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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黄叶寺大破拜火教
 
 
  那黄袍老者突然仰天长笑,道:“好!好!好!原来你有意
跟黄叶寺的秃驴一鼻孔出气,本座就试试看你有多大能耐?”  
  他话一说完,便大踏步走到赵羽飞之前,望着双手抱胸,了
无怯意的赵羽飞。  
  只见赵羽飞嘴角含着不在乎的浅笑,望着那黄袍老者走过
来,道:“假使阁下识相的话,最好把你那两位同伴一齐找来动
手,免得本人多费手脚!”  
  那老者闻言并不以为忤,哈哈笑道:“小娃儿当真有胆力,
本座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停歇一会,又用苍凉的声音道:“本座忝为本教三老之
首,如果你能打败本座,就算是本教三老全败在你的手下好啦!
注意亮招!”  
  赵羽飞看他说话神情,觉得这名拜火教三老之首,倒还是深
懂道理之人,于是道:“既是如此,本人就领教你三招!”  
  他这句话听来虽已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语调,他话中之意,
还是狂傲之至,听得那黄袍老者蹙眉,道:“你想在三招之内赢
本座,很好,你就试试看!”  
  赵羽飞也不客气,微一抱拳,道声“小心了”左腕一翻,便
切向那黄袍老者的颈侧。  
  那黄袍老者一看赵羽飞出招之快,宛如迅雷奔电,锐不可
当,心中大惊,忙不迭后退了五步之多。  
  赵羽飞突然住手,用一双虎目盯住那黄袍老者的脸,然后才
缓缓向前移步,直逼对方。  
  那黄袍老者见状,不敢怠慢,一面暗中戒备,一面注视赵羽
飞。  
  当他的眼光落在赵羽飞的脸上之时,突然发觉赵羽飞的双眸
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映现出骇人杀气。  
  那黄袍老者被那股凛人的杀气,直逼得心中泛起无名的恐
惧。  
  说时迟,那时快,赵羽飞蓦地掌泛朵朵莲花,使出“迷踪三
十六手”之一的“单掌迷踪”,迎头盖向黄袍老者的天灵盖正
中。  
  那黄袍老者在对方掌势之下,但觉眼前无数掌影,似真似
幻,不知如何躲避才好。  
  “迷踪三十六手”原是少林寺绝艺之一,达摩祖师首创这门
绝艺之时,考虑再三,觉得太过霸道,于是又重新编练。  
  直到达摩祖师圆寂,“迷踪三十六手”仍未定案,因此也就
束之于少林藏经阁,成为不传之秘。  
  后来立通大师出掌少林寺,他再将“迷踪三十六手”重改,
在每手之中,插入“卸”字诀,使这套绝艺在攻敌之时,不致于
一发不能收拾而茶毒人命,以符佛门慈悲原意。  
  赵羽飞目前所施的“迷踪三十六手”,就是经过玄通大师改
过的。  
  他此刻所使的这招“单掌迷踪”原是杀手,但招数未尽之
前,因已插入“卸”字诀,如施为之人,无意取对方之命,便可
以“卸”字诀卸去致命的最后一式。  
  赵羽飞以单掌影罩住那黄袍老者之同时,深觉不可赶尽杀
绝,因此忙使出“卸”字诀,卸去最后一式“人掌式”。  
  黄袍老者因为赵羽飞这一念之仁,倏觉对方掌影露出了空
虚,他心中大喜,忙以右手格开了对方已及天灵盖的手掌。  
  可是那黄袍老者并不知道他能逃出赵羽飞掌下之真正原因,
误以为赵羽飞有名无实。就在格开赵羽飞手掌之同时,猛地左手
微扬,打出两颗拜火教独门火器“鬼火弹”。  
  赵羽飞猝然被袭,两下距离又近,想躲已然不及。  
  他急中生计,忙用宽袖一拂。  
  可是那两颗“鬼火弹”在袖风一拂之下,蓦地爆烈,弹出的
火星,一齐电射向赵羽飞。  
  赵羽飞心中大震,猛然记起这鬼火弹是用磷矿物特制而成,
最忌风力,因为磷火能浮于空气之中,如空气流动,磷火使会依
凤旋之方向,激烈依势前进。  
  换句话说,如果赵羽飞能沉住气,将全身钉死在原地不动,
那么那些迸射成点点火星的鬼火弹,也就会因赵羽飞身边的空气
凝住,而无法近身来。  
  赵羽飞既已想通了这个道理,当然不敢再用宽袖去拂那在身
过浮沉的火星。  
  当下他闭息定气,运功护住全身,任那四周的鬼火金星载浮
载沉。  
  这一着,果然使那鬼火弹无法近身伤人,渐渐的,那点点鬼
火不久便自行落地熄灭消失。  
  那黄袍老者神情一呆,忖道:“这年轻人胆识甚是罕见,实
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心中有此想法,脸上便现出诧异敬佩之色,竟忘了再乘虚
攻打赵羽飞。  
  直到赵羽飞道:“本人还有一招才满三招,阁下小心了。”  
  那黄袍老者闻言不自觉地抬头看赵羽飞,只见赵羽飞表情甚
是坚定,似乎有意在这一招中一举得胜,因此心中大骇。  
  赵羽飞在交代完之后,便已欺身逼向那黄袍老者。  
  他这一次蓄势而发,使的仍是“迷踪三十六手”中的“鹰翅
迷踪”,但威力突然增强了好几十倍。  
  是以那黄袍老者只觉对方掌风震力之大是平生少见,不得不
运起一世修为的功夫,准备抵挡赵羽飞凌厉的一击。  
  双方换招快逾闪电,刹那间已互换了七个方位。  
  就在第八个方位之时,黄袍老老微觉身侧被撞了一下;他还
没有查清楚这一撞是何来由,赵羽飞的左掌已印上他的“期门
穴”。  
  那黄袍老者蓦然发觉,已来不及,但闻‘噗”一声闷哼,那
黄袍老者已仰后栽倒。  
  在一旁观战的另外两名老者,虽在此时赶到,但已不及救
援,只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人所伤。  
  那倒地的黄袍老者,气息奄奄,已经说不出话来,仅能用一
双狠毒的眼睛,瞪着赵羽飞。  
  赵羽飞冷冷一晒,道:“阁下不自量力,本人只是略施薄
惩,不服气的活,本人随时候教!”  
  未受伤的两黄袍老者之一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  
  他一面说话,一面放开扶住那名受伤同伴的双手,走向赵羽
飞,又道:“本座倒要领教看看!”  
  赵羽飞耸耸肩,冷漠的道:“已经有了榜样给你看,阁下偏
要找死,好吧,本人就成全你!”  
  他摆出出招的架势,一下子便涌出骇人的杀气。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蓦然有人插嘴道:“且慢!不才雷
民有话请教。”  
  黑暗中,走出自称雷民的人。  
  场中之人的视线均被那不速之客雷民所吸引。  
  只见那雷民头发梳得甚是整齐,生得一叫白晳俊脸,年纪约
莫二十出头,一身锦衣华服,若非面泛桃花,看来是一品人才。  
  赵羽飞一看到这人长相,蹙眉忖道:“这人生得五官端正,
人看来也蛮聪明的样子,只是全身却透出一股邪气,实在令人想
不通是什么道理。”  
  他念头转动之时,雷民已行近众人之前,道:“赵大侠请
了!小弟雷民有礼。”  
  赵羽飞不好意思再皱眉头,忙还礼道:“怎当得起兄台重
礼。”  
  雷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赵大侠有所不知,小弟一家人
深受关怀与协助,请受小弟一拜。”  
  他口齿伶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客气话,搞得赵羽飞如丈二
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雷民指的是什么事,只好道:“雷兄万
不可如此多礼,有话请说。”  
  雷民微微笑道:“赵大侠请在一旁稍候,待小弟先打发那两
名拜火教徒,再与大侠叙旧。”  
  他也不管赵羽飞意思如何,转过脸对那黄袍老者嗤道:
“哦!我道是谁敢侵入黄叶寺,原来是拜火教三老,哈,哈!”  
  他狂笑一会,指着其中一名黄袍老者道:“冷火叟!我且问
你,你们苦苦纠缠,是受谁的指使?”  
  那被雷民称为冷火叟的黄袍老者笑道:“娃儿!你乳臭未
干,胆子可不小啊!敢对老大如此无礼?”  
  雷民潇洒一笑,道:“不要说拜火教三者不在本人眼内,就
是贵教教主烈火神君,碰上本人。也得让我三分。”  
  冷火叟闻言,突然仰首狂笑,道:“好娃儿,你几时变得如
此有骨气了?”  
