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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烈日!!
     
     
     
      他的剑锋轻轻抽离史英的咽喉,慢慢抖落剑尖上最後一滴血。血落入土里、
     
    化开,渗成一朵瑰丽鲜红如烈日的血花,他冷酷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笑意,眼里
     
    彷佛也闪过三分温暖,像是走到园里赏花的风流公子。
     
     
     
      笑意微泛,他眼里彷佛出现一道阴影,一道一瞬而过,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
     
    的阴影,就像是花的刺。
     
     
     
      “第三个。。。“他微笑得亲切而残酷,优雅的把剑收入剑鞘。然後他的眼
     
    球突然暴出红丝,冷漠的脸突然涨红,全身抖得如一片风中的落叶,咬牙、泪也
     
    流下。
     
     
     
      “第三个。。。“点苍派掌门霍天青看著地上史英的尸身,眼里布满红丝,
     
    慢慢直起身来,这高大威武的老人因为大弟子的死,竟似乎突然苍老憔悴了许多
     
    。他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更深,表情悲愤而凝重:“这已是几大门派
     
    中第三个遭到毒手的,伤口完全一样,都是死在剑下,一剑穿喉,是一柄很快的
     
    剑。“每个人都悲哀而恐惧地看著那一向自负於快剑的史英,看著他咽喉上的血
     
    洞,他的尸身被发现时,手里还紧握著剑,剑尖尚未完全离开剑鞘,脸上布满惊
     
    疑和不信,他至死也不相信有人的剑比他更快,他至死也不相信他也会死在别人
     
    剑下。
     
     
     
      只可惜死亡总是最公平真实的。
     
     
     
      这是近一个多月来,在武当飞柳剑客和昆仑颜仲云之後的第三宗血案。死的
     
    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剑客,伤口都只有一处-咽喉上一点血洞-一剑致命,连力
     
    气都出得恰到好处,身旁地上都有一朵鲜血染成的血花-不多不少的一朵。
     
     
     
      江湖中人人都在谈论这个凶手,这个剑法奇快奇准,来历不明的剑客。有人
     
    自危自保,也有人恨不能与他一战-下一个会是谁?
     
     
     
      严翎微微皱眉,左手拇指食指托著她那雪白精巧的下巴,菱形的嘴唇微张,
     
    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倔强与不驯。她的鼻梁挺直,鼻尖小小一蹙,深黑沈郁的眼眸
     
    彷佛笼著一层雾,凝望远处,喃喃地:“难道是他?“
     
     
     
      她手中无剑,剑在她面前的桌上;桌上无茶,却有酒。她虽是女人,年轻的
     
    女人,却已是江湖中公认剑法最高,最可怕的对手,可是三年来,她杀过的人还
     
    不满十个。她十七岁出道时,当然有很多人想欺负她,欺负她的剑,欺负她的人
     
    。只是那些人一开始拔剑,就会看见剑光一闪,不是胡子少了一半,就是头发去
     
    了半边。
     
     
     
      於是大家开始知道有一个穿男装的小姑娘,剑很快,却不杀人。人家想欺负
     
    她,她却不过开人家一个玩笑。
     
     
     
      她彷佛想推翻江湖中弱肉强食的定律,她实在不喜欢血,不喜欢杀人。她喜
     
    欢微笑,一笑起来,她脸上的冷漠就如薄云散尽,嘴角略略往上牵,眼里的雾也
     
    变成水光潋滟,笑的温暖而有点坏。
     
     
     
      可是她此刻却已有点笑不出-非但笑不出,彷佛在疑惑之中,还包含了一点
     
    淡淡的哀伤,那双一向理智淡漠、闪著星芒的眼神,此刻看来却彷佛温柔而多情
     
    -时而潇洒时而爽朗时而调皮的严翎,为什麽也会温柔而多情?
     
     
     
      那只是彷佛!
     
     
     
      严翎已记不得她曾有过温柔或多情的时候,她即使有情,也只是友情和道义
     
    ,师徒之情和尊敬,她好像生来就是一个剑客,一个孤单无牵无绊的剑客。
     
     
     
      一个对生命如此热爱的人,为什麽会孤单?
     
     
     
      一个女人拥有一切,却没有爱情,是幸还是不幸?
     
