然道:“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女人。”
  一旁冷眼旁观的冷瞳,很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成大事者,六亲不认』,
因为她自己也是同路人。若是东方红能六亲不认,根本没有任何陷阱困得住她
,当然,东方白也就势必得到阴间去当发梦皇了。
  “人来!”东方白命令。“带长公主下去更衣。”
  侍卫们应声向前。说是更衣,其实只是拖到大殿中心,强行除去衣衫。
  “不要,快点住手,你们这些禽兽。”东方红拼命挣扎,奈何手上无力,
抵挡不了侍卫们如狼似虎的暴行。
  侍卫们努力按住东方红手脚,一名侍卫遭指甲会破脸皮,吃痛之下,猛掴
巨掌,把东方红打得脑眼昏花,嘴角流血。
  “公主是王族,需得待之以礼,倘若她受了半点伤,你们等一下全都人头
落地。”东方白随意道:“若是侄女不愿在此更衣,那也好得很,待我命他们
将你拖至正门,让文武百官看看长公主赤身裸体的诱人模样。”
  似乎是恐吓发生了作用,最后,只闻衣衫撕裂声大作,轻萝外衣,长裤,
蕾丝的月白小衣,在一番激烈挣扎后,离开了主人的身体。
  侍卫们对东方红觊觎已久,只是平日身分悬殊,只能暗自吞口水,现在有
了机会,哪还不趁机上下其手,只急得东方红不住扭动身体,却是徒劳无功。
“陛下!既然诸事已定,冷瞳不妨碍陛下享乐,就此告退。”
  “很好。朕许下你的元帅一职,明日早朝会宣布。”东方白点头道。
  东方白转头命令道:“你们全都下去,替朕传旨,召今晚所有殉难士兵
的男性家属,殿外候旨。”
  察觉到皇帝语中的承诺,侍卫们高兴的一拥而出。
  自一岁起,东方红从未在男子之前裸露半点肌肤,而刚才非但在众目睽睽
之下,被剥光衣衫,只羞愤的欲立刻死去。
  “你这恶魔,你这样做,怎对的起死去的父王。”东方红悲愤道。
  “死去的父王!哈哈..丫头,你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方白猛地转过头来,半边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恶魔的兄长,当然也是恶魔。”东方白道“你真的以为他会死守殉国,
丫头,你大错特错了,他利用你带真龙宝剑突围,掩人耳目,自己却从密道早
一步溜出都城了。”语气中有着无尽的遗恨,似是为了未能一报多年之恨而气
恼。
  “跑了老的,也无妨。今天我就先奸了你们姊妹,来日再取正老头的首级
。”
  “你放过方方吧!就算你不念她是你的亲侄女,那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
下手吗?”
  对自己的命运,东方红悲哀的认命了。为了妹妹,抛弃了仅有的自尊,向
折磨她的死敌哀求。
  “你父亲既然舍得,我又何必客气。”东方白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
妹妹身上的伤,是你那慈爱的父亲,为了逃命,把她从车上踢下来阻挡追兵所
造成的。”
  东方红惊骇莫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最慈祥、最相信的父亲
,居然会..“我不相信,父王他不会做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不过..”东方白诡异笑道:“若不是他命人密告你逃离
的路线,要伏击你还真不容易。”
  东方红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气血翻涌不已心中凄楚难
当,彷佛五脏六腑都要一齐绞碎。就仅仅一个晚上,最信任的挚友暗算自己,
肢体半残,被亲叔父施以地狱般的凌辱,到了最后,竟然连父亲都出卖了她。
“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战呢?我的生存,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样的疑
问,不断堆臆在胸口,彷佛所有的生存意义,全被一齐抹煞。
  最后,她听到某种东西的碎裂声,那是她的灵魂、理智、意识,瞬间化为
碎片的最后声响。两行红色的泪珠,在白玉般的脸蛋上,静静地留下了深刻的
红妆。东方红目光呆滞,神情痴呆的坐在地上。
  “姊姊!姊姊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方方好害怕啊!”看到姊姊的崩溃,
东方方惊骇莫名,半跪半爬的蹭近东方红身边,用被绑住的身体摇晃着亲爱的
姊姊。
  “哈..哈哈..哈哈哈..”打破了可怖的沈默,最后,东方红开始大
笑,恍若地狱最深处的厉鬼,重回人间,让人心肺功能为之衰竭的狂笑,响彻
了整个殿堂。
  从这一刻起,东方红的意识已经彻底崩毁,存在的,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肉
体而已。
  东方方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姊姊。”看见妹妹表情,东方红凄然道:
“是啊!你也是被所有人给抛弃了,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殿门外,无数的人声嘈杂起来,东方白沉声道:“已经准备好
了吗?”
