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屋 : 武侠 : 于东楼


 
第七章(一)
     
    榄胜集冠裳 裙展缤纷大江东去
    深情怜故剑 烟波浩沝 一雁南飞
     
    话说孙毓桐飞到武昌,为了要避免俗人注意,所以拣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降落地上。
然后,先安定了自己的栖身之所,走上街头。
    她不知道爱女究在何处,但既在黄鹤楼中惩过一个恶人,那就不妨先上黄鹤楼去看
看,或者可以探到一些爱女的情形。想定了主意,便向黄鹤楼走去了。到后一看,楼上
游人茶客甚多;中一少年,生得方面大耳,气度华贵,同坐三人均似武家中能手;只当
人家贵介公子,出来游春,也未在意。因见四人目光不时朝己注目,但又不似带着邪意;
心中讨厌,暗用法力将真身隐起,幻出一个替身,匆匆走下楼去。
    刚到楼口,对面来了一人,两下一撞,幻影便被撞散。孙毓桐一看来人,是个年纪
不大的白胖和尚,缓步去往旁桌坐下,神态甚是从容,若无其事。如说对方有意破法,
双方一上一下,和尚走路并不莽撞,似把幻影当作真人,连往两旁闪躲;无奈双方避的
都是同一方向,晃眼便撞在一起。幻影撞散以后,和尚面色微微一惊,随往旁座走去,
连目光均未斜视。分明无心相遇,事出无知。但又想到自己没在行法,幻影不应如此易
散;那和尚表面闪躲,实则幻影去路全被挡住,再没有那等巧法。
    心正奇怪,拿他不准,忽闻楼角有一茶客和店伙问答,意似说:“今日这女客,和
咋日两个美貌少女一样,看去形迹可疑。只奇怪方才见她凭栏远望,后来走到楼口便没
了影,莫要又是一位仙人吧?”
    店伙答说:“这位女客虽是可疑,我看她决没有小仙娃齐令贤、金灵剑孙宝玲本领
大。不过这位女客是个大人便了。”
    那茶客又问:“昨日齐、孙二位侠女在此斗法,可曾眼见?”伙计随说昨日经过。
    毓桐在旁一听,才知当地城内有一土豪,名叫哈伦,乃汉阳驻防将军之子。时势横
行,无恶不为,新近不知从何处交了两个妖僧,越发骄狂。昨日刚在楼上坐定,便令打
手去劫一民家少女,不料被齐、孙二侠女寻来;并将哈伦和一般党羽制住,二妖僧也都
受伤逃走。
    二女将哈伦杀死除害,因肆主怕吃官司,同了全楼上人一越跪地哀求。二女心软,
迫着狗子立下悔约誓过,才行走去。当时便有恶党献计,劝狗子报官,说二女是妖人邪
教,行交官府,一体搜拿。狗子虽是纨裤,并不外行,颇有心计;知道这类飞仙剑侠,
不是人力所敌。调动官乓,只有送死,一旦事情闹大,还要累他父亲丢官。好在二女时
常往来湖湘,只要找到法力高强的人,依然可制她的死命,随即率众走去。
    孙毓桐听出二女出没无常,胆大已极,越不放心,也未再理会那和尚。因知当地人
民,对于二女敬若天神,暗中跟随店伙,到了楼角无人之处。用传声法朝他说道:“齐、
孙二侠女命你速往楼侧无人之处,有话询问。不可大惊小怪,也不要回答,你自走便了。”
    店伙闻言,惊喜交集,点头会意。去往柜上,推说家中有事,告一会假,匆匆往下
便走。孙毓桐随他走到江边僻静之处,店伙忽然跪倒,口中祝告道:“这里地僻无人,
二位侠女有何话问?”
    孙毓桐四顾无人,现身说道:“我是她二人的师父,知她不久有难,特来寻访,你
可知她踪迹么?”随取了一两银子递过。
    那店伙并不见钱见开,反因对方说话前后不符,生出疑虑;反口盘诘,意似他曾受
过二侠女的好处,来人如有不利之心,宁死决不吐口。说:“二侠女既是你的徒弟,当
能知道她的衣饰形貌,如说得对,我便奉告。”等语。
    孙毓桐见他盘问甚详,知他忠实,不便强迫,再三开导。店伙本觉对方也是个异人,
不敢得罪;词色又那么温和,与恶党妖人迥乎不同,稍为放心。但是他仍不肯全说实话,
只答:“二位侠女时隐时现,平日寻不到,只有丧天害理之事,她必忽然出头,不论多
大本领的人,也打她不过。这一次如非全楼茶客店家怕事闹得太大,狗子休想活命。别
的我也不知道。只在发落狗子之时,内一妖僧本已受伤逃走,忽然飞回,说二位侠女是
好的,可往大别山九宫岩去寻他分个高下。
    “孙侠女方要动手,被斋侠女拦住;说我姊妹在此等人,有一约会,向不离开湖湘
一带。妖贼如有本领,随时去往汉阳白龙庵寻我姊妹;人如不在,只要留话,定必赴约。
说时,妖僧本在一片绿光环绕之下,在楼窗外凌空而立;孙侠女忿他猖狂,扬手发出一
