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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兴道:“当然回家为上,等她再使手段之时,我们才见机行事。”
    这对兄弟向裴淳等告辞过,径自走了,北恶慕容赤乃是辛黑姑的奴仆,唯命是从。
是以独独他去找辛黑姑会合,剩下商公直一个人,他跟着裴淳,道:“咱们当真交个朋
友如何?”
    裴淳沉吟一下,道:“不行,你是天下武林的公敌,仇家无数,即使是小弟也受托
取你性命,若是交了朋友,我便非帮你的忙不可。”
    商公直怅然道:“这样说来,我老奸纵然诡诈多智,举世无匹,但到头来仍死于非
命!”
    裴淳这时可就记起师父的用心,忙道:“这也不然,你还有一条路可以将功赎罪,
纵使不能使你的仇家都放过你,但小弟却可以为你出力。”
    商公直膛目道:“你越来越使人莫测高深了,请问哪一条路能够将功赎罪?”
    裴淳道:“只要你从今以后不再兴风作浪,愚弄武林之人,同时全心全力把你的才
智用在对付元廷,使他们互相倾轧争斗,自相残杀,我汉族因此有机会揭竿而起,恢复
自由的话,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商公直韧则惊讶,继而黯然长叹,道:“我老奸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唉!你说得
不错,元人蹂躏中原数十年,苛政暴虐如虎,我老奸如何不把这分才智用在对付他们上
面呢?”
    裴淳凛然道:“商大哥若肯为天下苍生出力,小弟先此拜谢,并且听任商大哥差遣。”
    商公直从他立即恭敬地称呼自己为商大哥这一点,深感这个责任果然祟高伟大,沉
吟片刻,仰天长笑道:“老奸生平除了善事之外,无所不为,但今日却破例要做些受人
尊祟敬重之事啦!”
    裴淳道:“小弟深信不疑。”
    商公直点点头,欣然一笑,道:“好,咱们后会有期。”当即转身迅快走开。
    裴淳回到饭馆,果然不提商公直之事,只说他们得知恢复自由之后,各自远走高飞。
当下动身上路,黄昏时候,终于在徐州找到云秋心和普奇等四人。
    原来普奇等四人,一直轮流派出一人在客店外等候,裴淳、博勒见到了阮兴,都十
分欢喜。
    裴淳问候过普奇等人都安然无恙,才道:“云秋心也在店内吧?”
    阮兴道:“在,在,但好象有点儿不妙。”
    裴淳大吃一惊,相偕入店,普奇闻声出来,一把抓住裴淳,道:“糟透了,云姑娘
气息奄奄,面色坏极,可把我们都几乎急死。”
    博勒道:“她莫非断了毒粮?”
    普奇道:“不,她还有不少五毒瓜子和其它的果饼,但她连张口
    咀嚼之力也没有。”
    裴淳道:“咱们进去瞧瞧。”
    漆黑缠首的马加出来接口道:“刚刚朴日升才走开,他说要为云姑娘准备后事。”
    他们带领裴淳、博勒走入一座静院中,上房内透射出灯光,普奇指了一指,裴淳便
掀帘而人。
    博勒随后跟进,只见内间也是灯光明亮,榻上卧着一个女子,长眉深锁,双眸半开
半闭,表现出一种扣人心弦的凄艳之美。
    裴淳细察之下,见她果然奄奄一息,已是油枯灯尽之象,不由得一阵心酸,涌出热
泪。
    博勒伸手在她鼻孔之下轻轻弹一下指甲,似是把一些瞧不见的毒力送入她鼻中,然
后柔声道:“孩子……”
    云秋心吁一口气,眼皮睁开,眸子中露出一点儿神气,博勒又道:“你定神瞧瞧,
为父和裴淳都在此处。”
    她啊了一声,眼中射出光采,裴淳伸手握住她的纤掌,道:“你现下觉得怎样了?”
    云秋心道:“我饿坏啦!”
    博勒一笑,道:“你不该对我们没有信心,快快吃下这块枣泥饼,喝点水,我叫伙
计烧点儿稀饭让你吃。”
    她顺从地接过食物,由裴淳扶起她,慢慢地吃。这块饼中蕴藏剧毒,不论是人兽,
咬上一口,就得立时毙命,然而云秋心却越吃越有精神。
    博勒离开房间,只剩下裴淳陪她。裴淳道:“你原本还好好的,何以突然变成如此?”
    云秋心怯怯道:“我告诉了你可别责怪我。”
    裴淳道:“我几时责怪过你?告诉我吧!”
    云秋心道:“我窥见普奇他们神色中很是担忧,所以认为你们都遇险遭难,因此我
不愿活下去,我不进食,希望很快就死去……”
    裴淳无话可说,紧紧握住她的手。云秋心幽幽微笑道:“义父责备得对,我不该对
你们如此缺乏信心。”
    他们唧唧哝哝地谈了一会儿,忽听普奇洪亮的声音说道:“国舅爷来得正好,博勒
老师刚刚赶到。”
    裴淳便即松手起身,云秋心悄俏道:“你为何怕他瞧见?”裴淳道:“我不是伯,
但他对你确实很好,所以我不愿意伤他的心。”
    云秋心道:“我也知道你是这么想,而我也很可怜他,可是现在我却恨他。”
    裴淳讶道:“为什么?”她道:“因为我只想跟你说话,他却把我们拆散。”
    她用折散两字,使裴淳无端端感到一阵阴影袭上心头,好象感到不吉利的预兆。
    这时,朴日升在外面跟闵淳、博勒寒喧过,便大声向房内说道:“云秋心,我可以
进来么?”
    云秋心的声音传出房外,他便掀帘而入。院中的闵淳向其它的人翘一下大拇指,道:
“要得,他不须询问便知云姑娘已经恢复……”
    房内的朴日升抑制住满胸妒火毒念,斯斯文文地跟裴淳见过礼,然后向云秋心道:
“你有此转机,真是令人十分快慰,唉!刚才我差点急死了。”
    朴日升俊逸的面上流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他一方面得无法自拔地热爱着这个女孩
子。
    但另一方面又知道应当决断地挥慧剑斩情丝,才不愧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他内心正在挣扎交战之时,云秋心无限怜悯地柔声问道:“你怎么啦?”
