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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远处来了一个行人,走近时看清是他,含笑点头打招呼:“哦!是张东主,好久
不见,到舍下坐坐,好不?”
    他神魂入窍,苦笑道:“原来是曹老板,确是久违了。在下要到康兄处走走,改日有暇
当趋府拜望。再见。”
    “张东主请便,再见。”
    曹老板走了,他方乘机转身,小巷寂寂,那有半个人影?
    他叹息一声,自语道:“老不以筋骨为能,我确是老了。岁月不饶人,我已年届花甲,
何苦仍不服老,在人前争强斗胜管闲事?算了吧!你这条无爪老龙。”
    他动了蹈光隐晦之念,迈开步向前走,走伐显得懒散,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年,英雄末路
的感慨油然而生。
    敲敲八爪鱼的院门,里面有人拉开门上的小窗孔,讶叫:“咦!是闻老,稀客稀客。请
稍待,小可开门。”“不必了,顺道经过而已。令主人在家么?”“不在。”“他……”
“上午有人送来一封书信,家主人整天心神不宁,随即外出,至今未返。”
    “哦!令主人回来后,请代致意,在下告辞。”
    “小的不送了。
    离开康家,他顿感天下茫茫,不知该往何处法,便信步出了小巷,扑奔广润门,想到三
江船行万人雄该已到家了。
    前面是铁柱延真宫,也就是后来出名的妙济万寿宫。远远地使看到街旁挤了一堆人,向
宫前的广场指指点点。宫前的大柏树下,有一群人在议论纷纷。
    他接近衔旁的人群,向一名中年人打招呼,笑道:“咦!胡少东,你怎么做起鸣锣示众
的人来了。”
    胡少东主颇为同意地说:“闻老打趣了。刚才我亲眼看见一个戴雨笠穿蓑衣的人,在铁
柱宫前挟走了老道清虚子。”
    “哦!是绰号叫铁卜神算的清虚子么?”
    “是他,没错。”
    “往何处去了?清虚子没反抗?”“只听到他叫了一个救字,两人便相扶着向城门方向
走了,清虚子像是走不动,但脚下很快。”“挟他的人长像如何?”“雨笠戴得太低,看不
清,身材很高大。”他心中一跳,自语道:“南昌大劫至矣!他已在动手了,铁卜神算曾经
参予追逐方士廷,这次凶多吉少。”第三个失踪的人是铁卜神算清虚子,光天化日之下,在
铁柱宫前被人挟持;出了广润门便失了踪。
    五爪龙与万人雄皆受到警告。局外人江湖名宿八爪鱼接到了恐吓信,被警告不得干预南
昌的风风雨雨,不许介入双方的纷争。
    当然,其他接到警告信的人为数不少,只是他们为了颜面不愿声张。也有些人明里不动
声色,暗中心里不快,决定与寄柬人周旋。
    去年曾经参予迫杀方士廷的人,无形中被孤立起来了。平时,曾家经常有宾客临门,这
时,已经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世态炎凉,不能怨天尤人,谁愿意强出头目寻烦恼惹火烧身?
    当晚,又有两人失踪,那是五桂坊的神刀李胜,与南浦的门神邓孝。
    这天,城西北章江中的扬子洲,洲西来了一艘小渔舟,悄然驶入江岸的枯苇内,一个渔
夫肩扛了钓竿,穿了蓑衣戴雨笠,走向洲东的扬子村。
    洲方圆廿里,上面矮林散布,枯苇高与人齐。洲东的扬子村共有百十户人家,有一大半
是渔户。洲上有渔人往来,平常得很。村东首住了一家姓封的人,主人封权,绰号叫海锹,
这位封爷身材修长,年已四十出头;任职五湖船行,是船行的大管事,也是东主铁背苍龙的
得力助手,上次追杀方士延,他是调动船只出尽死力的好汉,他绰号海鳅,水性当然大佳。
铁背苍龙失踪之后,五湖船行人人提心吊胆,一夕数惊,日虑大祸之将至。
    海鳅封权自不例外,他替东主耽心,可是已出动了所有的朋友打听,消息却如石沉大
海,少不了忧心仲仲,极感颓丧。
    他忙了两天,搞得精神困顿,眼中充满了血丝,显然需要休息,因此昨晚便离开船行,
回家歇息一宵,以便养精蓄锐恢复疲劳。
    一早,仍然细雨霏霏毫无晴意,他年已四十,仍未成家,乃弟年及三十,但已是儿女成
行的人了。
    他打开柴门,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大概十天半月中晴不了,春讯快到了。”
    他穿上油绸做的雨披,戴了笠帽,出门带上柴扉大声说:“二弟,我走了,有人找我,
叫他去船行找。”
    “今晚还是回来睡吧,你真的要休息了,再拖下去,要拖垮的。”
    屋内有人叫。
    他揉揉布满红丝的大眼,说:“我理会得,小心门户,叫侄儿女们不要出去乱跑,晚上
有空我才能回来。”
    刚踏入雨中,对面过来一个老渔翁,招手叫:“封管事,到城里去么”?