     
     
      五年前,江湖中发生接二连三的血案,各大门派的高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
     
    有人惨死,用剑的死於剑、用刀的死於刀,致命的那一著杀手,却都是他们自己
     
    最得意的一招。能在江湖中成名,本就不容易。能成为一个人最得意的一招,也
     
    必是最难学、最有效。而对方竟然用他们最熟悉的招式夺走他们的性命。也许出
     
    手只快一分-生死之间,一分已足够。没有人知道这些杀手是谁,只知道他们属
     
    於一个秘密组织,一个高手如云秩序井然的秘密组织。然後,有人查出幕後主使
     
    者竟是江湖中一向淡泊的高人应无恨。应无恨的武功果然惊人,六大门派掌门联
     
    手,血战数个时辰,他才终於力竭而死。临死的表情是疑惧,是遗憾,也是沈痛
     
    。
     
     
     
      罪者伏诛,他为什麽沈痛?
     
     
     
      应无恨死後,那些神秘杀手也忽然谜一般消失。
     
     
     
      只有严翎知道,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在等,等机会,等一个更好的机
     
    会出手。也只有严翎知道,应无恨眼中的那一抹沈痛代表什麽-
     
     
     
      一个人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他沉不沈痛?
     
     
     
      应无恨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离别剑 二
     
     
     
      那年,严翎十五岁。十五岁,是个不太大、也不太小的年纪;十五岁,很多
     
    事还不懂,也已经懂得不少。她知道师父对一切都看得很淡,看得很开,清瘦苍
     
    白的脸上终年带著一种冷冷淡淡的骄傲-不是自负看不起别人的骄傲,而是一种
     
    超脱物外,自然流露的骄傲-这种骄傲并不刺人,只会使人尊敬。这种骄傲使他
     
    看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欲望岂非原就最易让人老去?
     
     
     
      有一天,严翎发现师父彷佛突然老了十岁,苍白冷漠的脸上爬满皱纹,清澈
     
    智慧的眼光突然黯淡,他淡淡地问她:“如果你有一个亲人危害武林,你阻止不
     
    了他,也下不了手杀他,你怎麽办?“话里有淡淡的悲哀,淡淡的无可奈何-无
     
    可奈何是不是生命中最大的悲哀?
     
     
     
      严翎没有回答,不能回答,她那时还不明白这种心情的沈重,可是她知道师
     
    父心里的事一定很严重。在她心目中,师父就是神,无爱无恨,无所不能。能令
     
    他心烦心痛的事,会是什麽样的一件事?
     
     
     
      她想了好几天,师父憔悴的样子让她很心痛,她想问,又不敢问。她不懂,
     
    他们过得好好的,与世无争,为什麽要这麽在乎武林中的事?
     
     
     
      她起了一个大早,和师父说了一声去练剑就往後山的树林子里跑。她不愿欺
     
    骗师父,真的练了一会儿剑,就忙忙伏在地上折野草-师父看来虽冷漠,对徒儿
     
    却一向不错,尤其喜欢她编的草蚱蜢-只有在看到草蚱蜢时,他才会露出难得见
     
    到的笑容,笑容里带著说不出的暖意,却又说不出的辛酸。
     
     
     
      他是在回忆什麽吗?严翎实在不明白,师父究竟是一个无情的人,还是有情
     
    的人?
     
     
     
      无情有情,往往不也只是一线之隔?
     
     
     
      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捧著宝贝,顾不得姿态地往回跑,她要叫师父别那麽在
     
    乎,她喜欢师父看到草蚱蜢时的笑容-师父笑起来实在很好看,才不过四十来岁
     
    的人,为什要麽活得像个老人?
     
     
     
      她一走进他们那小小的庄院,就闻到空气中一股血腥气-是谁的血?不管是
     
    谁的血,闻起来都一样令人反胃。院外七零八落仆著仰著的一具具尸体,都是她
     
    不认识的人,看衣著可以认得出少林、武当,其他的她实在认不出,也没有心情
     
    去认-这些陌生人为什麽死在这里?师父他人呢?她的心揪了起来,她想冲进去
     
    ,又怕面对她不敢面对的事实。她手里还是捏著那只草蚱蜢,捏得好紧。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近乎死,严翎还是走了进去,她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地
     
    上的师父,不染尘的白衣已成血渍斑斑的血衣,脸色却比雪白的白衣更白。
     
     
     
      -师父师父,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为什麽也会像凡人一样流血倒下?
     