    这句话本来纯是出于好意,但钻入朴日升耳中,却不啻这一段爱情的丧钟。
    他暗自想道:“裴淳的心意她不猜而知,而我这种显而易见的矛盾痛苦,她却毫不
了解。罢!罢!罢!我朴日升只好向命运之神低头认输啦!”
    他挺胸站起,微笑道:“我得走啦!”
    云秋心和裴淳一齐讶道:“什么?”
    裴淳旋即明白,心中涌起钦佩之情,付道:“他到底是大智大勇之士,竟能仗慧剑
斩开情关。”
    朴日升又道:“你们想必可以安抵江南,我身边还有一点儿事情,所以恐怕无法远
送了。”
    他向云秋心投以最后一瞥,转过身子,又向裴淳拱拱手,便大步走出,心中却不禁
忖道:“我补日升一生高傲自负,却不料在她身上付出真情,更想不到结局如斯!”
    他沉重地长叹一声,才步出房时,院中己寂然无人,他也做得去找普奇等人道别,
一径越墙而去。
    四日之后,裴淳等一行八人终于抵达三镇,到达大门之时,众人都感到很紧张,不
知道那药王粱康是不是还在此地?
    敲门之后,一阵步声传来,接着大门呀地打开,门内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白发红面
的老人。
    博勒和裴淳都啊了一声,裴淳躬身行礼,道:“师叔在上,小侄有礼。”
    博勒也抱拳道:“李二侠还识得某家么?”
    应门之人,正是名震天下的中原二老李星桥,他精神奕奕,并非前此那等枯瘦龙钟。
    他笑一笑,道:“我怎么认不出博勒兄你,还有宇外五雄诸位,都闻名已久。”
    李星桥又道:“梁药王两日前已开始准备各种应用药物,他今日一早就去采药,预
计黄昏前可以回来。”
    裴淳端茶奉客,李星桥又笑道:“本来梁兄有两个助手,除了看护炼药之外,还做
些杂务。今日他把助手都带去了,据说有些药马上就得烹炼。”
    博勒吁一口大气,道:“梁药王胸中所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可以当得上药
王二字。某家以前不自量力,妄想以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真是大不智之事。”
    李星桥道:“我听梁兄说,博勒兄的毒技已当得上宗师的地位,也是宇内古今绝响,
他可当真极为尊祟你呢!”
    搏勒不禁持髯大笑,欢喜无比。
    普奇等他们说话告一段落,才道:“前此听闻老前辈玉体违和,但今日拜瞻丰采,
且喜已经恢复。”
    李星桥道:“老夫到底年纪老大,筋骨衰退,要想回复旧观,可真不容易,还须一
段时间苦修。”
    他沉吟一下,才道:“因此,这一次梁兄医治秋心,说不定会有些波折,还须诸位
拔刀相助呢!“普奇应声道:“晚辈弟兄五人愿竭力候前辈驱策。”
    博勒讶道:“还有波折?会是谁呢?”
    闵淳道:“恐怕正是那两批宿仇旧敌,一是辛姑娘,二是朴日升。”
    博勒道:“辛姑娘生事尚有话说,朴国舅恐怕不会吧?”
    阂淳道:“朴日升乃是一代果雄,平生为所欲为,没有一件事不在他智勇之下解决。
独独裴淳屡与他为敌,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其次,他始终赢不得云姑娘芳心,妒怒之
下,也会使手段侵扰梁药王,使云姑娘无法得救,来个一拍两散。”
    博勒听他这一番分析,人情人理,不由得大为忧虑,付道:“单是辛姑娘这一路,
就使人很难应付了,何况加上朴日升这一路高手,那神魔手魏一峰厉害无比,只怕无人
抵挡得住。”
    众人也都陷入沉思之中,李星桥也深知情势十分危险不利,这一回对方若是两路夹
攻,不但能妨碍梁药王的施救,甚至在座之人,都很难逃过大动。
    闵淳道:“说不定两位前辈的计较合起来实力就增强数倍,可以抵挡得住敌人也未
可料。”
    李星桥道:“对啊,我的计较须得借重你们宇外五雄之力。”
    博勒笑道:“某家却是要借重裴淳之力。”
    李星桥仰首向天,沉吟付想,大约过了两炷香之久,便道:“目下已经想出一点儿
眉目,但还得仔细想一想才行。”
    宇外五雄不敢惊扰他,悄悄回到厅中,只见博勒抱头睡在地上,不禁大为惊讶。
    阮兴上前叫道:“博勒前辈……博勒前辈。”
    云秋心忽然走出来,阻止他进一步叫唤,轻轻道:“我义父正在大伤脑筋,恐怕是
碰上什么难题,诸位最好让他静静地想。”
    那李星桥想到下午,才把宇外五雄叫出去,愉快地道:“大体上,已经想通了,还
有些手法到临时自然就找得出来,现在诸位请听着。”
    普奇等五人不由得精神大振,慑心静听。李星桥道:“本来联手合击之术,乃是以
繁密中节为主,攻守互助,首尾相应。而你们五位都是时下高手,在别人很难练成的联
手招数,你们却可以在短短时问之内练熟,不过,其中有一个困难不易解决。”
    宇外五雄都暗暗寻思其中有什么困难,李星桥让他们想了一阵,才道:“这个困难
就是此次对付敌人不但是武林一流高手,而且为数不仅是一两个人,因此,你们五人若
是只能联手对付一两个敌人的话,便不免顾此失彼,于眼下局势全无帮助。”
    阂淳道:“是啊!晚辈等五人既是不能分开,除了有顾此失被之弊,还有一个害处,
便是人数太多,行动不便,只恐连邀截强敌以求一战也不可得。”
    其余的人无不称是,李星桥道:“因此费去老夫不少时间,终于找寻出解决的途径。”
    字外五雄不禁都露出钦佩的神情,心想这等难题也有法子解决,真不愧是当代宗师。
    李星桥道:“老夫其后想到你们五位的武功路数都不相同,各具专长。因此,只要
老夫多费点心机,每两个人都练成几招凌厉手法,足可以抵挡任何高手于一时。这样,
你们之中只要有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拦截住任何高手。”
    闵淳缓缓道:“错非老前辈胸中所学博大精深,决计想不到利用我们每个人不同路
数的特长,联合成威力倍增的武功手法。可是依老前辈话中所示,我们虽然任何两人在
一起就能截击强敌一时,但终究不能持久。因而以之进攻则可,防守强敌侵袭,便大为
不利了。”
