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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争雄且邀宠 获胜达初衷
     
    褚天戈提出了他练的功夫属哪门哪派这个题目,倒把江浪难住了,使他无以为答。
    褚天戈见他不说话,微笑道:“江壮士怎么不说话?”
    江浪得悉此人有一身登峰造极的武功,阅历又深,正可为自己解开多年之谜团。
    这一点,倒也不想瞒他!
    当下遂道:“承老王爷见问,并非在下不说,可是在下对于家师姓名实在不知……”
    “这话怎么说?”
    江浪道:“家师神龙见首不见尾,平素游戏风尘,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姓焦,别的
就不知道了!”
    “姓焦?”褚天戈想了想,又问道,“是哪里人氏?”
    江浪道:“听口音很像是江南人……他老人家平生却喜在北地逗留!”
    褚天戈似乎怔了一下,道:“莫非是……他?”
    他目光里含着几许疑惑,注视着江浪道:“令师是不是平素喜穿一身灰色的长衫?”
    江浪一惊道:“正是……”
    “令师身材是否较一般人略高?”
    “不错!”
    “他的一双眉毛是黄色的!”
    “是的!”江浪脸上充满了兴奋。
    褚天戈的几句话,已将焦先生的面影勾画而出。他一想到恩深似海的焦先生,不禁
对于那位离别多年、沓如黄鹤的恩师神驰不已。
    眼前这位“金沙郡王”的脸上,忽然泛出了一片灰白颜色!
    这一刹那,他的神色是那般黯然!
    他如今尽管自比王侯,并且一身高超武技……
    然而,那一件事,那一个人,却是他终身终世所不能忘怀的……
    也是不敢忘怀的:
    犹记得,十五年前,褚天戈正以极其庞大的势力,大肆凶威地席卷着辽东地面,三
十三个乡镇瑟缩在他的膝下,听凭他随意宰割……
    之所以能够出现那种状况,不外乎褚天戈一身武功世罕其匹,再加上他手下数百名
子弟个个如狼似虎。
    这么大帮子的盗匪,休说地方上乡团不敢抵挡,望风披靡,就是驻扎当地的朝廷正
规军队,也是在连番几度损兵折将之后,疲于应付,不敢轻易招惹!
    “独眼金睛”褚天戈像一声雷,一阵风,制约着整个辽东半岛!
    这样一个人,谁敢轻易招惹?
    然而,他却在一个人手下吃了大亏!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一念之仁,或许是有意保全他的性命,褚天戈多半是死定了。
    这样一个人,褚天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               ※                 ※
     
    那桩性命攸关的惊人事件,发生在褚天戈带领大股劫匪归队待返的一天。
    校场里人喧马嘶,兵刃上的寒光闪耀着当空那轮黄昏时分的残阳。
    刀客们人人都有所获。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散置得满场子都是。被押回来的人票,女哭儿啼,
惨不忍睹!
    独眼大王爷高高地骑在他那匹“火榴红”的蒙古大马上,那支打遍辽东无敌手的
“独脚铜人”斜挂在马颈上,映着夏阳,泛射出一片金红之色。
    正前方,是黄尘万丈浩瀚沙漠!
    得意的战胜意志,鼓舞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横流的人欲!
    褚大王更是自视神武不可一世。
    他把一只脚高跷在马颈上,大口地灌着酒。手下的悍匪,不时地把抢劫的珍贵物件
捧到面前让他过目。
    一种百战荣归的胜利姿态鼓舞着他!
    连同这一次,他已经洗劫过三十三个乡村。说一句夸大的话,他已经打破了历史纪
录!
    打破了历史上在这块地方盘踞的土匪跋扈嚣张的纪录!
    打破了土匪刀客在此一地区内洗劫村庄数目的纪录!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打家劫舍的士匪头子,而像一个班师回朝的大元帅。
    他纵声狂笑着,笑声随风飘溢,足使天地为之变色……
    一骑骆驼,远远地出现在黄土大平原上。
    不知为什么,褚大王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
     
    ※               ※                 ※
     
    原来,他忆起了一件往事。
    那一天,大风忽起,地面的灰沙一片飞扬,使人难以睁眼。
    不过,终于看清了,遥远处有一个高瘦略带佝偻身材的老人,伏在驼峰上向着这边
走过来。
    在细一注视之下,褚大王非但笑声中止,脸色也陡地变了!