      “师父!“严翎声音嘶裂,泪光纵横,飞奔到师父身旁跪下,轻轻握著师父
     
    冰冷的手,泪如泉涌。不知是对方错手,还是根本无意马上置他於死,抑是要让
     
    他多受一点痛苦,他竟还有一口气,挣扎著握住严翎的手,眼睛微微张开,眼里
     
    似有泪光。严翎又喜又痛,双手紧紧握住师父冰冷的手:“为什麽会这样?“他
     
    眼光斜斜一瞥,看见严翎手中的草蚱蜢,眼神变得迷迷离离,微笑,笑得教人心
     
    酸。严翎把草蚱蜢放在他面前,含泪咬牙强作欢笑:“师父,送给你的。“他点
     
    点头,又摇摇头,看著严翎:“他来了,六大门派都来了,想不到,想不到我、
     
    我下不了手,他竟、竟然狠心。。。。。。“未说完,已剧烈地喘了起来,一张
     
    脸由苍白转为灰白,因伤口的痛苦而扭曲。严翎闭著眼,泪流涔涔,不住地摇头
     
    :“那不重要,那都不重要,师父,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师父忽然用力握住她
     
    的手:“孩子,听我说。他已训练出一批杀手,准备血洗武林,他怕我泄露他的
     
    秘密,嫁祸於我,六大门派高手联合来攻。。。。。。我已活够了,可是小宇他
     
    。。。。。。“他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严翎心已碎,咬牙,泪又流下。他喘
     
    一口气,又道:“你记著,不要恨六大门派,不要恨任何人。可是,你一定要阻
     
    止这个阴谋,拯救武林。“说著,又狂咳不已,鲜血由喉头溅出。严翎流著泪,
     
    轻轻拭去他嘴角的鲜血:“师父你为什麽总想著武林,总想著别人?“他表情忽
     
    变得十分严肃,口气却很慈爱:“江湖人就要对江湖负责任。孩子,你以後也当
     
    如此。“严翎点头,咬著下嘴唇,这一刻起她肩上已负起重担。师父似已累了,
     
    也似已满足,手渐渐松开。严翎忽然嘶喊:“师父,他是谁?““他?“他勉强
     
    而吃力地抓住面前的草蚱蜢,眼神如雾:“他小时常编草蚱蜢给我玩的。。。。
     
    。。“声音一字比一字微弱,终於听不见了,脸上彷佛还挂著一抹安详的笑容。
     
      那种笑容,严翎如今想起来还会心酸!
     
     
     
      她师父就是应无恨!
     
     
     
      应无恨不是凶手,凶手至今还没有落网-应无恨至死也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很特别的关系?
     
     
     
      “难道他的行动又已开始?“
     
     
     
      离别剑 三
     
     
     
      城外五里的草坡,泥土湿软,空气中浮动著青草与春雨混合的清香。坡上一
     
    栋小小的木屋,简陋粗糙而可爱,像是猎户暂宿的落脚处,又像是情人幽会的秘
     
    密地点。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桌子和椅子都钉得很随便,不
     
    坐下去就已觉得很不舒服,只有那张床龙镶凤绣,铺著上等精刺的丝绸锦被,甚
     
    至还挂了一顶流苏缨穗的罗缎帐子。
     
     
     
      一个须发皆白,脸色红润的老人坐在那张看了就觉得难受的椅子上,腰干挺
     
    直,木雕泥塑般地坐著已近一个时辰。他面容和蔼,眼中却精光四射。
     
     
     
      一个黑衣人慢慢走进木屋,走到老人面前,站住,表情带著一种崇敬。
     
     
     
      老人没有抬头,没有看他,淡淡问道:“第几个?“
     
     
     
      黑衣人冷冷道:“第三个!“语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激动。
     
     
     
      老人看他一眼:“你还是沉不住气。“
     
     
     
      黑衣人冷笑。
     
     
     
      老人的眼光又飘到远方:“杀手不能有情,有情就是死,你太多情。“
     
     
     
      黑衣人冷冷道:“我无情,只有恨。“
     
     
     
      老人微笑:“恨也是情。“
     
     
     
      黑衣人答不出来。
     
     
     
      老人的目光转向黑衣人手中的剑,平凡普通的一柄剑,既不古雅,也不高尚
     
    。老人瞬也不瞬地看了很久,目中露出一种赞许之意:“好剑!“
     
     
     
      黑衣人也不禁露出了惊异之色。明明是一把凡铁,为什麽是好剑?
     
     
     
      幸好老人已开始解释:“它不渴!“
     
     
     
      好短的解释,好奇怪的解释,黑衣人眼里却已有了笑意。
     
     
     
      老人还是看著那把剑:“你是在杀人,不是复仇。复仇是野蛮的,杀人却是
     
    种艺术。“
     
     
     
      黑衣人全身起了一阵微微的颤动。
     
     
     
      老人笑得神秘而愉快,站起身来,忽然就已消失。
     
     
     
      严翎喝酒,喝得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人看过她醉。
     
     
     
      夜深,冷风如刀,她一个人坐在破庙前的石阶,身旁有六、七壶酒。有的壶
     
    已空,已倾倒四散。
     
     
     
