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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虎手》
二
     
    在南京,豪门贵族太多,除了中山王之外,其他的人算不了什么;但在江湖人来说,
金陵曹家是了不起的武林世家。虽则南京现在已不叫金陵,但大多数的人皆称金陵而不
叫南京。
    豪门子弟喜爱走马探花,江湖人则喜欢技击搏斗争强奸胜、在南京论剑术,金陵三
剑客可说稳坐三把交椅的高手。
    金陵三剑客中,最差劲的是擒龙客许二爷,最高明的是许二爷的胞弟摘星手许嘉祥。
    最可敬的当然是三剑客之首风雷剑客曹一元、也以这位曹大爷最重江湖道义。
    曹大爷为人疏财仗义慷慨好客,名不虚传,江湖朋友对金陵曹家,可说是无人不知。
老二摘星手则交游广阔,三教九流中都有他的朋友,而且颇获人缘,江湖朋友对他颇不
陌生。
    许二爷惨死慈姥山,同行的四位伴当生死不明。这件事本来就不平凡,闹了个满城
风雨,再加上从慈姥山回来的人昏了头,将这件事大加渲染。把高翔说成千真万确活生
生的凶手、把形势闹得更严重,更棘手。没有人肯冷静思量、没有人肯平心静气追查可
疑线索,更没有人去分析其中细节是否合乎情理、终于把这件窃案闹得更复杂,更棘手。
    窃案毫无线索、因此所有注意力,皆集中到许二爷惨死慈姥山这件事上来。许二爷
本来是因访查窃案的线索而身死的,也只有从这件惨案上着手,方能查个水落石出,难
怪曹大爷小题大作一得到消息便不顾一切,先下手为强,不经过官府,擅自逮捕高翔全
家归案。
    事情闹大了,暴风雨终于降临。
    高翔还是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年轻气盛,少不更事,正是血气方刚的最危险年龄,
外界年加的压力愈大.反抗愈为强烈,火来了哪管他是利是害?假使不是他出身书香世
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曹家的宅院占地甚广,位于西郊蟠里驻马坡旁,是连栋四合院式的楼房,两厢有园,
手有水榭,共有三十余栋大小房舍。
    在应天府府衙西街闹区、曹大爷设了一间金陵酒楼。这座店只有两层,可是相当出
色,往来来的食客,以江湖朋友占了多数。而这前来光顾的江湖朋友,大多数是来自龙
汇关码头的旅客。入暮时分,也就是生意最旺,人客最多的时光。
    黄昏降临,掌灯时分。
    金陵洒楼食客如云,谁也没留意旁人是张三还是李四。二楼人声嘈杂,几乎满座,
十余名伙计,似乎有点照顾不来,猜拳闹酒哗笑声此起彼落,豪放的笑声震耳,似乎这
儿并非时食的地方,而是一处市集。
    楼梯登登响,上来了一个年轻食客。高大、健壮、玉面朱唇,剑眉虎目,在英气勃
勃中,略带三分秀气。青直踱、青绸灯笼裤、快靴、怀中未带防身家伙。一头乌黑光亮
的头发,草草挽了一个道士髻。看外表穿着,他是江湖人;看器宇风标,却没有半点江
湖味。
    开店的招子雪亮,迎客的两名伙计一见他便手中—跳、暗暗嘀咕:“这人不等闲,
八成是王候门逃出来鬼混,找乐寻欢的小少爷,得好好伺候、这种人怠慢不得。”
    机灵的店伙上前打拱作揖,含笑招呼道:“公子爷移玉雅座。请随小的来。”
    食厅宽大,两行大柱把厅分为三部分,左右另上活动的屏风便成为两厢,便于伴同
女眷前来的食客。
    “不要雅座,给太爷在中间清出一副桌面!”青年人大声说。
    店伙一证,中间已经满座,总不能将原来的食客往外请、陪笑道:“公子爷请包涵
一二,中间已经……”
    “太爷自己去找。”青年人一面说,一面推开店伙向中间走去。
    青年人是高翔,他今晚找曹大爷的晦气来了。
    他存心生事,人多理妙。
    中间那桌有四名食客,天气热,四人皆敝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一条腿搁在
长凳的一端,桌上杯盘狼藉,汤汤水水流满一桌面,一看这副德行,便知不是什么上流
人物;金陵酒楼也不是招待上流人物的地方。
    他往桌边一站,剑眉一轩,盯着上首那位仁兄的脸面,嘿嘿一笑。
    店伙一看不对,悄悄溜走,赶快去请掌柜的。
    大汉左手端着一碗酒,右手的筷子搁在肉盆子里,正想夹想一块红烧肉,发觉来了
不速之客,先是一怔,接着怒容爬上了脸面,脑袋一歪,轻蔑地睥睨着对方,然后夸张
地上下打量高翔全身上下,口中啧了两声。
    高翔冷冷一笑,等候机会发作。他涉世未深,不知主动挑衅。大汉用筷子向他一指,
扭头向同伴杰杰笑,轻浮地耸耸肩,怪腔怪调地间:“诸信贤弟,你们看到了么?”
    “大哥看到了什么?”一名额有刀疤的大汉怪腔怪调地问。
    “看这位老儿像不像卖唱的闺女?”
    “哈哈哈哈……”全桌人皆哄笑起来。
    几乎全楼食客皆被笑声所吸引,店伙们暗暗叫苦。
    高翔抱肘而立,仍在等。
    “太高大了,如果是卖唱的粉头,老天,未免倒尽了胃口。”
    另一名大汉用大嗓门怪叫,咕噜喝干了杯中酒,仍在怪笑。
    高翔不动声色,不愠不怒。
    “哈哈哈哈!”全楼的食客皆笑不可抑。
    高翔的手伸出来了,搭上了大汉的右肩、左手缓缓抓起了酒壶,咧嘴一笑。
    “相公、敬你一壶。你若有心,喝了我这一壶残酒。”他尖起喉咙怪声说道。最后
一声乍雷般的大吼:“张开你娘的这张臭嘴!”
    大汉真听话,“啊”一声怪叫嘴张开像一个大洞。
    酒壶嘴硬生生塞入大汉的大嘴内,酒猛往里灌。
    怪,大汉居然毫不拒绝,连手脚都不曾移动、仅在喉中发隆奇怪的声音,酒珠不住
向外喷,像是呛住了,呛得眼珠子似乎要往外冒。
    食客们目定口呆,有人离座而起。
    其他的三名大汉大骇,首先挑衅的大汉虎跃而起。大叫道:“老二,你怎么了?”
    高翔等壶中的酒已空、方丢下酒壶放了大汉,蓦地抓起那盆红烧肉,手一扬,整盘
肉连汁水、不偏不倚全都倒在那位仁兄的脸上。
    “哎呀!”大汉怪叫,左手抹脸上的汤水。右手去拨腰带上的牛耳短刀。
    “啪啪!”高翔以闪电的快速手法、给了对方两记正反阴阳的耳光,牛耳短刀也同
时易主。
    “砰嘭!”大汉被击倒在地,杀猪般狂叫。
    掌柜的带了两名打手飞步登楼。排开了人丛抢入来。
    食客们先是同声惊叫、这时反而惊呆了。
    另两名大汉大骇,踢开凳子便待拨刀子。
    “放心、太爷眼睛雪亮。”
    “这是……”
    “难道这儿不是南京金陵酒店么?”