道金光,妖僧已然飞走,没有打中。仙姑如真是她师父,可去汉阳白龙庵访问,也许能
够遇见。”
    孙毓桐知道汉阳白龙庵,乃神尼优昙大弟子素因大师所居;二女既在庵山;必与相
识,闻言心中稍放,强劝店伙把银子收下便往汉阳飞去。那白龙庵在汉阳邻江一个渔村
附近,地甚荒僻,庵也不大,共只两层殿堂。左近渔民,只知住持橾行清苦,庵门常闭,
经鱼梵呗之声日常不断,谁也不知庵中住有一位神尼。
    孙毓桐前生与素因大师仅有一面之缘,白龙庵却未到过,连问数人,方始问出庵址
所在。因不甚远,见那一带港汊分歧,春暖花开,桃红柳绿;江村景物,颇有清趣。初
意只一寻到庵中,便可问出二女下落,于是沿着河边,信步走去。离庵还有里许,走到
一片柳林中,正待穿林而过;忽见侧面林外人影一闪,颇似黄鹤楼上撞散幻影的白胖和
尚。心中一动,连忙隐身赶往一看,果然是那和尚,正向一个过路渔民问话。说不几句,
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吃那渔民连骂带打,抱头鼠窜而去,看神情甚是懦弱,实在是个寻
常和尚。遥望前面已是庙墙,也未向那渔民询问,径直往前走去。
    到了庵前,她伸手叩门,半晌不听响应。初次登门,不便飞入,又用传声之法朝内
呼唤,连说了好几遍,终无响应。暗忖:“主人闭门清修不与外人来往,叩门不应,尚
在意中。自己所习传声之法,虽非高手,至少也能传出三数十里以外,似此咫尺之隔,
断无不闻之理,怎会无人应声?双方师门交谊其厚,更无见拒之理。”心中奇怪,便飞
身往里查看。
    见殿堂内一灯如豆,佛火清淡;佛前蒲团上坐着两个小女尼,似在入定,看去静悄
悄的。心料素因大师不在庵中,门徒正在入定,所以叩门不应,照此情势自然不便惊扰
人家。如若候她做完功课,又不知等到何时?孙毓桐方自踌躇,猛瞥见两个十四五岁的
美貌少女手挽手,由殿侧一路说笑,往佛像后走去。内中一个正与前生爱女形态,有几
分相似,二女装束年貌也和店伙所说齐、孙二侠女一样,断定不差。心中一喜,更不寻
思,立点飞身赶去。
    目光到处,瞥见二女已然转往佛像之后,方想二女并肩徐行,走并不快;刚一发现,
便自赶下,那殿侧离佛像有两三丈远近,怎会走得那么快法?孙毓桐忙喊宝玲、令贤,
就在这心念微动之际,一句话还未说完,人已落在殿前。本想唤住二女再行走入,不料
脚才着地,便发现佛殿前所悬一盏灯中隐蕴精光,有异寻常。同时又看出那佛像贴墙而
建,二女闻声不曾回顾,便自进去,内坐二小女尼也不似什么真人。心中疑惑,便即止
步未进。暗忖照眼前所见,分明主人设有埋伏,在此诱敌。前面殿堂并无一人,后殿所
见又均幻影,人在何处,怎看不出?
    孙毓桐不知佛家禁法神妙,威力甚大,身已入伏;幸而法力尚高,应变机警,先前
一起疑心,不曾走入殿内,否则必蹈危机无疑了。因为急于想见爱女,正在口呼宝玲,
四下查看;猛想起主人和二女如在此地,岂有不出见之理?不是敌势太强,先已避开,
便是有什缘故,此时不能出现。这禁法定必厉害,莫要一不小心,连自己也被陷在内。
想到这里,便不再唤宝玲,意欲飞往庵外,先向来路渔村居民打听;近日庵中可有什事
发生,齐、孙两侠女来过也未?谁知刚一离地飞起,瞥见金光电闪,耀眼欲花,上下四
外立时成了一片光海,挟着绝大压力,齐向身上涌到。
    本来孙毓桐非被困住不可;总算预有戒心,应变神速,又是身剑合一,全身都在遁
光笼罩之下。飞起时,瞥见眼前金光奇亮,知道不妙,立以全力朝上猛冲。虽幸未被陷
住,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费了好些力气,才得勉强冲出光围。到了上面,往下一看,
大片金霞似潮水一般,正往四外退去,一闪不见。同时殿中灯上,一朵金色灯花精芒四
射,正离灯头冉冉飞起,已然快出殿前。四外金霞一退,灯花也自回收,落向灯头之上;
依依然佛火青荧,一灯如豆,回复了先前原状,望去静悄悄的,万想不到中藏偌大危机。
    待了一会,斋、孙二女又复出现,这次却由佛像后走出。互相说笑了两句,便往两
小女身旁蒲团上坐定,互相说笑,甚是亲密,语声却听不见。孙毓桐看出禁法埋伏只齐
殿顶而止,故意移向殿前,两下相隔只有两三丈高远,二女仍如未见;越知那是幻影,
人决不在庵前。只奇怪主人不论,二女小小年纪,怎有这高法力!人不在庵,竟能把两
个幻影在远处随意运用,隐现无常;如非自己是个行家,并还身临切近,绝看不出作伪