  雷民道:“本人一向如此,不信你问问风火叟。”  
  冷火叟道:“老三!这娃儿没得疯癫症吧?”  
  风火叟道:“姓雷的师父与你素有交情,你何不自己去问问
他?”  
  冷火叟想了一想,道:“对!老三你说得有道理。”  
  他转脸又对雷民道:“娃儿!你不是想打发咱兄弟吗?”  
  雷民点点头,道:“不错!”  
  冷火叟道:“这又是为什么?”  
  雷民道:“因为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了赵大侠!”  
  冷火叟讶适:“这事与你何干?”  
  雷民显得极不耐烦,道:“我没闲工夫告诉你们,识相的自
己走路,免得伤了咱们和气。”  
  冷火叟笑道:“娃儿你不想想,你师父在咱兄弟面前,都得
轻声细语地对咱说话,你有多大能耐想打发咱们?”  
  雷民道:“家师是个老好人,所以经常被你们欺负,本人早
想替师门出口气,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本门绝技!”  
  冷火叟伸出枯瘦的左手,指着雷民道:“那敢情好,娃儿你
就试试看。”  
  雷民向赵羽飞及心莲和尚等人拱拱手,然后卷起袖口,作势
欲扑。  
  这神情惹得风火叟纵声大笑,道:“老二!这娃儿从哪儿学
来的花拳绣腿?”  
  冷火叟正想再拿话讽刺雷民几句,只是话未出口,那雷民已
“呼”的一声,向他拍出一掌。  
  冷火叟但觉一股出乎意料之外的狂飙猛撞胸前,忙倒纵避
过,可是雷民却在此时,“唰”一声,亮出他的兵器——一把墨
绿的折扇。  
  风火史一见雷民亮出那把折扇,顿时脱口叫道:“慢!娃
儿,本座问你,你手中的折扇,是不是本教神君所赐之物?”  
  雷民微微笑道:“这个你不用管!”  
  他声音甫落,“啪”一扇打向风火叟,同时一招“推窗望
月”,反卷冷火叟。  
  这一招“推窗望月”是武技中最寻常的把式,但在雷民手中
使出,却不同凡响。  
  只见雷民手中的墨骨扇,恰似一匹墨练,黑光乍现,居然放
出一股令人欲呕的腥味,直取两叟。  
  这一瞬间,主客之势已然形成,雷民就凭手中墨骨扇,及一
招寻常的把式,居然就此取得了先机,把握了七成主动攻势。  
  双方迅速对拆了五招之后,雷民仍然有攻有守,处处取得了
先机。  
  在一旁观战的赵羽飞,看得大皱眉头。  
  一来他真不知道突然冒出的雷民到底是何许人物,再者由他
们双方的谈话中,显然可听出雷民与拜火教有渊源。  
  那么,这雷民何以要帮黄叶寺的忙?  
  赵羽飞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心莲和尚一眼,可是心莲双眸中也
透出了迷茫,显然他也抱有与赵羽飞一样的迷惑感觉。  
  赵羽飞既然无法自心莲和尚口中探询出有关雷民的来历,就
只好耐心地观看场中拼斗的情景。  
  这时双方已拼了十五、六招,雷民是以一敌二,依然占尽了
主动。  
  双方又相持十来招,那冷火叟倏地跃出战圈,扶起受伤卧地
的滚火叟,大声叫道:“老三!咱们撤!”  
  一人独对雷民正感吃力的风火叟,闻声也跃出战圈,迅即移
至冷火叟之旁,准备撤离。  
  雷民也未追过去,只用嘲弄的眼光,看冷火叟等人,道:
“要滚就滚,免得本人改变了心意,出手杀掉你们!”  
  冷火叟深深呼了一口气,突然腹胃翻涌,“哇”一声吐了一
地秽物;那风火史也是觉得头昏手软,紧跟着也大吐特吐。  
  雷民则一直保持他那嘲笑的面容,直到对方呕得差不多,才
道:“你们两位已中了本人扇风,如无神君解药,包你们在三天
之内化为血水,要命的活,赶快滚吧!”  
  冷火叟不敢怠慢,忙示意风火叟帮忙扶起昏迷状态的滚火
叟,离开了黄叶寺。  
  雷民望着他们三人去远,才转过身子,向赵羽飞及心莲和尚
抱拳行礼,道:“赵大侠恕小弟僭越了。”  
  赵羽飞看他谦恭有礼,忙回礼道:“不知兄弟与黄叶寺有何
关系?”  
  雷民道:“小弟世居镇江,家父便是雷远声。”  
  赵羽飞恍然道:“哦!原来是雷公子,这就难怪你要出面帮
黄叶寺的忙了。”  
  他语气中并没有表示亲切,因此雷民道:“家父失踪的事,
小弟是最近才获得消息的。”  
  他看了心莲和尚一眼,继续又道:“小弟一向在西南学艺,
甚少回镇江,因此家中变故,无法立刻获悉。”  
  雷民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红,低吟再三,无法再说下去。  
  赵羽飞觉得雷民神情的转变,令人有做作之感,好像在演戏
一评,不由眉头一蹙。  
  心莲和尚倒是很同情雷民,因此问道:“你见过令妹了没
有?”  
  雷民摇头道:“舍妹雷芙蓉躲在黄叶寺的传闻,区区还是今
晚才听说的。”  
  心莲和尚道:“雷姑娘目前已不在敞寺了。”  
  雷民向前一步,追问道:“那么她在哪里?”  
  心莲和尚不假思索地道:“她在……”  
  赵羽飞这时插口道:“雷兄!区区有句话想请教,不知雷兄
肯不肯赐教?”  
  他插口阻断心莲将雷芙蓉的去处说出来,乃因还不相信雷民
是雷芙蓉的兄长之故。  
  雷民似乎并不对赵羽飞此举有所不悦,因此道:“赵大侠清
说!”  
  赵羽飞遂问道:“雷兄与令妹雷芙蓉,大概有几年之久未见
过面了?”  
  雷民稍一思量,便道:“差不多二、三年吧!”  
  赵羽飞“哦”了一声,没作何表示,仅仅看了心莲和尚一
眼,意思是告诉心莲但说无妨。  
  心莲和尚乃继续道:“雷芙蓉姑娘已由敝寺安排,离开镇
江,投奔太湖杨家帮!”  
  赵羽飞听得大不以为然,道:“何以要投奔杨家帮?”  
  心莲道:“这个贫僧也不太清楚,据说雷姑娘自己向家师要
求的。”  
  雷民接口说道:“这个小弟倒知道,因为杨家与舍下有姻谊
关系。”  
  赵羽飞道:“这就难怪了。”  
  他心中同时忖道:“杨家帮目前正是多事之秋,江南武林人
物,为了应付陶森的挑衅,正聚在太湖,眼看一场纷扰难免,那
雷芙蓉此去,不正好碰上吗?”  
  赵羽飞知雷芙蓉有黄叶寺的人出面护卫,或可安全,但他深
知陶森之势力庞大,合江南武林之力,未必是他的对手。  
  此外,雷民的身份也极可疑,一则他满身流气,不像出身名
满江南的名家雷府的子弟。  
  但雷民已自称仅二、三年未与芙蓉见面,那么雷民身份似要
等到他们兄妹见面时便可证实。  
  可是雷民既然已经二、三年未回家门,此次回镇江,理应先
回雷府才对。  
  而他从未提过已经回府之事,这点,令人不由得有几处可疑
之处。  
  假定他已回到雷府,那么他何以没提起有人冒充他父亲假装
卧病之事,是不是那冒充之人,未与雷民见过面,可是他又何以
在一夜之间,便知道雷远声失踪之事?  
  因为外传雷远声之消息,是卧病而不是失踪,雷远声失踪之
事,大概也只有袁通与赵羽飞知道而已,可是这事由雷民提出,
又仿佛没有必要向人隐瞒的样子。  
  换句话说,袁通千方百计想隐瞒的事,雷民却像有意让大家
知道似的,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说雷民根本就没回雷府去过,但他怎会知道他的父亲雷
远声已失踪?而且他也未必知道赵羽飞在帮雷府的忙。  
  赵羽飞帮忙调查雷府变故之事,也只有雷府管家袁通一人知
道,而袁通显然已背叛雷府,雷民如真是雷远声的儿子,袁通绝
不会使他有与赵羽飞携手合作的机会,这是可理解的。  
  现在,雷民竟然知道赵羽飞是雷府的可靠支柱,这消息自然
得自袁通,这不是令人无法理喻的事吗?  