      手中也有酒,她仰著脸直直灌下,彷佛已麻木。
     
     
     
      她心中有伤,眼中却无泪-是流不出泪,还是已无泪可流?不流泪的表情,
     
    却比流泪更令人心酸。
     
     
     
      忽然有一个人轻轻从她手里抢过酒壶,凑在自己嘴边浅浅喝了一口。严翎猛
     
    抬起头,眼中的沧桑已化为笑意:“胡闹什麽?“目光下的人面容俊秀,眼睛深
     
    而明亮,鼻梁挺直,不笑时彷佛也带著三分笑意。他晃著手中酒壶:“若非你心
     
    里有事,我是休想从你手中抢到东西的,是吗?““哼!“严翎嘴角一撇,笑得
     
    似是而非,抄起手边另外一壶酒,又喝了一大口:“小鬼,坏孩子,半夜三更在
     
    外头乱跑什麽?“那人扑一下坐在她身边:“谁是小鬼?谁是坏孩子?你恐怕还
     
    得叫我一声大哥,何况。。。“他看她一眼:“这世上就算男人,要坏过你也很
     
    难了。“严翎右手支腮,左手正把酒壶举到嘴边,忽然又慢慢放下。那人突然换
     
    了一种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现在这件不说,你还是有很多心
     
    烦,可是你总是不讲。“严翎慢慢喝了一口酒,目光盯著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
     
    半天:“那又何必?“她顿了顿,笑道:“你太多心,谁不知道我是天下一等一
     
    快乐的人?“那人霍地站了起来,语气又是心疼又是责备:“是,每个人都知道
     
    你无忧无虑,每个人都知道你坚强,每个人都忍心伤害你。你和人在一起时嘻嘻
     
    哈哈,一个人的时候呢?你刚刚自己喝闷酒的时候,难道也很快乐?“严翎还是
     
    在笑,笑容中已有痛苦,她淡淡道:“心事并不是说出来就没有了的。“他口气
     
    软了下来:“我只是不忍看你人前欢笑,人後伤心。毕竟我们是朋友!“严翎又
     
    笑了,笑得有点辛酸:“谢谢你!“他耸耸肩:“我只要你快乐!“严翎心又痛
     
    了,她何尝不知道身旁这青年对她的好,她何尝不想找个人依靠,说一说她心里
     
    的难受;她何尝不想脱下这一身男装,卸下外表的刚强,回复女儿身,一个让人
     
    呵护照顾的角色?可是她不能,她只能把他当做朋友,装做什麽都不知道。
     
     
     
      离别剑 四
     
     
     
      有时候,她甚至也会有窝在厨房里做一个幸福而忙碌的小女人的冲动,她会
     
    用她那双握剑的手,做几样精巧的小菜,点一根小小的烛火,穿上她好久未曾穿
     
    过的水袖轻袍,重新戴上好久不曾沾有发香的簪子,让火光暖暖的映著她似曾相
     
    识又陌生的脸庞。
     
     
     
      烛火-蜡炬成灰泪始乾。
     
     
     
      蜡泪已残,人的泪痕犹新。
     
     
     
      她一个人痴痴地坐到天亮,坐到日光晒满了屋子,她才会悠悠地站起身,把
     
    一身女人用的东西全都换掉,像一个下了戏的伶人-然後,就又回到原来那无忧
     
    无虑不识愁滋味的男装的严翎。
     
     
     
      这种平凡的生活离她太远,平凡对她而言竟是种奢侈-或许,她毕竟是适於
     
    流浪的。
     
     
     
      这个俊俏矫捷的年轻人就是华山派後起一辈之中最聪明、武功最高的路少飞
     
    。
     
     
     
      他有名家子弟的高贵,却没有他们的自负:他看自己一向相当清楚-看别人
     
    当然也不含糊。
     
     
     
      他居然说若非严翎心里有事,他休想从她手里抢到东西?-江湖上人人都说
     
    ,若是路少侠想要一样东西,绝没有要不到的,尤其是他独到的移花接木手,早
     
    已成了神话-可是若想要别人的心呢?
     
