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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本座相信你此行必有风险,因此之故,必须暗中另行派人护
送。由于你深悉江湖形势,可自行挑选一位长老,再选三五个精明能干的弟子,权充护法。
想来诸位长老亦不致畏劳推辞。”
     
    欧大先生俯首道谢,他口中说看道谢之言,心中却飞快转动,把四位长老想了一遍,得
到一个结论,但这个结论,却使他自家也吃了一惊。不过他没有浪费时间,抬头道:“敝座
请求掌教真人指派毕长老走一趟。”
     
    毕玄通神色丝毫不变,生似早已料定必将如此,柳真人轻挥白玉拂尘,徐徐道:“很
好,毕长老年轻力壮,正是护法最佳人选。”,一切决定之后,欧、毕二人辞出,到了外
面,毕玄通向欧大先生道:“小弟承蒙师兄瞧得起,托以重任,实是既惭愧,又战兢,敢不
肝脑涂地,竭力以赴。”
     
    欧大先生肃然道:。
     
    “师弟好说了。此行凶险逾恒,祸福难料,愚兄心中揣揣,只不知师弟可有奇谋好计没
有?”
     
    毕玄通道:“小弟窃以为此行万万不可墨守成规,最好师兄把那??方宝盒,交托小
弟。此举敢说无人测想得到,即使机警狭猾如沈千机,亦断难发觉。”
     
    欧大先生沉吟一下,才道:“师弟此计果然寓奇特于平淡,尤其是咱们武当派,一向拘
谨固执。”
     
    他立即取出朱漆木盒,交给对方,又道:“万一愚兄为仇敌所阻,师弟切勿把时间浪费
在援助之上,定须从速间道急行,赶赴洛阳为要。”
     
    毕玄通道:“小弟定当小心权衡利害,务期不负师兄所托。小弟打算率领白木等五徒同
行,师兄尊意如何?”
     
    欧大先生道:“他们是你亲自训练教诲出来的人,自然是他们同行,方可得如臂使指之
妙。事不宜迟,愚兄先走一步,你们可速速跟来。”
     
    不久以后,欧大先生一骑如飞,向东北疾驰。他所采的路线,是渡汉水沿官道直奔南
阳,再经宝丰折向西北,越汝州抵洛阳。全程皆是通达大道,只有过汝州后的一段路,地势
高起,崎岖荒凉,险要甚多。
     
    毕玄通等六人则是翻山越岭,抄近路处处争先。这等行程,自然十分辛劳,但为了保持
机密起,非如此不可。他们都深信若有问题,当要在汝州到白沙这一段路程中。是以全速疾
赶,并不观察路上情形。
     
    翌日下午,欧大先生总算赶到了汝州,但跨下的骏马,已经疲不能与,非得换过坐骑不
可了。即使武功高如欧大先生,但经过这将近两日一夜之久的不停疾驰,也疲乏之极。全身
皆是尘土,极须沐浴休息。但最后期限就在日落时分,只馀下一个时辰左右。他不但定须在
这一个时辰之内,赶到洛阳。还要极力争取一点剩馀时间,以便一影大师得以参研紫云
丹??方之后,开出配方,煮药施救。因此,倘目下正是片刻必争,是以强拖倦躯,在一个
属于武当派的人家中,换了一匹坐骑,再度疾驰。出了府城,西行驰抵临汝镇,再斜折向
北。打这儿开始,俱是荒凉旷野,地势渐高,不见人烟。
     
    欧大先生一面催马紧赶,一面忖道:“假如沈千机等人在这一节路上守候,我疲乏之
馀,实是难有一拚之力。但即使如此、毕师弟仍然可望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抵洛阳。”
     
    他边想边驰,已走了十馀里路。纵目四望,但见四下丘陵起伏,身处其中,简直没有法
子见到数丈外的景物,尽被层崖断壁隔住目光。
     
    忽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车马之声,他早已注意到路上的蹄痕车辙乃是刚印上不久的,这
时便知自己已追上这一小队车马。转过山崖,果然见到两辆大车,还有五骑簇拥,向前缓
行。这一帮人马,一望而知乃是几个客商结伴而行,其中有两个剽悍大汉,定是保暗镖的镖
客。
     
    双方相距只有数丈,欧大先生一出现,这批车马立时加快速度,向前驰驶·但欧大先生
匹马轻骑,自然比他们快得多,不一会工夫,已迫近这批车马。
     
    他急急穿越过这帮客商,继续迅驰,居然并无事故。地出数里,前面山坳,突然转出四
骑,乃是三男一女。
     
    欧大先生目光到处,心中倒抽一口冷气,暗念:这些魔头们怎的全部都到了此地?以他
们如此强大的实力,莫说自己日下已经疲乏之极,即使不然,亦难有闯过之望。
     
    双方霎时已迫近,相距不过丈许。欧大先生方自勒住坐骑,对面四骑有一人突出同侪,
冷冷道:“欧兄可还认得兄弟?”
     
    此人面白无须,五官清秀,年约四旬左右,身披长衫,看来甚是斯文,但双眼却射出阴
毒迫人的光芒。
     
    欧大先生道:“黑龙头沈千机威名赫赫,天下有谁不知?”
     
    他目光转到其馀三人面上,又道:“这三位都非等闲人物,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也不劳
沈兄引见了。”
     
    沈千机颌首道:“好,闲话少说,欧兄从武当山上带了什么物事赶来?”
     
    欧大先生道:“沈兄认为兄弟会告诉你们?”
     
    沈千机道:“那也说不定,假如欧兄晓得两天前,我们曾经擒下了少林法音和尚,却又
让他安然回去,连同他所购的药材,也完全还给他,或者就肯坦白赐告了。”
     
    欧大先生大是迷惑,但不等他开口,沈千机又道:“只因兄弟略通医药之道,一望之
下,已知一影大师连配方也未曾钻研得通,何况又缺了一味主药,决难挽救朱宗潜性命。”
     
    欧大先生瞠目道:“听沈兄的口气,果然精通此道。兄弟也不必相瞒,这次返山,求取
了一点药物,便急急赶回。”
     
    沈千机道:“那一定是苏鲁池边出产的百岁红花了。”
     
    欧大先生见他果然厉害,一口叫出了百岁红花的名称,知道多说也是徒然,只好答道:
“正是此物。”
     
    沈千机仰天一笑,道:“兄弟有一句腑肺之言,只不知欧兄肯不肯相信?”
     
    欧大先生道:“沈兄尚未说出,教兄弟如何晓得?”
     
    沈千机道:“兄弟想向欧兄借观这百岁红花,但决不毁损或是占为己有。”
     
    欧大先生不禁莞尔而笑,道:“沈兄这话实是令兄弟感到难以置信,假如沈兄纯粹只为
了见识此药,那也得等到以后,兄弟专诚带一点给沈兄瞧瞧。”
     
    沈千机道:“兄弟不敢怪欧兄不予置信,但兄弟又极不欲与武当派结下深仇,在这等情
况之下,倒是教兄弟有左右为难之感了。”
     
    他的话已暗示定要取那百岁红花一瞧,但却不愿因此而杀死了欧大先生,是以不易解
决。
     
    安顺发出和蔼悦耳的笑声,道:“沈兄日下这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兄弟看来,
要解决这件事,何难之有。”
     
    沈千机大喜道:“敢请安兄指教。”
     
    安顺道:“沈兄好说了,依小弟愚见,你只须保证决不抢夺这宗药物,欧大先生如若相
信得过,自肯答允。”
     
    沈千机道:“无奈欧兄就是不肯相信啊”安顺道:“这问题出在沈兄你答应不抢夺之
上。”
     
    这一句话不但沈千机瞠目,连欧大先生自家也莫名其妙。
     
    沈千机道:“好极了,安兄敢是要兄弟告诉欧兄说,咱们打算抢夺这百岁红花,这样欧
兄反而肯借我一看?”
     
    安顺道:“正是如此,不过,这话有个先后之序:那就是沈兄你一定得立下誓言,保证
你借视药物之时,决不毁损或强夺。定必一清二楚丝毫无恙地交还与他。然后,你让欧兄准
备好了,方始出手攫夺。”
     
    沈千机点头道:。
     
    “高见,高见,兄弟佩服之至。”
     
    阴阳双??依然莫名其妙,锺勿光较有城府,忍住不响。他的妹子锺勿花,可忍耐不
住,提高声音,道:“沈兄当真已经懂得了,果真有效么?”
     