  难道说袁通会笨得连赵羽飞帮忙的事,也不知隐瞒。  
  不会的,假若雷民真是雷府小主人,袁通必然会先挑拨雷
民,使他与赵羽飞成仇。  
  这道理甚简单,因为赵羽飞帮忙雷府之事,是不请自来,袁
通苦于无法摆脱他。何况赵羽飞虽可利用,却不见得好利用,袁
通心里有数,如今加上一个雷民,袁通岂有不挑拨离间之理。  
  总之,赵羽飞到目前为止,还不肯相信雷民真是雷芙蓉的长
兄,但也没证据可以证实雷民的身份。  
  因此他容许心莲和尚将雷芙蓉的去处透露出来,一来他也极
想知道雷芙蓉的下落,再者他为了证实雷民的身份,也极愿看到
他俩兄妹见面。  
  赵羽飞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让雷民知道雷芙蓉下落的结果。  
  他为了知道那帮人追寻芙蓉的目的,实在也不得不以雷芙蓉
为饵,冒险诱那帮人露出真面目来。  
  赵羽飞既然知道事情演变下去,情势未必对他有利,但他估
计自己有把握来应付变局,自是不怕幕后的敌人。  
  当下心莲和尚吩咐门下僧侣,分批看守黄叶寺,然后备妥三
匹快马,领着赵羽飞及雷民两人,赶赴太湖。  
  这一路并无耽搁,三人三骑,日夜急赶,这一日已到太湖南
海的一座小镇。  
  他们发觉这镇人烟稠密,还有一条颇繁华的街道,人来人
往,相当热闹。  
  他们三人策马行至一家小酒馆之前,准备下马进食,顺便打
听杨家帮总舵的所在。  
  那小酒馆还算干净,不远处便有一条宽大水道,直通太湖,
此时离午时尚早,因此座中食客寥寥无几。  
  赵羽飞等三人胡乱地点了几样菜,便埋头果腹。  
  他们正在吃喝之际,突然有二名劲装大汉,自门外排列而
进,向赵羽飞等人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那二名大汉走到赵羽飞等人座前,一人抱拳道:“请问,你
是不是赵羽飞赵大侠?”  
  赵羽飞不知那人来意,但看他神情恭敬有利,忙放下碗筷,
道:“有什么事?”  
  那说话的大汉,露出满脸喜色,道:“那么尊驾真是赵大侠
了?”  
  赵羽飞点点头,道:“不才便是赵羽飞。”  
  那大汉闻言,单膝一拜,道:“小的王大登,是三江镖局门
下,一向在谭老爷面前侍候。”  
  赵羽飞道:“哦,原来是谭山健老师使你来的?”  
  王大登恭声道:“回赵大侠,是谭老爷吩咐小的和这位同
伴,在这里恭候大驾的。”  
  赵羽飞问道:“谭老师怎会知道我必经此地?”  
  王大登道:“回赵大侠,谭爷要我们六人分成三组,分守在
这太湖边的三个村镇,恭候您的。”  
  赵羽飞讶道:“这太湖方圆村镇何止千百,谭老爷居然能料
知我必经这附近的三个村镇,真不愧为一名访查高手。”  
  雷民突然淡淡地道:“这又有何难处,从镇江到太湖地界,
除了必经这附近几个村镇外,也别无捷径可走的了。”  
  “不然,据在下所知,至少还有三处以上的码头可靠。”  
  雷民笑笑不语,王大登又道:“请大侠准备上路吧。”  
  赵羽飞道:“不忙,我先问你,这几天这里还平静吧?”  
  王大登道:“回大侠的话,并未发生任何变故。”  
  赵羽飞又道:“镖局的人都来啦?”  
  王大登道:“都来了,均寄宿杨家帮总舵内,杨帮主知道您
要来,早准备接待您呢!”  
  赵羽飞道:“既然如此,其余江南各门派的人,亦必都已经
派了人来。雷兄、心莲师父,咱们走吧。”  
  王大登闻言,忙当先去会了钞,另一名大汉则飞也似的,先
跑向江边吩咐备船。  
  赵羽飞等三人由王大登领路,很快的便来到江边。  
  江岸有一道伸入河中的木板,另有一条快舟,已解缆等待。  
  赵羽飞等三人,依次上了那只快舟,不一会儿便驶入河中。  
  但见那河水极是混浊,河道亦甚狭窄,舟行在上,并无颠簸
之感,甚是稳定,只闻橹声款乃,直向那浩瀚湖心直驶过去。  
  原来这条河道,只是太湖交道之一,太湖支道,成百上千,
交叉纵横,令人眼花缭乱。如果路不熟,极易迷失。  
  赵羽飞等三人,在四名大汉摇橹护送之下,半个时辰之后,
始驶入太湖。  
  自此眼前景物一变,但见那太湖水天一色,波浪汹涌,舟行
其上,颠伏不已,舟行速度,亦没有先前快了。  
  而那太湖之中,隐约有数处小岛棋布,时而眼见水鸟飞鸣,
时而见鱼舟点点,确是别有一番景色。  
  大约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忽见前面驶出一条巨型快船,插着
五颜六色的旗帜,直奔而来。  
  王大登见状,忙指挥手下加紧摇橹,双方相向而行,两下距
离,很快便渐次接近。  
  直至一大一小的两条快船,距离约三、四丈远,王大登立刻
下令收浆,站在船头上,向那巨型快船挥手示意。  
  赵羽飞着清了那巨舟之上,坚有一面大型旗子,写着斗大的
一个杨字,心想巨型快船,必定属于太湖杨家帮的麾下无疑。  
  只见王大登和那巨舟之人,打了个手势,那巨舟便缓缓掉转
回头,靠近赵羽飞等人所乘坐的小舟来,然后自船尾放下长长的
一条绳缆。  
  王大登指挥小舟靠近那巨船之尾,把绳缆缚住舟头,一切就
绪,便作势通知巨船上面的人。  
  于是一声吆喝,那巨船破浪前进,拖着赵羽飞等人所乘坐的
小舟,直航湖心中的一座小岛。  
  这一来,舟行更快,才一盏热茶的功夫,那小岛已历历在
目。  
  又过了半炷香之久,小舟在巨型快船拖行之下,已缓缓靠近
岛上的石岸,停在一处人工码头之旁。  
  赵羽飞等人,轻易纵身上岸,放眼观看这不知名的小岛风
光。  
  王大登吩咐将船系好之后,便领着赵羽飞等人,沿一条宽大
的石路向前走了过去。  
  那石路铺得平整有序,直通一座广大的在院。赵羽飞心想,
那庄院必是杨家帮总舵,见那气派,可真不小。  
  看看已抵达在院大门,门前果然有一块一人高的石碑,刻有
杨家帮三个大字。  
  就在赵羽飞等人走抵大门之际,门内已有一族人拥着一名中
年汉子,快步迎上来。  
  那当中的中年大汉,一看见赵羽飞等人,便笑脸呵呵,抢着
高声道:“稀客,稀客,真叫本座望眼欲穿。”  
  赵羽飞也趋前抱拳,道:“岂敢劳烦帮主亲自接待。”  
  那中年汉子又一阵长笑,已走到赵羽飞之前,亲热的拉着赵
羽飞的手,道:“赵大侠果然一表人才,哈哈……”  
  赵羽飞忖道:“这人当真豪迈之至。”  
  人丛中闪出三江镖局主人李镇,引见了众人,不免一番寒喧
客套。赵羽飞也介绍了心莲和尚及雷民等人,与杨家帮主杨一新
及李镇等人见了面。  
  最后做主人的杨一新,忙转身让客,众人才拥着赵羽飞,进
人杨家帮总舵忠义厅。  
  赵羽飞也见过了大部分江南武林人物,他对于这些武林同
道,能够听从他的劝告,聚集杨家帮,共商抵挡陶森之举,感到
甚是欣慰。  
  他心想,如果大江南北的所有武林各派,均能像江南武林一
样,携手合作的话,那么相信任何邪恶阴谋,必均无法在武林中
兴风作浪的。  
  赵羽飞非常了解他的师门,要他不惜以光明正大的行为,在
武林中扬名立威的用意。  
  因为,身系联合武林重责的赵羽飞,如果没有号召力,必无
法达成他的任务,要有号召力,则必须显露出才学来,方能令人
信服。  
  目前江南武林的联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赵羽飞的风采、智计、武功、见识,都令他们心折,所以他
们均乐意听命于他,接受他的指挥。  
  且说发人进入杨家帮聚义厅内,分宾主坐下,杨一新重又站