     
     
      夜更深,风更冷,两个喝酒的人却比平日更要清醒。严翎咳嗽了两声,路少
     
    飞伸手要解下他的披肩,伸到襟口,又忍住。严翎已恢复平日的理智冷静:“师
     
    父说过,他的阴谋是要颠覆武林,他不会杀了几个名门弟子就善罢干休。这些日
     
    子按兵不动,可能是在调养实力,也可能是要看看江湖中的反应。“路少飞带著
     
    一种深思的表情:“也许,他对自己很有把握,就像猫在玩弄手里的耗子,总是
     
    不急著吃掉,“严翎皱眉抬头:“你的意思是。。。。。。“路少飞淡淡道:“
     
    我的意思就是,他可能已有极妥善的安排,他的组织可能也很庞大,不是一个人
     
    可以应付得了的。“严翎望著他:“可是。。。。。。“路少飞截口道:“这不
     
    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整个江湖、整个武林的命运,你无权,也不该阻止。“严
     
    翎黯然道:“这件事很危险,而且。。。。。。“路少飞大笑:愈危险的事愈对
     
    我胃口,如果你想到我们就像楚留香和胡铁花一起去捣虎穴,是不是很够意思?
     
    “严翎很感激他故意说楚留香和胡铁花,故意表示他们只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她
     
    也忽然大笑,在路少飞背上捶了一拳:“好兄弟!“笑中有泪。
     
     
     
      这一刻她心里的负担已突然减轻!
     
     
     
      可是路少飞呢?他的笑容里又带有什麽滋味?
     
     
     
      笑声陡然停止,严翎正色道:“若你的猜测不错,他必会将武林中所有可能
     
    对他造成威胁的人一一铲除。“路少飞道:“既是如此,为什麽不先杀昆仑、武
     
    当和点苍的掌门,反而要先杀门下的弟子?“严翎思索了一会儿,方慢慢道:“
     
    或许,掌门已老了,比较不常在江湖中露面,也或许,如你所说,他不急,要慢
     
    慢玩一玩。可是,这两点或许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路少飞问道:“你以为
     
    如何?“严翎咬著下唇,很仔细地一字字道:“他在示威!“路少飞不懂。
     
     
     
      严翎已开始解释:“五年前那次,我们都还小,但你多少也知道了大概。你
     
    可记得那些人是怎麽死的?“
     
     
     
      路少飞彷佛已有点明白,一脸惊愕:“他们都是死在自己成名的那一著杀手
     
    之下,可见对方不但对他们的武功路数一清二楚,而且比他们更很更快。“
     
     
     
      严翎点头:“如果你发现你的对手对你的武功了如指掌,你却连他是谁都不
     
    知道,你会怎麽样?“
     
     
     
      “我会害怕,怕得要死,说不定怕得半夜睡不著觉,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算
     
    了。“
     
     
     
      -人所恐惧的,往往不是死亡,而是等死,恐惧那过程中的恐惧本身。
     
     
     
      “杀颜仲云他们的凶手,手法又老练又辛辣,却并不像江湖中任何一个已成
     
    名的高手。所以,他极可能是秘密组织中新训练出来的杀手,他一连杀了三个使
     
    剑的高手,目的就是为了向江湖中的人示威。“
     
     
     
      “那你想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股莫名的恐惧忽然袭上他们心头,他们很沈重地对望一眼,没有开口,已
     
    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谁。
     
     
     
      路少飞已迈开步子:“走,快赶去神剑山庄!“
     
     
     
      严翎没有动,却用一种哀求的眼神定定看著他。
     
     
     
      他奇怪地转过头:“怎麽啦?“
     
     
     
      严翎这一刻又变得可怜兮兮:“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又怕你不肯。“
     
     
     
      路少飞笑道:“当然肯,你说吧!“
     
     
     
      严翎笑得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没被抓到的坏孩子:“我只求你碰上那神秘杀
     
    手时,千万要把他让给我!“
     
     
     
      路少飞的表情就像被人在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离别剑 五
     
     
     
      一间很大很大的石室,四面灰白的壁上砌满一格一格的大理石柜,每一格上
     
    面都标著一个人的名字,每一区都分别标著武当、少林等各大门派,居然也有神
     
    剑山庄、嵩阳郭家、江南慕容这些世家大族,每一格里都有一本厚厚的卷宗,其
     
    中有的已泛黄,有的还很光洁。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穿著一件白袍,背向著门坐在大理石桌前,桌上有一本
     
    卷宗,只翻开第一页-这本卷宗竟然很薄。第一页的内容是这样的:
     
     
     
      姓名:谢景桐父:谢其磐,神剑山庄之後母:薛若白,月神之刀後人武功路
     
    数:不详成名杀著:不详
     
     
     
      注:此人合剑与飞刀之精髓,所创武功,奇特诡异,据传能以气驭剑。淡泊
     
    名利恩怨,不问世事。
     
     
     
      对策:无
     
     
     
      老人笑得残酷而讥讽:“我若相信你真的不问世事,岂非要等著你来杀我?
     
