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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不管怎么说,李浦还算是个懂事的角色,虽说是醉了,倒也醉得本份,既不闹,也不
叫,乖乖地任秦海青将他拽回衙内。秦海青将他送回客房歇着了,一转身,复又去找陈太炎
说话。李浦在床上躺了片刻,觉没睡着,口倒是渴得紧,于是从床上爬将起来,见桌上壶中
已无半点水,便出门去找水喝,记得厨房在县太爷府的后半截,便向后面荡去。不一会儿,
找到厨房,向伙头讨了水喝了,又慢慢荡了出来。本想直接回房中去,忽然想到自己难得大
白天能在县太爷府中随便走动,何不转个痛快,将来……将来也好来个轻车驾熟,想到此,
索性四处荡了起来。
     
    六月的午后,太阳蒸得人热乎乎地,此时府中家眷人等多在午睡,李浦顺着县衙后花园
的回廊走着,没遇上什么人,自觉无趣得很,正欲回房去,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那个静坐于
回廊尽头栏杆上的影子。李浦疑心是自己酒劲未过,眼睛看花了,使劲眨眨眼睛,那人还
在,方知自己并未看错。李浦只觉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眼光已无法从月月红俏丽的身影上
挪开。说也奇怪,从前也曾见过年轻美貌的女子,但从未有这种感受,莫非真如秦丫头所
说,是对这月月红一见钟情了?不可能呀,自己似乎不是这样易动情的人,李浦心想。犹豫
一阵,转身便要离开,还是不要放任自己的感情比较好,秦大捕头那番话多少他还是听进去
了一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再看,却见月月红仍呆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方丝帕,望着
栏杆外池塘的水面,眼中滑下泪来。李浦叹了口气,不问也知道,月月红定然是想起了九泉
之下的夫君,一想起七龄童棺中的惨状和月月红在坟边悲痛欲绝的模样,李浦也颇伤感。月
月红想必还不知道七龄童已尸骨无存了,虽说秦海青认定月月红脱不了嫌疑,但李浦却是个
心地极善良之辈,潜意识中却是不愿将她与命案扯在一起的,若非出自心底,月月红又何以
悲伤至此?一想到月月红两度丧夫,此刻独自垂泪的样子看了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李浦担心月月红如此模样会出事儿,正欲上去劝解几句,却见月月红突然站了起来,向
前一翻,越过栏杆,向廊下池塘一头扎去!李浦大惊失色,急呼“大姐小心!”如箭般抢过
去,探手一把抓住月月红的后衣襟,将她硬生生拽了回来。月月红瘫坐在地,神色恍惚,
“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夫君死得好惨啦!”李浦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
何是好,只得不住问道:“大姐,我扶你回去休息吧?”月月红只是望着紧攥于手中的丝帕
唏嘘不已。李浦定睛看去,见那丝帕中包着一朵凋谢干枯的梨花,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
处。
     
    李浦站在月月红身边守着,午间喝的酒早已化做一身冷汗出尽,待月月红哭得好些,小
心劝道:“大姐莫要太伤心,以免伤了身子。”月月红将泪眼微抬,见李浦手足无措地站在
面前,略略定了些神,撑起身子向李浦盈盈拜去:“奴家一时糊涂,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李浦回礼道:“我送大姐回去休息吧。”月月红微微摇头:“我便住于这园中,不劳公子大
驾相送了。”李浦一楞:“大姐不是戏班中人吗?”月月红轻声答道:“戏班已将祖居典
卖,我夫又已亡故,本无落脚之处,幸得陈知县相助,收留我等住于后园。”李浦听此话无
语,月月红深施一礼,向后园中一处小楼走去。
     
    李浦见月月红脚步踉跄,心中颇放心不下,暗暗尾随于她后面,直送她进了小楼,仍是
不放心,手在楼下围栏上轻轻一按,已借力跃上楼去。见月月红抹去眼泪,走上二楼,轻轻
推开房门,只听一声稚嫩呼唤“妈妈”,一五六岁模样、头抓小髻的女娃儿跑上来,拦腰抱
住月月红,亲热无比。李浦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大了许多,生平最不喜欢小孩子,不料在
这里遇见了。扫兴之下,纵身从楼上跃了下来,脚未落稳,眼前却有另一人从楼后跳了下
来,不是秦海青又是谁?
     
    秦大捕头一不小心和李浦跳了个脸对脸,立时楞住了。“你不在房中睡着,到这里逛什
么?”秦海青奇道,转身就走。“我在做好事。”李浦急步跟上,反诘道,“倒是你,怎么
又上梁了呢?”秦海青眉峰一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吗?来看看有没有我要的东
西。”李浦鼻中哼了一声,不屑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秦海青一听这话倒乐了,
“这话说得好,我若是贼,那小李子你刚才爬人家闺房,又是什么作为呢?”秦海青边摇着
手儿边嘻笑道:“况且我在你眼中也算不上佳人吧?”李浦怒道:“与你无法说得明白。”
几步赶上前,揪住秦海青衣袖,沉脸道:“你给我说清楚,上这里来干什么?”秦海青停下
脚步,端详了李浦几眼,忽然问道:“你难道未见月月红的女儿吗?”李浦答道:“见到
了。”“这样仍想管她的事?”“是的。”李浦回答。秦海青显露出好生奇怪的表情:“为
什么,你不介意吗?”李浦闻听此话一楞,放开秦海青的衣袖,不解地问道:“月月红有女
儿于我何干,我为何要在意?”“咦?你不是……”秦海青欲言又止。李浦追问:“我怎么
啦?”秦海青望着李浦呆楞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眼光柔和了许多,“原来你不过是个烂好
人而已,对月月红,只怕是同情多于感情罢!”李浦这才明白秦海青的意思,又好气又好
笑,“亏你还是捕头,眼力未免太过浅显些,莫说我未对月月红一见钟情,就算是的,窈窕
淑女君子好俅,你又管得着吗?”秦海青笑到:“我是管不着,李兄这句话很有文采,只可
惜我们均只能算得上是梁上君子。”脚下加紧,便要开溜。李浦哪里肯放过,伸臂挡住。
“油彩。”秦海青见无法逃避,开口说道。“什么?”李浦未回过神来。秦海青正色道:
“我来找七龄童最后一次演出时画脸谱用的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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