    欧大先生插口道:“有效与否,那是兄弟之事。”
     
    沈千机回头向锺勿花微微一笑,道:“多半有效,因为咱们既然讲明过后方始硬夺,欧
兄这方信得过我们。事实上,这是唯一或能化干戈为玉帛之法。”
     
    欧大先生道:“兄弟瞧不出竟有这等可能。”
     
    沈千机道:“兄弟一谈你就明白啦!只因朱宗潜伤势极是严重,不论是什么人出手皆
他,也须这一味百岁红花,才有成功之望。但假如欧兄带来的百岁红花,数量太少,纵是华
陀复生,亦将束手无策。兄弟略通此道,一望之下,便知剂量是否足够。如若不够,自然双
手奉还,恭送欧兄过去,不必结树强如武当的仇敌了。”
     
    欧大先生一听果然有理,假如他不给他看,对方莫知虚实,那当然会出全力拦截。反过
来说,给他看过之后,剂量不够,双方安然分手。如若足够救治朱宗潜,则自己舍命突围,
也是值得。
     
    但他还考虑到师门及个人声誉的问题,倘自沉吟迟疑,未能决定,沈千机又已说道:
“欧兄所带之药,说不定乃是膺品,又或是药效已失,兄弟自应弄个明白,方可动手,你说
是也不是?”
     
    欧大先生一听这又是很有力的理由,当下道:“这瓶药物借与沈兄瞧瞧,本无妨碍,但
假如剂量足够,亦非假货,如何能保证沈兄不会当场毁损丁”沈千机寻思一下,道:“此事
何难之有?欧兄即管拿剑抵住兄弟胸口要害,这才取药出来。假如兄弟略有矣诏,格杀不
论。谅兄弟决不致于轻易糟蹋性命。”
     
    欧大先生道:“这果然是可行之法,但贵友们却须退得远些,以免兄弟生出杯弓蛇影之
疑,失手伤了沈兄。”
     
    他乃是当代有名剑客,若是以长剑抵住要穴,自然有把握随时即可取对方的性命。
     
    锺勿光突然冷冷道:“以咱们四人之力,谅也不难擒下欧兄,但沈兄竟以性命作抵押,
殊为不智之举。”
     
    安顺嘻嘻一笑,道:“这一点正是人家与咱们不同之处,如果要沈兄把性命抵押在兄弟
手中,他死也不肯干的,锺兄你放心好了。”
     
    沈千机心中骂一声:“好奸狡的小子,果然是笑里藏刀,以害人为乐之辈。”
     
    要知安顺这话,表面上是给欧大先生一顶高帽,促使他守信,但不管欧大先生守信与
否,反正不是他安顺拿性命作抵押,是以他乐得促成此事,瞧瞧热闹。
     
    欧大先生一反手掣出长剑,道:“如若决定这么办,兄弟就得罪了。”
     
    沈千机回头示意,安顺、锺氏兄妹齐齐后退。
     
    沈千机这才回头望住欧大先生,淡淡一笑,道:“兄弟如有可疑动作,欧兄即管出手取
我性命。”
     
    欧大先生道:“沈兄如此落槛痛快,兄弟也不妨说出实话。那就是沈兄若然不小心的
话,实是很易误毙兄弟剑下。”
     
    沈千机道:“承蒙赐告,自当小心注意。”
     
    他双眼一闭,跨前两步。欧大先生长剑一送,剑尖已抵住他小肮要害,左手伸出,送过
玉瓶。
     
    沈千机道:“兄弟双手反置背后,以不移动为准,欧兄只须让我嗅一嗅药味,再稍为瞧
一瞧,便可以了。”
     
    欧大先生照他的话做时,万分警惕,把全身功力都运聚剑上。
     
    沈千机嗅过药瓶,接着眯缝起双眼,打量瓶中的药量,最后点头道:“行啦!”
     
    欧大先生收回药瓶,斗然间有人振吭大叫道:“欧兄,即管下手取他性命。”
     
    话声中,两条人影飞奔而至,来势神速,霎时已奔到欧大先生身后。沈千机面向来人,
看得真切,面色连变也不变一下,微微而笑,道:“欧阳帮主这话未免有欠考虑。”
     
    欧大先生手中长剑可就不肯轻易收回了,口中招呼道:“想不到欧阳兄竟然赶到,还有
一位是谁?”
     
    银衣帮帮主欧阳慎言拂髯道:“这一位是敝帮大公堂堂主扑天雕范逊。”
     
    欧大先生一听竟也是一流好手,心中甚喜,道:“范兄恕兄弟不能见礼。”
     
    范逊道:“欧大先生万勿分心为要。”
     
    欧阳慎言道:“那边的三位想必就是锺氏兄妹和安顺了?欧兄如若别无顾虑,最好速速
发剑,减少一名强敌。馀下那边三人,咱们便万无一失了。”
     
    欧大先生何等老练,当然晓得这话不假。况且这黑龙头沈千机乃是大恶之徒,一剑诛
除,可免无限祸劫。
     
    他心念电转间,杀机已充盈胸臆。别人从他面色瞧不出一点痕迹,但沈千机却感到剑气
陡强,当即晓得其故。饶他沈千机何等老奸巨猾,城府何等深沉。这刻性命危如垒卵,也不
由得心惊胆寒,面色大忧。笑里藏刀安顺虽然心狠手辣,先前也甚愿欧大先生趁机杀死沈千
机。可是日下情况,大不相同,因为早先欧阳慎言和范逊未曾赶到,则沈千机一死,安顺即
可煽动锺氏兄妹,合力出手击毙欧大先生,表面上是为沈千机报仇,其实又可劫走“百岁红
花”,害死朱宗潜。这等连环毒计,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现下若然沈千机一死,徒然使敌人方面减少一个最强的敌手,此外别无好处。因此,安
顺可就不肯缄默坐视了。
     
    他提高声音笑道:“欧兄剑下留倩,待兄弟问过沈兄一句话,任你如何下手,兄弟也是
不管。”
     
    锺勿花冷哼一声,道:“见风转舵,可憎可厌。”
     
    这话自然是嘲骂安顺。
     
    安顺心中忖道:“别人怕你僵??党,但我老安却不放在心上,早晚教你们知道我手段
的厉害。”
     
    口中却高声道:“沈兄,你横竖难逃性命,何不把一件??密告诉兄弟?”
     
    沈千机道:“什么??密?”
     
    一面说话,一面运聚功力,但要有一线之机,拚看身负重伤,也得赶紧逃开。
     
    安顺道:“兄弟想知道你老哥把冷面剑客卓蒙幽禁何处而已。”
     
    沈千机道:“卓蒙之事,与你何干?”
     
    他心中早知安顺是尽力替他制造机会,口气却故意显出怒意。偷眼一觑,欧大先生等人
果然微微动容。
     
    安顺笑道:“啊哟!沈兄火气真还不小,但反正难逃一死,何必白白生气呢?假如你把
卓蒙的下落??密赐告,兄弟倒是有个报答盛情之法。”
     
    沈千机冷冷道:“我可想不出你有什么报答之法?”
     
    安顺道:“兄弟敢断定沈兄必定同意,那就是兄弟一定杀死朱宗潜,以报此情。想那朱
宗潜,乃是沈兄平生第一号死对头,若不是他,沈兄仍然平平安安的当那黑龙头,天下无人
得知。”
     
    沈千机哼一声,道:“你设法挑起兄弟的仇恨,一怒之下,果然把卓蒙的地方告诉你,
是也不是?嘿!嘿!你可弄错了,卓蒙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我纵然身死,他也得捱上一二
十年的痛苦,方会死掉,假如汝露出来,只怕弄巧反拙,被敌人救他脱险。”
     
    安顺道:“沈兄太固执了,难道死到临头,便全然失去冒险的胆力了么?以兄弟推测,
那卓蒙被囚之处,定是奇险至凶的绝地,有兄弟亲自主持,单凭天险之利,已足以杀死朱宗
潜有馀了,你说是也不是?”
     