    “
     
     
     
      对策,通常指的是一种方法,一种对付人的方法。
     
     
     
      史英的卷宗里,对第一栏写的是十九号,飞柳剑客的是二十三号,颜仲云的
     
    是三十五号,旁边都注了一行小字:丁宇不在此限。而谢景桐的卷宗里,“无“
     
    之後就没有了,什麽都没有。
     
     
     
      老人掩卷,长思。
     
     
     
      过了很久,他轻轻拍了拍大理石桌中间凹下去的部份,石门忽然开了,一个
     
    黑衣人很轻地走了进来。
     
     
     
      老人还是背对著门,语气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爷吩咐家丁去采办年货:“叫
     
    七号到神剑山庄,杀谢景桐。“
     
     
     
      黑衣人淡淡答了一声:“是!“就像幽灵一样退了出去-只有命令,没有原
     
    因。他眼里却不禁露出惊异之色。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谢景桐武功之高,已接近神
     
    话,七号在他们的组织里却不过列名中上。
     
     
     
      他不敢问,可是却忍不住怀疑老人这次是不是做错了?而且错得太离谱。
     
     
     
      老人为什麽要用七号来对付一个没有对策的人?
     
     
     
      难道他要让自己的手下白白去送死?
     
     
     
      老人却笑了,笑得又神秘又愉快,彷佛已看见谢景桐死在七号的剑下。
     
     
     
      严翎和路少飞打马急奔,只希望他们到得还不太迟。谢景桐是三少爷谢晓峰
     
    的传人,他们绝不是不相信他的武功,只是那凶手实在太厉害,太谨慎,没有把
     
    握的事,他是绝不会去做的-他是个老江湖,谢景桐却太完美,完美得只适合过
     
    他一个人平静悠闲的日子。
     
     
     
      真正交手的时候,只靠武功高是没有用的,经验和机智才是真正定胜负决生
     
    死的关键。
     
     
     
      他们赶到绿水湖畔,下马,面对武林中最崇高最传奇的神剑山庄,心情忽然
     
    肃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自然流露的敬意,绝不是任何权威所能造成。人
     
    们尊敬神剑山庄的主人,只因这种压力是由他们本身伟大人格所发散,只因他们
     
    对自己,对剑的尊敬。
     
     
     
      -一个人要先尊敬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这句话一直都是千古不移的真理。
     
     
     
      湖对岸慢慢摇过来一只小船,摇船的人瘦瘦的脸,瘦瘦的身材,神态却很安
     
    详静定,脸上带著一抹亲切的微笑-这是神剑山庄累世不变的待客之道。
     
     
     
      船到了他们面前,摇船的人向他们微微一揖,严翎和路少飞抱拳屈身为礼,
     
    尚未开口,那摇船人已先笑道:“严少侠、路少侠?“路少飞不禁稍露讶异之色
     
    ,严翎却露出淡淡的笑意-她原就知道神剑山庄渡船人即使足不出户,对江湖中
     
    事一样了若指掌,却不晓得对人竟也是如此体贴-他刚才那一声“严少侠“,让
     
    严翎感激不已。
     
     
     
      严翎微笑道:“谢先生?“渡船人微微颔首。
     
     
     
      严翎缓缓问道:“请问谢先生,方才可有人来过?“
     
     
     
      谢先生看著严翎,眼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很客气地答道:“没有!“
     
     
     
      严翎的笑这才真正明朗,路少飞和她对望了一眼,不禁轻松地相视而笑-还
     
    好并没有来迟。
     
     
     
      “不知能否见谢前辈一面,晚辈有事相禀。“
     
     
     
      谢先生慢慢道:“少爷早已不见外人。“
     
     
     
      严翎和路少飞又著急又失望,但在谢先生面前,一时竟不知说什麽好。
     
     
     
      谢先生又接道:“但我看你们必有很重要的事找他,我相信你们,想必老仆
     
    擅做一次主张也是不要紧的。“
     
     
     
      严翎和路少飞又是一股激动,只觉热血上冲,满腔感激与欣慰,却忘了他们
     
    自己是要来救人的。
     
     
     
      他们有时都很傻,记得别人的好,却忘了自己急著要做的原也是别人的事,
     
    忘了去想自己到底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可是世上若多些像他们这样的傻子,岂非
     
    会变得更可爱?
     
     
     
      谢先生笑道:“请上船。“然後他就撑起了长篙一点,小船轻轻地往湖心划
     
    去。他还是笑得很亲切,可是却已闭上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船到对岸,停下,神剑山庄已在望,谢先生淡淡道:“去吧!“船又轻轻滑
     
    开。严翎深深吸了一口气,路少飞眼里已有兴奋的光芒,他们都是刀里来剑里去
     
    看惯生死的人,可是一但想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传奇人物,他们还是忍不住紧张
     
    起来-一种超忽生超乎死的紧张-有时尊敬也会变成紧张的。
     
     
     
      离别剑 六
     
     
     
      风很轻,日头很暖,在这种美丽的天气,谁还会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谁还
     
    会想到杀人?
     