起,抱拳向厅中群众,朗声说道:“兄弟今天得会赵大侠,诚三
生之幸,兄弟在此谨致最大欢迎之意。”  
  他谦逊一番,又适:“另外,犬子杨榕,在三江镖局宴中,
受那姓陶羞辱之事,赵大侠已替兄弟出了一口气,兄弟本不想再
提,但是……”  
  他咽了咽口水,又道:“姐是,兄弟一向恩怨分明,有怨可
以不提,有恩则不能不报,兄弟谨在此宣布,从今以后,杨家帮
任赵大侠马首是瞻,统归赵大侠差遣。”  
  杨一新这席话非同小可,因为他已明白向江南豪杰宣布,今
后杨家帮将尊赵羽飞为领导人物。  
  他的这一宣布,由于太过突然,而且事体重大,使得在座的
宾客,莫不大感意外。  
  他把众人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又洪声说道:“诸位一定
觉得杨某人这一宣布似乎都考虑,其实杨某人对此事已熟思甚
详,今天正好当着赵大侠及诸位面前讲明,好把事情决定下
来。”  
  杨一新还想继续说下去,赵羽飞已霍地站了起来,道:“多
谢杨帮主好意,以后要仰仗帮主之事正多,区区以为领导责帮之
事,不宜就此决定,因为区区才疏学浅,恐会误事。”  
  三江镖局李镇轻咳一声,引起大家注意之后,才道:“兄弟
有一句话想说……”  
  众人一见在江南武林中身份极尊的李镇开口,均屏息静气听
他说下去。  
  李镇道:“咱们今日在座的,大约代表了江南武林三十家以
上的门派,目的很显然,就是要联手自保,以对付来意不明的一
股强大恶势力。”  
  众人深有同感,李镇又道:“可是在这次联手之前,我们仍
不知道敌人的目的及手段,甚至敌人的势力有多大,也没有人清
楚,我们能群集杨家帮,全因为见识过陶森那人的厉害,同时也
信得过赵大侠之判断绝不是耸人听闻的。”  
  他停了一会儿,又道:“更何况在座诸位,大都均曾受赵大
侠救命之恩,由此可见,诸位一定跟兄弟一样,对赵大侠极为信
服,没有像赵大侠这种人出来领导我们,事实上也无法与敌人相
抗衡。因此兄弟的意思是,我们何不共同携举赵大侠领导咱们,
共同效力。”  
  杨一新首先鼓掌道:“这样最好,本座正有此意,如此做也
免得诸位怪罪本座有独揽赵大侠之意了。”  
  李镇在没有征得赵羽飞同意之前,把这件大事提了出来,自
然有他的理由,因为他刚接到少林方丈的谕令,要他如此做,至
于上面的用意如何,他可不清楚。  
  这时在座群豪,纷纷发言,多数均赞成杨一新及李镇的提
议,少数是原则同意,但得征求同门意见之后才能决定。  
  赵羽飞本待再借词推辞,但他考虑到,此事既然是由与他同
门的李镇提出,必然有很深的理由,因此他沉吟一会儿后,道:
“区区受诸位如此抬爱,又惶又恐,事实上咱们也非推举一名领
导人不可,只是区区认为,如由区区出面,是不是不太妥当?”  
  当然群豪又纷纷表示,非由赵羽飞出面不可。  
  赵羽飞觉得事情演变至此,实在也无须担保作态,当下说
道:“好吧,区区就勉为其难,尽力而为。”  
  他此语一出,杨家帮的忠义厅中,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待
声音转弱之后,赵羽飞又道:“不过,区区有二项不请之求,须
得先征诸位同意。”  
  群豪闻言,又均竖耳静听赵羽飞说下去:“首先,区区这份
职务,可不必有何名份,譬方说盟主之类的名目,区区断难接
受,还有,待此间事情一了,区区之职位亦同时告终,去留随
我,不知诸位的意下如何?”  
  群豪觉得他既已如此要求,绝无强人之难之理,因此没有人
表示反对,事情终于如此决定下来。  
  众人叉决定了共御陶森的细节,赵羽飞又分析了陶森的背
景,然后才各自散去。  
  赵羽飞等众侠散去,就请杨帮主替与他同来的心莲大师及雷
民两人安排了食宿,然后与杨一新、李镇及江南暗器名家李春
雨、杀人拐夏桥、金刚手桂西地、绵里针言伯青等人,闭室密
议。  
  在众人谈话之中,赵羽飞得知陶森那帮人,还未向江南武林
采取行动。  
  同时,赵羽飞也知道黄叶寺的终音大师,确已率领全寺主
力,将雷芙蓉送到太湖杨家帮。目前正寄居在太湖中的一处秘密
小岛之中。而这个消息也只有三、两个人知道而已。  
  赵羽飞对这事所作的决定是,无妨将雷芙蓉托庇杨家之事泄
露出来。  
  他的理由是,这样一来,可以减轻敌人对黄叶寺的侵扰,同
时也可以诱使对雷芙蓉有兴趣的人物,寻到太湖来,那么他必有
机会查出这些人的目的何在。  
  赵羽飞把他的理由说出来之后,众人觉得能同时解决陶森及
雷芙蓉两件事,也不失为可行之策,因此决定依照赵羽飞的意思
去做。  
  当然,这事仍须与雷民商量才能决定,因为雷民自称雷芙蓉
之兄,如不征得他的同意,他们自然不能独断独专,就将雷芙蓉
的消息宣扬出来。  
  于是,赵羽飞乃决定由他亲自与雷民商量,然后大家再作决
议。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分别散去,就分宿在杨家的宅院中,赵
羽飞亦早有下人领去休息,不在话下。  
  翌日,赵羽飞在前厅中与众侠议事甫毕,便独自到雷民房
中,并吩咐备舟,以便前往会晤雷芙蓉及终音大师。  
  且说,那雷民自到杨家帮后,却不急着要去会晤他的妹子雷
芙蓉,反倒趁赵羽飞等人议事忙乱,好整以暇地在杨家帮总坛四
处遛达。  
  雷民既是名重一时的赵大侠赵羽飞同行之人,杨家帮上下诸
人,对他自是另眼看待,客气有加。除了几处禁区之外,均住那
雷民出进。  
  雷民经一天观察,杨家帮总坛形势,已然得知一、二。  
  这一日,起个大早,本想再度四处观望,不想赵羽飞已经来
访,遂请客人入房,双方坐定。  
  雷民问道:“赵大侠一早来访,想必有事相商吧?”  
  赵羽飞闻言,心中忖道:“这雷民一见我的面,必然有催请
我赶快安排使他们兄妹会见之事,不意他竟然不急,实在不比寻
常。  
  他口上却道:“正有事商量。”  
  雷民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赵羽飞道:“在下觉得令妹之事,关系江南武林大事,因此
有意将此事向敌人摊牌,只不知雷兄之意如何?”  
  雷民道:“区区实在听不懂赵大侠的意思?”  
  赵羽飞沉吟一会儿,道:“因为连日来,潜在江南一带的黑
道人物,似乎均是为了令妹一人而来,因此……”  
  他话未说完,雷民接道:“慢着,赵大侠这话区区越发难以
理解了,舍妹是个女流之辈,一向不在江湖行走,怎会引起黑道
人物的兴趣呢、”  
  赵羽飞道:“雷兄之言没错,这道理在下尚未查明,但那些
黑道势力正在苦搜令妹去处之事,亦是不假,只不知雷兄信也不
信?”  
  雷民道:“此事区区似有所感,赵大快之言果真不假。”  
  赵羽飞道:“雷兄既然相信在下之言,不是危言耸听,那便
好办。”  
  雷民讶道:“怎地如此就好办呢?”  
  赵羽飞微微笑道:“雷兄既然相信令妹已成黑道人物瞩目之
目标,那么必定会同意在下的设想,事情便好办了。”  
  雷民道:“哟,原来如此,可是赵大侠还未将高见提出
呀!”  
  他言下之意,很显然是对赵羽飞表示,他还不一定会那么容
易同意人家的见解的。由此可见得雷民这人,正如赵羽飞的观
察,定是个持才傲物的人物。  
  是以,赵羽飞在答话之前,先就在肚里打好腹案,决定软硬
兼施,使对方不得不就范。  
  当下他先单刀直入,向雷民道:“在下承江南武林抬爱,被
推为此间执事人物,雷兄谅必知道吧?”  