    沈千机哈哈一笑,道:“安兄说得虽是不错,但问题是朱宗潜根本不能活了,谓予不
信,可教欧兄再查看手中的药瓶,当知吾言不虚。”
     
    欧大先生心头一震,果真取出药瓶,但他可不敢打开瓶盖,生怕注意力一懈,沈千机立
时遁走。
     
    只听范逊冷冷道:“欧大先生,既然沈千机自家承认毁去灵药,你何须迟疑,等杀了他
之后,再检视该药末迟。”
     
    此人实是极老练的江湖道,虽然对欧、沈相约之事,未曾在场眼见耳闻。但他料想当时
必有约定,是以一口道出应变之道。此言一出,连沈千机那么深沉之人,也不由得变了颜
色,恨恨的瞪住范逊。
     
    欧大先生非是没有杀死沈千机的魄力,他更不是慈悲得连魔头妖孽也怜惜其生命之人。
     
    此刻迟迟不能下手,却实在是为了冷面剑客卓蒙打算,假如一剑取他性命,卓蒙势必死
亡,谁也找不出他被禁于那一处地方。
     
    但如若灵药已毁,他自然得趁此良机,杀却沈千机以报仇雪恨。此时如若换了旁人,定
然十分困惑,无计可施。欧大先生霜眉一皱,心念电转,终于想出一个夹缝中的办法。
     
    他冷冷道:“沈千机,假如这瓶灵药,当真已被你所毁,今日说不得只好取你一命。此
事有烦欧阳帮主一验该药。”
     
    但见他身形四肢全然不动,可是那只玉瓶却忽一声弹起,划过他头顶,飞向身后,欧阳
慎言一手接过。
     
    欧大先生已接看道:“沈千机,你可愿跟安顺兄说话?”
     
    沈千机道:“你想我把幽禁卓蒙的地点告诉他么?嘿嘿!你这是梦想。”
     
    话未说完,只听范逊大声道:“帮主,敝座对药物之道颇有心得,这瓶药交给敝座,一
验便知。”
     
    沈千机面色一变,急急道:“现下形移势改,兄弟把那处地方告安兄知道便是。”
     
    欧大先生贝他面色频变,顿时深信那瓶百岁红花一定已经毁损,这是因为范逊自称谙晓
药物之道,看得出是否被毁,所以他才大惊。
     
    但他急切间却没有想到,以欧阳慎言的地位威望,沈千机怎敢认定欧阳慎言一定瞧不出
灵药已毁没有?何以直到范逊自称精通此道,才大为吃惊?
     
    欧大先生大声喝道:“请安顺兄过来一下,但切切小心,免得老朽失手伤了沈兄。”
     
    安顺疾奔上来,一面道:“兄弟也把双手屈到背后,单把耳朵送过去听,这总可使欧兄
放心了。”
     
    话刚说完,人已迫近沈千机。
     
    但见他果然双手屈后,上身前倾,把耳朵送过去。
     
    沈千机略一侧头,嘴巴已贴在安顺耳朵上。
     
    后面的范逊接过药瓶,瓶塞还未打开,便已厉声道:“此药果然已毁。”
     
    欧大先生一咬牙,双目射出森森杀机,长剑迅即吐出,但见沈千机几乎是同时之间,身
形向右侧飞出。
     
    原来这是安顺的杰作,他诡猾无比,应变神速,刚一听到范逊发声,已自潜运功力,肥
肥的头一摆,登时把沈千机向右侧撞得飞起。
     
    沈千机也是早运功准备,不然的话,他的嘴巴定必被安顺碰坏·他们发动得奇险奇快,
但欧大先生乃是当今有数高手之一。剑势虽是慢了一线剌出?仍然不曾落空。
     
    但见沈千机“砰”一声跌倒在丈许之外,锺氏兄妹疾如狂飙闪般跃到,防备对方再伤沈
千机。
     
    欧大先生的长剑已晒出数朵剑花,向安顺袭去。安顺连连后退,身法诡奇灵巧之极。
     
    以他那么肥胖的外形,实在使人十分吃惊。但他也算得是很倒霉,因为这刻对付他的乃
是欧大先生,剑光飞晒,罩定他全身大穴要害,使他连回手把挟在胁下的铁伞抽出来应敌的
机会都没有,只能尽力闪避逃窜。
     
    范逊一纵身,飞上半空,双手分持一对判官笔,。帚7b如大鸟横空一般,直向欧大先
生那边扑去。一望而知,他乃是赶去帮助欧大先生,早早收拾了安顺。
     
    安顺眼角馀光瞥见了范逊飞起,心中也不由得大为佩服。只因他此举在整个大局而言,
实是成败之所系。假如他夹攻得手,馀下锺氏兄妹,便不足虑了。
     
    锺勿花双膝一蹦,直挺挺的凌空飞起,快逾掣电,横截范逊。但她迟了一步,眼看着范
逊在她前面五六尺远处划过,拦截不着。
     
    她自然晓得安顺的处境,凶危无比。只要范逊一落地,插手攻上一招,安顺非死必伤。
     
    因此之故,她如若无法及时拦截范逊,那就只剩下她兄妹两人了。
     
    只见她人在半空,整个身子猛然向前倾去,一道黑影随手飞出,加上手臂长度,恰好能
攻袭到范逊那道黑影乃是阴阳双??的着名兵器“拘魂??”,长度只有四尺,可以套住敌
人,宛如鬼卒拘魂一般。
     
    这刻只是把拘魂??抖得毕直,疾剌出去。她人在空中,竟把身子前倾得如此厉害,实
是危险非常。但她为了抢救安顺,只好冒险一逞。
     
    范逊感到风声劲厉,情知挥笔招架的话,反而于己不利,心念转处,真气一提,呼一声
飘开数尺,疾然坠地。但这么一来,离欧大先生可就远了不少。
     
    范逊双脚一沾地,已运聚功力,仰头上望,竟是等候锺勿花落下,予以袭击。原来范逊
外号“扑天雕”,在轻功方面造谙极高,倘不须转眼去瞧,已知锺勿花如若强攻自己,定须
自陷险境。
     
    因此他立作决定,不出笔封架而闪开,以免对方借他笔上力道,恢复灵动之势。
     
    所以他这刻目标已转移到锺勿花身上,只要击毙此女,效果也是一样。
     
    锺勿花临危不乱,努力一挺腰,斜斜飘落。但范逊双笔啸风袭到,竟不容她踏到地面,
调换真气。
     
    她一??扫出,挡住他左手致命的一招,猛然一侧身,右脚已早已一点沾地。但也就在
同时之间,范逊右手钢笔敲中她左肩。
     
    锺勿花疼得闷哼一声,栽出七八尺远,险险站不住脚。范逊毫不放松,跟棕袭到,双笔
如风,尽施煞手,威势惊人之极。
     
    锺勿花中了一笔,左肩肩骨已碎,如是常人,别说动手拚斗,只怕站也站不住脚,早就
倒下了。
     
    她那张本已比别人为白的脸庞,此刻更加惨白,头发也有点散乱,强忍伤疼,挥??力
拒强敌。
     
    锺勿光见到妹子被袭负伤,口中厉啸一声,涌身扑来。欧阳慎言早已掣刀在手,这时口
中大喝一声“那儿走”“挥刀拦截。要知欧阳慎言乃是当今第一大帮派之主,心计武功,皆
有过人之处。是以锺勿光虽是凶悍无比,武功极强。但他驰援妹子之心,早就让欧阳慎言猜
到。这一来锺勿光焉能逃得过欧阳慎言的截击。他们霎时恶斗做一处,一时之间,难分高
下。锺勿花在范逊双笔猛攻之下,苦苦支撑了七八招,险状百出。那边厢欧大先生运剑力
攻,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安顺虽然是天下着名的”两恶“之一,武功强绝一时,但日下先手
已失,实是无力平反败局。眼看这一干魔头妖孽今日难逃大祸,突然东北角有人叫道:“诸
位慢慢的打,沈千机去也!”
     