     
     
      李日翔走在漾著青草香气的春风里,心头却充满愤怒和悲哀-从前他和他师
     
    弟也曾一起在这样的春天,练剑,踏青,喝酒,谈人生,谈未来,可是他师弟的
     
    未来呢?没有未来,只有死。他们是剑客,他们对生离死别本该习以为常,可是
     
    他们的感情还未麻木。如果他们没有练武,如果他们没有进入江湖,如果没有这
     
    一些腥风血雨。。。。。。。他忽然觉得很疲倦,“等我替师弟报了仇,我就退
     
    出江湖。“穿云剑客李日翔,他的师弟就是和他并称武当双剑的飞柳剑客。
     
     
     
      严翎和路少飞轻轻走在芳香鲜美的草坡上,空气乾燥而带著一种澹澹的清香
     
    ,夹道的枫林中一条窄窄的石径通往那宏伟而古典的建筑。他们走的很轻,很慢
     
    ,没有说话,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虔敬。
     
     
     
      走进神剑山庄前厅,他们第一眼就看到大厅中央的乌檀木桌,桌上有一座木
     
    架,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黑色的,颜色已很旧,很淡,但仍保存的很完整,剑
     
    锷的形式古雅,杏黄色的剑穗已有些褪色,整柄剑仍然擦的很乾净,透著一股森
     
    寒的剑气-这就是昔日华山论剑,战阴山群鬼的那柄剑,也就是三少爷谢晓峰所
     
    用的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柄剑在江湖中的意义,又岂只是一柄剑而已?
     
     
     
      路少飞看著架上的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剑,眼里似有水光,胸中已有热血
     
    。
     
     
     
      严翎却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这里太安静,静得太可怕。静得近乎死,
     
    她似乎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如同五年前的那一天。这种想法当然很可笑,很
     
    没有根据,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女人的感觉-尤其是那种无缘无故没来由的
     
    感觉常常是很灵的。
     
     
     
      严翎脸色突然惨白,身子突然颤抖,路少飞大惊,扶住她肩头:“你怎麽了
     
    ?“连问了四、五遍,严翎才回过神来,惨笑道:“完了,又迟了一步!“路少
     
    飞猛然一惊:“你说什麽?“严翎沈痛道:“那凶手是要来杀谢前辈,不是找他
     
    比试,更何况神剑山庄主人从不轻易见外人,换做是你,你会不会从前面经过谢
     
    先生再进来?“路少飞脸上也忽然变色:“难道。。。。。。“严翎已拉住他的
     
    衣袖:“去後山!“
     
     
     
      灰白的石室,灰白的大理石桌椅,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背对石门负手而立
     
    。
     
     
     
      门忽然开了,一个黑衣人猫一般走到白衣老人身後:“李日翔已下武当山,
     
    要为他师弟报仇。“
     
     
     
      老人嘴角牵动,浮出一丝恶毒的笑意,淡淡道:“让秋小雅去处理他。“
     
     
     
      离别剑 七
     
     
     
      谢景桐静静坐在神剑山庄後面的草坡上,看澄蓝的天空-明透的就像他的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的脸色是一种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属於贵族的苍白,脸颊瘦削,鼻梁坚
     
    挺,眼里却透著淡淡的寂寞,神情说不出的萧索,说不出的慵懒,目光朦胧,彷
     
    佛看得很远,又彷佛什麽都没有进入他眼里-就像远处烟岚弥漫云雾环绕的翠云
     
    峰。第一眼看到他,彷佛还很年轻,五官俊美如二、三十岁的青年;再细细看,
     
    似乎应该有四、五十岁,然而他身上透出的沧桑和看透看破的淡漠,却比六、七
     
    十岁的老人还要苍老。
     
     
     
      一条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痴痴地看著远方,就像这个人根
     
    本不存在。
     
     
     
      连他的杀气也不存在-谢景桐的平静就像是一块磁石,杀气对他这种人而言
     
    ,已没有意义。
     
     
     
      黑衣人一生也不知杀过多少人,遇过多少强敌,却只有这次,虽然面前这个
     
    人没有杀气,毫无锋芒,手中也没有剑,只是随随便遍地坐在那里,他这一剑却
     
    迟迟不敢刺出去。在这人面前,他好像只是个孩子。他不明白。
     
     
     
      -谢景桐手中虽无剑,心中却有剑,他无杀气,却有剑气,剑与人已合而为
     
    一。
     
     
     
      -平静有时远比波涛汹涌更可怕,因为看不透,所以可怕,无知,岂非也是
     
    恐惧的一个根源?
     