  雷民道:“今日已经耳闻,正想向赵大侠庆贺哩!”  
  说罢,他便起身作揖。  
  赵羽飞忙还了一礼,道:“因此,在下受命之后,不得借箸
代筹,以解决今日敌我对峙之僵局。”  
  雷民轻哦一声,赵羽飞又继续说:“昨晚众人议事结果,已
经同意在下之建议,要将令妹雷芙蓉藏身太湖之事,转成公开之
举。”  
  雷民道:“你们要将舍妹的行踪,让大家都知道?”  
  赵力飞道:“不错,这是在下的意思,已经由众侠同意
了。”  
  雷民道:“何以事先不通知区区一声?”  
  赵羽飞道:“现在由在下亲口告诉雷兄也不算晚啊!”  
  雷民问道:“此话怎讲?”  
  赵羽飞道:“因为雷兄要是拒绝此事,我们也不会强人之难
的,不过……”  
  雷民摇手制止他说下去,道:“区区明白啦,这事如果不获
区区同意,赵大侠你们必然另有高明的方法,对也不对?”  
  赵羽飞笑笑不语,雷民又道:“说不定区区和舍妹,就须得
在近日中设法再投靠别人去,是也不是?”  
  赵羽飞仍然一发一语,微笑地看着雷民。  
  他这种表情,无疑是告诉雷民,他的猜测一点儿也不错。  
  雷民沉吟良久,忍不住道:“赵大侠,恕区区冒昧一言,区
区甚是奇怪,你们在作这项决定之前,难道没考虑到此种行径,
太……”  
  赵羽飞突然插嘴,道:“太卑鄙了?对不对?”  
  雷民点点头,道:“区区确有此感。”  
  赵羽飞道:“嗯,雷兄责备得是,可是阁下还没有听完我的
话呀!”  
  雷民道:“哦,难道说,赵大侠您还有什么理由可解释明
白?”  
  他对赵羽飞说话,仍然相当客气。  
  赵羽飞道:“当然,雷兄你不想想,咱们怎会是那种不仁不
义的人。”  
  雷民不语,赵羽飞继续道:“这事原就是因为要彻底解决令
妹之事而定的,否则令妹东躲西藏,实在也不是个办法。”  
  雷民登时会意,道:“原来赵大侠宣扬出舍妹去处的用意,
是要将敌人引来,以查出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及他们的真正意
图?”  
  赵羽飞道:“嗯,只要能查出敌人的意向及实力,就不难解
决令妹的问题。”  
  雷民道:“只是若万一弄巧成拙,反被敌人趁了心,岂不对
舍妹大大不利了吗?”  
  赵羽飞道:“这层在下也已经考虑过。”“  
  雷民道:“莫非赵大侠已有良策应付?”  
  赵羽飞点头道:“是的,在下虽然不敢夸称有万全之计,但
用来对付那些黑道人物,谅必绰绰有余。”  
  雷民霍地站了起来,道:“既是如此,雷民但凭大侠吩
咐。”  
  赵羽飞也抱拳回礼,道:“能得到雷兄的合作,那么就不难
查出有关资府及令妹所牵涉之事的枝枝节节了。”  
  他旋即命人通知终音大师,表示他将偕雷民前往访问,同时
也请出心莲和尚一道过去。  
  不一会儿,赵羽飞、心莲和尚及雷民等人,已来到了江边码
头。  
  只见这太湖杨家帮总坛所在的码头,设在一处山湖港湾之
中,舟辑纵横,巨舟密布,就是那镇江大港的码头船只,也不及
此处之多。  
  赵羽飞抬眼只看见那些各型各样的巨舟快艇,依序排靠在岸
边,船头旗帜鲜明,井然有序,心中便暗暗赞叹,果然杨家帮确
是江南第一大帮。  
  再说,赵羽飞等人来到码头不久,早已有人备舟等待,恭请
赵羽飞上船。  
  众人鱼贯自跳板上得一艘快艇,那舟人不待吩咐,便解缆驶
入港叉,进入太湖湖心。  
  快艇在湖中小岛之间,弯弯折折,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见水
天一色,又是群峦叠翠,或是汪洋一片,时而鼓浪直进,时而在
河流中弯折而行。  
  原来这太湖东西二百余里,南北有一百二十里,周围约莫五
百里,广三万六千顷。中有七十二峰,襟带三洲,其面积之大,
由此可知。  
  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屿,也不知有多少,或远或近,若浮若
沉,隐现出没于波涛之间,元人许谦曾有徒诗曰:“周回万水
入,远近数州环,南极疑无地,西浮直际山。三江归海表,一径
界河间,白浪秘风疾,渔舟意向闲。”  
  由于太湖之大,宛若海洋,山岛之间,四面皆水,车马固是
不通,因此往来但靠舟楫,却又往往有风波之险。  
  昔宋朝宰相范成大曾在湖中遇风,作诗一首:“白雾漫空白
浪深,舟如竹叶信浮沉。浪头晏起吾何散?自有山川印此心。”  
  诗中透出舟行太湖之风波,也显见太湖却非寻常湖泊可比,
若非常年生活于此,怕不要在湖中迷失呢?  
  闲话体提,再说赵羽飞见那操舟之人驾轻就熟,使快艇在湖
中前进,本身却已方向莫辨,心中始信,这太湖是个天然屏障,
也难怪这些江南豪侠,要选择此地避难了。  
  此刻,快艇已转出一条河湾,迅速向一座突出于湖面的小岛
疾驰而去。  
  约摸半个时辰,那小岛越来越近,舟上的人已经看到岛上林
木扶疏,苍翠滴翠,景色甚是宜人。  
  直到小舟靠近小岛之旁的一片滩岸之前,众人方始看清那林
木之中,又有一座黄色院落,敢情是处幽静的寺庙。  
  快艇上的舟人,七手八脚地将船停妥,抛下铅锚,放下跳
板,让赵羽飞等人依次上岸。  
  赵羽飞一面上得岸来,一面心中想道:“雷民眼神不定,外
表轻浮,看似个心术不正的人物,名重江南的雷老爷子,怎会有
如此儿子?”  
  这时雷民业已随后上了岸,等心莲和尚最后上来之后,那名
领路的下人,已凑前向赵羽飞禀道:“禀大爷,这是我们杨家帮
修建的普陀寺。”  
  赵羽飞欣赏一下四处风景,漫不经心地道:“此寺看来不
大,但得此名湖小岛隐藏,也不失其幽雅安静啊!”  
  那下人道:“回大爷,这小岛也叫普陀,是帮主最喜欢游赏
的岛屿之一呢!”  
  赵羽飞道:“这么说,这普陀小岛,寻常人难得上岸了?”  
  那人露出讶异之色,道:“大爷如何知道?”  
  赵羽飞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随口猜猜而已。”  
  雷民此时突然插嘴对那下人道:“你可是杨家帮的人?叫什
么名字?”  
  那人道:“小的叫王斗,是一名舟长。”  
  雷民道:“原来还是一名舟长,你敢是很奇怪何以赵大侠能
一口猜出这小岛平日没有闲人出进吧?”  
  那王斗道:“小的确是很奇怪。”  
  雷民笑笑道:“王斗,我先问你一句话。”  
  王斗哈腰道:“还请这位大爷指教。”  
  雷民道:“贵帮杨帮主,在这太湖方圆五百里内,权威如
何?”  
  王斗闻言,显得意气飞扬,道:“论起帮主,这方圆五百里
内人家,奉之如神明。”  
  雷民笑道:“那就是了,既是大家奉之如神明,他的权势。
必定比谁都大,对也不对?”  
  王斗道:“当然,只要帮主令谕一下,没有一个人不遵从
的。”  
  雷民道:“嗯,那么杨帮主修的寺庙,心爱的小岛,有哪一
个敢胡闯了来?”  
  王斗道:“自然没有那种大胆的人。”  
  雷民哈哈一笑,道:“既是如此,王斗,你何不想想,这普
陀岛平日怎会有人来?寻常的人怎么敢上岸?”  
  王斗恍然大悟,拍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是呀,小的怎没
想到这一层。”  
  赵羽飞此时看了雷民一眼,对王斗道:“王斗,你快进寺去
通报。”  
  王斗答应一声,飞快跑向普陀寺而去。  
  赵羽飞待他去远,也举步朝寺门过去,途中暗忖道:“雷民
有意在我面前卖弄他论事推测之能,以表示他是心智过人之人
物。”  
  他又继续想下去,心道:“由此可见,他心中正在担心我会
施谋使诈弄他,哼,原来这厮心中并没有好意。”  
  赵羽飞心念电转,但他借着步行姿势,外表仍然保持着原来
的逸态闲情。  
  三人很快的沿着一条林前石道,走近了普陀寺。  
  这寺庙甚小,与一般家庙的规模差不多,但由于环境清雅,
景色宜人,使人一见便浮起坦适之感。  
  赵羽飞当先走到寺前,那王斗早已和心严小和尚,站在阶前
迎客。  
  心严老远便露出微笑,向赵羽飞道:“施主想不到会那么快
就见着了小僧吧?”  