    这声音果然是沈千机所发:欧大先生心神不禁微分。安顺暴笑一声,右掌疾推,抵住欧
大先生当胸一剑。
     
    但欧大先生剑术高强,功力深厚,这一剑运功剌出,实有洞砖穿石之威。安顺并非不
知,而是仗着掌上炼有“铁甲?c”,不畏刀剑水火。加上拚看受伤之心,好歹逃过这一场杀
身之祸再说。
     
    这刻一掌硬挡,哧的一声,右掌掌心登时洞穿。
     
    可是他也没有白白受伤,业已抽身退开数步,左手挥伞向锺勿花那边遥空一指,一点绿
光电射出去。紧接着返身便走,迅若飘风。
     
    那一点绿光到了锺勿花身边,突然爆炸,“轰”的一声,绿光四射。爆炸之声方起,范
逊电疾跃开。已顾不得再加上一招击毙锺勿花。
     
    却见锺勿花竟然没事,转身急遁,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而那安顺更是赶上了沈千机,
伸手挟起,如飞而去。
     
    锺勿光使个败式,直僵僵的蹦出战圈,也迅即窜走。
     
    这一众魔头,霎时逃个一干二净,欧大先生恨恨的一踝脚,道:“太可惜了,今日一
战,竟不曾收拾下任何一人。”
     
    欧阳慎言上前道:“欧兄何必痛惜,照兄弟看来,今日之战,收获良多。第一点是击破
他们拦截欧兄的阴谋。第二,沈千机所伤不轻,是以其后还须安顺帮助,方能逃脱。第三,
这几个着名恶魔的实力;咱们已摸了出来。锺氏兄妹只不过武功高强而已,虽然可怕,但尚
不须十分顾虑。唯有这笑里藏刀安顺,不特武功惊人,那心计才智,更是惊世骇俗,大可与
沈千机分庭抗礼。”
     
    他倒底是一帮之主,属于领袖之才,是以凡事都从大处着想,并不斤斤计较一时得失。
     
    欧大先生听了,果然心气平和了不少。
     
    欧阳慎言又道:“往后咱们须得全力对付安顺,不可稍懈。沈千机乃是被欧兄伤了气海
要穴,照理说短期间不能为恶了,现在咱们快点上路,一切都不及抢救朱大侠性命重要。”
     
    欧大先生道:“对,这一仗已耽搁了不少时间,咱们拚命赶一赶,或者还来得及。”
     
    范逊骇然道:“怎么啦?难道定要在日落以前赶到洛阳?我看恐怕已赶不上了。”
     
    欧大先生跃上马背,道:“无论如何,也得试上一试。”
     
    三人霎时驱马疾驰,欧阳慎言在上马时,在路旁留下一些标记。
     
    欧大先生晓得早先那辆大车和数骑,必是银衣帮之人,这标记正是留给他们瞧的,是以
并不询问。
     
    马行甚远,不久已驰出十馀里。
     
    欧大先生忽然勒住坐骑,纵目四望。
     
    欧阳慎言和范逊不知何事,自然也停了下来。
     
    欧大先生方要说话,前面路上六七丈外的一片山崖后,忽喇喇冲出一帮人马,拦住了去
路。
     
    欧阳慎言无意中瞥见欧大先生露出惊诧之客,便知他忽然勒马,另有他故,并非觅察有
敌人埋伏,否则就不会惊讶了。
     
    但这刻已无暇多问,目光转到那一帮人马身上,但见早先遁走的安顺和锺氏兄妹皆在,
只少了一个沈千机。
     
    此处,倘有两个中年人,以及十三四个黑衣劲装大汉。这些黑衣大汉个个标悍异常,背
负大刀,一望而知乃是黑龙寨的凶手。
     
    欧大先生等三人皆是极老的江湖,互相低语数言,已确知那两个才露面的中年人,其一
是黑龙寨二当家宋炎。此人形如骷髅,十分难看,是以一眼就认了出来。另一个年纪在四五
旬之间,高高瘦瘦,面型尖削,颜色青白。那对眼睛射出邪恶的光芒,浑身似是笼罩着一层
鬼气。
     
    他们三人俱未见过此人,但都一致猜测此人必定就是名列三凶当中,那僵??党的党魁
白骨抓罗冈。
     
    欧阳慎言冷笑一声,道:“好,敢情还有一重埋伏!欧兄,待会你万勿恋战,有机会就
突围而去,咱们定要教魔崽子们不能如愿以偿。”
     
    晃眼间,双方业已迫近,人丛中安顺催马上前,但贝他右手手掌用黑布扎紧,左胁下还
是夹着那柄百宝伞。
     
    他仍然笑容满面,道:“呵,呵,这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欧兄刚才好毒辣的手段,使
兄弟也是自愧弗如。”
     
    欧大先生道:“诸位打算如何报复?”
     
    安顺道:“凭良心说,刀枪无眼,水火无情,这等动刀子拚命之事,岂可儿戏?兄弟也
不想报仇雪恨,只要欧兄交出那瓶百岁红花,咱们就此别过,决不打扰。”
     
    欧大先生道:“沈兄已毁去该药,安兄要去何用?”
     
    安顺道:“沈兄虽然手段高妙,但也不能在呼吸之间,毁去灵药,欧兄当时居然相信
了,未免太可笑啦!”
     
    欧大先生道:“如若末毁,此药更不能交出。”
     
    安顺笑哈哈道:“沈兄受伤不轻,但他有神鬼莫测的手段,不久即将康复。沈兄刚才告
诉我们说,救治朱宗潜的伤势,并非一点药物就可以奏效。”
     
    欧大先生道:“既然如此,诸位何必拦住老朽去路?”
     
    安顺道:“沈兄说只要拦住欧兄,拖延时间,使一影大师无法参悟出配方,朱宗潜自然
不治而死。沈兄向来神机妙算,万无一失。嘻,嘻,欧兄面色已变,可知沈兄没有料错。”
     
    这安顺的狡诈多智,连欧大先生也生出自叹不如之感。
     
    但听安顺又道:“据我们所知,贵派另有人手离山,人数多达六名,也非有名人物,因
此之故,我们判断那一路人马只是疑兵之计。以他们徒步翻越山岭荒野的速度来说,虽然路
程近得多,但决计比不上欧兄飞骑疾赶为快捷。相信须得今晚三更过后,才能经过此处,这
也是我们全力对付欧兄之故了。”
     
    欧大先生仰天长笑一声,道:“都猜得不错,但你们除了这瓶百岁红花可以从老朽身上
夺走之外,再也难求别的物事。老朽可不大相信诸位拦截得住老朽的行程呢”“安顺也发出
洪亮的笑声,道:“欧兄自信之心甚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看瞧。”
     
    后面两骑并出,其一乃是宋炎。他冷恻恻的盯住欧大先生,没有说话。
     
    另一个却道:“是那一位伤了本党锺姑娘的?”范逊道:“范某一时失手,只不知锺姑
娘伤势如何?”
     
    安顺接口道:“这一位是白骨抓罗冈兄………”
     
    范逊道:“罗兄一向坐镇江西,何以有暇北上?”
     
    罗冈冷冷道:“废话少说,下来动手。”
     
    一飘身,已落在地上,姿式十分僵硬,但迅快如电。
     
    范逊身为银衣帮两堂堂主之一,名震武林多年,岂有怯敌之理,当下甩磴下马,徐徐走
上前去。欧阳慎言威严地道:“范兄即管放手施为,本帮这些年来,多方容忍,竟然被人小
觑了。”
     
    白骨抓罗冈虽是桀惊自大,但听到欧阳慎言的话,也不由得心头一震,忖道:“如若当
真与银衣帮干上,我们须得赶紧回返总堂才行。”
     
    范逊脚步一停,面上掠过迟疑之色,拱手道:“敝帮与贵堂相安多年,罗当家的何必为
了一点私人仇怨,引起争端。若罗当家的单是为了锺姑娘之事,兄弟自当有所交待。”
     
    罗冈沉吟一下,道:“以范兄之意,似是想本党不要卷入这一场是非恩怨之中了?”
     
    范逊道:“今日之事,完全是黑龙寨和安顺从中捣乱,牵涉到整个江湖。兄弟甚愿罗当
家的再予考虑,毅然退出,不要被别人利用。”
     
    安顺和朱炎这刻都不便说什么话,他们直到此时,方知范逊实在是极难应付的角色,无
怪银衣帮能够遍布全国,令行天下,敢情真网罗了不少人才。
     
    欧大先生却暗暗着急,因为日下是片刻必争的情势,对方动不动手都无所谓,只要拖延
时间,就等如得手。他突然灵机一触,提高声音,道:“罗当家的,若是要你这刻退让,实
是有伤面子,依老朽愚见,贵党三人立时退开,欧阳帮主和范兄也同时回避。老朽独力试行
一闯,成败都是老朽自己之事,如此可好?”
     