    “不错。南京酒店的东主……”
    “咦!你……你是存心……”
    “太爷存心照顾你这金字招牌大酒楼。”
    “小辈你……”
    “啪”—声暴响,打手挨了耳光。“哎”一声狂叫。倒撞出八尺外。被桌子拦住了。
“你叫谁小辈?”他伸指沉声问。
    楼上大乱、食客纷纷下楼结账,有些胆大的离座退至壁角,等候全武行上场。
    店伙们齐声叫喊、派人去请东主前来弹压。
    另一名打手出其不意奋身上扑,“饥鹰博免”急冲而上、声势汹汹。
    他等对方近身。方出于擒人。但见人影一闪,打手一声惊叫,被他托起飞越顶门,
“轰隆隆”连声在大震,“哗啦啦”碗碟纷飞,打手惯倒在一张食桌上,桌上的残看未
撤去,人仰桌翻杯飞盘裂、汤水四溅残看纷飞、惊心动魄。
    被揍了一耳光的打手不死心,一声怒吼、冲上来一记“黑虎掏心”,拼老命要报一
耳光之仇。
    他拨开来拳,快,但见掌影快速闪动、然后听到着肉声、“噗噗!”两声闷响。两
掌劈在大汉的左右颈根上,打手完全没有招架或躲闪的机会。
    打手“嗯”了一声,砰然倒地昏厥,就像一条死狗,连挣扎的力道也完全消失了。
    “打死人了。”有人恐惧地叫。
    不少酒客向楼下奔,拦住了上楼援助的人。
    高翔柱桌上一坐,向惊呆了的店伙叫:“不上洒菜,太爷拆了你这家店的金字招
牌。”
    “公子爷稍候,小的已派人去请东主了。”店伙惶恐地说。
    “好,太爷等他片刻。”
    东主并未上来,来的是中年掌柜。
    他安坐不动,嘿嘿冷笑。
    掌柜的心中雪亮,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是前来找晦气的,冷然瞥了高翔一眼,抱拳
沉静地说:“请问阁下有何用意,是不是有意冲兄弟来?兄弟姓罗名孝……”
    “你是金陵八大地头蛇之一,绰号称神掌翻天。”
    “阁下……”
    “太爷尚未至通名时候。”
    “请教……”
    “在下冲金陵洒楼而来,与你老兄无关。”
    “兄弟是本楼的掌柜……”
    “你老兄为人轻财重义,太爷不想毁你。假使你不知自爱,不等贵东主前来便想向
太爷递爪子捡便宜,太爷要你吃不消兜着走,不信你可以试试,但最好不要试,要是换
了我,我可不愿冒险。”
    “可是……兄弟是本楼掌柜,不出面收拾说不过去,你叫我怎办?”
    “那可是你的难题。”
    “老弟台不可欺人太甚。”
    “太爷并没欺你……好吧,冲阁下金面,太爷给你一次下台的机会。你不是绰号叫
神手翻天么?”
    “区区匪号……”
    “想来阁下的掌力定然了得。”
    “老弟台夸奖。”
    “我里安坐桌上,让你任意攻三掌。当然,五官和下阴按规矩是不许下手的,相信
你也不至于向这此寺方下手。三掌未能将太爷击落桌下、你给我乖乖下楼。”
    神手翻天几乎气炸了肺,但强行忍住快冲出顶门的怒火、叹口气镇定地说:“好,
恭敬不如从命。”
    说话间。已站在高翔的面前、掌徐徐上提。默运神功力聚掌力,沉声道:“在下放
肆了。”
    “出手呀!怕什么……”
    “啪!”一声暴响、神手翻天乘他说话分神的刹那间,一掌拍在他的小腹上。
    桌脚发出一声暴响,楼板震动。
    神手翻天连退三四步,脸色大变,右手抬不起来了、而且不住发抖。
    “阁下的气功只练了四成火候、倒是正守的气力。运起功来尚可抵挡村夫俗子以刀
剑砍刺、距御气伤人的境界遗之又摇。不是我小看你,你这种年纪。恐怕不可能有进境
了,再练也是枉然,能保持现状已是难难可贵了。”高翔泰然地说。
    神手翻天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不禁心中大骇、摸摸自己的掌心、苦笑道:“阁下
高明,佩服佩服。”
    “你还有两掌机会。”
    “不必了,在下认栽。”
    “机会不再……”
    “在下甘拜下风,不用再献丑了。”
    “那你为何不走?”
    高翔沉下脸问。
    “老弟台请……”
    “你走不走?要在下恭送你下楼不成?”
    “好,好,我走就是。”
    “快叫你们的东主来,太爷不能久等。”
    “在下遵命。”神手翻天抱拳一礼,踉跄下楼。
    楼梯下站满了人向上望,看到神手翻天的神色,便知不妙。
    “罗爷,怎样了?那人是何来路?”有人急问。
    神手翻天步下楼梯,心情深重地说:“兄弟栽了,今晚要糟,快请客人离开。”
    “已派人去请东主……”
    “东主来了也没用,快派人去石井巷请吕老爷子前来。或许能化解今晚的灾难,不
然咱们的金陵酒楼关门关定了。”
    “那人……”
    “难在咱们至今还摸不清这人的路数,更不知他因何而来。快,各管各的事。”
    店伙们花了不少唇舌,总算将店中的食客完全打发走,店门也关上了,只留一扇边
门通行。所有的人,皆愁眉苦脸,像是大祸临头。
    约半盏茶时分,门外脚步急促,进来了七名大汉。领行进入的是一位年约半百,红
光满脸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国字脸盘,狮鼻海口,一表非俗,有一双精光闪闪沉静锐利
的虎目、佩了一把长剑。
    “怎么回事?”这人向迎来的神手翻天问。
    神手翻天脸色仍然苍白,低声道:“大爷,不好,且到里面……”
    蓦地,上面楼门口出现高翔高大的向影,向下叫“风雷剑客,上来说话。”
    风雷剑客向上看,浓眉挤成一字,沉声说道:“这小娃儿好狂。”
    “你上不上来?”高翔的语音有了怒意。
    风雷剑客脱掉罩袍,举步向上走。
    “太爷,等会儿。”神手翻天拉住他急叫。
    “不要拉他,今晚他死不了。”高翔傲然地叫。
    这两句话像是火上添油,登时激起了风雷剑客的怒火,挣脱神手翻天的手,冷哼一
声,大踏步向上走。
    进了楼六,高翔已退至楼中心,所有的桌椅,皆已被他移至墙角推放,屏风也撤了,
中间空荡荡地。
    他叉手而立,冷笑道:“风雷剑客,今晚看你的了。”
    风雷剑客向他打量,沉静地问:“阁下,咱们面生得紧。”
    “不错,你我第一次见面。”
    “但不知在下在何处得罪了尊驾?”
    “不久你便知道了。”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高翔呵呵笑,朗声道:“阁下风度甚佳,可是在下却不想再拖延,拔剑,先分胜负,
然后再论谁是谁非。”说完,拾起地上先前四大汉遗下的一把牛耳短刀。
    风雷剑客吁出一口长气,容忍之量确也到家,扭头向拥在楼口的神手翻天说:“罗
贤弟,给他一把剑。”
    神手翻天找来一把剑,亲自上前行礼奉上。
    风雷剑客一面解下长剑,一面沉静地问:“尊驾认为是点到即止呢,抑或是生死相
决?”