    “是的……”他讶然招呼。
    “呵呵!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凤凰洲的秋水翁,两三年不见,难怪你给忘了。”
    “秋水翁?抱歉,小的记性坏,委实记不起老伯了。老伯到敝洲……”
    “昨晚上在贵村喝多了,今早要进城走走,正好同路,走吧。”
    海鳅封权是船上人,自然不可能认识别一洲上的渔夫,毫无戒心地走在老渔夫身左,向
码头上走。
    从村口到码头,约有半里地,水涨时不至淹村,小径两侧全是刚抽芽的芦苇。走了百十
步,老渔夫笑道:“大管事,洲西有一艘原来的空船,不是鬼船,可否请向贵村说明,将这
艘船送给老朽使用,可好?”
    “洲西漂来了一艘船?”
    “是的,是一艘快船。”
    “会不会是……”
    “管事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小可无暇……”
    “去看看无妨,好像上面有一封书信,可惜老汉不识字。”
    “真的?”
    “怎么不真?好像还有一把刀呢?”
    海鳅封权一时好奇,终于上了大当,说:“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匆匆走向洲西,不久便到了洲岸旁,四下无人,雨蒙蒙。
    “船呢?”他问。
    老渔夫止步转身,笑道:“在芦苇中嘛,你没看见?”
    他大吃一惊,急退八尺叫:“咦!你……你是……”
    老渔翁的花白胡子不见,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微驼的背也平了。他所看到的,是一个
脸色如古铜的青年人,怎么不惊?
    青年人揭掉雨笠,笑道:“在下方山。”
    他脸色大变,心中狂跳。
    “呔!”他怒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黑虎伤心”冲上就是一拳。
    方山向侧一闪,笑道:“慢来!这一拳甚重。咦!这一记连环腿火候不差,可惜够不上
部位……啧啧!这两掌叫快刀斩乱麻,掌沉力猛相当霸道,好!这一招……”
    在方山的闪惊如风,一串叫嚷声中,他连攻七掌八腿,眼看其力衰退,却连对方的衣快
也没有沾上。方山披了蓑衣,体积庞大,在狂风暴雨似的脚踢拳打下,居然沾不了身,明眼
人便可看出对方相差太远,凶多吉少。
    方山反击回敬了,一声长笑,猛地以“脱袍让位”拆解对方的“双龙抱柱”,起脚轻轻
一跳,“噗”一声正中丹田要穴。
    “嗯……”海鳅闷声叫,仰面便倒。
    方山将人拖上船,捆了手脚塞了嘴,丢入舱底藏好,又戴上了假须,又成了老渔夫。船
放南浦南洲僻静处,将船拖上藏入乱草中,返舱易装,出来时,又变成了玉面朱唇的龙江翩
翩美少年。
    已牌初返店,恰好碰上找他的一名店伙,含笑道:“公子爷,柜上有一封信,掌柜的正
差小的去找公子爷呢。”
    “我有信?谁捎来的?”