    白骨抓罗冈哈哈一笑,道:“欧兄当真通达爽快,好,就这么办。”
     
    转身跃上马鞍,举手一挥,带了锺氏兄妹,一迳越过了欧大先生他们,到了他们后面。
     
    如此自然失去拦阻之势了。
     
    欧阳慎言果然有一帮雄主之风,魄力过人、竟然毫不迟疑,转眼望向范逊,提高声音,
道“罗当家的既然愿意依照欧兄之言,俾不伤江湖和气,咱们自然更不可有违欧兄美意。”
     
    范逊欲言又止,一望而知,他十分的不赞成此议。但欧阳慎言的话已当众说出,岂能不
遵,只好勉强的点点头。
     
    欧阳慎言何尝不知此举陷欧大先生于十分不利的境地,假如他和范逊不撤走,以他们三
人之力,联手拒敌。敌人之势虽强,也得大大费一番气力,付出钜大的代价,方能把他们给
拦住。然而他又深知欧大先生才智过人,既然提出此议,必有难测之用心,决不是仅仅为了
江湖义气而已。
     
    这欧阳慎言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安顺等人,未必就肯答应让他和范逊撤走,因为万一
那瓶药物改藏在他们身上:则放他们过去,等如放弃拦截的意图了。但假如安顺不答应他们
撤走,欧大先生仍然不致于人孤势单,而敌方却已少了三个难惹的强敌。
     
    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十分微妙,连范逊这等精明干练之人,一时之间,也无法考虑周
全。
     
    欧阳慎言催马行前数尺,望住安顺,道:“安兄意下如何?如无异议,老朽和范堂主就
过去啦”“安顺果然怀疑药物已放在他们身上,但他性情奸狡,暂不作答,目光向活骷髅朱
炎望去,看他有何意见。宋炎一向是黑龙寨的军师,智谋之高,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在这指
顾之间,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的结论是:“即使灵药是在欧阳慎言身上,能及时送给朱宗
潜,但据沈大哥的推测,这一点药物份量未足,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用。最要紧的还是留下欧
大先生,使一影大师不能与他合参出配方。况且,今日若能击败欧大先生,则在场之人,那
怕是置身事外的僵??党,亦变成武当派的仇人。我能拖这些人下水,何乐而不为?”
     
    他念头电转,只不过费了眨眼的时间而已。当下说道:“小弟的愚见,是不必和银衣帮
正面冲突结恨,安兄高见如何?”
     
    安顺一看僵??党不肯得罪银衣帮,黑龙寨也是如此,剩下他一个人,何必一意孤行的
反对?
     
    于是向欧阳慎言拱手道:“帮主请吧,但望你尊重江湖规矩,走得远些。”
     
    欧阳慎言道:“这个自然。”
     
    催马前行,霎时和范逊两人已绕过对方,走出老远,方始停下。他们走多么远,罗冈等
人也走多么远,双方暗中仍然保持对峙之势。-欧大先生只身孤剑,面对安顺和宋炎、以及
十多名着名的黑龙寨凶手。这等形势,不问而知,实是危险万分。
     
    但他神色冷静如常,既不动手,也不发话,安顺乃是当今江湖上有名的老奸巨猾,极是
沉得住气,亦是不言不动。心想:“你若是有种,我们就这样对耗上三日三夜吧!”
     
    时间不停地流逝,看看已耗去一柱香之久,欧大先生心中其实大是焦灼,情知这一阵耽
误,已经绝无及时赶到洛阳的希望了。
     
    再者“欧大先生自知若是算计错了,以他只身孤剑之势,加以人乏马倦,一旦动手,定
必死无葬身之地。但他目下只好咬牙苦等,决计不能流露出丝毫焦灼不安,更不能先行挑衅
动手,这等情况,自是苦不堪言。安顺突然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道:“欧兄想是极为疲
倦,是以费了许多时间调元运息,现下大概已经功行圆满了吧?”
     
    欧大先生知他出言相试,应付略有不慎,立时触发大战,当下微微一笑,缓缓的道:
“诸位深信只要拦阻得住老朽,朱大侠便必死无疑,是也不是?”
     
    活骷髅朱炎道:“莫非我们竟猜错了?”此人词锋锐利,又能令人测不透他这话后面的
真意,实在不易应付。
     
    欧大先生道:“以老朽的看法,你们此举只对了一半。假如老朽不能及时赶到洛阳,对
朱大侠虽有影响,却不至于拖垮整个大局。”
     
    安顺笑道:“那么咱们就耗上一两天再说吧!”
     
    欧大先生心中一宽,那安顺又道:“但此事兄弟不敢作主,宋兄,依你高见,我们是合
力出手攻袭呢?抑是这样子对耗下去的好?”
     
    宋炎沉吟一下,道:“假如安兄答应的话,小弟主张马上动手。”
     
    欧大先生连忙运功戒备,但听安顺口中不断地发出笑声,却毫无法子可以猜测得出他笑
声的含意。
     
    又过了一会,安顺跃下马背,立时所有的人都这么做,一个黑衣劲装大汉奔上来,把
安、宋二人的坐骑带走了。
     
    欧大先生也飘身落地,面色冷峻沉寒,就是差没有亮出长剑而已。安顺笑道:“别忙,
我们耗到日落之时再说。”
     
    此时夕阳斜晖,让每个人都拖上一条长长的影子,离落下的时刻,已不会长久,欧大先
生泛起任务失败了的感觉,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
     
    安顺又笑哈哈的道:“欧兄早先的剑法凌厉不过,等到日落之后,兄弟还要再行领
教。”话声末歇,陡然间,疾如掣电般跃上去,左手的百宝伞猛扫,风声呼呼。欧大先生长
剑铮一声出销,抵住对方偷袭的一招。
     
    朱炎也掣出那对新月刀,扑了上去,冷冷道:“欧老儿,你趁早弃剑投降,奉上药物,
还可饶你一死。”
     
    欧大先生突然间醒悟一事,那就是怀中这一瓶“百岁红花”,不但是朱宗潜必须之物,
同时亦是沈千机所急需的。
     
    他也不揭破,以便万一实在不支之时,或者还有机会毁去此药。方转念间,敌方的一伞
双刃,攻发如奔雷掣电,迫得他连退数步,才稳住了阵脚。
     
    那安顺日下显示出他深厚绝伦的功力,伞招复又奇诡之极,一伞击出,风声忽强忽弱,
变化多端。
     
    欧大先生奋战了十七八招,心头大骇,暗忖:这安顺的一身武功造请,实是高明不过。
     
    如在往日,以一敌一,只怕也无法胜他。何况目下身倦力乏,对方又多了一个朱炎,更
是难支。看来落败伤亡,只是迟早的事而已,转念之际,宋炎忽然发出号令,那十馀名黑衣
大汉,一涌而上。
     
    这些黑龙寨的凶手们,个个武功高强,悍不畏死,又擅长群殴之术,只要使出“分??
大阵”,向无活着出阵之人,只有朱宗潜是惟一的例外。
     
    他们涌扑上来之时,极有法度,决不会自行妨碍,亦不会影响到安顺、宋炎两人的攻
势。
     
    正当这一帮标悍凶手们堪堪形成合围之势“山崖上传来一声清啸,宛如鹤唳九霄,嘹亮
非常。紧接着六条灰色人影,星飞丸泻般,沿看山崖疾扑下来,转眼间,已落到地面。安顺
刷地退出战圈,蓄势迎敌。但见这六人皆是道士,手中都提看长剑,乍看时真分不出谁是领
导者,只因这六位玄门之士,个个都是三旬左右的人,装束兵刃上也没有分别。安顺横伞拦
阻,其中一个越众而出,迎了上来,但贝他相貌不俗,眉宇疏朗。虽然如此,却是双目无
神,因此看上去毫不起眼。这名道人年纪只有三十多岁,提剑迫近,使出一招”仙人问路
“,封住安顺挥伞旁击之路。恰在此时,馀下的五名道人齐齐从两侧掠过,迳直扑向欧大先
生那边的战场中。此时如有旁人观战,一定觉得那五个道人有如生龙活虎,而这个迎敌安顺
的道人,显然呆滞死板得多。但身在局中的安顺,却不是这么想法,他眼见对方单以一招剑
法,就迫使自己没有法子拦阻别人,这等手段,错非是一流高手,如何能办得到?于是他立
刻集中全力,贯注对方。口中仍然嘻嘻直笑,道:“道长的仙号如何称呼呀?”
     