形迹。待了一会,二女又复起身,走往前面,似这样接连出现了几次,每次情景无一雷
同。
    眼看夕阳平西,天已不早,始终不见真人出现;下是没法再下,没奈何,只得去往
离庵二三里的渔村打听。因料庵中必有事故,也许强敌将临;不知细底,匆促遇变,难
于应付,特意隐身飞往。准备到后,相准一家老实渔民,再行现身问话。
    这短里程,本是晃眼即至;已将到达,偶由空中侧顾,忽然发现先前所经柳林外面
聚着十几个村民,男女都有,地下倒着一人。隐闻妇女悲哭之声,心中一动,转身赶去,
隐身降落。近前一看,地上倒的果是先前打骂和尚的渔民,周身皮碎骨裂,鲜血淋漓;
只是喉间惨哼,气还未断,正由家属村民寻来木板搭回家去。因伤太重,看去已无生理,
正在啼哭;听众人口气,尚不知因何受伤,家属一路悲哭,甚是可怜。疑是和尚邪法所
害,反正寻人打听,恰好借着救人向其访问,便暗中尾随下去。
    那渔民就住在柳林不远河边之上,共只三家;送到以后,外人俱都散去,只剩家属
守在床前悲哭。另外两家近邻,有的往城内去请伤科医生,余在屋外商计后事。孙毓桐
听出渔民邱四人甚耿直仗义,平日颇得人心,素无仇怨;遭此惨害,剩下妻子,无以为
生,全都代抱不平。她便往房内,用法力隔断出入,然后现身,向邱妻说道:“你不要
哭,我与你将人救活就是。”
    邱妻正在悲号,忽见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突然出现,正吓得乱抖,想要叫人;及听
这等说法,当是神仙菩萨,忙率儿女跪地哭喊求救。孙毓桐不愿人知,忙拦她道:“你
如再哭喊,我就不管了;且去取碗水来,将外屋的人遗走,包还你一个活人如何?”
    邱妻惊喜交集,慌不迭往外屋走,说是:“病人已然回醒怕吵,请诸位先去隔壁王
家暂住,少时我再登门道谢。”众人见她说时面带惊喜,悲容已敛,不住择手使眼色。
先就听出屋内有生人说话,湖湘间神权最盛,本多异闻奇迹;料有原故,便各辞去。
    邱妻回房一看,毓桐已令邱子取来碗水,将身藏灵丹取出,溶化在内;照准邱四伤
处洒去,再取一粒塞入口中,令邱妻灌了一杯清水。然后运用玄功,一口真气喷向伤人
头上,邱四“嗳呀”一声便自醒转。喜得邱妻跪在地下,急喊神仙菩萨,连碰响头。
    毓桐不愿和她多说,仍问邱四:“怎会受伤,可是你所遇那个和尚?”邱四受伤甚
重,先前已然痛昏过好几次,到家时却正回醒,心里明白;只是周身奇痛,气被堵住,
不能开口。毓桐和妻子说话,已被听去,丹水一洒,伤痛立止。跟着灵丹入口,便觉一
股阳和之气流行全身,当时回醒过来;除伤口污血未净外,已和好人差不许多,知是神
仙解救。
    邱四刚刚爬起跪谢,一听发问,忙答道:“正是那贼和尚。他先向我打听白龙庵可
有两个女孩在内居住?我因他是和尚,却向尼庵寻人,所问又是齐、孙二位侠女;疑心
他不是好人,已然有气。后来他越说越不像人话,当着仙姑,那些痞子话我也没法出口。
因斋、孙二位女侠是我们穷人的福星,人人感激,当她神仙菩萨一样;秃贼如此无理,
自然发火,打了他几下。事后还想,秃贼幸遇是我,被他逃走;要遇见两个人气大一点
的人,不把他打个半死才怪。
    “那知刚往前走不几步,秃贼忽在面前出现;我也一时胡涂,明看出好些怪处,非
但不知厉害?反因气犹未消,还想打他。正在喝问,他笑嘻嘻说道:“我叫散花罗汉玉
禅,休说被人打骂,生平从没人敢多看我一眼。今日被你连骂带打,如何能容?偏生我
心爱的人也在旁边,当时不便发作。如今心爱的人已往白龙庵去,为此寻你算账;姑念
无知,不要你的性命,你打我多少下,也还你多少下如何?”秃贼随照我身上头上打了
几掌。
    “不知怎的,被他邪法制住,眼睁睁挨打,休说还手,连动也不能动。秃贼打并不
重,可是打到身上,彷佛骨碎欲裂,皮破血流,本就痛极。打完,秃贼又说二次见面不
该骂他,挨打时不该拿眼瞪他,太已可恶,还得加点报应。命虽不要,却须三月才罢。
说完,又朝我胸前按了一下,我便倒地,痛昏过去。多亏仙姑显灵保佑,感恩不尽。”
    孙毓桐一听,那小胖和尚竟是左道中有名人物——红云大师嫡传孽徒。自从红云师
徒遭劫乓解,只他一人漏网,上半部“蚩尤三盘经”,连红云一套“红云散花针”也被
盗去。虽着僧衣,并非佛门中人;邪法甚高,最厉害是不与交手,绝看不出左道邪气。
那红云散花针中在人身,如影附形,极难化解,阴毒无比。
    闻说此人最是狡诈,鉴于红云师徒前车覆辙,并不常在外面走动,不知怎会来此?