    “客随主便,反正今晚在下并不打算要你的命。”他豪气飞扬地说。其实,他这辈
子从未杀过人,即使让他杀,他恐怕也下不了手。
    风雷剑客拔剑出鞘,扔掉剑鞘神色肃穆地说:“咱们近日无冤,往昔无仇,至少至
目前为止,曹某还不知与阁下有何过节。姑不论谁是谁非,今晚且点到即止。只是刀剑
无眼,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失手,如有得罪之处,老弟台海涵。”
    他也丢掉剑鞘,双手执剑轻扳试劲,淡淡一笑道:“你金陵三剑客的老大、在江湖
上名号响亮、朋友众多,爪牙上百。人的名,树的影,在下一介书生。与江湖人向无往
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犯得着与你这种人结怨?你阁下尽管施展。不过,在下答应你
点到即止,你是不是也有这份豪气,在下并不介意。”
    “你说你是书生……”
    “在下不多废话,阁下请!”他行礼在客位立下门户,徐徐将剑隐于肘后。
    彼此身分不明,辈分不知、因此皆客气地互相行礼献剑、进、礼、献、退,立门户,
最后是一声“请”剑伸出了。
    双方皆相当自负,因此外表上皆神态雍容、气度恢宏,但各有千秋。
    风雷剑客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因此显得十分沉着镇静。举手投足皆有章有法,从容
不迫、神气内敛、六合如一,赫赫名家气度,宝相庄严。
    高翔则显得活泼些,活力充沛,生气勃勃,有一股青春朝气焕发于外,但内蕴的自
信也表现于神色间,初生之犊的神态可从眼神中察觉出来。
    “老弟台请。”风雷剑客沉静地说。
    剑尖遥送相对。灯光下,闪耀着令人心慑的光芒。
    高翔滑进一步,浑身肌肉皆在松弛状态中。
    旁观老清,神手翻天暗叫不妙。看小后生年纪轻轻。居然修至这种境界,委实令人
难以相信。一般说来。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交手时仍会心中紧张、肌肉有发僵的现象,
心情影响生理,便会血液流速增加,肌肉紧张,浪费精力。一个心无顾忌而又经验丰富
的高手,可能达到这种境界;那就是信心坚定,六合如一,浑身肌肉放松。但在攻击与
对架时,却能在刹那间将力集中。
    风雷剑客也滑进一步,剑身开始发出隐隐风雷。
    “有僭了。”高翔气吞河岳地叫,身形疾进,剑轻灵地点出,一点即走。
    风雷剑客虚封一剑,斜移欺进回敬一剑。
    双方三招礼让一过,经验丰富的风雷剑客开始抢攻,一声长笑、闪电似的冲进,剑
上风雷俱发,剑气激射,势如排山倒海的狠招“电闪雷鸣”出手,抡制机先。
    “铮铮铮铮!”双剑激烈地缠斗,互相争取中宫,吞吐如灵蛇,身形疾进疾退,快
速绝伦。最后一声暴响候落,人影倏分。
    似乎双方皆未占到上风,危机总算过去了。
    高翔心中大定,他已经从容接下了对方可怕的第一次进击,似乎这位金陵第一剑客,
真才实学有限得很。丝毫不构成威胁。
    他也一声长笑,轻灵地抡进,剑出“长虹经天”,但见剑尖幻化一颗淡淡寒星,排
空疾进,宛若电光一闪,奇快绝伦。
    风雷创客冷哼一声,左闪,挥剑,错招……假使能错开刺来的创尖,他便可乘势切
入反击了。
    可是,剑挥出,射来的虹影突然消失,接着几乎同时由原处射入,这一吞一吐之间,
恰好避过他的封架、剑尖直迫中宫,到达胸口要害。
    他大吃一惊、飞退丈余。
    高翔并末放过他,如影附形跟进,“流星赶月”跟踪追击,剑虹连续飞射,势如狂
风暴雨。
    响起一连串震耳清鸣,风雷声大作,风雷剑客疯狂地封架,逐步后退,完全失去了
反击的机会,即使外行人亦可看出,他封架得极端吃力,处境险恶万分。
    从外表看,可看出双方的剑虽可怕地纠缠,但一切皆以高翔为中心,风雷创客只能
追随剑势而动,失去了主动进击的机会。
    高翔猛烈地冲刺。无畏地迫攻,剑虹急速地吞吐,每一剑皆欲破壁而出,紧迫进招
不许对方有喘息的机会、手中剑如同一条活的灵蛇,轻灵快速变化万千,一剑连一剑宛
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也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完全主宰了全局,好一阵惊心动魄令人
目眩的凶狠抢攻,今在旁观战的人心胆俱寒。
    风雷剑客果然名不虚传,不愧称金陵三剑客之首,在对方可怖剑雨疯狂袭击下,依
然能保全自己。剑上下翻飞,左崩右架布下了重重剑网,身法依然灵活,有惊无险,对
射来笼罩了全身正面的可怕创浪,仍能以后退,闪避、封架来封锁对方绵绵木绝的猛烈
冲刺。但是,他剑上的风雷声渐渐消失,每况愈下,可知内力已行将消竭,快到了山穷
水尽的境地了。
    狂攻二十余招约六十余剑,高翔已迫得对方从中心退至右厢,再从右厢退向左厢,
绕了一个大圈子。本来他可以出绝招下毒手,但他忍住了,他不能伤人,万一控制不住,
把对方失手刺死、岂不糟了?
    终于。风雷剑客颇负盛我雷剑法威力全失.风雷声听不见了,这表示他内力已竭、
出手不再迅疾了。
    “铮铮!”封出凶猛攻来的两剑,风雷剑客退至壁根。后面只有三尺空间,无处可
退了。
    高翔第三剑攻出,大叫道:“接我的‘乱酒星罗’十八剑!”
    这一招其实不是十八,有时一剑便够了;有时则绵绵不绝。三二十剑紧迫冲刺并非
奇事,除非对方能遏阻后续的剑势、不然便很难接下这无孔不入的快速剑招。
    “铮铮!”风雷剑客连接两剑,稳不住、便封得不够严密、本能地向后退。他浑大
汗如雨,持剑的手已现不稳。目中出现了疲惫而恐惧的神色。
    蓦地,他后退的脚被墙根挡住了。
    “嘎”声刺耳锐鸣传出、白虹突然向侧翻飞。
    “哎呀!”店伙们失声惊叫。
    “当啷啷……”剑掉在楼板上。其声清脆。
    风雷剑客贴壁而立,双手颓然下垂、右手虎口血往外流、疲倦困顿且恐惧的双目,
显得他似乎突然苍老了十年,似乎全身都僵了。
    高翔也额上见汗,手稳定如快铸,剑尖抵在风雷剑客的胸前。
    惊叫声过后,万籁无声,死一般的静。
    高翔的目光,冷冷地缓缓地扫视神手翻天与二十余名店伙,冷静得像是石头人。
    风雷剑客吁出一口长气,一字一吐地问:“阁下,曹某不知阁下所为何来,能见告
么?”