    那道人道:“贫道毕玄通,乃是武当门下弟子。”
     
    他的话声一如常人,丝毫没有异处。而且一开口就报上师门来历,生似是江湖经验极
嫩,而又不擅心计之人。
     
    安顺道:“原来是毕道长,兄弟姓安名顺,今日得会道长,实感荣幸。”
     
    他说话之时,即已发觉欧大先生得到那五名道人驰援,声势大盛,已经渡过险关。心中
大恨不已,胸中充满了杀机。
     
    他越是想弄死对方,那股笑容就更加和蔼可亲,这正是得到“笑里藏刀”这个外号的缘
由。
     
    如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势必被毕玄通这等稚嫩而又老实姿态所惑,放心大意地出手猛
攻。
     
    但安顺何等老奸巨猾,认定了毕玄通乃是罕逢的劲敌,丝毫不敢大意,又笑道:“欧兄
乃是贵派着名人物,兄弟抵敌不住,右掌已受了伤,但望这回别让道长把左手也弄伤才
好。”
     
    毕玄通向他扬起的右手望去,果然见到血迹已透过包扎的布条,当下歉然稽首道:“贫
僧愿为敝派欧长老,向安施主奉达歉疚之情。唉!出家之人,岂宜挥剑拚斗?假如施主让
开,贫道决不敢得罪。”
     
    安顺听了这话,竟也不禁有点相信这个道人性情老实忠厚,不知不觉中松懈了不少,
道:“毕道长好说了,我又何尝想动手拚命呢!”
     
    话声未绝,突然一伞点去,迅快如雷,伞尖所取的,总是中之必死的大穴要害。
     
    这一手实在使人大感意外,以这安顺的名望身份,怎么说亦不应有偷袭之理,再者以他
的武功造诣而论,但凡偷袭暗算,决无失手之理。
     
    安顺自家也感到十??九稳,这一伞点去之时,口中险险喝出“倒下”二字。但话声未
发,已因毕玄通横移两尺避过了他这招偷袭,遂告??回腹中。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对方武功造诣之高,至足令人震骇。但安顺最吃惊的,却是对
方的心计。
     
    这毕玄通一上来,江湖经验表现的如此的稚嫩,性情如此的老实,竟把安顺瞒过,才有
出手偷袭之举。
     
    暗算失风,那当真是奇耻大辱,并且日后永远得被对方嗤笑。饶是安顺这等老奸巨猾,
亦有罩不住的感觉,一时老羞成怒,挥伞进击,满面涨红。
     
    毕玄通叫道:“你这人怎的不出一声,便下毒手?哼!由此可见,一定是心黑手辣,罔
顾江湖规矩之辈。”
     
    他的声音清亮异常,远传数里。安顺晓得定必被僵??党之人听到,更加感到嗔怒,伞
招顿时一变。
     
    但见他出手不快,挥动百宝伞之时,如挽千钧重物。毕玄通马上感到长剑刺劈之时,甚
是黏滞。
     
    但他毫无惧色,猛可振腕抖出几朵剑花,竟以一招“千霞吐锋”,用“滑卸”两诀,疾
攻敌人。
     
    这一剑奇幻绝伦,安顺竟被迫得连退三步。毕玄通口中“呔”的一声,驭剑续施奇招,
攻势如奔雷掣电一般。
     
    他长剑幻化出千百道精芒虹光,把安顺裹在其中,直是风雨不透。
     
    安顺心中叫声倒霉,百宝伞全力招架,却也不过是勉强支撑住残局而已。
     
    那边的五名道人,五柄长剑早已结成一座剑阵,把欧大先生护在当中,力抗黑龙寨的
“分??大阵”。
     
    这座武当剑阵,虽然破不了对方的“分??大阵”,可是自保却似乎绰有馀裕。欧大先
生简直不用动手,因此目光不时往毕玄通那边望去。
     
    他心中有数,晓得安顺的武功,非同小可,若是单打独斗,只怕还胜过他欧大先生。可
是毕玄通却显示出深厚绝伦的功力,丝毫不逊于安顺,而那师门??传的内家剑法,更是奇
招迭出,使安顺应付维艰。
     
    欧大先生禁不住定睛看了一阵,发觉毕玄通的剑法,没有一招不是他也极为熟悉的。但
在毕玄通剑上使出来,威力迥异凡俗。虽说他功深力厚,逾于别人。但最主要的,是应敌变
化之时,他选用的招式,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大收克敌制胜之妙。
     
    他心中惊喜交集,忖道:“想我欧凡出道以来,纵横江湖数十年,为师门争回不少声
誉,但如今终不免有垂垂老矣之感,且喜毕长老才智惊世,天资超俗。本派有此人继起领
导,行将大放异彩,威镇天下无疑!”
     
    转念之时,但见毕玄通妙着屡施,迫得安顺险状百出。安顺似是深感情势不利,步步后
退,丝毫不敢勉强。
     
    鏖战之中,只听安顺厉啸一声,??然冲破剑网,如星抛丸掷般窜上山崖,隐去身影。
     
    宋炎怪叫一声,率众急退。这一群凶手端的来得快,逃得也快,只有三个黑衣劲装大
汉,被剑阵所伤,但均未失去行动之能,霎时间,都逃个一干二净,全无影踪。
     
    欧阳慎言和范逊催马赶了上来,还未说话,忽听对面来路上蹄声杂沓,众人转眼望去,
却是三匹空空无人的坐骑奔来。
     
    欧阳慎言道:“那本是僵??党三人的坐骑,看来竟是卖个人情,送给咱们做脚力
呢!”
     
    一名道人已上前抓住三马的??绳。
     
    毕玄通沉声道:“赤木,上前细心检查。”
     
    另一名道人应声跃出,把三骑全身上下都细加查验。
     
    欧大先生替双方介绍,欧阳慎言道:“毕长老剑术盖世,才略过人,兄弟甚感敬佩。”
     
    他并非随口夸奖之言,实是发自内心。只因相交尚浅,是以浅浅数言即止。
     
    这正是他阅历经验丰富老到之处,因为他不大深悉武当派内部的情形,如若过于推崇毕
玄通,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欧大先生的反感。事后他会对范逊谈论说,当那毕玄通下令检查坐
骑之时,那已充份显示出此人不但才智过人,兼且心细如发,将必是领袖一派的人物。
     
    此时,他们一共有六匹坐骑,毕玄通命那白木和赤木三徒各乘一骑,留下青木、黄木、
黑木三人徒步上路。
     
    于是六骑迅急驰赶,一路上平安无事,抵达洛阳城郊的迎恩寺时,已是子夜,早就过了
限期。
     
    欧大先生率众奔入,黑暗中布防严密,入寺后共有三处暗桩打过招呼。他们奔抵禅院
时,一影大师和巴灵、佟长白等三人,站在院门外迎候,一望而知,他们已在这儿等了许
久。
     
    欧大先生顾不得介绍相见之事,开口便道:“兄弟受阻来迟,真是该死,只不知朱大侠
他………”
     
    一影大师接口道:“不妨事,欧兄??管放心。”
     
    当下把他们六人迎入点着灯火的房间,大家互相礼见过。
     
    佟长白一听那毕玄通居然能孤剑击败安顺,不由得向他多瞧了几眼。
     
    一影大师说道:“这两日龙门队的队友闻讯赶来的,计有秃天王杨元化兄、阴阳手冯天
保兄、巫山云归奉节兄三位,现下又得欧阳帮主和范兄赶到,更是人多势众。何况武当毕长
老功力通神,大堪与任何强敌放对一拚,这安全方面,似乎已绝无问题了。”
     