    对于这个老人,在他多年前率领群匪进入辽东半岛之初,就曾经听人说过。
    那人当时警告他要防备一个人。
    一个骑骆驼姓焦的老人!
    警告他的那个人,自身武功极高,可他本人曾在那个姓焦的老人手下吃过大亏。
    这个人姓索,就是日后在盛京将军衙门处当差的大红人“辽东一怪”索云彤!
    褚天戈与索云彤两个人在黑道上早年有很深的交往,由于索云彤本身也是野心极强
的一个人,褚天戈虽一再表明愿意许他为二头目,却因索云彤不甘心雌伏,才未结合在
一块儿。
    然而,使索云彤真正不愿再在黑道上厮混的原因,是由于忌讳着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姓焦的那个老人!
    索云彤形容那个可怕的老人,是他生平所仅见的一个奇人,所以警告褚天戈在企图
横行此一地区之前,一定要刻意加以防范。
    对索云彤的话,褚天戈一直没有忘记!
    然而这并不是说,因为这样就减少了他为恶的行为。
    事实上,这多年以来他无往而不胜,一直未见到索云彤所说的那个老人。
    索云彤说的那个人——六十开外的年岁,佝偻、银发,喜着一袭灰衣,爱骑骆驼。
    唯一不清楚的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姓氏。
    姓焦。
    褚天戈当时的确是惊得呆住了。
    凭他的武功、性情,自不会轻易地惧服于某一个人,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败了。
    败得极惨!
    他犹记得,自己那支“独脚铜人”施出了所有的能耐,然而在那个姓焦的老人面前
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姓焦的走了。
    带走了他所有的战利品!
    褚天戈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个姓焦的老人告诫他说,他之所以留下褚天
戈的活命,完全是爱惜他的一身武功。
    能具有像褚天戈那等一身武功的人,在武林中毕竟是不多见的。
    姓焦的老人显然是基于一种爱才的心理,才没让褚天戈丧命。
    褚天戈却因为如此,再也不敢在辽东半岛横行——这也正是他日后把势力迁移到热
察地面的主要原因。
    十五年前的往事,及今思之,犹然清楚在目。
    此刻,这位“金沙郡王”褚天戈陡然听到江浪的师尊,竟然是那个自己深深畏惧的
焦姓老人时,他内心的惊讶自是可想而知了。
    往事不堪回首,带给褚天戈几许伤感。
    一想到那个姓焦的老人时,褚天戈由不住产生了一阵余悸!
    江浪、夏侯芬,以及站立在他眼前的崔平,都用奇异的眸子望着他。
    褚天戈忽然由回忆中惊醒了过来。
    他脸上带出了一番苦笑,微微点头道:“令师神技惊人,堪称天下无双!”
    顿了一下,他又点着头道:“名师手下出高足,由此推想,江壮士必是身手惊人了!”
    江浪奇怪地道:“听老王爷口气,莫非你老人家与家师曾有旧交?”
    褚天戈微微闭了一下眸子,摇摇头道:
    “交情是谈不上,不过令师的一身超然神技,以及来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
踪,却是屡有所闻!”
    他凄凉地笑了一下,给人一种不可琢磨的冷森森的感觉。
    这些年以来,他偶尔想起这个人,往往生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与冲动!
    如果能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姓焦的老人,他倒愿意重新与他比较一番,看看自己是否
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确信这十五年以来,他武功方面已有长足进步,用以与当年自身武
功作一个比较的话,显然超越了许多。
    江浪原本希望能够由他嘴里知道一点师父的底细,以及他老人家的近况。
    这个希望,显然落空了!
    褚天戈脸上现出了一片笑容,道:“令师侠驾如今在哪里?”
    江浪摇摇头,苦笑一声,道:
    “正如同老王爷所说,他老人家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眼下游踪到底在哪里,在
下毫不知情!”
    褚天戈沉声问道:“他曾经在察哈尔住过?”
    江浪却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因为有些事情他是不愿意全部让褚天戈知道的。
    “不曾听到他老人家的踪迹!”
    褚天戈听到江浪这样说,心里略略轻松了一些。
    很明显,对于焦先生他仍然存有戒心——他当然不希望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存在
着一个足以威胁自己安全的大敌!