     
     
      黑衣人终於勉强控制自己,冷冷道:“我要杀你。“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竟然
     
    也会害怕。
     
     
     
      谢景桐笑了,笑得无可奈何,好久没有人想,也没有人敢对他说这种话。他
     
    看著白雾蒸腾的翠云峰,淡淡道:“何必呢?“
     
     
     
      你何必杀我?我何必杀你?杀戮难道真是人们的本意?你既不愿杀我,为什
     
    麽又要杀我?难道只是因为无可奈何?人们为什麽总是要做一些无可奈何的事?
     
    世上为什麽有那麽多的无可奈何?
     
     
     
      笑,是一个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黑衣人抓住机会,绝不放手,他一剑已刺
     
    了出去,这一剑并不华丽,招式并不好看,却又快又很又准。谢景桐彷佛震了一
     
    震,却没有动-没有闪避,没有招架。
     
     
     
      剑锋穿入左胸,鲜血由背後标出,滴落渗入柔软的泥土,黑衣人不敢相信自
     
    己行险一击竟然得手,反手抽出谢景桐胸中的利剑,飞掠而去。
     
     
     
      谢景桐为什麽避不开这一剑?是避不开?还是不想避开?难道他对人世久已
     
    不再留恋,藉这一剑来解脱?
     
     
     
      鲜血溅出,洒在身上,脸上,地上,谢景桐面色苍白如纸,目□齿龈俱裂,
     
    隐隐渗出鲜血-他死得不甘心!这久已淡漠的传奇人物,目光似有恨火燃烧-如
     
    果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为什麽要不甘心?
     
     
     
      这一代神剑山庄的主人,也像凡人一样倒了下来,倒在自己的鲜血之上。没
     
    有能轰轰烈烈的死,对这样的一个人来说,是不是一种悲哀?
     
     
     
      离别剑 八
     
     
     
      深夜,城里最大最气派的倚香阁却闹如白昼,街上料峭初春的寒风依然刺骨
     
    ,倚香阁里却只有嘤咛软语,红袖轻拂的香风,还有胸前少女娇喘微微呼出来带
     
    著脂粉味的暖风。
     
     
     
      一群绫罗绸缎,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攒攒挤挤地探著头,彷佛已等了很久,
     
    却绝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只是心急如煎,不住地向楼上张望。其中有一个终
     
    於忍不住,陪著笑脸问那穿得像花蝴蝶般的老鸨道:“好大姊,小雅姑娘可是就
     
    要下来了?“那老鸨笑得花枝乱颤,脸上厚厚的白粉蔌蔌下了三、四斤,嗲声道
     
    :“哟,大爷您可是心急难耐了?您若要真熬不住了,就让大姊我陪你玩玩,嗯
     
    ?“说著,一张脸已凑了过来,那公子哥儿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胡乱伸手一
     
    推却又推在两团软棉棉的东西上,心一急,手也忙忙缩回来像根木头,那老鸨越
     
    发格格笑道:“你好哇!小不正经的。“四周的人也像看戏似的笑成一团。忽然
     
    ,楼上传来很轻很淡的一声:“小女子出来得迟了,但望各位见谅。“一时所有
     
    喧闹声竟全部静止,就算正搂著姑娘又亲又捏的也不禁停手抬头。
     
     
     
      一个瓜子脸蛋的绝色丽人,如出水芙蓉般倚栏而立,身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纱
     
    衣微微飘动,她站在那儿,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要凌风飞去。她眉尖微蹙,春葱般
     
    纤白的指尖扶著心口,淡淡道:“小女子今日身上有些不好,劳烦各位久候,不
     
    知各位是否容小女子回房休息?“她的美是一种脱俗的美,令人想要呵护照顾,
     
    却不会起邪念,楼下的人已哄叫道:“小雅姑娘保重玉体!““小雅姑娘好好歇
     
    著养病!“她微微一笑,敛衽欠身道:“多谢各位!“转身轻轻离去,就像一阵
     
    轻烟薄雾。
     
     
     
      小雅走进房里,关上房门,眼中最後一丝微笑也已消失,冷冷道:“一群猪
     
    !“她一抬头,就看见床前站著一个黑衣人,冷冷地看著她。
     
     
     
      黑衣人冷冷地说了四个字:“杀李日翔!“就像一只猫轻巧巧地跳到床上,
     
    手一拉穗子,人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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