    李星桥道:“妙就妙在这里,你们之间每两个人联手之时,固然威力大增,而局势
危险之际,只须增加一人,威力又增长许多。这是因为你们五人彼此之间都有联手招数,
以你们的底子,自然能够触类旁通,暗合契机,这一来你们五人最好是分为两队,剩下
一个两边接应,便可万全了。”
    普奇等人恍然大悟,当下由李星桥指定普奇做开始的第一人,也就是说以普奇为主,
先后与闵淳、完颜楚、马加、阮兴等四人合练几招奇怪刀法,都是各以本身刀法之长,
互相配合创出新招,普奇跟四人练过之后,便轮到闵淳为主,跟完颜楚、马加、阮兴三
人合练。接着以完颜楚为主,跟未曾合练过的马加、阮兴两人合练。最后,由马加与阮
兴二人另练数招。
    这样他们五兄弟不论挑出哪两个,都有几招奇异刀法,足可以跟天下一流高手抗衡
一时。
    天色己黑,他们也只是刚刚记住了刀法变化,离成功精练之境尚远。此时梁药王带
了一个健仆和一名童子采药归来。
    大厅中点灯燃烛,甚是明亮,众人都齐聚其中,宇外五雄暗察博勒动静,但见他神
态自然,好象已忘记了刚才之事,又生似已经解决了难题一胶。但他不提此事,普奇等
也不好询问。
    梁康跟大众寒喧过之后,便开始诊探云秋心的六脉与及其它种种情形。
    药王梁康沉吟一下,说道:“不瞒诸位说,山人可没有把握解救她一命。”
    裴淳不禁骇然失色,但觉全身气力消失,瘫在椅上。
    博勒也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升起剧烈的痛苦。
    大厅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梁康道:“虽是如此,山人仍然勉力而为,
说不定奇迹出现,能使她多活三五年。”
    博勒叹气道:“梁兄若是能使她多活数年,这等手段已是盖世无双。不然的话,秋
心最多只能再熬一两日而已。”
    李星桥颔首道:“我虽不懂医药之道,但仍然瞧得出她精枯气竭之象,恐怕随时随
地都会死亡。”
    梁康道:“正是如此。”
    他向博勒望一眼,又道:“这真是山人有生以来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博勒兄勿怪山
人直说,这一场挑战实在太残酷可怕,山人明知不能失败,却又怕无能为力。”
    博勒长叹一声,道:“梁兄责怪的是,但倘使不是拖延了这几个月,梁兄以一身所
学定可以把她治好。”
    梁康深思了一阵,说道:“不错,若不是拖延至今,山人便还有几分把握。”
    他转向李星桥说道:“我需要一个静室,在最初的七日之内,不论是我或云秋心都
不能受到惊扰。从坏的方面说,我可能一动手就使她立刻死亡。从好的方面说,我将逐
步把她全身毒质驱除,恢复正常。但最少有三天工夫是人力无法控制的。
    这三日之中,是她体质变化影响到情绪的激变时期,对她来说,仿佛是在轮回之中,
瞬息百年,经历着种种奇怪可怖以及狂欢大喜之事,这一关谁也无能为力,只能保持绝
对的安静,如有一点儿点声音,在她便会构成一场奇异的幻境,极可能因此殒亡。”
    这末后的一段话,正中众人要害,大众相顾失色。须知倘若强敌来犯之时,眼下已
不知能不能抵挡,何况又绝对不能惊扰及云秋心?
    李星桥突然雄壮地长笑一声,道:“咱们都不是碌碌凡庸之辈,艰难险阻越多,就
越见咱们的本事。”
    普奇也激发了胸中豪气,奋然道:“老前辈说得是,咱们若是畏难伯事,焉能称雄
当世?”当即率了阂淳等四人,告辞出厅,加紧修习联手合击之术。
    裴淳和云秋心在另一间房内说话,他已得到梁康指示,晓得最要紧的是设法使她增
强活下去的信心,鼓起勇气闯渡危关。
    他们促膝唱唱低谈,不知内情之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亲爱的情侣,殊不知云秋心
正面临死神的威胁,谁也无法预测得到下一刻的变化。
    裴淳用尽他想得到的话鼓励云秋心,云秋心表现得十分高兴,最后才道:“你知不
知道我为什么很快乐?”
    裴淳茫然摇头。她道:“这是我心中对你充满了感激,而且,若不是到了今日的境
地,你不会如此的接近我。”
    她含情脉脉地握住裴淳的手,又道:“我可不能骗你,我心中现下还拿不定主意要
死还是要活。”
    裴淳惊得跳起身,道:“为什么?”
    云秋心道:“初时我听到梁药王肯出手医治我,使我得以长此留在中原,我快活之
极。
    但经过这几日细想,我便想到是不是死了更好些?”
    裴淳道:“你不该这么想。”
    云秋心道:“为什么不?我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就是能够与你常常在一起。
    但到了我年老之时,容颜凋谢,丑陋难看,别说是你,连我自己也嫌弃自己呢!”
    她的面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美丽,极是哀艳动人。裴淳忽然发觉她唯在这种不幸之中,
才发散出令人悸颤的美丽。
    他慢慢道:“一个人的美丑,并不是最要紧的,况且,世上有哪一个人能够不衰老
呢?”
    云秋心道:“所以我宁可现在死掉,因而只要你有生之日,记亿中的我,总是现在
的样子,永不衰老。”
    裴淳无法驳斥,忍不住摇头道:“真是胡说,试问你死了之后,对你或我有什么好
处?”
    她没有做声,院中传来梁康的声音,道:“你们再谈几句就过来吧。别耽误过久。”
    裴淳应了一声,一手抓住她,不让她起身出去,原来当她站起之时,他陡然觉得心
中一阵伤感的痛楚,难以抑制,以致涌出泪水。
    云秋心怔怔地瞧着他,柔声道:“你当真为我感到如此痛苦?”
    裴淳长叹一声,道:“你若是不治而死,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欢笑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比千言万语都有力量。云秋心惊道:“倘若如此,我岂不是很对
不起你?”