    江浪道:“在下九岁蒙恩师收留。”
    褚天戈突然道:“在什么地方?”
    江浪心里一动,顺口胡诌道:“在辽东……”
    褚天戈点了点头。他本人就是在辽东见过焦先生其人,所以对江浪的回答并未产生
怀疑。
    他所以深恐焦先生来到热察,那是因为他率部离开辽东来到热察地面上时,非但是
重操故业,甚至于更为变本加厉了。
    如果这些所作所为被焦先生知道了,那是绝对不会获得谅解的。
    正因为这样,才不得不使褚天戈非常注意防患。
    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换过了三个名字1
    早先在辽东为恶时,他的名字“褚武”;来到了热察的最初几年,改名为“褚天戈”;
后来洗手黑道,自封为金沙郡王之前,又更改为“褚友义”。
    褚友义就是他如今的名字——也就是夏侯芬与苓姑娘所知道的惟一的名字。
    金沙郡里固然不乏人知道这位老王爷昔日的底细,可是正如同任何成功者一样,一
旦当他成功之后,人们就很少再去议论他的旧日底细了——这些旧日的底细越是不光彩,
越是没有人再去谈论。
    褚天戈显然对这位故人门下的弟子特别注意!
    他由一旁果盘里拿起了一颗紫红色的大葡萄,缓缓放入嘴里。
    “江壮士,你最见长的功夫能告诉我吗?”
    江浪道:“轻功。”
    他心里早有准备,所以褚天戈这么问时,他就很自然地脱口道出。
    “好!很好!”褚天戈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道,“那么,你最弱的一门武功是什么?”
    江浪垂下头,假装在想。
    其实他早有腹案在胸,于是在假作一番思索之后,缓缓答道:“承老王爷见问,在
下所见,最弱的一门武功只怕是‘指功’了!”
    “老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显然,江浪的这个回答是深获其心的了。
    事实上正好相反。
    那也就是说,他最见长的武功是“指功”,而比较弱的一门功夫却是“轻功”。
    他之所以敢把最弱的武功说为最强的功夫,当然并非没有原由,因为他知道焦先生
昔年传授他武功时,最注重的是均衡发展。
    在他来说,各门功夫的成就都相差无几。以“轻功”而论,他的造诣是极深的;只
是和他其它各样武功比较起来,并不那么突出罢了。
    为了对付褚天戈那一身刀枪不入的“罩功”,他曾练成了世所罕见的“一元指”力
道。
    这种指功,他虽然不能断定一定可以点破对方那身罩功,可是焦先生所以特别地传
授他这一手功夫,必然是有其作用的。
    他的这番聪明对答,使得这位老王爷竟然心情开朗了许多。
    褚天戈听了江浪的话,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我平生看重的就是有真功实学的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必定要重重用你!”
    江浪躬身道:“老王爷明鉴!”
    褚天戈由熊皮垫褥上欠身站起来,笑道:“既然你以轻功见长,我倒想要见识一下!”
    听到这里,夏侯芬不禁微微一笑,向着江浪眨了一下眼睛。
    江浪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他很想在这个王爷面前表现一番,借以获得他的重视。但是他的头脑很清醒,便在
表面上特意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老王爷驾前,在下岂敢放肆?”
    “不要客气。”诸天戈脸上堆满了笑容,道,“我知道你身上是有功夫的!”
    他身旁的武教练头儿“天上白云”崔平,原是轻功中的高手,因而得了这么一个外
号。
    须知,凡是功夫高超的武林人士,最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吹嘘,尤其是在老王爷
面前,崔平听了江浪的话,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因为江浪那一句以“轻功见长”的话,他听了是那么不顺耳。
    这时眼见着他要在主子面前逞能——邀宠,哪里能容得下?
    崔平踏前一步,道:“慢着!”
    他脸上略微带出了一些鄙夷的笑容,转向褚天戈抱拳躬身,道:“老王爷请恩准卑
职与这位江爷印证一下手法,以博王爷与三娘娘一笑!”
    其实,他就是不说,褚天戈也有这个心意。这时见他自愿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崔教头,”褚夭戈冷冷地道,“你可听见了,这位江壮士是以轻功见长的啊!”