  “禀陛下,人已经带齐了。”
  “很好,再多找一点也无所谓,就当作是朕犒赏你们的劳军礼吧!在没有
满两天前,不得打扰余朕,违者斩。”语罢,抓起东方红看也不 看一眼,垃圾
般地丢出宫门。
  血,无声再流。
  宫门之外,东方红躺在泥地上,朦胧的眼神中,映出了无数禁卫军的身影
。
一个禁卫军大汉猛地扑上……
  国境边界小路上,一辆简陋马车缓慢地驰着。
  “陛下!我们已经成功跃过国境了。”
  “做的好,辛苦了。”一个颇见苍老的身影,捻须笑道。
  “可是带着真龙宝剑的长公主,已经失去了消息,留下的小公主,也..。
”“小事一件,国家的重心在于国王,宝剑不过是象徵,没多大意义。至于女
人,还怕没有吗?哈哈哈...”满天的云朵,悄悄地遮住了月亮……
  黑鲁曼历五六六年  利加斯王城  娼馆“处女宫”
  破旧的屋子,低俗的摆设,鲜艳的足以刺眼的锦绣大红被,凌乱地被踢在
满是污尘的地板上,屋子隐约散出一股发霉的酸气,其中夹杂着难言的异味,
那是年轻女子的体香,汗的臭味,以及男女激烈交合后散发出的气味。
  一对男女,躺在没有被褥的破旧木床上。
那名男子,看上去身体粗壮,是一般下阶层的普通工人;女子的长长秀发遮
住半边脸,看不清长相,只看的见纤细如葫芦般的窈窕身材,以及雪白双腕上,两
道惊心的红痕。
  蓦地,一阵喧哗的锣鼓唢呐声,隐约由窗缝间传来,夹杂着鞭炮与人声的
声响,喜气洋洋。女子睁开眼睛,“是..是哪一家在办喜事?这么热闹?”
  “你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吗?”男子勉力道:“先帝东方正,回国重新
登基,今天是皇太子与冷瞳元帅的结婚大典。”
  女子闻言,似乎有些许的震动,但外表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上个皇帝也真倒楣,登基没两年,就被手下政变刺杀,他的头,听说是
冷瞳元帅亲手交到东方正陛下的手中的。”
  “是天意吗?那个人到底还是死在女人手上!”脑海里依稀还记得,那个
男子昂首阔步,傲然道:“朕一世英雄,岂可死女子之手。”
  “说起来,倒有件奇事。”客人饶有兴味道:“你长得有点像先帝的长公
主殿下。”
这个女孩很特别,虽然身在娼寮,却没染上风尘气息,反而有另一种难言
的清新高贵,可能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他听人提过这个女子的来历,据说是
在半年前,姊妹两个人一齐由军妓营被卖到私娼馆的,现在她一个人赚钱养活
妹妹。
  军妓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些禁卫军残猛粗暴,动辄将身下的女
子打得皮开骨折,京城里的妓女们,视接他们的生意为畏途。她妹妹一年内堕
了十五次胎,最后精神崩溃成了呆子,军妓营的长官为了怕负责任,将她们两
人一起转卖娼寮。听说进院子的时候,姊妹俩下半身都还在流血;天杀的,她
妹妹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刚来的时候,听说她也是痴痴呆呆的,老板什么客人都让她接,不知道后
来怎么变好的。
  “客人你说笑了。”她笑道,妩媚的笑中,似若有无限凄楚,“我们这种
低三下四的私娼,哪会像什么公主?要是我真像公主的话,就到街口的换装俱
乐院,扮个什么国的公主,再多接一批客人了。”
  “再说,要真是公主,又怎会和您做这等事呢?”如同要一举撇清般,
丁香软舌伸进了客人口中。
“啊..嗯..不..不管什么劳什子公主了,你好好服务,我会多给一
点小费。”
  想起在家里发烧等着治病的妹妹,想起漏水的屋顶,还有不知在何处的晚
餐,女子加倍地卖力……
  “啊..啊啊..”最后,客人全身痉挛,虚脱在麻痹的舒活快感中。
  风,无声地吹着,似乎,有一声人类听觉可及以外的叹息,缓缓地渗入微
风之中,吹往南方的国度,掀开了风姿物语的另一章。
              谢伍德森林
  (两年后,东方红会与正进行千里长征的兰斯一行人相遇,加入其中,日
后成为九天御使的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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