    高翔徐徐收剑。向店伙叫:“摆上一张桌子,两张凳。”
    三名店伙匆匆奔出,拖来一桌两凳。摆好后急急退定,神情紧张。
    “坐下谈。”高翔冷冷地说。
    至少目前危机已经消失,暴风雨已经过去了。风雷剑客心中一定,木然地挪动脱力
的脚,心情沉重地到了桌旁坐下。
    高翔将剑放在桌上,坐下说:“你风雷剑客在南京,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朋友们抬爱,浪得虚名。”风雷剑客泄气地说,语气中大有英雄末路的感慨。
    “狂傲任性,在所难免……”
    “阁下如果想侮辱曹某,休想。”风雷剑客倏然站起厉声说,态度颇为激动。
    “坐下!”高翔冷叱。
    “你说吧,要钱,给你;要命,你拿去。哼!曹某可不是贪生性死、甘受胁迫、在
暴力下屈服的人。”风雷剑客沉声说、神色凛然。
    “顽强对你没好处。”
    “这就是武林人的骨气。”
    一条人影空从梯口的店伙丛中穿出,无声无息,像是幽灵幻影,以令人难信的奇速,
向高翔的背影扑去。
    高翔背向梯口而坐、背部完全暴露在来人手下。
    快,快得令人难以分辨。
    “站住!”高翔的喝声似沉雷。
    他抓剑、转身、出剑,一气呵成,捷逾电光石火,连桌对面的风雷剑客,也没看出
他是如何应变的,更不知他如何发觉有人及背后接近。
    灰影的轻灵快捷已骇人听闻,而高翔的神奇反应更是令人咋舌。
    灰影是一个灰袍老人、在剑尖前倏然止步,罡风徐敛、气流徐徐静止。
    老人脸如重枣,留了花白长髯,老眼依然神光炯炯,身材修长,站在剑尖前屹立如
山,倏然静止不摆不摇,在剑尖前后丝纹不动,用困惑而惊奇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少
年人,似乎不信眼前的事实,久久方沉静地问:“小哥儿,你练了六识术?”
    高翔淡淡一笑,收剑说:“在下与佛道无缘,不曾涉猎。”
    “那你……”
    “曹东主的目光、暴露了你阁下的偷袭阴谋。”
    “老夫不是偷袭的人。”
    “当然,你不过是情急解曹东主之困而已。”
    “小哥儿百词锋利。”
    “好说好说。”
    “如果你与曹东主有何过节,老朽愿替你们双方和解。”
    “老伯恐怕无此能耐。”
    (此处有缺失。YOUTH注)
    的底细。等他回来之后,这件事便可水落石出了。阁下,你居然非法去仗势逮捕在
下的家小,你简直无法无天,南京城怎容得下你这种市升痞根?你竖起驴耳听了,高家
门弟不够显赫,你们所以敢于胡为,但在下不是善男信女。我要把你们这群人这根拔掉。
今晚在下特地前来警告你们……
    “你知道许二爷的血案,牵涉到什么事么?”神手翻天问。
    “不错,在下早上从窗友周家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你是说,你与这件事无关。”
    “在下一概不加,但此恨难消。在下已经决定公私两途和你们解释。公,明天中山
王府将有人以南京守备兼领中军都督府令谕,分示五城兵马司与江宁府。限期彻查莠民
擅捕缙绅的罪行。私,不管此事如何解释。在下绝不放过你们,你们这群人一天不离开
南京,我要你们死。再见。”
    声落。人如飞隼穿窗而出,一闪不见。
    厅中灯火摇摇、人突然穿窗而出、像是电光一闪,蓦尔失踪了。
    风雷剑客毛骨悚然,急趋窗门。楼高四丈,下面没有房屋,看去势,决不可能向上
飞升,下降必定可以看到下降的身影。天色朗朗,群星闪烁,下面有从楼下大窗透出的
灯光,院中明亮,按理定可看到下降的人。
    可是,下面静悄悄。鬼影俱无,这位自称高翔的少年人、硬是平空消失了。
    景宁扶在窗台的手在发抖,打一冷战说:“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人,一个艺臻化境,深不可测的人。”神手翻天毛骨悚然地说。
    “他是怎么练的?”风雷剑客脸色苍白地问。
    “可怕极了。”景宁心神不定地说。
    “大爷,咱们一时鲁莽,把高信明一家的事弄糟了。”神手翻天惶恐的说。
    景宁也跌脚惶然道:“如果他的话可信,大家都糟了。老朽一个退职的五城兵马司
指挥。与中山王府斗法,不啻鸡卵碰石头吗,兵马司的朋友,也可能倒霉。”
    “他的话绝不会是虚声恫吓的,高庄与莫愁湖中山王府是近邻。”神手翻天忧虑地
说。
    景宁突然身形暴起,跃向东面的窗口。
    “有人。”风雷剑客低叫。
    东窗上的邻屋的瓦面,繁星满天,视界可以及远,但夜空寂寂,哪有半个人影?
    景宁已穿窗而出,站在邻屋的屋脊上向四周眺望。
    风雷剑客急纵而至。低声问:“宁老、看到什么了?”
    “一个人影……不,橡是两个人影。怪!这两个人怎么又平空不见了?”景宁神色
紧张地说。
    “会不会是高翔约来的人?”
    “恐怕是的,他一个人敢于前来闹事。必有所恃。”
    风雷剑客一面用目光搜索檐下的暗影,一面说:“宁老,穿窗而出的瞬间,可嗅到
什么异味么?”
    宁老先是一怔,随后又恍然地说道:“不错,是女人的脂粉香。”
    “至少,这证明了在窗外窥探的人中,有一个是女人、而且是身法灵活轻功超尘拔
俗的女人。”
    “我没看清楚,不知掠过窗口的是不是人,但这阵脂粉香果然可疑。”
    景宁踏瓦柱回走,苦笑道:“看来,咱们碰上了可怕的对头了。”
    “如果真是人、并不十分可怕。”风雷剑客入窗说。
    众人将两人迎入,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人也不说、免乱众心。
    “大爷、中山王府的事怎办?”神手翻天凛然问。
    风雷剑客长叹一声,不住拭汗焦虑地说:“我倒不担心中山王府的事。目下王爷在
中都末返。咱们也是受托行事、大不了受罚了事,兵马司与知府衙门自然也会设法替咱
们开脱。”
    “大爷的意思是……”
    “赶快好好伺候高家的人,咱们只有从高爷身上可获得生机,我是说的‘私’字。”
    “那……”
    “除了恳求高爷成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许二爷的事……”
    “只有重新找线索了。”
    “那高翔……”
    “贤弟,你怎么这样傻?那小伙子艺臻化境,骇人听闻,他真要杀许老二,何必到
慈姥山去杀?杀了人又何必掩埋尸体?又何必通名?要是你,你不杀那八位公人灭口?