照今日闻见形势,分明有心要寻二女为难;二女和庵中主人也必早知此事。不知受了什
么人指教,不往别处,却去庵中暗设埋伏相待。这等强敌,固应小心应付;但是妖人邪
法虽高,绝非素因大师之敌,不应如此胆怯,人全避开。多半大师云游未归,只剩两个
徒弟,因和二女交好,欲用大师所留佛法禁制,设此一计,也未可知。照初遇妖人时情
景,不特幻影为他所破;连自己引出店伙盘问以及去往庵中,全被看见,碰巧连隐身法
也瞒他不过。
    情知不是好斗,一则思念爱女,急于探访下落,不舍就回;又恐先前引发殿中埋伏,
万一妖人尾随在后,被他看出佛法禁制,不去上当,却往别处寻觅敌踪?这高邪法的妖
人,二女如何能是他对手?深悔先前不应冒夫。为防二女被妖人寻去,抵敌不住;又想
双镜合璧,恰都带在身旁,多厉害的邪法也可无害。
    想了一想,决计寻到二女,问明与妖人结仇原因,带回船去;使得父女重逢,再商
议应付之策。孙毓桐便问邱四:“近日白龙庵可有什么事发生?齐、孙二女常往庵中走
动也未?”
    邱四答说:“白龙庵是个年青貌美女尼住持,只有两个徒弟,最守清规,三两年也
不见她师徒一面。又是家庙,不受供养施舍,从无事故发生。两位侠女近年方始在武汉
三镇往来,也只遇事偶然出现,事完人便无踪。我只在去年秋天这里发蛟,水涨成灾,
又起瘟疫;她在附近散放银米,用符水与人治病,见过一面。
    “看去真似富贵人家的两个小姑娘,年纪至多十三四岁,谁也不想到会有那大法力
神通。十几丈长的牛头蛟随身波浪,少说有五六丈高;所过之处,不论田园房舍、人和
牛马,全都一扫而光。被二位侠女由别处看见,各驾一道电光飞赶上去;也未见怎样动
手,便斩成两段,那被电光劈碎的蛟头,竟比水缸还大。
    “此时庵中师太曾往附近土堆上现了一现,二位侠女好似并不相识。后来师太用一
块木板撑着回去,好似吃力异常,她又不愿男人帮助,费了好些事才行回庵。二位侠女
忙着救人,双方始终没有文谈。再说庵中师太只是人好,守清规,并无法力。二位侠女
照例两姊妹同来同往,不加外人;她两位是女神仙,如何肯与庵中师太交朋友?我虽只
见过面,两位侠女的奇事却听得多,我想她绝不会住在庵里。恩人仙姑问他做甚?”
    孙毓桐想就便令其传布,引使二女来见;便说自己姓孙,乃二女的师长。一别多年,
新近闻她俩在此行道,特从峨嵋山凝碧崖赶来寻访,现在船停汉皋,明早便往洞庭游玩。
如若有人相遇,可与她带话,令其往寻。
    邱四一听,恩人竟是二女师父,越发惊喜感戴,连声应诺。孙毓桐知道素因不愿显
露行藏,二女往见,踪迹隐秘,无人得知,底下已问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嘱付好了邱四
夫妻,仍然隐身飞走。路上一想,二女不知隐往何处,如何寻找?莫如还是去往庵中再
探一回,看看有无迹兆可寻,妖人入伏也未可知?心念一动,便往庵中飞去。
    先恐身形虽隐又被妖人发现,孙毓桐途中颇有戒心;直到庵中殿房之上并无异兆,
再仔细往下一看,不觉大吃一惊!为着救人往返,半个时辰的工夫,二女幻影不见;中
坐两小女尼的幻影也都无踪,全庵里外空空,不见一人。天巳入夜,到处静沉沉的,最
奇的是当中那盏佛灯,也与先前精光内蕴迥乎不同,只是一朵寻常灯火,彷佛所有埋伏
禁制已然撤去。
    估量庵中埋伏如为邪法所破,殿堂内外必多残毁,绝无如此安静;姑且试探着降塔
下去,果然禁法全撤,毫无动静。只是寻遍全庵不见一人,想不出个什么道理?孙毓桐
见内问禅堂封锁,隔着门缝外望,里面空无一物,只当中摆着一个蒲团,知是素因大师
修炼之所。主人不在,自不便破门入内,没奈何,只得退了出来。心想人海茫茫,何处
去寻二女踪迹?莫如回船,与众人商计之后再说。
    她刚由庵中起身飞出不远,忽见前面临江一片树林之内,似有遁光,微微一闪,看
出是正教中高明人物。心想这里地势荒僻,四无人家;江岸浅滩,无可观赏,怎会有人
来此?疑与二女有关,便把遁光降落,入林查看。刚一下落,猛觉心中微动,似有警兆。
仔细查看,见前面空地上,罩着一幢淡红光影;光色极淡,又无邪气,不是行家绝看不
出,便自己也几乎误撞上去。知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宝光被人隐去,不用目力绝难发
见。暗忖:
    “此间既有这类异宝奇珍,宝主人必在附近掩藏。尤其此宝精光内蕴,人能透视过
去,颇有威力,照在当地,必非无故;也许内中困得有人,也未可知。此宝虽然不带邪
气,但是宝光特异,隐藏杀机,与先见遁光不同,决非正教中人所有。”
    想到这里,她立生戒心,方自暗中准备;光影中忽起波动,金星银光不住乱闪,心
越奇怪,断定有人被困在内。本来看出宝主人决不好惹,对方隐身法又极神妙,不愿多
事。无如心念二女安危,起了疑心;因对方好似无甚敌意,打算设词探询,问明来历姓
名,先请其现身,再作计较。
    忽听光影中有两个少女口音,急唤道,“道长不可近前,快请退出林外,以免妖僧
暗算。如蒙相助,请往前面白龙庵一行。庵主如回,自是极妙;如尚未回,请在庵中稍
待,庵主两个徒弟必要回庙。可对她说我姊妹适中诱敌之计,被困在此,邪法虽然厉害,
我二人均有法宝防身,暂时可以无害。请她二位照日间所说行事,她便明白,人却千万
不可前来。话已说完,请快走罢。”
    孙毓桐一听,光中被困的是两个少女,对头又是妖僧;一着急便脱口问道:“你两
姊妹可是宝玲我儿与令贤侄女么?”少女立答:“外面是我娘么?怪不得看去有点像呢!