    崔平鼠眉一扬,想了想道:
    “多承王爷关照,卑职的轻功,自信还不至于出丑,只请王爷你老人家代卑职划个
道儿。”
    褚天戈心里很是中意!
    因为他知道,崔平轻功技击皆是高人一筹,在金沙郡内除了自己以外,也不过只有
那位苓姑娘在轻功上,可以与他较一短长。
    褚天戈不信江浪能超过他,乐得让崔平杀一杀他的威!
    那位“三姨娘”一听说他们要比功夫,别说多么乐了,拍着一双玉手道:“好呀,
老爷子您就答应了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褚天戈转向江浪道:“江壮士意下如何?”
    江浪抱拳道:“但凭老王爷吩咐!”
    “好,”褚天戈道,“那么你们就玩儿上一阵吧。”
    崔平早已耐不住,当下高声应道,“遵命!”接着后退一步,把身上那袭红披风脱
了下来。
    江浪何尝不知对方崔平轻功厉害,况且他早已得了夏侯芬与纪场主的事先嘱咐,知
道崔平是褚天戈最器重的人物,武功定然必非等闲之辈。
    正因为这样,江浪更要与他一分高下。
    虽然江浪心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他知道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的,也绝对有打
的必要。
    江浪知道自己如想接近褚天戈身侧,最重要的是先制服这个崔平!
    所以,他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只有硬拼这一条道儿啦。
    他遂把一袭长衣拉起来,前后大襟合拢起来,系成一个大疙瘩。
    崔平看在眼中,更增妒恨。
    早先他眼看着江浪巧胜桑二牛,已知对手不是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但是,如同江
浪心里所想的一样,若想还要在褚天戈身边混下去,必须先要制服江浪。
    两个人虽是身份不同,可是打着同样的心思,内心都存着要战胜对方的共同心理。
    褚天戈笑着对夏侯芬道:“你把这扇帘子挽起来!”
    夏侯芬答应了一声,即把北面的一袭绢帘卷起,顿时就能够看见廊外的宽阔天空。
    这所阁楼如同前叙,耸峙在水面湖心,除了这座拱形圆厅以外,邻座的“心明阁”,
以及湖心三座石亭,都清晰在目。
    此时,暮色渐沉,湖面上散发出一片白茫茫的水气,渲染得这些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凭窗外望,固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一想到即将在这些亭阁上伸展手脚动武时,禁不住
会使得你打上一个冷战!
    这座拱形圆楼,耸立在水面上,足足有六七丈高。可以设想,由这么高的地方,纵
身下坠,落身在沾满雾水的亭顶之巅,飞腾互搏,当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一个不
慎,可就有失足落水之险!
    也怪,这两个人脸上竟毫无惧色。
    褚天戈一笑道:“你二人就在这些亭阁画廊上尽展平生所学,点到为止,彼此心里
有数就行了。”
    崔平抱拳道:“卑职遵命!”
    他转过脸,向着江浪冷冷地道:“江朋友,你看看老王爷为我们划这个道儿怎样?”
    江浪点点头道:“很好。请崔兄手下留情!”
    崔平嘿嘿笑道:“江老兄你这是客气,你既以轻功见长,看来我是自取其辱了!”
    江浪也笑道:“谁不知道崔兄你一身轻功甚是厉害,在下倒想伺机学到老兄几手高
招!”
    崔平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多言无用,来吧,我们手底下见高低!”
    说完,返身向褚天戈躬身一礼,转向江浪道:“请!”
    身形一扭,已由楼内跃身而出。
    崔平是存心要在人们面前显示一下他的轻功。
    事实上,他那身轻功果然不弱。
    只见他纵出的身子,在空中飘飘然如晴空之羽,极其轻灵地落在一所石亭之巅。
    那石亭顶尖上有颗浑圆的石珠,崔平用一只脚的脚尖点在亭巅的石珠上,摆了一个
“金鸡独立”的架式。
    就在他身子方一落定,江浪也由楼内腾身纵出——真是快若旋风,轻若无物。
    看上去,就像一只剪空的燕子,那么轻灵巧快!
    崔平落下的身子是垂直的姿态、江浪却是采取弧形的纵落。
    他身子高高地纵起来,歪斜着落下去。落身的地点,就在崔平身侧附近的一所石亭
之巅!他衣袂飘风,发出了噗噜噜的一阵响声,等到足尖一点到亭尖的那颗石珠之上,
顿时就如同磁石吸针般地贴了个结实!