以他的造诣来说,别说八个公人,杀八十个也易如反掌,对不对?只怪扬捕头该死他为
何不将当天的情形详细说出,贤弟,你快去请许大爷,半个时辰后、在我家见面商量对
策,咱们还有一夜的工夫准备。”
    第二天天刚亮,九乘大轿在微曦中进了高庄的庄门,庄主高信明一家老少与两名男
女管家,在风雷剑客亲自步行相送下,平安回庄。
    前来相送的人真不少、除了风雷剑客之外,有相貌威猛人才出众的许大爷。这位爷
国字胎盘,脸色红润、说道声如洪钟。—表非俗。
    高庄主殷勤留客,设宴款待这些玩命的江湖人,名义是待客,其实是等候少庄主高
翔。
    一等再等,等至日上三竿,残羹已冷,客人如坐针毡,心中焦躁,眼巴巴地注视着
庄门,求皇天保佑快叫高翔回来解这个死结。
    少庄主没等到,等到了五城兵马司与辽宁府派来的人、五城的南、西两司的指挥都
来了,府衙来的是推富大人、带了不少捕役光临。
    高庄主挺身而出,亲替金陵三剑客开脱,表示这是一场小误会,绝没有莠民绑架地
方缮绅的事。
    但是推官大人与两司的指挥担不起风险,坚决表示必须先逮曹、许两人,取得口供
以便向上申复,上面交下的案件谁也不敢马虎。
    正乱间,二十一匹铁骑来自中山王府,二十名护兵全副武装,拥簇着小王爷徐邦杰
驰入庄来。
    这位小王爷真不含糊,小小年纪已是容光照人,将门虎子非同小可,他也是武装。
    小王爷目下尚未封爵,但七品推官大人与六品指挥,见了他仍然矮了半截。
    在高庄主的请求下,小王爷并未发威,仅表示他无权干涉地方官的事,如何了结须
由指挥与推官决裁,明白地表示高庄与王府近邻,他与高翔是最好的朋友,日后谁敢到
此地撒野、便是故与王府作对,这就够了。
    当然他也暗示推官与指挥大人,可以从宽处理从轻发落。
    曹、许两人最后仍然被带走了,但当天便获得取保释放。高庄主不追究、他们自然
侥幸。
    这件事已经公了,但最严重的“私了”并未了结。
    营、许两家人心惶惶,像是大祸临头,这件事未能解决,任何事也休想办理,追查
珍宝的事也就搁下来了。
    一连三天,曹大爷许大爷以及官府承办珍宝窃案的人,整天耽在高庄不走,希望能
等到高翔返家。
    高翔一走数天,他去找俞老人讨消息,他要追查许二爷的死因和缉凶,以便找出珍
宝窃案的案犯,替同窗好友周启明之父雪冤。
    俞老人在赠给他一盒五花石之后,立即带了简单的行囊,辞了看守梅林的差事,飘
然走了。
    据梅林的主人说,老人家是往南走的。
    他沿南下的官道追查,追至六十里外的辽宁镇巡检司,便失去了老人家的下落,再
也没有人看见这位孤零零的怪老人了。
    他不死心,再找了一天,方失望而回。
    他是夜间返回高庄的,发觉父母弟妹已经平安返家了,同时也发现了在客厢安顿的
金陵三剑客。
    青年人做事未免有点任性,他无名火起,以为金陵三剑客是前来监视他父母的。
    他曾经在大闹金陵酒楼之前,拜托小王爷邦杰设法迫曹一元放人,小王爷一口答应,
便知双亲必定无恙,因此十分放心。这次他不再找小王爷,先不理会三剑客,他不愿在
家中闹事,留了一张笺给乃父,连夜走了。
    摘星手许嘉祥许大爷的家,距金陵酒楼只有两条街。一早,门房在门缝中收到一封
书信,信内写着:“明日午正,清凉门鬼脸城恭候,此致金陵三剑客。知名不具。兵刃
暗器带齐,并带人收尸,又及。”
    金陵酒楼也收到同样的一封书信。两封书信字体苍奇,劲透纸背,铁笔银钩,像是
出于苦攻翰墨,具有数十年火候与功力的饱学老儒之手。
    两家的男女慌了手脚,火速派人至高庄促请两人速返。
    谁也猜不出致书人是谁,人心惶惶。
    金陵三剑客名头响亮,名头可不是捡来的,而是闯出来的。闯,少不了要得罪不少
人,树仇结怨在所难免,寄柬寻仇平常得紧。可是,这封信口气太狂,显然必有所恃,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绝不是好相与的人。
    两人连夜派人邀请朋友助拳,以防万一。
    他们竟未料到书人是高翔,几乎不可收拾。
    清凉门是城西南的一座门,北面是定淮六,向东南折便是石城门。这一段城垣,是
古石头城遗址。城墙顶宽三丈五以上,城高四至五丈以上,城高四至五丈,堞与女墙以
及顶道皆是巨石所叠成。石道因年深日久风雨侵袭,石面起了变化。加以城依山势而筑,
自然起伏不定,石块也就参差不齐,看来奇形怪状、所以戏称为鬼面城。
    近午时分,三剑客的二十余名朋友先到达清凉山聚会,略加交代,便分途向鬼脸城
走去。
    这一带人烟稀少,除了游清凉山的人,附近的人家甚少,城外是莫愁湖北面的沼泽
区,也甚少人家。
    对方既然不限人数,他们可以公然聚齐先一步到达。但为了提防意外。预先分出一
些人手暗中接应。
    炎阳高照,江风徐来,倒觉凉快。可是,所有的人皆心情沉重,十二个人盘膝坐在
斑驳的石道上,分向两端注视可疑的人。
    风雷剑客内穿劲装,外穿罩袍,剑系在背上,神色倒是镇定。
    摘星手许大爷嘉祥,是三剑客中功力最深厚,艺业最高强的人,他比风雷剑客小两
岁,因此排名第二。他抚弄着剑鞘,向风雷剑客说:“大哥,你认为投书约斗的人,是
还与窃宝的事有关呢?会不会是有人开咱们的玩笑,丰心愚弄咱们?”
    风雷剑客苦笑,摊开双手说:“这像是无头公案,委实费解得很,咱们除了等他们
现身之外,毫无办法。”
    一名中年人在石缝中插了一根树枝,嘴里念念有词,用手指量着日影,突然叫:
“即将午正,快了,快了……”
    两侧城内城外的城根下,野草杂树高与人齐,花冈岩砌成的墙基,也有不少爬山虎
附长在石上,极易藏人。但这些人皆以为城墙最高处有五丈余、最低处也有四丈,下面
的人根本不可能攀上来,所以在两端半里外派人守候,发现可疑的人便及时示警,以便
早作准备,忽略了城根,不以为意。
    管时辰的人宣布午正快到,众人心情一紧,全都向两端张望,希望看到人影。这时
如果看到有人、必定是投书约斗的人了吧。
    “午正了。”中年大汉指着树枝的阴影大叫。
    两端空荡荡,不见有人。
    “咦!咱们受骗了。”有人叫。
    蓦地,防跌女墙的碟口中,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用阴森森的嗓音说:“你们没受
骗,在下午正现身。”
    风雷剑客骇然叫:“高老弟……”
    “闭嘴!你少给我称兄道弟。”高翔站起低叱。
    他今天仍是那晚大闹金陵酒楼的装扮,只是背上多了一把剑而已。
    摘星手剑剑眉紧锁,惑然向风雷剑问:“大哥,他就是高翔吧。”
    “是他。”
    “他在酒楼击败了你?”
    “是的!”