    她迅即下了决心,又道:“好吧,我一定努力活下去,但最好有个什么法子使我更
加坚决。”
    他们一道出去,到达静室之中。普奇等五人都在此宅四周守望,室内只有梁康、李
星桥、博勒、裴淳和云秋心等五人。
    梁康吩咐云秋心卧在软榻上,说道:“你只须全心全意相信我,听我的话去做就行
了。
    我将尽其所能减轻你身体上种种痛苦。现在你先后服三种药物,服过药之后,我便
以点穴手法使你失去大部份的感觉和知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有?”
    这好象叫她说出遗言一般,人人心头大震,云秋心念念不忘想着一件事。她晓得自
己天生悲观消极,所以求生的信心实在不易坚持下去。她也懂得医道,知道一个人若是
到了生死边缘之时,最要紧的是精神力量,若然求生的意志坚强无比,往往可以战胜死
亡。
    她突然想出一个法子,说道:“裴淳,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裴淳忙道:“说吧,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
    云秋心道:“假此我死了,你也得陪我,不能独自活在世上。”
    旁边之人无不大吃一惊,梁康连面色都变了,心想她的性命有八成救不活,除非出
现奇迹。因此自己若是救不活她,岂不是连裴淳也给害死?
    裴淳却毫不迟疑,说道:“好,你一向胆子很小,若是独自到了冥府,一定很害怕,
我自应陪你。”
    云秋心向李星桥道:“李伯伯,你准许他陪我么?”
    李星桥心中虽是十分震动,但目下既然裴淳应承了,岂能不准?
    当下凛然道:“我准许他陪你。”
    云秋心凄然微笑,道:“其实我一万个不愿他也死了,他年纪这么轻,前途远大,
决计不能天折。”
    李星桥真想问问她既是如此,何必拉他下水?只听她又说道:“裴淳,假如我们都
活下来,我以后便不强留你陪我,但愿你明白我的意思。”
    直到她服过药昏睡之后,众人才推想出她的用心,敢情是凭借裴淳生命的危险而支
持她求生的意志,因为她万万不肯让裴淳也跟她死亡,所以她非坚强求活不可。这个道
理虽是想通,可是云秋心却不晓得她难有希望获救的真相,以致白白把裴淳也带到鬼门
关之前。
    邻房之火炉生旺了七八个,都在煮药或炒药。他们四人走到院中,还听得见炭火燃
烧及药汁沸腾之声。
    此时梁康和博勒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种种应用之物,李星桥率了裴淳四下巡视一遍,
问过普奇等人,得知平安无事,便又回到静室中。
    梁康正在向博勒说道:“刚才她服下的三帖药,力道强猛,定可以把肝脏中的毒素
完全驱出。但肝脏一旦恢复机能,其它的内脏及全身的毒素就受到压力,此时正反两种
力量万一不平衡,她便登时丧命,这是第一道险关。”
    博勒微微一笑。道:“某家省得此意。”于是便与梁康两人分坐软榻两边的椅上,
各人拉出云秋心一只手,按在脉门上。
    过了一阵,云秋心身体一阵痉挛,额上沁出汗珠,博勒用小指上的尖长指甲向她手
上掐去,转眼间云秋心的痉攀便停止了。
    然而过了片刻,她呼吸突然沉重,面色赤红如火,也出了一头大汗。
    梁康手中已拈着一根银针,此时迅速向她颈侧穴道刺下。
    云秋心顿时又恢复常态。裴淳见她如此受苦,心下惨然,付道:“天知道你们该不
该救她?说不定让她自自然然的死去,对她更好一点儿。”
    梁康手中虽有起死回生的灵药,但是云秋心体质与常人完全不同,所以须得使用种
种手段和无数药物,把她体内毒素完全驱除,然后才能给她服下续命灵药。现下他便是
逐步把各腑脏的毒素驱除,进一步再驱除全身皮肤筋骨血肉中的毒素。但在进行之际,
驱毒之力和其它部份毒素之力若是不平衡,她便立时气绝毙命,再也救不活了。
    李星桥把云秋心的生死交给梁康去忧虑,自己只担心敌方到来侵扰之事。第一二两
日平安度过,第三日早上,普奇等字外五雄也都感到危机迫近,因而微露不安的神色。
    到了中午时分,居然还不见敌踪。阂淳用完功起身,胡乱吃点儿东西,便离房入厅,
只见李星桥俏然独坐。他行礼道:“李老前辈,敌方还没有什么动静么?”
    李星桥道:“没有。”
    阂淳道:“像这等日子,反而使人觉得不安,晚辈宁可对头们早早到达,拼出个结
果。”
    他们刚刚说到此处,一粒石子丢人天井,发出脆响。
    李、闵二人一同起身,闵淳道:“终于来啦!”
    李星桥道:“你去瞧瞧,我通知裴淳。”
    阂淳迟疑一下,好象想问什么,但终于没有做声,大步出去。
    李星桥迅快入内,但见裴淳站在静室外发呆,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淳儿,收
慑心神,跟我来。”
    两人走到院外,李星桥道:“警迅已到,敌方人数若干,以及是哪一路人马还不知
道,你出去替他们押阵,但我有几句话须得先跟你说个明白。”
    裴淳为人一向单纯,心思一转到应敌上面,就顿时忘了云秋心。
    当下躬身道:“请师叔训诲。”
    李星桥道:“秋心虽有梁兄护持,但最后还须靠她自己,你的情形也是一样,因为
敌人纵然无法取你性命,可是他们只要加害了秋心,等如宣布你的死刑。所以拒御来敌,
不让他们侵扰及秋心之举,重要万分。而我又无法出手助战,甚至还须靠你保护,这意
思你可懂得?”