    现场风势极大。
    呼呼的风,不但把水面上吹起了泛泛涟腑,也把二人身上的衣衫吹得如同彩蝶翻飞。
    四只眼睛在彼此照面的当儿,已紧紧地吸在了一块啦。
    崔平一抱拳,说道:“江兄,兄弟练的是南派勾搂手。这种功夫,有一个缺点……”
    他嘿嘿一笑,接下去道:“就是一动上手就难分轻重,若是伤了江兄,还要请你多
多包涵!”
    江浪微微笑道:“老兄不必介意,尽管下重手,往在下死处照量就是了!”
    崔平冷笑道:“好!”
    这个“好”字刚出口,他肩头微微一晃,已平着窜了过来。
    身子向前一欺,双手直出,就向江浪心窝上猛戮。
    江浪叱了一声:“好!”
    随着他向下蹲的式子,两只手用“双撞掌”的方式,霍地向外抖出去。
    他两只手掌上夹满了劲力,势如排山,“呼”的一阵疾风,汇成丈许方圆的一大股
风柱,直向崔平身上逼去!
    这一手功夫,端的是厉害之至。
    崔平如果不及时退身,可就万万难免受伤,他情急之下,右足用力一顿亭面,整个
身子向后一个倒窜——“哧”的一股风力,射出了一丈五六,落在第三座石亭上。
    一上来就几乎吃蹩。
    崔平心里这口气,可以由他行动上表现出来。
    就在他倒窜而出的身子刚刚落在亭顶的同时,手倏地向外一翻,施展出“栅指”的
功力,“哧!哧!”一连两股尖风,发出了两支“蛇头白羽箭”!
    这种“蛇头白羽箭”乃是暗器中最厉害的一种。
    盖因为这种暗器体积较长、暗器尾部有一截长长的白羽,所以一经发出,就增加了
本身的速度,再者,这种暗器尖端的蛇头是经过高明行家特别设计制成的。
    原来,那蛇形的尖头上,装置着一个弹簧的尖锋,一经中物,弹簧就立时弹动附设
在箭头两侧的撞针,向两方弹出。所以,如果中人肉体,其效力可想而知,而且要想拔
出箭头,非得连带着把附近的一块肉也挖出来不可。
    崔平显然是此道高手。
    其一,这种暗器竟然收藏得那般隐秘,外表上居然丝毫看不出来!
    其二,这“一手双箭”的绝技,显然高明之至!
    江浪几乎没有看出来他的暗器是怎么出手的,只见随着他翻出的手势,两支白羽箭
已并射而出,快得一闪而至,令人目不交睫。
    江浪不由得吃了一惊!
    崔平这种打法似乎违反了事先约定,因为褚天戈当初交待,只要双方比试轻功与技
击,想不到崔平竟然施展暗器。
    尽管如此,却也无理可说,因为动手的目的,是在一分强弱;既然事先并未说时不
许施展暗器,就不能够说他违反了规定。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江浪心中一惊的刹那间,这一对“蛇头白羽箭”已并列着直向江浪的眼睛射来。
    崔平是用甩手外带“栅指”的打法,所以箭身上夹带着尖锐的啸声,可真是劲力十
足。此时此刻,江浪即使想抬手抄箭已嫌不及。
    在楼台上观赏的众人,看到这里俱为江浪捏着一把冷汗!
    江浪惊心之下,身子霍堆一个倒仰,那一对“蛇头白羽箭”紧紧擦着他的头发梢儿
滑了过去。锋利的箭锋,在他两处胸肌上划开了两道血槽!
    “白羽箭”“哧哧”两声栽落在湖水之内,危急之中的江浪,却因为身躯翻仰过于
迅猛,重心猝失,直向着湖面坠落了下去!
    看到这里,楼台上人人都是一惊,但是反应各异。
    三姨娘发出了“啊呀”一声尖叫!
    夏侯芬脸色一变!
    褚天戈脸上却带出了一丝笑容!