素因大师本定今明日回来,女儿不知娘转劫后法力如何?这妖僧委实很是厉害,如无制
他之法,最好还是照适才所说行事,比较稳妥。”
    另一女子也在旁插口说:“四婶还是快走为是,最好先用法宝防身。妖僧行踪诡秘,
神出鬼没;适才因见侄女虽为邪法所困,急切间仍是无可奈何。口发狂言,说他那法宝
名叫红云散花针,与他心灵相合,无人敢收。又将宝光掩去,来人只一近前,立被困住,
我姊妹已是网中之鱼,如不降顺,早晚必死。不过要挨些时候,懒得在此守候,意欲抽
空寻他心爱的女子。走的时候虽然不久,但是妖僧飞遁神速,诡诈多端;就许悄悄掩回,
隐身在旁,都不一定。”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有人接口道:“小乖乖果然聪明,难得你们还是母女,这更妙
了。”孙毓桐听出被困的果是斋、孙二女,本就急怒交加;又知素因大师不在庵中,两
小女尼不是妖僧对手,母女关心,如何肯定?意欲用那两面宝镜破那妖僧。忽听后面有
人答话,忙即回顾,果有前见妖僧;正站对面诡笑嘻嘻,朝着自己发话,不由气往上撞。
不等话完,早将先准备好的法宝飞剑一齐施为,扬手一道青光,三枝火雷针先朝妖僧发
去;紧跟着双镜合璧,两道金红光华交射而出。原是恨极敌人,立意制他死命。
    那知妖僧邪法厉害,人影一晃,便即无踪,话仍说个不完;只是语声时前时后,时
左时右,若远若近,难于捉摸,末后口气更是污秽不堪。气得孙毓桐咬牙切齿,大骂妖
僧。
    孙毓桐正在手指飞剑,朝那发话之处追杀;忽听二女急喊道:“邪法厉害,防身要
紧,妖僧曾得红云大师蚩尤三盘经的真传,那散花针更是厉害。只有北海陷空岛的“吸
星神球”和百禽道人公冶黄的“七禽火珠”能破。此外只有佛门中的“有无相神光”能
够将他化去。”
    最厉害的是,妖僧已将此针炼得与本身元灵相合,能随主人心念运用,其应如响。
无论多高法力,中上此针,死活全由对方作主;不是血肉消溶,化为一滩血水而死,便
是昏迷失志,住凭敌人摆布。
    孙毓桐本非吃他大亏不可,总算不该遭难,那一双古镜乃古仙人千年前留藏至宝奇
珍;一经合璧,万邪不侵,恰巧又是一件克制妖针的至宝。虽因初得不久,未经妙一真
人仙法传授,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妙用,将妖针破去;但用以抵御防身,尚非难事。
孙毓桐三世修为,见闻颇多;又深知红云师徒的厉害,再见二女被困情景,预有戒心。
本意是想用飞剑、雷针杀敌,一面用那宝镜冲破妖光,去救二女脱险。因忿妖僧可恶,
连指雷针、飞剑,虹飞电舞,向那妖僧四下追杀。
    那两道镜光,不特没有将其引开,反把另一道剑光放起,护往全身,以防万一。及
听二女急呼告惊,猛想起前听武当七女中的张锦雯说;昔年在洞庭上空,曾与红云门下
妖徒相遇,所用金牛剑乃武当派镇山之宝,仅仅扫着一点妖光芒尾,便几乎禁受不住,
可知其着实厉害。如是对面撞上,许无幸理,飞剑防身恐难抵御。妖僧故意发话诱激,
必是引逗自己分神,敌暗我明,莫要中他鬼计。方想用镜光先将全身护住,然后连人带
宝,朝那困陷二女的妖光中冲去。心念才动,前面那片淡红色的光影,突化成大片其红
如血的妖光;中杂着碧森森紫阴阴的箭两,电也似急当头压倒,胸前宝镜也同时发动,
恰好对撞上去。
    妖僧虽然看出宝镜精光强烈,迥异寻常,但因平日骄狂,自恃无敌,以为未必如何
厉害。一时疏忽,妖光虽由上而下,晃眼展布了数十百丈高广,将毓桐笼罩在内,当头
妖光已被冲开一洞。孙毓桐瞥见二女在内,不顾对敌,立即冲光而入;二女也各在一幢
金霞笼罩之下,待要乘机冲出,长幼三人立即会合一处。
    妖僧本意想用妖针光网将孙毓桐困住,单独隔禁一处,暗用邪法阴谋,遂他邪念。
不料三女乘机会合一起,又看出镜光神妙,威力甚大;齐、孙二女各有至宝防身,急切
间已无法使其降伏。况又加上一个强敌,经此一来,事更艰难。不由激发凶横之性,心
还在想:“师傅散花针阴毒异常,厉害无比,本来分开力弱,这样合围也好。三女之中,
只有一人稍为疏忽,被妖针侵入,或是心神稍受迷惑,立可成功如愿。”一面现身,口
中大骂:“你母女休再执迷不悟,再不降顺,人遭惨死,元神被我擒去,还要受那炼魂
之苦。那时你们这千娇百媚的肉身已失,我那怜香惜玉之心就没有了。”
    说时,见三女齐声怒骂,镜光也自加强;冲荡得妖针结成的光网,波涛一般起伏不
停,光中箭两纷纷消散。妖僧虽仗邪法厉害,随灭随生,敌人不知虚实变幻之妙,未被
冲破;但是此举大耗元气,稍为持久,受伤定必不轻。因此越发暴怒,将手一扬,五指
尖上立发出五股血焰。正待施展毒手,再试一下,忽听又一女子口音叱道:“无知妖贼,
死在眼前,还敢狂么?”