    他话声略顿,接着又道:“说来真是使人难以置信,朱大侠到了太阳快落山之时,情况
已显得大是不妙,但他总算还神智清醒,一问之下,得知欧兄尚未赶到,便叫佟兄拿出一支
银针,先后刺入『灵枢』、『地鼎』、『玉台』三处穴道。”欧大先生和毕玄通同时变色,
他们都通晓针灸之法,一听而知,这三穴俱是禁穴,动之必死,是以为之大讶。
     
    一影大师见了他们的神色,点头道:。
     
    “是的,贫衲当其时也十分惊讶,假如不是朱大侠亲自指点佟兄的话,贫衲一定会出言
阻止,而这三穴一旦刺过,朱大侠立时恢复旺盛无比的生机,多延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欧大先生长长吁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也不枉我们奔波一场。”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玉瓶,毕玄通连忙掏出一个朱漆木盒,交给欧大先生。
     
    一影大师摆手道:“现下时间充裕得很,咱们大伙儿先去瞧瞧朱大侠再说。”
     
    他为人老成持重,情知那玉瓶木匣两宗物事,皆是世间重宝,若然接到手中,关系太过
重大,因此他宁可在必须之时,方肯接取。
     
    大家悄然走入朱宗潜卧室,只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乍看之下,并无伤病之态。
     
    众人瞧了一会,悄然退出。
     
    欧阳慎言等人何等知情识趣,情知一影大师参研配方之时,忌有别人在侧,立时辞出,
房间之内,????下一影大师、欧大先生和毕玄通三人。
     
    一影大师道:“朱大侠定必是命不该绝,老天要假借他的双手,荡平妖氛,这才能使武
当派毅然??出紫云丹??方。”
     
    他严肃地凝目望住欧大先生,又道:“贫衲竟蒙欧兄信任,实是光宠万分。贫衲心中的
感激,难以言宣。”
     
    欧大先生道:“道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想咱们声气相连,患难相扶,历时已逾三十载之
久。道兄的侠骨义胆,武林中有谁不知呢?”
     
    毕玄通插口道:“大师何不早早参研救治朱大侠的配方?若然皇天有眼,大师定必能够
想出这救治之法。”
     
    一影大师恭容接过玉瓶和朱漆木盒,缓缓道:“贵派这一张??方,蕴含得有一种内功
心法,落在外人手中,倒还罢了。但若是落在敝寺的人手中,即可将有相神功精进一层,化
为无相。其间的神通威力,相去有如天壤之别。这一点两位道兄当必早已知道了。”
     
    欧大先生点头道:“我们都晓得,但只要道兄不把此方之????露,即使是道兄炼成
了无相神功,也是武林之幸。”
     
    一影大师没有再作进一步的表示,却忽然换个话头,道:“据贫衲所知,贵派的三阳功
如能化入剑法中,威力之强,不下于玄门罡气。但欲要三阳功化入剑法之中,却缺乏一道桥
梁,只不知这话是也不是?”
     
    欧大先生道:“道兄之言,一点不错。”
     
    一影大师道:“既然属实,贫衲就大胆提出一个办法,还望两位道兄裁夺。那就是贫衲
和欧兄各择一人,转授心法,使他们可望为一代宗匠,正如昔年贵派的哑仙韩长老,和敝派
的金罗尊者一般,共为天下瞩目之人。”
     
    他的话声停歇了一下,又道:“自然道兄们亦知那一门把三阳功化入剑法中的功夫,敝
寺尚未失传,贫衲尚还记得,可以作主奉赠。如何之处,倘请卓裁。”
     
    欧大先生微微一笑,道:“道兄如此慷慨,足见高风亮节,此意甚佳,咱们择人而传,
更是美事。唉!咱们已是七旬之人,纵然炼成了绝世之功,亦不过如昙花一现,无补于
事。”
     
    他转眼向毕玄通望去,道:“师弟,你是本派的栋梁之士,复又春秋鼎盛,日后本派的
盛衰就要瞧你的了。此一盖世奇缘,自是非你莫属了。”
     
    一影大师见他们已经同意,当即小心地打开那朱漆木盒。
     
    但见盒内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共才只有五六页,每一页都是巴掌大小,纸质古旧,却
裱糊在黄绫上,是以尚可取拿翻阅。如是不曾裱贴绫上,那原来的纸质业已朽败,势必一触
即碎。
     
    一影大师凝神阅看册上的蝇头小字,不一会工夫,已完全看过一遍,随即闭卷阖眼,默
然忖想。
     
    欧、毕两人都不敢作声,过了一阵,一影大师才睁开双眼。他第一件事是把这紫云
丹??
     
    方交还欧大先生,这才说道:“以贫衲愚见,救治朱大侠的配方,相信已不成问题了,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朱大侠很快即可痊愈。”
     
    欧大先生额手称庆,道:“这太好了。”
     
    毕玄通接口道:“但不知朱大侠痊愈之后,武功可会减退甚多?”
     
    一影大师道:“如若医不好他,那是没话可说。假如医得好,这等举世无俦的配方和灵
药,对他只有好处,决无功力减退的情事。”
     
    他按着掂了掂那只玉瓶的重量,道:“这百岁红花分量也足够了,现在老衲只要知道这
一瓶珍贵无比的灵药,贵派已收藏了多久?”
     
    欧大先生道:“确实的期间难以追查了,但以兄弟所知,总得有一百五十年之久啦!”
     
    一影大师大吃一惊,道:“已经藏了这许久?”
     
    毕玄通机警过人,一听而知,事情不妙,插口道:“家师兄不大过问山中之事,但据贫
道所知,这一瓶灵药敝派已珍藏了一百八十年以上。可是时间太久,以致失去灵效?”
     
    一影大师面色沉肃,缓缓道:“本来贵派以这只上佳玉质白瓶子盛装,决无失去灵效之
理。可是贫衲却忽然记起,这等百岁红花似是有一种特性,若是藏放逾两甲子以上,便不可
见风,一旦见风,务须在三个时辰之内使用,否则便将失去灵效。”
     
    欧大先生一算时间,大惊道:“假如兄弟一赶到就立刻使用,或者还来得及。但现在早
已过了三个时辰之限,这便如何是好?”
     
    他一面尽是烦恼痛惜之容,毕玄通忙道:“这百岁红花的特性,实在不易记得,假使沈
千机更是猜测到敝派的灵药已藏放了两甲子以上,又深知此药的特性,用以施展此计,这人
的心机才智,真是难以为敌了。”
     
    一影大师道:“沈千机精通医药之道,他一嗅便知此药是否见风即生变化,无怪他要安
顺等人继续拦截,俾使阻滞你们的行程。”
     
    他黯然叹息一声,道:“现在咱们的难题、便是如何寻求百岁红花,配药救治朱大侠
了。但此药的珍贵,咱们都是知道的,天下虽大,竟有无处可求之叹。”
     
    毕玄通道:“武林中除了少林寺和敝派之外,大概得数峨嵋派藏药最多了。不过这等珍
贵无比的药物,是否藏有还成问题,何况目下相距数千里之遥,即使明知必有,亦慨蒙赠
与,在时间上亦来不及。”
     
    一影大师突然振起精神,道:“这件事等一会再谈,现在贫衲把那一段功夫奉告两位,
请你们留心聆听。”
     
    欧大先生和毕玄通立刻面容沉肃,露出凝神专注的神倩。
     
    一影大师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回旋在房间中。先是诵念出一首七言歌诀,然后逐句解释。
     
    即便是在解释之时,仍然满口术语,内容艰深怪奥,纵是练武之人,亦未必全懂,若是
外行人听了,更是不知所云。
     
    但欧、毕二人却心领神会,半瞑的眼中,不时射出心痒难搔那种奇异表情。他们乃是正
宗内家高手,以往习艺之时,受过严格训练,是以一听之下,无一字不是牢牢记住。
     
    一影大师闭口良久,欧、毕二人兀自神游于奥??神奇的上乘武学领域之内,瞑目凝思
穷想着,不能自休。
     
    又过了好一会,欧大先生才睁开双眼,向一影大师稽首致谢。毕玄通则依然沉思默想如
故,毫不动弹。
     
    欧大先生放低声音,道:“兄弟走的是另一路,未修习过三阳功,是以多想无益。但毕
师弟却是专攻三阳功之人,因此之故,目下不能自休,倒教道兄见笑了。”
     
    一影大师道:“欧兄说那里来的话,贫衲恨不得毕长老立时参悟通澈,功行圆满,这样
咱们龙门队的实力,可以登时增强一倍也不止。”
     
    他终于在不知不觉之中,透露出他的苦心。要知如若朱宗潜若然不治而死,则龙门队力
量顿时大弱。假如少林、武当同时有相埒的高手崛起,即可弥补朱宗潜死去的损失了,故此
他才会有各选一人修习绝学之议。
     
    欧大先生早已明白此意,当下毫无惊异,点点头,道:“时机紧急,道兄方面也须速速
安排了。”
     
    一影大师道:“不瞒你说,我正在伤脑筋选择一个心性根骨和现有造诣都高之人,那法
音师弟虽然可以入选,但他年逾六旬,为人又过于厚道,非是担当大任之人。”
     
    欧大先生道:“既然如此,道兄何不等待些时,返寺再择传人?”
     