    就各人表情而论,显然前二者是不希望江浪有所闪失,褚天戈却认为崔平为自己找
回了面子。
    大家的注意力全注意在江浪身上,谁也不曾留心到一件细小的物件由斜刺里飞了出
来。
    那是一个四方形约如巴掌大小的琉璃瓦片。
    由于瓦片本身的颜色,如同湖水的颜色,更因为它是紧紧贴着水面飞出来的,所以
任何人都没有发觉。
    即使是精明的诸天戈也不曾留意到。
    这一片琉璃瓦发出时,速度、部位都是那么凑巧,不偏不倚,正赶上江浪落下,眼
看着要触及水面的一刹那而落在水面上!
    除了当事者自己心里有数,任何人谁也看不出丁点儿端倪来。
    江浪原本也打算施展轻功中最上乘的那一手“怒海腾蛟”,把落下的身子,借着向
水面一拍之力,腾身而起,然而,这一手功夫他是没有十分把握的。
    原因正在于水面上没有可以沾手的东西。
    这半片琉璃瓦,来的正是时候!
    是以,他的手猝然向下一拍的当儿,不偏不倚地正拍在了这半片琉璃瓦上。
    琉璃瓦因为猝加的重力,猛然沉人池水。
    江浪的身子,却矫捷如龙蛇般地一腾而起。很显然,他已施展出了“怒海腾蛟”招
式。
    只然他偌大的身子,在水面上一掀一扬,捷如飞鹰般地再次腾起。
    随着他猝然张开的两只手,乍开即合,已稳如磐石般地落在了原先立足的石亭顶尖
之上。
    这一手功夫,不但使崔平为之瞠目结舌,就连楼台上的诸天戈也震惊不已!
    三姨娘又发出了一声惊叫!
    叫声流露出了她内心的喜悦。
    夏侯芬也情不自禁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比试的局面,因为江浪的再次腾起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尽管是临危转安,江浪也禁不住沁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子方自落下的一瞬,顾不得
先注意敌人,却往右侧方快速地转了一下眸子。
    湖岸边上的树丛里,似乎有个纤细的人影儿闪了一闪。
    无疑,正是因为这个好心人冒险予以巧妙地救助,才使得江浪免于当场出丑。
    眼前时刻,自是不便出声招呼。
    他的目光再视向对面的崔平时,脸上禁不住现出一片怒容!
    “崔朋友,好厉害的蛇头白羽箭,拜领之余,多谢,多谢!”
    最后的“多谢”二字方一出口,他身子却如同一只巨大的怪鸟,向着崔平身边袭了
过去。
    他双掌上发出了充沛的掌力,如果崔平敢于硬接,必然会被逼落湖心。
    崔平叱了声:“来得好!”
    这家伙一身轻功果然不可轻视,身子向后一倒的当儿,足尖又用力一点,施出了一
招“倒赶千层浪”,飕一声,已飞落在两楼之间的那道朱廊上。
    江浪轻啸一声,足下再抄,同时把身子逼到!
    那道朱廊长约五丈、宽有丈许,正是双方可以展开身手,放手一搏的好地方。
    双方都存心在褚天戈面前露脸争功,谁也不让谁。霎时,打得难分难解!
    名家身手,毕竟不同一般。
    双方拳来脚往,兔落鹰扬,打在一处,紧张处真有“一羽不能加,虫蛇不能落”之
势。
    这番打斗的架式,真把现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除了楼廊凭窗下看的褚天戈。三姨娘。夏侯芬等三人以外,更惊动了两楼所有的男
女有关职司。大家都拥在各处楼窗、走廊,向下观看着。
    即令是湖边上,也拥满了人。
    大家俱以焦急的神态,观看着这两个有着盖世身手的人的一场搏斗。
    人群里大多数都不知道江浪这个人的来历,可是他们内心里却莫不希望江浪能够获
胜,所以就在江浪每一招式出手,四下里都有人喝彩。
    人们的喊叫声和脸上的表情,褚天戈都听得、看得清清楚楚,内心顿时起了一阵莫
释的警觉!
    他很奇怪地转向身边的义女夏侯芬,道:“看来,这个新来的江浪,很得人缘儿……”
    夏侯芬道:“倒不是他很得人缘,而是崔平太失人缘了!”
    “为什么?”
    夏侯芬苦笑了一下,道:“崔平是义父跟前的大红人,女儿不敢擅自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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