    孙毓桐见来人已在外面现身,正是先前庙中所见小女尼。方觉要糟,二女已齐声急
呼道““二位师姊留神,邪法厉害,还不快走!”话未说完,妖僧仍是一面诡笑,朝两
女尼说道:“她三个不听劝,先用你两个煞一煞火也好。”
    两女尼本在一片红霞护身之下,突然出现;妖僧也是恶贯将盈,色令智昏,也不想
想敌人并非自空飞降,怎会在所设禁网之中突然出现?方自调笑打趣,猛听当空连声怒
喝,五六道剑光宝光,惊虹电射,夹着数十百丈金光雷火自天直下。
    这时天已深夜,星月无光,只剩那片妖针光网,笼罩在江岸浅滩数十亩方圆地面。
三女宝光,又被那紫碧血红的三色妖光笼罩在外;远望过去,好似大堆鬼火,色彩虽浓,
光并不强。四境又荒凉,四外漆黑,大片神雷突然临空下击,照得满林金光齐亮。遍地
雷火横飞,霹雳之声惊天动地,威势越发惊人。
    孙毓桐听出来人是齐、彭、李、孙诸好友,同了丈夫、姊妹赶来,心中大喜,精神
一振。正要就势里应外合,带了二女冲将出去;目光到处,一片黑烟先被神雷震散,才
知妖僧另外还设有禁制埋伏。
    同时两幼尼也怒视妖僧,口中喝骂,双双把手一扬。一个发出一朵如意形的灯花,
初出时大才如指,冉冉飞来;晃眼穿入妖僧光网之内,忽然暴涨,化为拷栳大一团青光。
“波”的一磬爆炸开来,光网立被震破,那无数箭雨形的紫色妖针,也被震灭了大半,
上面神雷更连珠爆发。孙毓桐再将双镜合璧的宝光就势一照,残余妖光又照灭了好些。
另一少尼,杨手一片金光祥霞,直朝妖僧飞去。
    妖僧先见神雷、飞剑自天直降,来了不少强敌,心方一惊,仍然妄想用那散花针抵
御。一时骄敌疏忍,只顾施展异宝,放出大片惨碧妖光防身,抵御上空飞来的强敌,未
把两女尼放在心上。不料敌人年纪虽小,此次却是奉命而来,早有制胜之策,发动又快。
等到那一朵佛火灯花飞出,知道不妙,未及收回妖针;佛光祥霞同时飞到,上空敌人纷
纷飞降。所用法宝、飞剑无不厉害异常,再加上峨嵋派的太乙神雷连珠乱打,任是邪法
多高,也自手忙脚乱。
    妖僧微一疏忽,那一套红云散花针已给敌人几下夹攻,晃眼之间,本身元灵首先大
震,毁灭了十之八九,那佛光祥霞也压到顶上。心惊情急之下,连纵妖遁,冲了两冲,
没有冲动。情知危机一发,那里还敢怠慢,慌不迭收转残余妖针,化作一缕黑烟,往地
下钻去,晃眼无迹。
    众人知已逃走,会在一起,略谈前事;得知二女劫后重逢,俱都高兴非常。妖僧已
无寻踪,两幼尼随向众人拜见,说道,.“家师刚由成都回来,与弟子途中相遇,得知
齐、孙二位师妹为妖僧所困。因正有事,不能亲来,特命弟子带了一朵佛火和一道降魔
灵符来此相助。并令弟子转告:
    “岳阳楼上敌人,因报二位师妹之仇,另约了两个妖人相助,不料被一微服出游的
清室皇子走来碰上。此人夙具雄心,养有不少死士,常常微服出游,到处寻访异人奇士;
受他网罗的人甚多,颇有几个道术之士。虽是皇室嫡裔,除禀性残忍,好杀异己而外,
平日并不倚势凌人。最恨贪官恶霸,好打不平;因他有财有势,更有不少能人党羽,所
到之处,颇做几件济困扶危的事。
    “就这半日工夫,狗子已被他命人杀死,狗官受了警戒,连官也做不成。狗子所请
妖人一个已被他收服,成了党羽;另一妖僧,便是那败逃之后、重又回向二位师妹定约
的妖僧,也为此人同行能手飞剑所杀。但他人甚机警,遇事留心,今日孙师叔在岳阳楼
上转了一下,竟被看出异人,现在令他手下羽党到处寻访孙师叔与二位师妹的下落。
    “他们这伙人,、想游完三湘七泽,再由三峡溯江西上,去往峨嵋、青城,寻访仙
侠异人;诸位师叔如往衡山,难免相遇。前朝历数已终,满人气运正盛,此人更是未来
当道。如被看出行藏,定必不免纠缠,难于应付。最好衡山之行暂且作罢,改由长江顺
流东上,沿途游玩过去。
    “此人只当诸位师叔,飞仙剑侠一流人物,决不会和常人一样坐船上路;此时背道