    “他这么年轻……”
    高翔已不容他们多说了,沉声道:“今天是咱们私了的时候了,阁下。”
    “高公子……”风雷剑客急叫。
    “住口!我已警告过你,要你们金陵三剑客带了狐群狗党离开南京,你们仍然赖着
不走。”
    “请听我说……”
    “你带来了不少人……”
    “咱们不知道是你……”
    “现在你们知道了。当然,在下会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让你们有尽情发挥的时
光。”
    城内山麓奔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轻功提纵术极为惊人,来势如电射星飞。
    摘星手为人高傲,被高翔咄咄逼人的态度激得冒火、一拉风雷剑客,大声道:“大
哥,让我来和他打交道。”
    “没有交道好打,你可以亮剑了。”高翔冷冷地说。
    “阁下,有可欺人太甚。”
    “正相反,在下是受害的人。以牙还牙……”
    “人谁不犯错?阁下总该给人解释机会。”
    “据我所知,你们并没给在下有解释的机会。”
    摘星手一咬牙,沉声道:“好吧,咱们多言无益。”
    “你说对了,废话无益。”
    摘星手脱去外衣,往中间一站,抱拳道:“阁下请赐教、在下先领教阁下的绝学。”
    “你可得放明白些,咱们今天可不是印证较技。”
    “当然,生死相决。”
    “对,亮剑。你与风雷剑客联手,多下几个也无所谓,在下不怪你们倚多为胜。”
    他确是太狂了些,登时便引起不少人的极端反感。武林人最大的毛病是好勇斗狠,
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有顾后果。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这些江湖人几乎不约而同
纷纷站起、怒形于色。
    他不曾与江湖人相处过,也没有江湖朋友,对江湖人的禁忌毫无所知。加以他自己
也在火头上,说话自然充满了火药味。不留余地。
    摘星手无名火起,但外表仍然沉着。他左首的一名中年人却受不了,几乎气炸了肺,
一声怒啸,拔剑火杂杂地冲上,“天外来鸿”疾攻上盘,气急中忘了一切,恨不得一剑
刺破高翔的胸膛算了。
    高翔轻灵地拔剑,接招、反击,人影乍合,双剑闪电似的接触。
    “嘎!”一声刺耳锐啸传出,胜负已判。
    中年人的剑脱和飞出三丈外,翩然掉落城外去了。
    高翔的剑点在中年人的胸正中,脸上涌起重重杀机,虎目中冷电四射,嘴唇闭得紧
紧地,似乎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处理这位鲁奔的对手。
    中年人大骇,目定口呆发僵,第一招便被制住、剑脱手侠抵胸,性命已捏在对方手
中,大事去矣!
    剑芒疾闪,剑气森森。
    中年人一看到剑芒,便绝望地闭上双目等死,等候最后一刻到来,不想看世间最后
一眼了。
    “唰!”一声响,剑气破风声入耳,然后是高翔冷冰冰的语音传来:“这件事与你
无关,你可以走了,走得远远地,离开南京愈远愈好。”
    中年人胸前凉凉地,有液体下流,睁眼一看,猛地打一冷战,抬头木然地说:“在
下会走的,但不是现在,一剑之赐,定当图报。承让了。”
    原来他胸前衣破肉开,被剑划了一条半尺长的裂口,鲜血渗透胸襟,伤得不重,但
足以令他心惊胆跳了。
    摘星手脸色一变,这才相信风雷剑客在酒楼失手的事、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这位小后生可怕极了。
    情势迫人,摘星手已无法避免这场恶斗,必须面对事实。他挥手令众人后退,凛然
地说:“朋友们,今天的事,兄弟与曹大哥一力承当,请诸位作壁上观,不论胜负如何,
务请诸位置身事外。如果兄弟与曹大哥不幸失手,那么,请念在往昔情谊,把兄弟的家
小护送出境,永离南京。”
    一名大汉哈哈狂笑,大声说道:“嘉祥兄,你把咱们这些兄弟看成贪生怕死的人么?
哈哈!你等着瞧好了。咱们都是患难弟兄,生死交情,咱们来了,当佩上剑的一瞬间,
便决定了生死荣辱,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另一名大汉拔剑出鞘,沉声道:“胡二哥的话;兄弟深具同感。这厮不但是暗杀二
爷的凶手,也定是窃珍宝的要犯,他怕咱们出面追查,因此要赶咱们离开南京。没活说,
今天咱们拼了,当然,咱们不能不守规矩,一比一咱们逐个上。笨鸟儿先飞,兄弟打头
阵,如果失手溅血城垣,下一位兄弟替我报仇。姓高的,在下放肆了。”
    城头两端守候的人,开始向此地奔来。
    十二个人,包括刚才胸口挨了一剑的中年人,皆攘臂而起,准备动手。
    高翔知道已激起公愤,但他不在乎,冷笑道:“你们既然遵守江湖规矩,在下不为
已甚。天色不早,你们还等什么?”
    先前发话的大汉已立下了门户,一声低啸,碎步滑进,剑出“寒梅吐蕊”,吐出一
剑花,不用虚招,搭上手便奋勇进击,剑出如电,淡淡剑虹疾射而至,走中宫抢攻,剑
花指向高翔的胸腹要害。
    高翔虽然对自己的造诣极有信心,但是对方有十二人之多。半里外又有十余人奔近,
假使其中有三两个比金陵三剑客高明的人,局面可能难以控制。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羊;
情势如果控制不住,便得小心应付,储劲蓄力以便应付突变,因此他不能浪费精力。
    这是他第一次在对这么敢于拼死的人,要说心中不紧张。那是欺人这谈,只是他沉
得住气,脸上不露丝毫感情,冷静地徐徐举剑。
    剑虹射到,势如惊电。
    他向侧一闪,冷冷一笑。
    大汉反就甚快,转身追击亮出“回风拂柳”。
    “铮!”一声暴响、大汉的剑突然化虹而飞,飞腾直上四丈高,落到女墙外去了。
    “哎……”大汉狂叫、飞退丈余,右肩血如泉涌。
    高翔冷哼一声,一闪即至,剑出如长虹。
    “当!”一声响,一名中年人闪到,架开了高翔追袭的剑,救了受伤的大汉,但是
却被震退八尺、虎口几乎震裂,仍然低喝道:“在下宋明领教,不可赶尽杀绝。”
    高翔一声轻笑,冲上攻出一招“射星逸虹”,剑尖直指对方的胸口,排闼而入。
    中年人剑出“云封雾锁”,全力化招封架,希望在封架中找出反击的空隙。
    “铮铮铮铮!”中年人连封五剑,每封一剑退两步,封不住迅速吞吐排空楔入的剑
虹,封至第五剑已是手忙脚乱,一而再暴退,先机已失,已退至女墙下,槽了!