  赵羽飞早就对心严和尚有好感,闻言也笑道:“是呀,小师
父越发神采奕奕了。”  
  说话之间,随后的雷民及心莲两人,业已来到跟前,心严忙
向心莲问安,道:“见过二师兄。”  
  心莲道:“师父和请师兄弟都来了?”  
  心严道:“来啦,只大师兄还没有消息。”  
  心莲嗯了一声,脸上泛起了愁容。  
  赵羽飞虽然已查觉到他的表情,但他没有动问,说道:“小
师父,烦你向令师通报一声,就说区区清见。”  
  心严道:“且慢,还有那位施主是谁?”  
  他指的当然是雷民,雷民立刻接口道:“区区叫雷民,是雷
芙蓉的亲兄弟。”  
  心严皱眉道:“虽是亲兄弟,小僧仍得禀告过家师,才能让
施主进寺,请施主稍候。”  
  接着他又向赵羽飞道:“施主是家师的熟客,小僧可以做主
请人,请与二师兄随小僧人见吧。”  
  他话一说完,便转身进入寺内。赵羽飞及心莲两人也随着进
去,只留下雷民及王斗。  
  雷民脸上突然泛起忿然之色,但很快地又消逝。那王斗倒是
毫不在未乐得可以在寺门口遛达。  
  雷民在寺前忿忿不平,但又不敢冒然进去,心中忖道:“赵
羽飞等人,对我似无好感,莫非有什么短处被他们所见?”  
  他一念至此,不由大骇,又暗暗想道:“如果被这些人疑惧
的话,那就要大大不利了,我理应自己先检点才是。”  
  当下,他强将适才一股忿恨之气吞下去,也学那王斗一样,
负手流连在寺前花圃,耐心地等人传见。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间,普陀寺中又复转出了年轻小和尚,
雷民一眼望见,忙含笑迎了上去,道:“小师父是来引见在下的
吧?”  
  心严看到雷民一脸笑容,怔了一怔,忖道:“这人如不是个
狡橘奸诈之人,则必定是个浑朴痴呆的人,确是令人难下定
论。”  
  心严虽然年末弱冠,但他自小陪侍终音大师,其阅历自是高
人一等,因此他对雷民才有上述的看法。  
  心严想了一想,才道:“施主已获家师延请,请随小僧人
见,请。”  
  他合掌为礼,气派不凡,看得那雷民暗暗赞佩。当下急急抱
拳略一谦让,然后随在心严之后,拾级进入寺中。  
  心严将雷民带进寺后一间小经阁,吩咐人着茶之后,略略告
罪,便撤下雷民,径自出去通报。  
  雷民独个儿喝茶等候,同时心中想道:“这小和尚看来非等
闲之辈,嗯,难怪小小一个镇江黄叶寺,就敢收留芙蓉妹妹了,
原来这些寺僧,确都是高人能手呀!”  
  他内心确是有所感触,不由得端着茶杯,凝思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心严轻轻咳一声,把雷民从沉思中惊醒,嘭
的一声,居然连手中瓷杯,也惊得脱手掉在地上。  
  心严见状,合掌宣一声佛号,道:“罪过,罪过,小僧惊扰
了施主……”  
  雷民也赔礼道:“不关小师父之事,是在下太不小心了。”  
  心严突然道:“施主终是明白人,凡是心坚则成,无须三心
两意的。”  
  雷民讶然道:“在下实在听不出小师父话中玄机?”  
  心严道:“施主看来心事重重,犹疑不决,因此小僧胆敢唐
突,还望施主谅宥。”  
  雷民忖道:“这小和尚眼光尖利,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  
  他实在不敢再与心严扯谈下去,因为他深知如果和这种工于
观察颜色的人多谈,无疑等于将心中诸事袒露出来。  
  当下,雷民闭口不语,心严却道:“阿弥陀佛,施主犹是执
迷不悟,实是可惜之至。”  
  雷民忍不住想出言辩驳,但仔细一想,又将到口边的话给吞
了下去。  
  心严却又道:“雷施主此来是要会见令妹了?”  
  雷民道:“正是。还有,在下也想当面向贵寺主持终音大师
面谢仗义相助之恩。”  
  心严笑道:“面谢这事大可不必,只是有一点儿小僧不得不
提醒施主。”  
  雷民抱拳道:“谨领示教。”  
  心严道:“施主见过令妹之后,又有什么打算?”  
  雷民胸有成竹,飞快地回道:“在下已决定接走舍妹,去投
靠一名父叔辈。”  
  心严哦了一声,道:“此事家师本已说过,只要雷府有人出
面作主,敝寺断无拒绝之理,因为这本是贵府之事,不过这事赵
大侠知道吗?”  
  雷民道:“不知道,是在下临时决定的。”  
  他歇了一歇,又道:“不过,由于目前情势不同,在下待会
儿还是会征得赵大侠同意的。”  
  雷民知道这小和尚心严,此刻等于是代表黄叶寺终音大师的
身份,与他说话之间,不敢怠慢。  
  心严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赵大侠在后殿阁中,小僧
一并代为进言的好,不过这事施主须得好好考虑才是。”  
  雷民忙道:“在下已经考虑过了。如果将舍妹交由家父的那
位知交保护,谅必不会生出枝节才对。”  
  心严沉吟一会儿,道:“噢,令尊雷老爷子当初何以不将令
妹直截了当的托访那位知交?而却来找敝寺,请家师收留呢?”  
  雷民嗫嚅一会儿,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会不会因为
时间紧迫,只好舍远求近?”  
  心严道:“嗯,这也说不定,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令小僧甚
是不解。”  
  雷民问道:“还有什么不解的疑问?”  
  心严想了想,徐徐道:“如是因为时间紧迫,令尊也不应该
向家师说了那么一句话。”  
  雷民急急问道:“家父说过什么话?”  
  心严道:“那是一个深夜,令尊突然命人用一乘软轿,将令
妹雷芙蓉姑娘送到敝寺来。当晚适值小僧当值,正好传家师在寺
中抄经,因此一切情形,小僧均甚清楚。”  
  他咽了口口水,然后又道:“来人除了送雷姑娘来之外,并
有一封令尊亲笔函件,略述将雷姑娘送交敝寺的原因,其中有一
句话,正是令人生疑的地方。”  
  雷民耐心地等候知道全情,因此不敢打岔。只听心严又道:
“那句话的大意是,请家师无论如何要代为解决雷姑娘的事情,
而且要求家师,绝不可让人领走雷姑娘。”  
  雷民道:“如此说来,此话如果不假,在下适才的判断,就
显然有错了。”  
  心严微微一笑,道:“出家人从不打班,此话当然不假,不
信的话,小僧可以取出令尊亲笔函,让施主过目。”  
  雷民忙道:“在下失言,小师父不要认真。”  
  心严道:“不过,令尊只要求家师不可将令妹交人领走,施
主既是亲骨肉同胞,自然不在此限,对也不对。”  
  雷民道:“小师父高见甚是。”  
  心严笑笑道:“施主如果没把握保护令妹安全的话,施主领
走了芙蓉姑娘,岂不太冒险吗?”  
  雷民道:“在下适才已说过,我们可以投奔到家父的一位挚
友处。”  
  心严歉然道:“施主如果这样做的话,恐怕家师不会答应
的。”  
  雷民不料还有此枝节,讶然道:“怎会如此呢?”  
  心严道:“因为这么一来施主仍须将令妹送交他人,岂不违
背了分尊所交代的话吗?”  
  雷民恍然大悟,心中正在筹思应付之词时,心严又继续说
道:“敝寺并非妄断独专,有意干涉施主的家务事。”  
  雷民道:“小师父之言,岂不更令在下惶恐不安?”  