而驰,将来隐居洞天庄,便少好些烦恼。岳阳楼左近已然派人守伺,连白龙庵早晚也必
有人上门查探,所以再去不得。幸而二位师妹已与前生父母尊长重逢,否则对方党羽密
布,耳目众多;二位师妹要似前行动,真可虑呢!家师因尚有事,不及请诸位师叔去至
小庵款待,还望见谅。”说罢,又向齐、孙二女殷情话别,然后拜辞而去。
    众人也同飞回船上,齐令贤随说起:“上月在白龙庵,遇见成都辟邪村玉清观玉清
大师女弟子张瑶青,说起爹爹与诸位叔父前生师长——风火道人吴元智——的侄曾孙吴
济,因得家传,得知伯曾祖中年成道,入山不归;过了数十年,忽然回乡扫墓,被族中
人认出,仍是当年形貌,以及许多灵异之迹。于是生了向道之心,由十四岁起便背了兄
嫂出家,先拜一老道士为师;后又孤身云游,到处寻访仙灵,终无遇合。
    “前年他忽听人说,吴师祖人在陕西太白山积翠崖,与万里飞虹终太师叔一齐修炼,
连忙赶去。冒着风雪奇寒,与虎狼盗贼之险,好容易寻到地头,不料吴师祖已在成都辟
邪村与五台派妖人斗法之时兵解。佟大师叔早已移居峨嵋仙府,一个也未寻到。回时正
值大雪封山,冰坚路滑,一个失足,由半山上坠落下来,大左腿折断,昏死过去。幸遇
一位姓黄的散仙,将他由狼口内救下,可是那条断腿已被狼吃去。总算因祸得福,拜那
散仙为师;数年之间竟将飞剑学成,并用精铁配了一只左脚,由此隐去真名,改称“铁
行脚”,在外行道济世,修积外功。”
    那散仙去秋在武夷山坐化,他承了师父衣钵,修为更勤;邻海诸省被他救活的人,
不知多少,铁行脚之名几于妇孺皆知。此人本身法力飞剑虽不甚高,但他的师父留有不
少灵丹,自己又照方配制了许多;平日只装着卖草药的走方郎中,与人医病。还有不平
之事,也均在暗中下手,除暴安良,从不当人显露。就有人欺负,也是含笑忍受,向不
计较。本身又是残废,一般人民只知他医道甚好,别的全不知道。
    本来无事,不料近来名声太大,被官府知道,争相延聘。他虽苦心修积,却生具特
性,疾恶如仇。修道的人本不须身外之物,除爱喝两杯酒外,什么财帛他都不要,任何
财势买他不动;病家如是好恶之徒,决请他不到。
    去年该当有事,先是福州知府刘国栋生病甚重,辗转托人,将他请去。他因对方做
官无甚劣迹,给了一丸灵丹,当日治好。当地藩台有一爱妾,久病未愈,得讯令人往唤。
    吴济知那藩司贿赂公行,各州府县官吏多是他的爪牙;上下勾结,鱼肉良民,怨声
载道,早想将他除去。只为清廷刑法严峻,累兴大狱;本省藩司被人杀死,定必连累许
多无辜,为此不曾下手。那爱妾便是行贿的内线,淫荡凶泼,常用非刑虐杀婢女,这等
恶妇,如何肯给她治病?
    藩司旗人,官架子大,上来便令府县传唤,又无礼貌,不由有气,当时拒绝溜走。
藩司大怒,限令长乐县王佶,三日之内将人寻到,否则便以妖言惑众洽罪。吴济每日仍
在市上与人治病,只是寻他不到;官差赶来,人便失踪。王佶亲友曾经请他洽病,早看
出是位异人,不能动强。
    另一面,藩司爱妾病势日重,连所延的几位名医也都异口同声;说病势危急,非得
此人灵丹,不能活命。藩司因那爱妾乃北京有名暗娼,与王公贵人多有交情,自己升官
发财,全仗这条内线;平日爱之如命,闻言越发情急,严令催迫。
    王佶寒士,做官全凭资历,不是藩司党羽,无可商量;日夜愁思,正拟卑词厚礼,
四处派人往吴济往来之所寻访延请。
    吴济因他官声甚好,又见长乐县差役,为了寻他不见被押监中,已有多人。心中不
安,只得自投县衙,说:“我自己也是前明旧家,出身士族,为了幼年多病,许下心愿。
得一名师指点,行医济世;一不当官应役,二不受人财帛。医病全凭善缘,多大势力,
我也不怕。藩司贪官恶人,本心不愿为他医洽;因念你为官清正,又不愿因我连累差役,
去是可去。但是此去决不与贪官见面,医完就走,不可对我摆那官家势派,你可依得?”