    女墙本来是防跌的,高有五尺,但如果上身仰度恰到好处同样可以掉下去。四丈余
高的城墙,下面乱石凌厉,荆棘丛生、跌下去有死无生。
    “得!”一声响、高翔一剑刺出,迫得中年人向右闪,剑刺在石上,碎石粉飞。
    “得!”右一剑又刺在石上,中年人被迫得向左闪,挥剑急架却架不住。
    “向上跳!”高翔急叱,剑攻下盘。
    中年人被迫得非往上跳上可,向上跳便极可能被迫掉落城下送掉老命。
    正危急间,摘星手恰好赶到出手抢救,剑攻高翔的后心,大喝道:“小心身后。”
    高翔百忙中撤招,大旋身来一记“回龙引凤”,不理会攻来的剑,反而出手攻袭,
奇快绝伦。
    “铮!”双剑相接,剑气进射。
    摘星手的剑被震出中宫,但他却扭身起左脚切入,左手的剑诀变爪,急探高翔的双
目,一扭一进之下,他居然近身了,爪临脸部。
    剑虹一闪,高翔的剑突向上拂。
    摘星手已幸获成功,目的已达。姜是老的辣,出左手贴身进击可说冒了万千之险,
果然迫使高翔自救,冒险的人成功了,双脚一点,飞退丈外。高翔的剑尖间不容发地拂
过他的腕下,危极险极。
    中年人纵起落在墙顶,几乎掉下城去。高翔一怔,向摘星手笑道:“你很机警,也
很大胆。奸吧,看你能不能再用你的摘星手进袭,接招!”
    招字余音末落,剑已吐出千朵白莲,排山倒海似的向摘星手涌去。
    摘星手大骇,剑来得太快,看不出剑路,甚至不知这无数剑影到底是虚是实,不知
应如何封架,只好大喝一声,招出“摘星换斗”;表面上是封招,其实是闪避,将高翔
的剑招重心向右引,人却向左后方退。
    是风大作,剑吼雷鸣,剑气迸发与劲气撕裂声刺耳,但见剑影漫天,银虹飞射。
    “铮!嗤……”异声乍起,人影倏然分开。
    摘星手直退出三丈外,退至北面方摆脱了剑虹的追击,脸色苍白,大汗如雨。呼吸
一阵紧,在烈日的照射下,似乎睁不开的睛。左胸与右胁,衣衫留下了两个剑孔,有血
沁出。
    高翔长剑斜指,站稳冷冷一笑,再向前迫进道:“你果然了得,再接我一招,这一
招,小心你的心坎与咽喉、这两处要害是挨不起一击的。”
    摘星手不得不强提真力举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死存亡最后一击。
    双剑遥遥相对,只消一看两人的神色,便知这次接触谁胜谁负了。
    渐来渐近,双方互相捕捉对方的眼神,丈五、丈三、一丈……八尺了。
    剑花一涌,生死将决。
    两名大汉已看出危机,大喝一声,双剑凶猛上扑,势如电光石火,一上一下攻向高
翔的背部,以抢救已无力一拼的摘星手。
    蓦地风吼雷鸣,剑光如匹练,高翔大旋身招出“狂龙归海”,身高不及三尺,躲过
上盘的剑,“铮”一声震开了攻下盘的狠招,狂风似的卷入,快得令人目眩,惊心动魄
的剑山涌到,接着左右分张。
    人影突然静止,最后是“铮”一声清鸣,火星四溅。
    冲出抢救的两大汉站在原地摇摇晃晃,攻上盘的人,左肩血如泉涌,攻下盘的人,
右膝多了一处创口。
    高翔的剑,搭住了百忙中上前抢救的摘星手攻来的一剑,剑尖已控制了中宫,剑尖
指向摘星手的心坎,一发之差,便可刺入胸膛了。
    剑在心坎上停住了,不再刺入。
    这瞬间,方传出两名大汉负痛叫出的声音,右膝中剑的大汉砰然跌倒。
    同一瞬间,摘星手踢起一颗小石,“噗”一声小石击中了高翔的右肘。
    人影乍分,有人滚倒。
    高翔退了一步,察看右肘被击处。
    摘星手则弃剑仰面躺倒、奋身向侧滚了两匝、脱出险境、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
    变化太快,令人目不暇给,生死间不容发,幸而无人被杀。
    原来两大汉抢救摘星手,摘星手知道不妙,两位同伴功力相差太远,剑术更是相去
天壤,绝难挡住高翔的致命一击,因此也毫不迟疑地奋勇前冲,以减少两同伴的压力。
总算不错,高翔旋身取敌,背部也就暴露在摘星手的剑下,不得不留劲对付摘星手。搞
星手方能在千钧一发中,舍命将两名同伴从枉死城中救出。并在高翔再次旋身对会他的
刹那间,踢石击中高翔的手,抓住高翔一惊的好机会,丢剑卧倒滚出丈外。
    高翔不知手肘被石击中,还以为是歹毒的暗器,低头察看。让摘星手逃出剑下,大
感意外。他看清上小石,不禁对摘星手的机智大感佩服。同时,也对摘星手拼命抢救同
伴的勇敢表现大有好感。
    三人中倒了两个,把其他的人吓得汗毛直竖。
    摘星手一跃而起,高翔一脚将遗落的剑跳飞,叫道:“接住,再给你一次机会。”
    摘星手接住剑,一咬牙,举剑迫进大叫道:“朋友们,退走,我挡住他!”
    叫声中,狂冲而上。
    风雷剑客不退,举剑怒吼:“联手,上。”
    高翔虎目中杀机怒涌,剑尖上升了。
    只消人影接触,必定有人剑锋喋血。这群南京城白道英雄的精英,将成为剑底冤魂,
岂不可惜?
    正危急间,蓦地内城下升起两个人影,站在城堞上屹立如山沉喝似乍雷:“住手!
还不退?”
    摘星手首先止步,也喝声“退!”
    高翔已搭住了风雷剑客的剑,便待刺出,闻声收劲,放过了风雷剑客。
    风雷剑客出了一身冷汗,又从鬼门关内逃出来了,值得庆幸。
    高翔斜退丈外,先脱出重围。
    从两端城头奔来的人,已经接近至五六丈内了。
    高翔刚站稳,便看到刚才站在堞上沉喝的灰影飞扑而至、相距仅两丈,看清灰影已
经双方近身、一根苍木杖幻化一道黑虹,奇急奇猛地点到胸口了。
    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本能地出剑封招,“得”一声震开杖,闪身、封招、切入、回。
敬,一气呵成,“乱酒星罗”狠招出手,他恨透了这个喝退众人却右突然袭击的人,用
上了真才实学。
    剑与杖幻化为一白一黑的狂龙,互相纠缠、撞击、蛟噬,进退如电,人影依稀,两
丈内罡风激射,虎虎锐啸,好一场可怖的快速缠斗,旁观的人根本看不出两人的招式,
看得目定口呆,手心出汗,心向下沉。
    摘星手与手下的人.共有三十名之多,皆被罡风剑气迫得不住向两端退,退出三四
丈外,仍感到罡风砭骨,剑气扑面生寒。
    缠斗百十招,慢下来了,优劣片刻即判。
    与高翔交手的人,是个穿破灰袍的老化子,苍木打狗棍已运转迟滞,显然真力已虚。
    高翔大汗透体,但依然能猛如狮,这时化解了老化子一招“灵蛇出洞”,立即抓住
机会从杖侧锲入,一声低叱,攻出一招狠着“电射星飞”,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每一
剑皆排空直入,锐不可当。
    老化子采用后退封招术周旋,仍能沉得住气,左扫右崩一步步后撤,居然忙而不乱,
一口气退了二十步左右,仍未能遏止高翔的狂野进攻,每一剑皆钻隙直入,不由老化子
不退。
    老化子向南端退,南端的十余个人包括摘星手在同,也跟着向后移,苦于无法插手
加入。
    城堞上另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个青衣女道姑,浑身散发着阵阵幽香,中人欲醉。看
年纪,约在四十上下,正是徐娘半老的虎狼之年,成熟女人的风韵十分动人,眉目如画
颇为秀气。她腰悬长剑,手执拂尘,迎风卓立,飘飘如仙,目不转瞬地随两人移动,风
目中涌起阵阵困惑的疑云。
    高翔取得了优势,久斗不胜,激起了他的豪气与好胜之心,这时抓住了可以紧迫抢
攻的机会。不由心中大定,剑势愈来愈凶险,每一剑皆必欲中的而甘心,老化子可就相
形见绌难以支持了。
    激斗中,道姑突然叫:“老要饭的,还不见好即收?老不以筋骨为能,武林中是年
轻人的天下,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再撑下去,一世英名将付流水。”
    老化子突然不再后退,从剑尖前向右一闪。
    剑虹也折向跟到,近身了。
    老化子一声怪叫,踊身向下跳,飞落城根,总算平安脱出剑下,危机一发千钧。
    高翔正想追踪而下,道姑急叫道:“高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贫道请施主慈悲。”
    高翔不再追下,乘机调息,阴沉沉地向道姑走去,冷冷地问:“你知咱们这些人的
恩怨么?”