  心严泛起笑意道:“难得施主是这么明白事理,说什么,小
僧也得替施主解决这件事。”  
  雷民拱手道:“多谢小师父。”  
  心严沉吟一会儿,道:“这样好了,如果令妹同意施主的方
法,小僧倒是可以做主让施主领走芙蓉姑娘的。”  
  雷民喜道:“果真如此的话,那太好了。”  
  心严道:“不过,要是令妹另有意见,小僧亦无能为力,还
得先请施主谅解才好。”  
  雷民道:“那当然。”  
  心严道:“如此,小增便请出令妹来。”  
  雷民欠身道:“有劳小师父。”  
  心严果然又往外走,此刻雷民的心中略略显得有点儿紧张,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门外。  
  心严去了片刻之后,很快的又回到雷民之处,并依约将雷芙
蓉带了进来。  
  那雷芙蓉年约十六、七岁,生得容颜娇丽,体态轻盈,甚是
美丽。  
  她款款移步至雷民之前,细睨雷民一眼,道:“拜见兄
长。”  
  声音才落,两滴情泪,已自滑落下来,不一会儿,泪珠盈
眶,便哭出声来。  
  雷民忙向前扶住她的香肩,劝道:“妹子,事已至此,你也
用不着再伤心,如今为兄已出面了,天大的事由我承担吧。”  
  雷芙蓉哭了一会儿,抽抽搐搐地道:“哥,这几年你一直在
外,都不知父亲所受的苦。”  
  雷民道:“这事我已经有了耳闻,天幸今日咱们兄妹已见
面,相信不多久,父亲及二弟都可以聚首的。”  
  雷芙蓉道:“但愿如此。”  
  心严此刻插口道:“施主可以尽情促谈,小僧暂不打扰,有
事再请吩咐。”  
  话一说完,立刻合掌告退,留下雷民兄妹,在藏经阁中交
谈。  
  心严辞出雷民兄妹后,便径自转至后园中一间精舍,来会见
正在精舍中与终音大师交谈的赵羽飞。  
  赵羽飞一见心严回来,便道:“他们兄妹见了面啦?”  
  心严点头道:“是的。”  
  赵羽飞闻言转脸向肃穆庄严的经音大师道:“大师高见如
何?”  
  终音大师沉吟一会儿,道:“贫僧虽知那雷姑娘是当今黑道
搜求之人,但既有她的兄长出面领人,贫僧亦不好再留住她
的。”  
  赵羽飞点点头,道:“大师之言甚是,只是如任那雷民带走
雷姑娘,一来安全问题极为可虑,再者弟子的全盘计划,也将付
之东流了。”  
  终音大师道:“施主之虑,贫僧亦已见及,无奈敝寺已因雷
姑娘之事,卷入江湖恩怨使贫僧痛心疾首,莫此为甚,贫憎实在
不愿再因此事,连累门人清修。”  
  赵羽飞一听如此,霍地站了起来,道:“既是如此,弟子亦
不敢相强。说不得,只好由弟子派人在暗中保护雷芙蓉姑娘
了。”  
  终音大师道:“敝寺实已无能为力,但敝寺还会时刻注意雷
姑娘的消息的。”  
  赵羽飞看看已没什话好说,只得道:“弟子就此告辞,大师
回镇江之际,弟子恐无法前来送行,还请大师谅宥。”  
  终音大师慈眉一展,道:“施主任重道远,何须俗套?”  
  赵羽飞不再多言,恭声辞行,心严则一直送他到普陀寺外的
码头。  
  这时那王斗已解缆相候多时了,一见赵羽飞过来,便命人拉
紧扶梯,让他从容上船。  
  赵羽飞站在船头,向岸上的心严抱拳道:“请小师父代告心
莲大师,就说后会有期。”  
  心严笑道:“施主端的还不死心呢?哈……”  
  赵羽飞微微一愕,立刻会过意来,登时纵声大笑,快艇就在
他的笑声中,款乃一声,疾射湖心而去。  
  且说,赵羽飞仁立船头,放眼那粼粼的湖光水色,不觉感怀
万端,衷心忖道:“我奉师命重入江湖,本以为可以澄清武林妖
孽,重振师门威风,不料事不由己,武林中诡异万端,看来一年
三载,也无法料理出头绪来,唉!”  
  他又私忖道:“我原以为此刻紊扰重点,可以从雷芙蓉身上
查出端倪,殊不知雷芙蓉仅是一条线而已,我该如何是好?”  
  须知,赵羽飞在普陀寺中.曾经与终音大师的长谈,并自终
音大师口中,得知雷府之变,及雷芙蓉成为众矢之的之事,仅是
被人利用安排而已,实际上还有更惊人的幕后人物。  
  赵羽飞与苦搜雷芙蓉不止的那些各路人马一样,全被那幕后
人物所骗,把注意力集中在雷府身上。  
  现下,赵羽飞虽然还无法得知那幕后人物是谁,但他已然知
道,陶森亦是被利用的人物之一,文公柏那帮人也可能只是走狗
角色而已。  
  有了这层了解,赵羽飞连带地想起,那雷民也可能已被人利
用而犹不自知。  
  此刻,赵羽飞决心要知道的是,那幕后人物是谁?用什么手
段,能使那些黑道人物,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雷府雷芙蓉身上?而
苦苦搜寻她不止?  
  为了了解上述问题,赵羽飞打算从雷民方面去刺探。  
  赵羽飞自雷民出现之后,虽曾一度怀疑雷民之身份,以及他
自称与雷芙蓉的兄妹关系,但他在与终音大师交换过意见之后,
上述疑问,已经释然。  
  可是,他仍然深信雷民求认雷芙蓉,绝非是件单纯的事。  
  赵羽飞从雷民的言行、心术、背景等方面去推测,预料雷民
此来,必有所图。  
  由此再与其他黑道人物苦寻雷芙蓉之举一印证,赵羽飞在前
来普陀寺求见终音大师之前,心中已有了计较。刚才再经终音大
师一证实,雷民等人的企图,乃得大白。  
  原来江湖传言,雷府小姐雷芙蓉,知道了不少关于藏宝的秘
密,而那批宝物的价值,富可敌国。  
  这消息传出之后,果然引起江湖人物的注意,于是纷纷找到
镇江雷府来。  
  先是,有许多人上门套交情,找雷远声合作,后来这些人被
雷老爷子拒绝,居然合股联手,想劫持雷芙蓉。  
  雷远声自己向终音大师提过,宝藏之事,并非无的放矢,的
确有那么一回事,但详情如何,却只有雷芙蓉心里有数。  
  后来雷府被那些武林人物逼急了,事情也就宣扬出来,但那
是赵羽飞抵达镇江以后的事,是以赵羽飞并未闻悉宝藏之事。  
  甚至连江南许多与雷府有通家之好的人物,有的到现在都还
不清楚雷远声家中遭变的原因,就是导源于宝藏之事。  
  赵羽飞自终音大师口中得到这些消息之后,把连日来所发生
的事略一整理,对全盘的局势,又有了一番新的估量。  
  第一,陶森及文公柏虽有夺宝之心,但他的目标及图谋,绝
不仅取得财富一项而且。  
  第二,那些突然在镇江出现的黑道帮派,如拜火教之流的人
物,都是被人故意煽动出来,而其煽动的借口,无非是以宝藏利
诱之。  
  第三,够资格觊觎宝藏的黑道帮派,都已经知道这项消息,
其余小帮派则还被蒙在鼓里。  
  从这三项推论中,显示那幕后人物,是有意造成众人夺宝之
局面,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宝藏这件事上来。  
  这种推论,与赵羽飞以前所猜测的人很吻合。  
  那么,那名想操纵全局的幕后人物,其居心是可猜出端倪
的。  
  赵羽飞忖道:“这人用意良深,莫非是要趁众人财迷心窍之
际,进行他更大的阴谋?”  
  他觉得这项猜测相当合理。此外,他又连带想起雷府一家人
的行径,也有显然与那幕后人物演双簧之嫌。  
  赵羽飞之所以有这种怀疑,乃是因为:一则雷府一家人失踪
之事,甚是蹊跷,显系有意安排。再者雷民之出现,亦甚诡密,
而其行径,又显得有逾常情。  
  比如说,他身为雷芙蓉之兄长,第一件事要考虑的,理应是
如何使自己妹妹获得安全之保障才对。  
  但赵羽飞可以感觉出,那雷民根本无视雷芙蓉之安危,而一
意想领走她。  
  这是很不合理的作法,是故赵羽飞才会对雷民真正企图,生
出种种怀疑来。  
  总之,事情像似越来越不单纯,情节也演变得令人摸不着头
绪。  
  赵羽飞一路默忖,不觉快艇又已驶回杨家帮总坛来。  
  他进入杨家帮忠义厅之时,已有不少江南同道在厅中恭候他
多时。  
  赵羽飞一看这些江南武林人物的神情,心知一定有事找他,
于是不待他们开口,便即说道:“诸位谅必有什么事见教吧?”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李镇替大家说道:“赵大侠,大家很想
知道这几天来的敌我局势,不知能否分析一下?”  