    “是一位老苍头。”
    “谢谢你。”他偕店伙到了柜旁,掌柜的呈上一封书信,他放了两碎银在两人手中,道
谢回房。
    信是柳祯差人送来的,请他至十八株柳柳家相见。如果仆人面交,请随仆人一同前往。
如果不在店,信由柜面留交。
    他略一思索,决定单刀赴会。
    天宇中云收雨止,他换了一身青袍,发结上系了一条青巾,显得温文俊逸,像位翩翩浊
世佳公子……他本来就是一位佳公子。
    柳青青有了男友的消息,在柳家曾经激起一阵兴奋的浪潮。神箭柳祯夫妇,一直就为了
女儿的终生大事耽心。无如女儿眼界太高,高不成低不就,眼看年华虚度,双十年华的女儿
尚未能找到婆家,不但做父母的忧心仲仲,亲友们也在说闲话了。早两天听说女儿碰上了一
位姓龙的少年彼此意气相投,柳帧夫妇自然欣喜莫名,如不是清明前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夫妇俩早就想将人请来见面了。
    柳青青自然不宜致书客栈邀客,因此由乃父出面请佳客至宅中相见。一早,宅中便打扫
得纤尘不染,华丽的花厅布置得焕然一新。
    一家子早巳安排停当,仆人登堂呈上一封拜帖,说:“龙公子驾到。”
    “请客人厅中相见。”
    柳祯匆匆地说,人亦迎出。
    仆人将方山引入院门,沿花径徐徐走向厅门。柳祯与长子柳宗翰,已在阶上相候。
    柳祯目力甚佳,老远便看清了方山的像貌,不但人长得雄伟,气宇风标以丰神绝世四字
形容并不为过,不由心中大喜过望,情不自禁降阶相迎。
    方山紧走两步,长揖为礼道:“不敢当,大叔留步。”
    柳祯更是心悦,退上伸手虚引笑道:“请升阶相见。”
    方山登阶,再次行礼道:“小侄龙江,大叔定是祯公了。”
    “区区柳祯,公子少礼,冒昧相邀,公子海涵。”
    “小侄未能先期拜候,大叔恕罪;”他客气的说,转向目不转瞬向他打量的柳宗翰拱
手,笑道:“这位是……”
    “兄弟柳宗翰,字鹏程。”柳宗翰回礼笑答。
    人与人之间相见,第一印象最为重要。从父子俩的神色看来,必定已对这位英俊的少年
人印像极佳。
    “鹏程兄,幸会幸会;”
    “贤侄,请堂上小叙。”柳祯亲热地说。
    “小侄遵命,大叔请。”
    在厅中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柳祯向仆人说:“快请夫人出厅。
    女主人出堂与客人相见,这是极为隆重的礼教,表示已不将来客当外人。这位柳祯昏了
头,把死对头认作是未来的东床佳客,正应了一句话:引狼入室。
    铆青青扶着乃母由堂,今天她淡扫娥眉未施肥粉,却粉颊红艳艳地,云鬓宾堆绿,梳了
代表未婚少女的三丫髻。穿一袭翠绿衫裙,窄袖子春装显得青春气息蓬勃。今天,她才是真
正的女人,不再是盘马弯弓、叱咤风云的巾帼女英雄。她羞赧地笑,笑很好甜好俏。
    她的母亲也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藏青色的衫裙,梳高髻,显得雍容华贵,从脸上
的神色中,可看到昔日的美丽风华。
    “龙贤侄,这是拙荆。小女青青,贤侄不用愚叔引见了。”柳祯欣然地说。
    方山已上前行礼,长揖到地,亲呢地说:“小侄龙江,大婶万安。”
    柳大婶顿首为礼,含笑道:“公子少礼,请坐。”
    柳青青裣衽万福,灿然一笑。
    各自、归座,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像在审贼,他根本不在乎。
    接着,是一连串的盘根诘底。他神态从容,有规有矩,不亢不卑,应付裕如。
    他早准备了一套天衣无缝的伪身世,说自己是南京人氏双亲在堂,年方二十尚未定亲,
现在府学读书,获得百日游学的机会。打算在江右走走以增见闻,过几天准备到东湖书院,
听当代名贤讲学。
    南京,大着呢?下辖十四府、直隶洲四、属洲七、计县有九十有七。一般自称南京人,
是指应天府人,或称江宁人。柳家三代以来,从未到过南京,那知道南京龙家是何门第?反
正从他的谈吐、礼仪、器宇,皆可看出他的出身与教养来,那还有工夫去进一步盘底?练武
人谈话,自然离不开武技。柳家是武林世家,对读书人尊敬但并不看重,谈来谈去便谈上了
武艺一途。
    “贤侄在学舍中,对弓马是否学有专精?”柳祯开始转变话锋。
    他笑笑,谦虚地说:“好教大叔失望,小侄只识皮毛。用一石弓,射百步,三箭可望有
一两箭中鹄,委实见笑方家。”
    “呵呵!贤侄日后如果有了功名,出任朝庭一旦外放,七品黄堂一旦有事。便需提兵上
辟,在弓马上须下些功夫才是。”
    “小侄愚鲁,但仍在尽力。”
    “那就好,小女的箭术,颇为出色、她的金弓是三个力……”
    “咦!女将军神力。”他脱口叫,冲姑娘一笑。
    柳祯更为开心,往下说:“她射二百五十步,五箭必有四箭中红心……”
    “不愧称神射。”他高声赞美。
    “贤侄日后如果有兴,可向她问难,她会指导你一些心诀。”
    “小侄也许地要执弟子礼呢?”