    裴淳毅然道:“小侄明白啦!”心想我责任如此重大,碰上敌人之时,那是非全力
施展辣手不可。
    李星桥道:“很好,你去吧!顺便把我无法助战的话告诉闵淳,他想询问而又忍住,
一则怕使我伤心,二则显出他畏怯敌人,所以他终于没有询问。”
    裴淳行礼后奔出去,在大门口碰见闻淳。闵淳道:“我已通知了其余的兄弟,这一
路敌人是朴日升方面的,咱们一齐去瞧瞧,伯只怕他本人和他师叔一道赶来。”
    裴淳取道东面,他选择了朴日升方面之人为对象,让闵淳去帮忙抵御辛黑姑那一路。
    他迅即穿出镇上唯一的大路,这一面乃是普奇防守,他就匿在左方的一问屋子中。
裴淳径自走到路上,并不服普奇招呼。
    大路的左面是市镇中心区,左面再走过一点儿就是镇外田野。他先向右望去,不见
有人,左方数丈外有人叫道:“裴檀樾在找谁?”声音清越震耳,一听而知乃是内功极
为深厚之士。
    裴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红衣喇嘛和一个蒙古武士一同走来,认出这两人便
是钦昌国师和阔鲁。
    他拱拱手,道:“两位驾临小镇,来意可想而知。”
    钦昌国师笑一笑,道:“对,贫袖是特地找檀樾来的。”
    裴淳见他态度平和,没有挑舋动手之意,大为奇怪,道:“大喇嘛有何见教?”
    钦昌定睛望了他一会儿,才说道:“据说梁药王正在替云秋心姑娘医疗,可有此事?”
    裴淳道:“有的。”
    钦昌道:“她救得活么?”
    裴淳点点头。
    钦昌道:“不瞒你说,贫僧此来乃是奉了朴国舅之命,先察看你们的情势,才决定
是谈判讲和抑或发动全力进攻。”
    他如此坦白,倒教裴淳无法应答,只好哦了一声。钦昌又道:“贫袖从种种迹象上
推测,晓得云姑娘的情形很危险,受不得侵扰惊动,所以你们才会作种种布置,务求在
屋外拒敌。”
    裴淳没有言语,而对方根本上也不问他对不对,又道:“朴国舅认为他既然得不到
云姑娘,毋宁把她毁去,教你也得不到。但他最担心的是倘若令师叔武功已经恢复如常,
这一场恶斗可就不比等闲。”
    说到此处,这个红衣番僧索性仰首望天,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表示他绝无利用这一
番说话窥测隐情之意。
    裴淳讶然付道:“他为何把这等机密通通说出?又何故不查看我的反应?”
    只听钦昌国师说道:“贫僧运气还不错,一到达此镇便见到裴檀樾,省了无数工夫。”
    裴淳最是沉得住气,也不问他,由得他自家说个够。
    阔鲁突然插口道:“若依小人的性子,干脆进去瞧个明白,最好碰上李星桥,试一
试就知道他武功恢复了没有。”
    钦昌道:“那只是你的办法,但贫僧已知道李老檀樾的武功完全恢复。须知裴淳不
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为了旁人之事,他反而会更为着急。倘若李星桥的武功未曾恢复,
他算计一下,便知挡不住朴国舅这一路人马的加入侵扰。因而无论如何会流露出失措的
神色。但他镇定如桓,并不十分提防朴国舅可能乘机会闯入屋去,由此可以确知李星桥
武功业已恢复。”
    裴淳心中觉得好笑,付道:“尝闻钦昌喇嘛智能广大,料事如神。
    但这一回却完全猜错了。”
    他本是个不擅从表情中流露出心思之人,所以一旦保持呆板面孔的话,比一些老奸
巨猾之人,更难窥测。
    阔鲁叹口气,道:“那么国师打算怎么办呢?”
    钦昌道:“打算跟他谈判。”
    裴淳道:“谈判什么?”
    钦昌道:“关于云秋心的将来。”
    他哦了一声,钦昌又道:“眼下辛黑姑娘是你的头号大敌,我们若是帮助她,定可
把你们轻易击溃。纵是高明如李老檀樾和你,也救不了云姑娘的性命。因此,你不如答
应放弃云秋心,至于朴国舅最后能不能获得她的芳心那是另一回事,只要你肯放弃就行
了。若然答应这个条件,朴国舅这一方自然全力相助。”
    裴淳正要开口,突然被一声大喝截断。只见一个雄伟大汉提刀奔到,洪声道:“不
要答应。”
    来人正是五雄之首普奇,阔鲁勃然大怒,叱道:“混账,看捧!”
    手中包袱一抖,露出一根粗长布满尖刺的狼牙棒,挟着猛烈风声疾砸而去。
    普奇长刀一挥,巧妙地点中狼牙棒,登时荡开。阔鲁健腕一使劲,硬是掣回狼牙棒,
呼一声盖顶砸落。普奇一瞧此人神力惊人,心知不能硬架,迅快闪开,随手发刀反击。
    他们激烈地搏斗起来,三招甫过,第四招阔鲁突然施展奇怪手法,锵的一响,棒尖
扫中敌刀。普奇连忙借势跃开,但觉手腕微麻,长刀险险脱手。
    普奇输了这一招,饶他豪气过人,也不禁骇然失色,付道:“我蒙古族人之中,居
然有这等高手,当真料想不到,从他棒上内力窥测他的武功造诣,不应如此高强,这倒
是十分奇怪之事。”
    阔鲁大喝一声,挥棒猛扫。普奇不敢大意,虎躯斜闪数尺,趁势出刀反击。这一刀
表面上凶辣之极,其实只是虚招。但想迫使对方收棒封架,立刻绕圈迅攻,略略捡占先
手,徐图克敌制胜之法。
    普奇谨记早先的教训,半点也不松懈,全力猛攻。这时觑到机会,长刀一黏一带,
对方的狼牙棒呼地荡开两只,普奇的长刀疾砍人去,光芒闪处,锋刃已砍中对方右臂。
    阔鲁大叫一声,丢掉狼牙棒,左手掩肩而退,剎那间,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
    普奇反而泛起怒色,用蒙古语喝道:“你这厮何故甘愿受伤也不使出先前的奇奥招
数?”