    一影大师低声道:“要知这紫云丹的一段炼功??诀,敝寺修习过有相神功之人得了,
只须修习七日,即已略有成就。际此风云变幻时势危急之际,如是立时造就出一个超级高
手,何等重要?”
     
    欧大先生道:“这儿离嵩山不远,如若道兄心目之中,已有了人选。兄弟可以代道兄走
一趟,把功夫传给他,着他苦修七日之后,赶来帮助咱们。”
     
    一影大师感激地望他一眼,道:“这样太好了,但说到贫衲心目中的人选,虽是有这末
一个人,可是年事尚轻,敝派有相神功,他只炼到第三层,远不如法音师弟已修习到最高的
第五层境界,以此之故,此诀传了与他,定须三五年之后,方有出手之能。”
     
    欧大先生深深了解一影心情的矛盾,一方面他想把这旷世奇缘,留给一个年轻而又能光
大门户的人选。但另一方面,目下正是多事之秋,急须造就一个超级高手支撑危局。这是难
以两全其美之事,他实是无法借箸代筹。
     
    过了一会儿,一影大师道:“欧兄,贫衲之意真想选择敝寺的大慧师侄作为传人。”
     
    这句话充份流露出他心中的犹豫困惑,急待别人帮他决定。
     
    欧大先生是旁观者清,当机立断,道:“道兄就如此决定好了。”
     
    这一句话,已决定法音大师不能达到超级高手的命运了。
     
    现在,他们开始研究那百岁红花的难题,欧大先生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沈千机的诡
谋,使他白忙了一场,以致功败垂成。
     
    他难过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呼一大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假如有人能教给我一个解
决难题之法,我愿出任何代价。”
     
    这话说得如此软弱,一影大师晓得他一定十分疲乏,而由于身体上的疲倦,使得精神沮
丧,斗志全消。
     
    他悯然一叹,想道:“我们好不容易合两大门派的至高??密,研究出配方。但现下却
因缺乏一味主药,束手无策。难道是天心如此,朱大侠气数当尽不成?”
     
    他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如此,寻思了片刻,起身过去拍拍欧大先生的肩膊,徐徐说道:
“欧兄,振作一点。俗语有道是一人计短,咱们不妨向诸位高朋好友请教请教,说不定出个
奇迹,有人弄得到灵药也未可知。”
     
    欧大先生苦笑一下,道:“道儿讲这话时,自家心中可相信有可能吗?”
     
    一影大师愣一下,才摇了摇头,道:“凭良心说,贫衲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但不妨姑
且一试,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于是他们分头出去,广询众人意见。
     
    一影大师最后问到佟长白之时,天色业已大亮,又是一个长夜过去了。
     
    佟长白一听那主药百岁红花被沈千机诡谋所毁,以致没有法子可救朱宗潜,立时瞪大那
对牛眼,凶光四射,暴怒道:“那老头子真不中用,千辛万苦的跑回去取药,却给人家容容
易易就毁了,咱见了他非痛骂他一顿不可。”
     
    一影大师心中暗笑,想道:“我早就猜到佟长白必会如此,所以把他调开一边,单独与
他说。如若不是早有防备,欧兄非跟他打上一架不可。”
     
    他缓缓道:“佟兄何能过责欧兄?试想沈千机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人手又多,假如换了
佟兄,难道就有把握不中他诡谋吗?”
     
    佟长白勃然道:“你们怕他,咱老佟可不怕!”
     
    一影道:“目下不是赌气之时,你且想想看,可有法子弄到百岁红花?”
     
    佟长白睁大那对凶睛,黄铜版的面上毫无表情,想了一会,才道:“假如找到百岁红
花,你们有把握治得了小朱吗?”
     
    一影觉得这话有点含意,当下道:“实不相瞒,欧兄为了朱大侠的伤势,竟然把他武当
三宝之一的『紫云丹』??方带了来,因此老衲才研究得出配方。”
     
    佟长白道:“听起来似乎很有把握,那么咱想想办法吧!”
     
    他转身大步而去,一影不知他有什么神机妙算,但总算是有一丝希望,便耐心等候。
     
    过了一阵,大行和尚匆匆奔来,禀道:“佟施主走入朱大侠房中,把别人都赶出来。”
     
    一影恍然大悟,敢倩佟长白是向朱宗潜问计去了。
     
    但一影大师还是佩服佟长白这一着的,只因他本人把朱宗潜看作垂危待救之人,竟没有
想起他的脑筋并未受伤,而朱宗潜才智过人,已是天下公认之事了。
     
    在那房间内,佟长白一五一十把刚才和一影对答之言,完全照版翻给朱宗潜听,最后
道:“小朱,你可别心急绝望,反正咱们还有最后一招,他们还未知道。”
     
    朱宗潜刚刚睡醒,精神极足,目光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早晨蔚蓝明亮的天空,这景色使
他心境开朗了不少。
     
    他想了一下,才道:“咱们最后一招已经使过啦!昨天你用阴极针延长我的寿命之举,
即便是康老前辈亲自到此,亦不过如此而已?要知他被沈千机囚禁了三十年之久,从何而藏
有那等灵药?”
     
    佟长白已经极是信服朱宗潜,他说什么话都深信没错,闻言之下,登时双眼射出绝望颓
丧的神色。
     
    朱宗潜心中十分感动,道:“老佟,你当必也知道,兄弟专门要做出别人做不到之事。
这个难题虽然使众人束手无策,但在兄弟看来,还未曾完全绝望。”
     
    佟长白跳起老高,大喜道:“这就行啦!”
     
    朱宗潜道:“你先别叫,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他闭起双眼,过了一阵,才道:“烦你去请一影大师来,最好只让他一个人来。”
     
    佟长白道:“使得,老佟素来翻脸不认人,谁敢跟着他,咱就揍扁他。”
     
    他迅即奔去,很快就带了一影进来,自家守住房门,眼中凶光四射,一望而知,谁也休
想闯过他这一关。
     
    一影见了朱宗潜,先问过他感觉如何,这才道:“贫衲等太以无能,竟使朱大侠在这等
情形之下,还要操心。”
     
    朱宗潜忙道:“大师这话,实教晚辈领受不起。”
     
    他停顿一下,才道:“听说大师得到紫云??方之后,已研拟出配方。但据晚辈所知,
这紫云丹??方与贵寺之关系万分重大,欧前辈的高情隆谊,固是难以图报,但在大师方面
而言,这宗事如何交待呢?”
     
    一影道:“大侠真是有超凡绝世之才,居然发觉内中别有隐情。”
     
    他随即把如何以一门功夫,传给毕长老,又如何决定把这紫云丹??方中的口诀,传授
与大慧师侄。
     
    他最后又道:“这么一来,我们两派都可以造就出超等高手,又互不欠情,实是两全其
美之法。”
     
    朱宗潜沉吟道:“果然很好,但毕长老势必要耗费一年半载的苦功,才可望有所成就。
不似贵寺的有相神功转变成无相神功这么容易。”
     
    他停顿一下,又道:“晚辈略通医道,假如大师放心得过,肯把配方赐告的话,或者有
法子找出代替百岁红花的药物也未可料。”
     
    侠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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