    “知道。”
    “那你就不该插手,除非你的金陵三剑客的同党。”
    “贫道是替你们排解的,施主大闹金陵酒楼,这是理所当然,可是三剑客已亲送令
亲返家,登门陪礼,施主今天似不应大动肝火的。”
    “登门陪礼?哼!说得好听,两个匹夫带了人坐在舍下监视,欺人太甚……”
    “施主差矣!他们是获得令尊首肯,在尊府等候你返家当面陪不是的。”
    “真的?”高翔讶然问。
    “不错,老化子可以作证。”刚爬上城来的老花子接口,破灰袍被荆棘挂破了数处,
十分狼狈。
    “你们怎知道?”
    “从你们金陵酒楼交手时起,至三剑客登门陪礼止,贫道皆在一旁冷眼旁观。难道
说,令尊没向你解释?”道姑问。
    高翔一怔,说:“在下尚未与家父见面呢。”
    “那你为何不回家问问?”
    高翔扭头便走,说:“好,在下回去问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你们撒谎,
在下会再次找你们的。”
    老化子劈而拦住,哈哈大笑道:“且慢,说清楚再走。年轻人鲁莽冲动,行事不问
情由,不顾后果,一时激愤便任性而为,从不替别人着想。你这种态度如果不及早纠正、
你知道日后要冤死多少人?”
    高翔大为不悦,沉声问:“阁下,你教训我么?”
    “你认为我老要饭的不配教训你?”
    “你当然不配。”
    老化子摇头苦笑,说:“没话说,当然你血气方刚,只知道凭血气之勇与艺业高强
称雄道霸,听不进忠言。我不找你,我去找皇甫士方老书虫评评理。”
    高翔大吃了一惊,讶然问道:“咦!你……你怎知家师的大名?”
    老化子桀桀笑,说:“告诉你,只有老书虫的十二射星散手剑术,方能攻破老要饭
的降老十二杖杖网。也唯有十二射星散手剑术、方有绵绵不绝的、辛辣霸道的进手狠招,
在你用上‘电射星飞’追袭时、你一口气追袭四十三剑之多。如不是老要饭的事先早有
准备,只要一动硬接的念头,大概你就可在老要饭身上戮上十七八个洞。”
    “咦!你……”
    “我叫霸王丐柯罡,二十年前曾在京师与老书虫是知交,一对酒虫大闹显灵宫,打
毁雷声普化天尊像。那天是六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天尊示现的吉辰,上有天子的使者致
祭,下有上千百姓愚夫愚扫上香,哈哈!你知道这乱子闹得有多大?闹大了咱们就跑,
老化子从此飘忽不定,老书虫却不知跑到何处龟缩不出了。哈哈哈!原来他调教出你这
位穷凶极恶的弟子,我可得找他评评理。怎样,你打算带老要饭的去见他么?”
    高翔赶忙收剑行礼、笑道:“老前辈,小可当然认错,只是错并不全在我。呵呵!
错了改就是,一定改。这样好了,此非说道之所,请老前辈移玉寒舍,小可……”
    “喝!!听你的口气,还是饱含不满呢……”
    “小可决无此意,在未弄清内情之前,当然不能怪小可不满。小可家住愁湖畔…”
    “我去了,走。”
    风雷剑客赶忙上前身老化子行礼,满怀希冀地说:“老前辈请稍候,可否让晚辈与
高公子……”
    “不必了。”老化子挥手说,呵呵一笑又道:“你们的事老要饭的全清楚,以后我
会去找你们,考实说,这件事除了这位老书虫的门人,谁也办不了。他既然是替许老二
收尸的人,只有他或可找到线索。你们走了狗屎运,乱七八糟胡来,如果不是老要饭的
念你们金陵三剑客颇有侠名,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呢。走,别噜苏,回去等消息,千万
不可再胡来了。”
    “晚辈遵命。”风雷剑客恭敬地欠身答。
    老化子向道姑挥手,笑道:“喂!捉鬼的,你还不去找你的女弟子?了了神尼已经
去与女弟子聚首去了,你也该走了。哈哈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走
也!”说完,拍了高翔一掌,又道:“小狂徒,走!南京城小小一件窃案,恐怕要掀起
无限风波。凡是有江湖朋友干预的事,无风也会起三尺浪,真上岂有此理。”
    道姑扑嗤一笑,轻摇着拂尘说:“老要饭的,明日燕子矾之会,你去不去?”
    “废话!当然去。”
    “能不能把老书虫也拖来。”
    “一定。”高翔心中暗笑,不好多说,他的恩师已经前往峨嵋访友,怎会参加他们
燕子矶之会呢?
    道姑用手向高翔一指,说:“老要饭的,把这小狂徒带来。”
    “哈哈!何不叫你那位女高足来请?走!小狂徒、老要饭的腹中酒虫又在作怪了。”
    高翔礼貌地向道姑行礼告辞,然后向众人说声得罪,随着老化子走了。
    道姑向下飘坠,轻如鸿毛,向清凉山而去。
    风雷剑客拭掉额上冷汗,吁出一口长气说:“好险,这位高公子的剑术,可怕极
了。”又转向摘星手问:“贤弟、老书虫皇甫士方又是谁?”
    摘星手微微一笑,答道:“他就是早年掌毙八魔,剑诛九怪的四海潜龙。二十年前
是称宇内三大高手之一,二十年前混入京师国子监,不到两年便突然失踪,想不到他却
在南京隐居,金陵果然是龙蟠虎踞之地。”
    风雷剑客又道:“贤弟,那位美道姑又是……”
    “她叫玉剑飞仙真真仙姑,她那把剑是玉色的。你看她下降城墙的身法,像不像无
形质的幽灵?走吧,有这几位老前辈出头管事,咱们高枕无忧,回家坐等好消息,谢天
谢地。”摘星手如释重负地说,取道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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