    阔鲁雄健的身躯摇晃不定,显然受伤极重,他被对方以蒙古话喝问之下,不知不觉
被他所慑,不敢不答,忍痛道:“早先是国师传声指点的招数。”
    普奇哦了一声,这才恍然而悟,仍然不禁怒骂一声,收起长刀,大步上前,道:
“我替你里扎。”
    这时裴淳以天机指迫住钦昌喇嘛,指力破空之时,不断地发出哧哧之声。钦昌或是
用掌,或是用双袖抵挡指力,全神贯注,早就无暇理会阔鲁的结局。
    片刻间,普奇己替阔鲁里扎好,他虽是怒骂过对方,但正因此显示他何以刀下如此
毒辣之故。反过来说,假如对方早呈不支的话,他便不会重创对方了。所以阔鲁并不怪
他对同族之人如此无情报辣,也就让他上药包扎。
    普奇道:“你须得好生休养,这只胳臂才有希望复原,但是……”
    他转眼向钦昌、裴淳望去,只见他们正聚精会神比斗上乘武功,动作虽缓,但行家
一望而知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冲激决荡,极是凶险可怕。
    他们已不能分心顾及别的事,普奇立刻又说道:“但是你也知道江南人心对咱们蒙
古族十分仇恨,你既是负伤甚重,可就不宜孤身行走,免得遭遇暗杀。”
    阔鲁点点头,忽然双脚一软,站立不稳。普奇一把抓住他,慨然道:“你且到我们
那儿休养,在这期间,你只要不跟我们捣乱就行啦!”
    他架住阔鲁大步奔回,让他在一个房间卧倒。当即奔出大门,心想裴淳应付一个钦
昌国师绰有余裕,倒是后面马加防守的一路,被辛黑姑一路人马侵袭,闵淳虽已赶去接
应,却不知人手是否够用?
    因此他迅即转向屋后,但见巷口一块旷地上,闵淳和马加二人都已经出手抵挡敌人。
    这批敌人共有三名,一是九州笑星褚扬,一是神木秀士郭隐农,另一个却从未见过,
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手中使一根粗大的旱烟管,招数手法神出鬼没,极是厉害!
    闵淳和马加两人的刀法本来极具威力,若是与褚扬师兄弟比较起来,那褚扬功力深
厚,见识渊博,略略高于他们一点儿,但郭隐农却低于他们一筹。
    然而这个老头子似乎比褚扬还要厉害,普奇只瞧看了片刻工夫,就判断出单是这个
老头子,就足以迫使闵淳、马加二人联手拒御不可。眼下还有褚扬、郭隐农二人帮那老
头进击,闵、马这一方能够不败阵下来,完全是得力于李星桥指点联手刀法的缘故。
    他不禁大吃一惊,付道:“这老头子是谁?我虽未见过朴日升的师叔魏一螃,但此
老决不是魏一峰,然则他是谁呢?前此裴淳迫令辛黑姑解除一切誓言的效力,褚扬已恢
复了自由,为何又为她出力?”
    那闵、马二人的双刀迭有佳作,每逢被对方迫得极紧之时,总有奇兵突出,把敌方
合围之势击破。
    不但如此,他仍还有两次可以把武功最弱的郭隐农伤于刀下。但却们都轻轻放过了
机会,普奇大感不解,付道:“二弟和四弟为何屡次手下留情?那厮性情反复,乃是自
私自利之辈,有机会杀死他正是最妙的事。”
    正在想时,那个老头子暴怒喝道:“褚扬休敢不用全力对付敌人,可别怪我没有师
徒之情。”
    九州笑星褚扬一直都不曾用上全力,闻言苦笑一声,应道:“师尊放心,弟子焉敢
不用全力。”
    他跟中射出凶光,心想:我虽有意暗助裴淳,而且很承他们不伤师弟之情,但师父
已震怒下令,说不得只好放手进攻了。
    褚扬一横了心,双掌威力领增,但见他胖大的身躯滚滚游走,速度极快,竟是踏着
八卦方位绕着闵、马两人而走。
    那个老者本来就是这种身法,师徒两人各向相反的方向绕圈,晃跟间,已经四五度
错身闪过。
    神木秀士郭隐农知道师父和师兄二人使出本门无上心法,合力攻敌,他一则无法插
手,二则也想瞧瞧师父、师兄的绝艺怎生施展法、当即退去一旁。
    闵、马二人刀势如虹,一任他们师徒二人如何绕圈游走,始终不曾露出空隙。
    但他感到此时无法冲出重围,不知他们底下还有什么绝艺?
    褚扬的师父,乃是武林中出名怪僻的高手,姓姜名密,时号千里独行,他面上泛起
冷酷凶狠的表情,大有把这两个对手视作强仇大致之意,好象非取他们性命才能甘心一
般。
    霎时间,师徒两人已绕走到一起,但见他们一齐陡地停住,姜密是单掌,褚扬是双
掌,缓缓推出,都好象在推动一件极沉重而无形的物事,接着刚才绕圈奔走的余势齐齐
向闵、马二人击去。
    褚扬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姜密的面色却变得铁青,更加令人感到可怕。
    普奇一望而知,这师徒两人都练成一种奇怪的掌力,单是一个人施展已经厉害得够
瞧的了,何况两人一同联手施展,二弟、四弟决计抵挡不住这一击之威,心中一阵骇然。
    神木秀士郭隐农也自瞧得目瞪口呆,突然间,发觉校人拦腰抱住,这一掠非同小可,
双肘运足内力猛可向背后之入撞去。
    但身后那人勾住他一只脚,迅快一拋,呼的一声,郭隐农不由自主地摔了一跤,全
身骨酸肉痛。
    他正要跃起,对方已一脚踢中他软腰穴道之上,顿时四肢麻木,无法动弹。
    这个施以暗算之人,自然便是普奇,他乃是蒙古出色高手,精擅摔跤角抵之道,是
以像郭隐农这等武林健者,吃他拦腰抱住,便无法反抗,终于被擒。
    普奇厉声大喝道:“住手!”
    姜密和褚扬掌势推出之际,闻声偷觑一眼,只见一个蒙古大汉一脚踏住郭隐农,手
中刀抵住他的咽喉,只要向着一送,便可杀死郭隐农。
    他们都是久经大敌之人,心思敏捷,一瞧之下,已明白对方乃是以郭隐农的性命作
威肋,如若不听话停手,郭隐农有死无生。
    播杨本来就不愿当真使出毒手,后来是变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现在一瞧可
有了借口,迅即撤回掌力,那千里独行姜密虽是冷酷不近人倩。但徒弟总归是徒弟,不
能不关心在意,也自撤回了掌力。
    普奇暗中大大透一口气,洪声道:“这才象话,须知咱家兄弟,实在没有与褚扬兄
拼命之心,如此动手法,岂不是太过吃亏?”