    “油嘴!”柳青青娇叫,有三分媚七分俏,心中大概甜甜地,因此也带了三五分娇羞。
    柳大婶嗤嗤一笑:“官人,不必谈这些杀人放火的事。让他们小一辈的人谈谈,我们告
退。”
    “呵呵!对,我忘了,还得到暖阁去与程兄商讨夜间的防范事宜呢?贤侄,你们年青人
谈谈,午问路厅见。”柳祯兴匆匆地说。
    三小送柳祯夫妇入内,夫妻俩自有一些话互相商量。
    柳青青巴不得父母早些离开,送走双亲立即笑道:“龙兄,我们到东园去走走。”
    “去看你的神射术么?算了吧。”柳宗翰笑问。
    “废话!”
    “龙老弟可不愿看你发雌威,以免日后心惊胆跳,你最好……”
    “啐!狗口里长不出象牙来。”
    方山含笑解围,笑道:“贤兄妹不必相戏。小弟听说府上的花园颇负盛名,可否领小弟
前往一赏?”
    “好,这就走。”柳宗翰笑答。
    柳青青却哼了一声,笑问:“哥哥,你为何不自己走?”
    “什么?你……”
    “小梅难道没有约你?”
    “见鬼!表妹一家子今后绝不出门……哦!你这小鬼心肠多,要赶我走……”
    “啐……你……”
    柳宗翰一溜烟出厅,笑道:“你们俩好好走,天刚晴,久雨路滑,别跌成一团闹笑
话……哈哈!少陪。”
    两人至东园单独相处,少不了互诉心曲。只在各处走了一圈,柳府的形势,已完全探制
在他手中了。
    两人从射圃走回涤心亭,相偎落坐。整个花园静悄悄,柳府仆婢不多,花园中只有两名
老园丁与两名仆妇管理,这时早已回避。
    他轻挽着她的纤腰,若有所思地说:“青青,府上亭园广阔,而人丁甚少,听说府城内
外近来闹得满城风雨,令尊是否打算雇人防备一二?”
    柳青青有点暗然,柳眉深锁地说:“舍下不会有困难,只是我个人的困扰而已。”
    “你个人的困扰,青青,但愿我能替你分忧……”
    “可惜你帮不上忙。”
    “到底……”
    “记得上次我向你提及方士廷的事么?”
    “怎么不记得?”
    “江哥,你真是料事如神。”柳青青偎在他怀中,亲热地叫他为江哥了。
    他手上一紧,几乎将她完全抱入怀中,附耳问:“青青,我料什么事中了?”
    “你说方山可能是方土廷。”
    “证实了?”
    “五爪龙张老前辈,在八爪鱼康家门前遇袭,证实了这件—事。”
    “真的?”