王佶一面拜谢,请幕宾作陪,备上美酒嘉肴款待,一面飞马复命。
    藩司见爱妾已是奄奄一息,正在急怒愁烦;一听将人寻到,满口答应,并怪王佶,
怎不先行陪来?王佶亲老家贫,父母属望甚殷,不敢顶撞;只得忍辱赶回,将吴济陪去。
不料赶到之时,那爱妾恰刚断气,藩司正在跳脚大骂。一迭连声,要命首县将吴济抓来,
当作妖人,立毙杖下;一听人到,忙要奔出发作。因左右劝说,此人有起死回生之力,
也许能够医好,何妨先试?医冶不行再说。藩司人本阴险,甚以为然;一面按照所说行
事,由王佶陪往内室医治,自去花厅等候。暗傅差弁,准备刑杖枷锁,一医不好,便将
人押送县衙治罪。
    那知吴济早已看出诡计,到了里面,先用灵药将人救醒,本来要走;忽然想起藩司
作恶行贿,由于爱妾播弄,想用法力迫使敛迹,现了一点灵迹。那爱妾染病月余,受尽
苦痛,忽然死里逃生,一药而愈;不但不知感激,反因吴济来迟,以致多受苦痛,等吴
济走后,想起怀恨,向藩司进谗。
    藩司已听人密报,吴济骂他贪官,心中痛恨。再听爱妾一挑拨,不由大怒,先借一
事把王佶撤职,派了一个心腹爪牙陈元接任。因吴济治病时曾显灵异,惟恐弄巧成拙,
想下毒计,令人装成贫病,再辗转请托,将吴济请去。先用酒食款待,打算灌醉之后再
行下手。
    这类方法,对付寻常江湖巨盗,未必有效,何况道术之士?那装病的人心先不安,
当时为势所迫,表面应诺照办,暗中早已命人点破。吴济心有成竹,故做不知,摄了一
个替身仔其擒去。
    等到坐堂,一顿拷打;县官见犯人已打得皮开肉绽,昏死两次,一言不发,方自奇
怪。乱拍惊堂木,连声喝打,令其招供;忽然眼睛一花,觉出犯人衣冠华美,与先见穷
汉不类。仔细一看,正是跟随自己多年、狼狈为奸的恶幕,并非吴济,人已打得半死。
这一急真非小可!赶忙退堂,抬了进去。一面禁止声张,去向藩司密报。
    不料吴济料知狗官与他作对,已连夜飞往,将藩司和那爱妾用法力禁住;痛斥二人
罪状,并告以再不改悔,便以飞剑斩首,行时放出飞剑示儆,将狗男女的眉毛头发削去。
藩司心胆皆寒,惊魂未定,闻报连忙唤入内室,告知经过;令把此事暂作罢论,一面称
病请假不敢见人。狗官本已害怕敛迹,不料陈元所用恶幕邢玉斋狡许多谋,因遭毒打,
心中忿恨;又想借此讨好两狗官,暗中献计,伤愈之后到处物色异人奇士,欲报前仇。
    事有凑巧,那贼偶往南台妓院,见一游方道士带了不少妓女正在摆酒,势派甚大,
心中奇怪。先一打听,妓院中人始而不说;再三盘问,告以并无别意,才行吐口。得知
妖道竟会邪法,能在一夜之中连御十女;加上挥金如土,所到之处,淫娃荡妇全把他奉
若天神。那贼自然不肯放过,立即通名求见,与之结纳;一面报知两个狗官,接往藩司
衙中款待,向其求救。
    偏巧妖道住不两日,偶然出外,用邪法摄了一个美女,想要回去奸淫;被吴济知道,
赶去将人夺下。妖道本是华山派第三代的余孽,一听追他的人名叫吴济,越发忿怒,双
方便即动手。因吴济法力较高,妖道所摄美女被他夺回,并遭受伤。先向狗官夸了海口,
无颜回去,由此结仇;妖道随约了好些同党,寻他报复。
    吴济不知妖道乃狗官所请,也不知是华山余孽,以为江湖上略会邪法的采捕妖人;
一时疏忽,不曾在意。这日去往鼓山闲游,被妖道侦知,约了同党,暗中尾随下去。吴
济势孤,抵敌不住;虽仗师傅法宝“六甲神光照”护身,逃往大庾岭。经过黑熊峰时,
见后面群邪追赶甚急,意欲逃往峰侧深谷之中隐藏。谁知谷中有一妖人,也是仇敌党羽,
于是自投虎口;人虽未伤,却被邪法困入山腹之内,日受风雷之苦,已有多日。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
  梵幽 校正
 
  
返回目录: 蜀山剑侠新传    下一页: 7 榄胜集冠裳 b

1999 - 2006 qiq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