    他说着话时,低头一瞧,恰好瞧见那郭隐农满面俱是仇恨怨毒之色,不禁心中一动,
想道:“此人心胸狭窄,记仇心重,从今而后,此仇决计无法消解,倒不如索性出手大
干一场,反正褚扬兄迫于师尊严命,也不能不向我们施展毒手。”
    此念一决,顿时又觉得如释重负,千里独行姜密已道:“武林之人,出手拼斗,不
外强存弱亡的结局,但你用偷袭手段制住老夫门下,却大是不该。”
    阂淳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位姜前辈心中已打算好等你一放开郭兄,就立刻动
手,连你也卷入战局之中。”
    普奇道:“愚兄深信二弟之言不假。”
    闵淳接口道:“咱们兄弟平生很少碰上像姜前辈这等一流高手,倘若还须动手,咱
们可不能不全力以赴了。”
    这话乃是说给褚扬听的,褚扬自是知道,但此时做不得主,只好长叹一声。
    千里独行姜密纵声狞笑道:“说得好,你们若敢放开隐农,老夫和褚扬师徒二人,
甚愿与三位再斗一场。”
    褚扬道:“师父,宇外五雄都是铁铮铮的豪士,咱们犯不着迫他们动手。”
    姜密冷冷喝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没有?”
    褚扬肥胖的面上热汗滚滚流下,道:“弟子怎敢目无师长。”
    姜密道:“那就行啦!若是动手,须得全力拼斗,如若有违,你就趁早别认我是你
师父。”
    褚扬痛苦地低声应了,举袖抹掉汗水。
    普奇朗声一笑,道:“褚兄,咱家兄弟现下己深知你是当世好汉,动手之时,咱们
双方暂且拋开一切,全力拼斗,不论结局如何,大家都不怨悔也就是了。”
    褚扬感激地点点头,长长吁一口气,道:“普奇兄说得好,兄弟死而不怨。”
    话都讲明了,普奇放开郭隐农,大步走过去,豪迈地道:“两位请。”
    手中长刀横持胸际,神态勇武迫人。
    闵淳、马加二人也一齐立好门户,姿势都不相同。他们宇外五雄的刀法各有渊源,
路数都不一样,各具胜场。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立刻出手的征兆,突地一条人影迅急扑入圈内,呼的
一声劲风,直袭普奇。
    此人正是神木秀士郭隐农,他性情一向偏急狭隘,睚眦必报。刚才遭受普奇如此奇
耻大辱,岂能忍受!而又不知这刻双方形势乃是外弛内张,局面越来越紧张,终必爆发
一场激战不可。
    郭隐农以为双方因找不到对手的空隙,所以迟迟不发,深恐相持太久,彼此间觉得
无法接战,只好作罢,这等例子武林中并非没有听过,当下凶心一起,付道:“我若是
突然出手猛攻,一则迫使双方非接战不可,二则对方想不到我会如此,出乎意料之外,
可能露出大大的破绽。”
    他提聚功力,挥动木棍,直向石像般的普奇击去,手法凌厉恶毒之极,但姜密却暗
暗叫声不妙,旱烟管电急点出,奇快绝伦,一下子点中郭隐农背后穴道,顺势搭住他腰
肋,向外一拨。
    郭隐农做梦也没想到师父会出手点他穴道,简直连念头还未转动,就被点住,接着
身躯一歪,斜斜飞开。
    郭隐农摔在丈许外的地上,登时昏死过去,而此时褚扬趁形势紊乱之际,发掌向闵
淳拍去。
    闵淳虽是双手持刀,高举齐额,可是对方这一掌蕴含六七种后着变化,使他无法窥
测出丝毫空隙,竞无法发刀反击,只好田地后退数尺。
    马加如蝴蝶般绕过来,又唰地奔开,原来他也像闵淳一般感到对方无懈可击。
    普奇已挥刀向姜密凌厉砍劈,气势迫人,威勇赫赫!姜密一时无法压制对方这股气
势,只好用旱烟管严密封闭住门户,徐图良机。
    这五人霎时间斗在一处,其中闵淳最少移动,纵是脚下赂赂游走,但手中长刀架式
却很少变换,一味凝神觑瞧对方,找寻可乘之机。
    马加使出一路奇怪身法,只见他忽左忽右,长刀吞吐不定,流转变幻,毫无定式,
这刻他与闵淳双战褚扬一人,形势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但见他刀法玄妙得神出鬼没,配
合起阂淳那种候机一击的刀法,威力倍增。
    顷刻间,褚扬已形不支,口中笑声低弱了不少,马加霍霍霍一连六七刀,迫得他脚
步微一踉跄,闵淳这时总算找到了机会,口中厉喝一声杀呀!刀光一闪,已当胸砍入。
    褚扬心知无法抵挡得住对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当即一侧身,呼地一个筋斗打开。
饶他应变得法,动作神速似电,仍然被刀锋割破裤管,左腿外侧削去一片薄薄的皮肉,
鲜血涌出。
    若是当真要独斗的话,便有两种说法,一是姜密固然很难激发起凶野之性而压倒对
方气势,二是普奇在他掌影笼罩之下,也就很难安然脱身了。
    马加身形飘忽不定,眼见大哥情势不妙,田地扑去,出刀反劈,这一刀虚虚实实,
极是奥妙。
    闵淳独战褚扬,却占不到便宜,双方激烈搏斗,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阂淳自知只要牢牢守住不败,等到姜密伤败下阵,褚扬也就无能为力了,因此,他
用尽他的聪明智能拖延时间,在这种形势之下,他可就不能光是施展东瀛刀法了。
    他踏遍天下各国,见多识广,胸中所知渊博之至,这时衡度情势,而使出各家派的
精妙刀法,顿时异彩缤纷,威力反而更在以前之上。
    褚扬暗暗心惊,忖道:“他的刀法博采天下各家招数,变化无穷,每一招都用得十
分恰当,闪耀出智能之光,他真是个潜力深厚的对手,再斗下去徒然使他多加磨练,愈
呈光彩,倒不如使出本门最毒辣的手法,跟他拼上一招,好歹都在这一招之中见个分晓!”