    “因此,舍下除了我之外,不会有性命之忧。”
    “哎呀!你……”他故作关心地惊叫。
    柳青青惨然一笑,扭躯忘情地反抱着他的虎腰,粉颊偎在他颔下,吐气如兰,一股属于
女孩子的特有幽香,猛往他鼻中钻,令他气血翻腾,有点心猿意马。
    “江哥,你替我耽心么?”她颤声问。
    ‘是的。我耽心死了。青青,为何不走?走远些,天涯海角……”
    “我不能走。”
    “为什么?”
    “姓方的会找我的双亲发泄,我宁可死,也不要连累双亲。”柳青青悲壮的说。
    方山心中怦然,也感到心中发痛,浑身开始发僵,惭愧得直冒冷汗。这高傲狂妄的少
女,按理说女生向外,眼看大难临头,却有这番孝心,不肯连累双亲独自逃走。而他自己……
    他感到万分歉疚,脑海中幻一道强烈的闪光,闪光中幻象出现。
    “我要去找他!”他不自觉地自语。
    柳青青一怔,猛抬头,看到他僵硬的脸色,与眼中的重重杀机,也看到杀机中所流露的
悔恨感情。更令她心跳的是,他额上所冒出的汗珠。
    “江哥,你怎么了?”她惊疑地问。
    方山神智一清,吸入一口气,平静地说:“没什么。”
    “刚才你说什么?”
    她追问,眼神中有企盼。
    “我说了些什么?”
    “我好象听你说要找他。”
    “真的?”
    “他是谁?男的,抑或是女的?”
    方山淡淡一笑,说:“青青,别胡思乱想。”
    “我……我……”她忧戚地说。
    “我想去找一个人,来替你解决困难。”
    柳育青心中一宽,重新倚在他怀中幽幽地:“江哥,原来你在关心我,我……”
    “我本来就关心你,青青。”
    “江哥,我好高兴,我……我不希望你找一个女的来帮我的忙。”她腻声款款情深地说。
    方山心中一荡,忘形地亲吻着她。一个有心挑逗撩拨,一个情怀已开;一个是有意撤出
情网,一个是春心已动甘愿情海自沉。这一来,小亭中春光无限好,郎情似水,妾意如绵。
    方山已是个健全的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他之挑逗柳青青是有目的的。在南昌,他人孤势
单,与整个南昌的武林人为敌,如果斗力,他孤掌难鸣,双拳难敌四手,唯一的手段是智
取,斗智不斗力,他要从柳青青身上套出他所要的消息,必须下些工夫。
    开始,他是有意挑逗,手眼的一些温存,便已令柳青青情欲高涨。最后,他自己也乱
了,开始不克自持,燃起了情欲之火。
    只片刻间,他把柳青青吻得神智大乱,在他的一双魔手中喘息、颤抖、昏眩。他也血液
沸腾,鼻息沉重。
    柳青青发乱钗横,罗裙半解、娇喘吁吁,意乱情迷地呻吟着说:“江哥,我……我活不
多久,我知道我会死。但遇到……遇到你,我……我不愿死,我多么希望能活下去啊!可
是……可是……”
    “青青,不可乱说哪!”他低唤,吻着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柳青青在他火热的吻下战栗,紧抱住他说:“真的,哥,我不……不想死,但方……方
士廷来了,我有自知之明,难逃他……他的毒手。哦,哥,不……不要笑我痴,我愿将清白
女儿身交给你,交给我第一个令我倾心的人。在死之前,我……我爱过,我没白话一辈子。”
    “青青……”
    “哥,我……我要回去,这里……”
    方山将她的衣襟掩上,扶起她说:“我送你回南楼,那是你的香闺。”
    “嗯……哥……”
    偌大的南楼,只有—名侍女伺候。侍女迎出,骇然惊叫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方山神智一清,情欲之火因第三者的出现而迅速消退,激动的浪潮总算过去了。他向侍
女笑笑,说:“小姐有点不舒服,快将她扶进去休息片刻。”
    柳青青也因侍女的出现而清醒,娇羞万状地说:“不必了,我们在厅中歇息。小青,去
泡茶再见过龙公子?”