  赵羽飞笑道:“噢,诸位一定觉得这几日平静得超出意料之
外吧?”  
  众人点点头,李镇道:“是的,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所
以……”  
  赵羽飞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明白的,诸位已觉得无此必
要再呆在此地了,对也不对?”  
  杀人拐夏峤轻咳一声,道:“实不相瞒,老夫等人都有这个
意思。”  
  客厅内顿时一阵嗡嗡之声,显然在座众侠,确是都抱有同一
心理。  
  这时绵里针言伯青又说道:“兄弟觉得,这几日来咱们的联
合举动,敌人或许亦有所闻,说不定他们便因此断了与咱们为敌
的念头,也未可知。”  
  赵羽飞道:“伯老之言确有见地,但依在下的看法,事情显
然并不如此简单。”  
  言伯育道:“哦,赵大侠愿不愿意一申高见?”  
  他的语气甚是谦恭,因此让人听起来,并没有质问或怀疑的
意味。  
  赵羽飞点头道:“不瞒各位,在下迄今还不能料准敌人的企
图,但在下可以告诉各位的是,敌人没有照计划向咱们下手,主
要原因是临时更动了计划,并非对我们放过了。”  
  李镇问道:“这么说,目前这安静局面,是暂时的了?”  
  赵羽飞道:“是的,不久的将来,在不敢断言,这武林,仍
将爆发出腥风血雨的一场生死拼斗。”  
  此言一出,客厅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要知,这些武林人物直到目前为此仍然极其敬重赵羽飞。  
  他们此刻虽然有意各回本门,但是并非是因为不相信赵羽飞
之故,而是一来不放心门中诸事。二来那陶森又一直没有挑衅的
举动,所以大家才会生出暂时离开杨家帮的念头。  
  赵羽飞当然晓得众人的心思,同时他也很了解大家的意思,
于是他作了个决定之后,说道:“诸位如果有敌忾同仇之心,此
时暂时各自回去,也并无不当之处。”  
  他的话中之意,无异是同意了众侠的见解,这一来,反而倒
使众人有大生意外之感。  
  李镇遂道:“赵大侠,咱们之意,并非一定要这样做示
可。”  
  言伯青也插嘴道:“是的,如果赵大使认为我们还是暂时留
在杨家帮较为合适,我们仍然听凭吩咐。”  
  赵羽飞抱拳向在座众侠道:“诸位所表现出如此同心协力之
态度,在下已感动万分,在下绝无将事情中途搁下,辜负诸位厚
望之理。”  
  他停顿一下,又道:“不过,今日局面,果然如刚才几位所
说的,平静反常。在下适才私忖之结果,也觉得咱们在此待敌,
也非良策,因此想出一个两全之计。”  
  一直没开口的杨一新帮主问道:“能不能说出来供大家参
考?”  
  赵羽飞道:“当然,但是在我还未说出这一个计划之前,我
想先把先前的计划向各位表明一番,让各位明白在下一向之用
意。”  
  众人果然现出聆听的精神,赵羽飞又道:“诸位谅必还记
得,那武功奇高,心智险诈的陶森,在三江镖局生事的事吧?”  
  众人点点头,赵羽飞又道:“陶森此举,其实隐藏了惊人的
阴谋,他不但要以诸位的生命要挟我做他摆布,同时也要江南武
林任他宰割。”  
  李镇闻言忖道:“原来还有这层阴谋在。”  
  赵羽飞微微笑道:“后来他的阴谋被我一手破灭,我便料定
他会迁怒诸位,向诸位动手报复,以达到他宰割江南武林之目
的。”  
  杨一新问道:“可是何以至今仍然不见陶森那厮动手?”  
  赵羽飞道:“因为他的幕后主脑人物,突然改变了计划。”  
  杨一新等人听到陶森背后还有主脑人物,均大感意外。  
  杨一新大声道:“什么?陶森背后还有人支使他啊?”  
  赵羽飞道:“是的,陶森背后还有一个势力非常庞大的黑道
组织。”  
  杨一新问道:“赵大侠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  
  赵羽飞默忖道:“我当然不能在众人的面前,将在雷府所见
的那一幕告诉他们,否则极易生出技节来。”  
  于是他避重就轻,道:“这事当然有根有据,只是时机未
到,请恕在下暂不宣布,如何?”  
  众人听他如此说,也就没有人再追问。  
  这也是因为他们都深信赵羽飞,不是那种无的放矢,喜欢故
作惊人之语的人。  
  于是赵羽飞重又提出了他的看法,道:“由于陶森身不由
己,须得听命于他,所以他中止了向江南武林动手的举动,就甚
是合理的事。”  
  众侠觉得赵羽飞的结论,确实是大有道理,不是妄下断语
的。因此大家对他又加了一层钦佩。  
  只听赵羽飞又道:“本来这些推测,在下早先是不敢深信没
有差错。是以才提议各位避到这太湖来。”  
  杨一新点头道:“赵大侠之顾虑甚是,谁也不敢以江南武林
数十家的命运作赌注的。”  
  赵羽飞道:“是的,但现在情形不同了。”  
  李镇道:“我们实在还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赵羽飞道:“陶森暂时放弃了挑衅的举动。加之雷民的渗入
此事,情形自然不同,挽句话说,江南武林起码有一阵子的时
日,可以平安无事。”  
  李镇道:“雷民跟这事也有关联?”  
  赵羽飞道:“嗯,在下适才说过,本来在下确实还不敢相信
陶森会中止向咱们动手的计划,此刻则因雷民的出现,使事情急
转直下,把陶森的兴趣吸引住,他就更无暇找江南武林的麻烦
了。”  
  李镇问道:“原来如此,只不知雷民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
了陶森?”  
  赵羽飞沉吟一会儿,道:“事关雷芜蓉之事,诸位以后便能
明白。”  
  他显然无意将宝藏之事透露给大家知道,因此没有解释得很
清楚。  
  但他既然如此分析,在座请使也就深信不疑。  
  赵羽飞最后说出他的应付计划,道:“在下已经同意雷民带
走雷美蓉,这一来,雷芙蓉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武林,我们正
好可以看看雷民有什么方法应付。”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在下猜得没错,雷芙蓉之安危,
必然没多大问题才对,因为雷民显然已勾结了一帮势力,作为他
的后盾。”  
  赵羽飞滔滔不绝,道:“换句话说,雷民挟其妹以自重,想
利用那帮势力作为他的后盾,而人家也为了雷芙蓉之故,与他勾
结。讲起来,只不过各具私心,互相利用而已。”  
  李镇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赵羽飞道:“首先,咱们各自回去,动员本门部众,先盯住
陶森、雷民兄妹及文公柏等人的行陈再说。”  
  杨一新道:“此事容易,这些人只要在江南一带活动,不怕
他们飞上天。”  
  赵现飞道:“还有,诸位一定要随时利用约定联络方法,将
所有消息,传送至镇江三江镖局,我们的总联络站就设在那里,
由李镇兄负责。”  
  大家均无异议,赵羽飞又道:“在下将亲自追踪雷民兄妹,
而我的行踪,也会随时传回三江镖局。”  
  杨一新道:“就这么办。我们以三江镖局为发号施令之处,
本帮将派犬子杨榕前往帮忙,听候赵大侠差遣。”  
  他此言一出,当下又有很多人表示回去后,将派出高手前往
三江镖局候命。  
  赵羽飞甚是感动,自然也不好拒绝,遂道:“这样最好,我
们就利用敌人转移目标的大好机会,发动攻势,这正是在下所提
到过的万全之计。”  
  众侠听得豪情万丈,事情终如此决定下来。  
  于是翌日开始,一批一批的江南武林人物,又各自归回本
门。江南武林表面看来,已没有几日前剑拔弩张的情势,但是凡
参与太湖之会的人,都很清楚另一场风雨,正要展开。  
  且说,赵羽飞离开了太湖杨家帮之后,借问石头由水路逆江
而上,往西而去。  
  杨一新特地派了一艘快舟相送,直送至义兴荆溪,方始作
罢。赵羽飞则溯溪直上而去。  
  这一日,赵羽飞同石头来到一处市集,甚是热闹,石头见了
那热闹情景,忍不住自船上伸长脖子,朝岸上瞅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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