    此意一决,一晃身游走开去,径自循着一个八角形的圈子,跨步迅奔。
    当他走到八角形最靠近闵淳一角时,脚下顿时缓慢得多,双掌也吃力地推出,奸像
推一件极重的物事一般,缓缓向闵淳推去。
    闵淳幸而查出褚扬掌力的空隙,身子贴地射出寻丈,刚刚站定脚跟,褚扬人随掌走,
再度攻到,他只得就地一滚。
    在闵淳而言,今日竞被褚扬打得到处翻滚,尘土满身,可真是平生的奇耻大辱,他
一跃而起,嗔目大叱一声,挥刀迎劈过去。
    这一招杀手,使得十分凶毒,倘使对方的掌力阻不住长刀砍劈之势,结局便是两败
俱伤,但自然是褚扬伤得较重,可能当场毙命,而闵淳停只不过被掌力震伤而已。
    褚扬焉肯与他硬拼,迅即闪开,阂淳好不容易争回主动之势,挥刀疾攻。
    两人霎时间又成缠战之局,虽是十分激烈,但十招八招间,难分胜负。
    那边厢普奇和马加二人突然间联手使出一招奇奥刀法,刀光闪处,姜密哼了一声,
左臂血流如注。
    这一刀伤势不轻。千里独行姜密虽然功力精湛,却也大受影响,顿时更形不支。
    屋角突然跃出两人,都是女性,一个是中年美妇,手提一只白玉琵琶,面罩严霜,
另一个却是妙龄少女,她也拿着一只琵琶。却是精铁制成。
    这少女一身紫衣,轻功特佳,一晃身,已落在郭隐农身边。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形。
    那个中年美妇不用说都知道,就是姜密的要子管二娘,她的外号叫做生离死别,那
是因为她向来出手狠辣,碰上了她的对手,多半等于与家人生离死别。
    她与姜密向来不睦,从不在一起,见面也不交谈,然而这刻眼见姜密受伤甚重,却
根得咬牙生响。
    紫燕杨岚忿忿叫道:“师父,郭师兄肩上已被刺透。伤势很重。”
    管二娘管如烟一挪步,己落在普奇身后,左袖一拂,发出一股内劲袭去,口中冷冷
道:“你先把他带走,不准参战。”
    普奇感到内劲涌到,重如山岳,心头一凛,加跃数尺,旋身发刀。
    但这时管二娘已挥动玉琵琶向马加扫去,马加正要招架,忽闻琵琶上传出“砰”的
一响,不禁骇一跳连忙跃开。
    谁知这一下响声,只不过是管二娘暗中勾拨弦线所发出,并不是发出暗器,她一出
手就解了姜密的围,这等身手功力,实在骇人听闻!
    普奇向马加打个招呼,双双挺刀夹攻上去,姜密己乘机跃出围外,一面取药疗伤,
止住流血,一面说道:“娘子来得正好,这番相救之情,决不敢忘。”
    管二娘宛如一缕轻烟般在两柄长刀之间飘来闪去,竞自攻多守少,口中应道:“你
爱记住或者忘记都随尊便,却不知你还能不能动手?”
    姜密厉声笑道:“当然能够动手,今日不把这几个小于收拾掉的话,此生寐食难安。”
    管二娘道:“那很好,咱们以前也有一套联手招数,如今正好拿出来让他们瞧瞧……”
    话声未歇,姜密左臂上的刀伤已用灵药止血止痛,唰地跃过来,旱烟管一扫,加入
战圈。
    这时变成以二对二,但双方都没有分开,只见姜、管这对夫妻合使一套招数,妻时
间,已融合为一,好象变成一个人在应敌,而这个人却有两头四臂,数招之间,就把普
奇、马加困住。
    管二娘冷冷道:“老头子,不必生气,我的玉琵琶之内已换装了乌蜂针,今日定要
让他们尝尝比死还要难过的滋味。”
    姜密道:“这敢情好,我许久没见到你使用乌蜂针杀人了:记得有一次咱们并肩踩
踏黑虎冈四凶的巢穴,连四凶在内,一共有二十五人死在乌蜂针之下,那一次真是痛快
不过……”
    他们谈起这些血腥往事,津津有味,可是丝毫不曾影响他们的联手招数,两人一攻
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阂淳本来一直施展出天下各派刀法,力敌褚扬,一时不分高下,直到这时,耳中听
到那对反目已久的夫妻,一搭一挡的说话,不由得心神一乱,付道:“他们谈笑从容,
可见得已占了优势,何况她兵器中暗藏毒针,极是难防,看来今日我们宇外五雄大劫临
头,很难渡过这一关了!”
    高手拼斗,岂能分心?他这么一想不打紧,褚扬已抓到机会,一连数掌,抢制了机
先,褚扬明知对方天资过人,见识渊博,唯有使出本门绝艺才有希望击败他,当下力迫
对方依照自己的计划封拆,以便可以施展绝技。
    这场鏖战正在激烈险恶之际,忽然有两条人影,奔入这片空旷荒地之内。
    这两人都是五六旬年纪的老者,一个身披黄衫,手拿一根铁笛,另一个身着青衫,
高髻鞋,打扮得似道非道,手持长剑。
    手拿铁笛的黄衫老者迅即跃到褚、阂这一对战圈旁边,说道:“谁是帮裴淳的人?”
    闵淳大吃一惊,但这等可怕的形势反而激起他的豪情,勉强大笑一声,道:“我闵
淳是裴淳的朋友,都上前来动手吧!”
    那黄衫老者手起一笛,向褚扬背上穴道点去,口中道:“宇外五雄果然都是气概过
人之士,兄弟乃是故意询问,并非认不出你们。”
    这了笛虽是在谈话中戳出,但内劲凌厉,手法奥妙,褚扬不得不侧身避开,顺手还
击一掌。
    闵淳顿时全身一轻,转眼望去,大喜道:“原来是杨前辈,薛姑娘可曾驾到?”
    褚扬唰地跃出战圈,道:“来者莫非是武林三贤七子之一的子母金梭杨威前辈?”
    黄衫老者道:“不错。”
    这边厢,子母金梭杨威手中的铁笛,向褚扬着着迫攻,气势咄咄迫人,褚扬适才与
闵淳激斗许久,耗去不少内力,目下碰上这等强大的敌人,心中不由得连连叫苦,勉强
迎敌,可就很难谈到克敌制胜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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