    小青应声入内。方山将柳青青安置在待上,深情款款地替她整衣,歉然一笑道:“青
青,原谅我。”
    “你……”柳青青羞笑着说,以手掩面以仅有地方可听到的声音说;“羞,羞死了,
我……我真……”
    他突然分开她的手,捧着她火热的脸颊说:“不是你的错,你在虐待自己,以为自己必
死,因此下意识地想抓住短暂的美好时光。”
    “哥……”她闭着风目叫。
    蓦地,她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
    “我敢打赌,你定是将我当作龙飞……”
    柳青青浑身一震,凤目倏张,脸上的红晕迅速地消失,怆然地:
    “我想到死,但我从未想到龙飞。我对龙飞过去确是有点倾慕,但还不至一往情深梦寐
难忘。这世间,可果有我怀念的人,绝不是龙飞。我……”
    方山掩住她的小嘴,柔声道;“我相信,方士廷不会杀你,你可以安心了。”
    柳青青投入他怀中,饮泣道:“哥,我并不是怕死,只是,只是……”
    “青青,不要哭……”
    “我只想……”
    “不要多想,过两天天气晴朗,我们去游西山,作三日之游,如何?”
    “哥,这几天不能抽身……”
    “有事么?”
    “是的。”
    “是为了方士廷?”
    “是的,爹已派人去请神胜寺的云深长老前来助拳,今明两天便可到来。”
    “哦!是不是进贤县福胜寺,绰号叫万家生佛的云深长老?他是贵府道行最深的高僧
呢?”
    “他的佛门绝学一指掸功,乃是武林一绝。咦!你也听说过云深大师的名号?”
    “我在南浦码头听人传说江西有两僧三道一秀才,万家生佛便是两僧之一。”
    “另一僧是西山香城寺的大悲方丈,可惜他正在坐关,没有人能请得动这位活佛。”
    方山呵呵一笑,说:“他在清明那天出关了,飞虹剑客曾巩的一双儿女,已在昨日前往
西山保驾啦!”
    “咦!你怎么知道?”
    “昨天上午我在问江渡口,亲见他兄妹俩过江的。”
    “哦!难怪,他兄妹俩清明的前一日,约好家兄一同至西山游玩,原来他们早已存了
心。怪!他们为何不来约家兄?家兄与曾家小妹是青梅竹马的爱侣,理该前来相约的。”
    “大概是为了守密吧2”
    “这……本来,本城有一位誉满江湖咸镇武林的怪杰,如果他出面,方士廷何足道哉?”
    “谁?”
    “蓼洲火德星君彭世泽。”
    “哦!这人我听说过。”
    方山硬硬地说,语气有异。
    “可惜他半年前已闭门谢客。”
    “大概是年事已高珍惜羽毛吧。”
    “他那位孙女彭小风,一直就在向我挑斗,早些天还几乎打上门来哩!”
    “你与她有过节?”方山信口问,虎目中异光一闪。
    “不知道,以往大家都是好朋友,自问并未得罪她,谁知道……”
    “是不是也为了方士廷?”
    “不会吧?从没听说过她与方士廷相识,而且方士廷经过南昌时,她早已逃家出外闯天
下去了。”
    方山淡淡一笑,转变话题道:“南昌的白道群雄,象是一盆散沙,对付一个方士廷,难
道你们就不知共谋对策么?”
    柳育青苦笑,无可奈何地说:“谁说不曾共谋对策?大家在曾家就曾经协商妥当了,目
下正分区穷搜,各请朋友助拳,可已出动了黑白道的高手名宿,甚至官府中人亦已介入,但
至今仍无丝毫消息。曾家是主事的人,至今尚不曾派人通过一次信息。总之,敌暗我明,对
方狡猾如狐,神出鬼没,而我们却有家有小有产有业,失败自是意料中事。”
    “我想,我或许能……”
    “不,江哥,我不要你介入此事,你不是武林人,千万不可卷入旋涡,我唯一的希望,
是与你厮守一段时日,让我在死前……”
    “青青,你不会死的。”方山安慰她说。
    “我知道人力不可回天。江哥,你能搬来我家陪伴我么?”她满怀希望地问。
    “这……恐有不便,我答应你,每天来陪你散散心,为你解忧,可好?”
    “谢谢你,江哥。”她深情地说,重新投入他怀中。
    午宴设在内厅,柳祯夫妇已将他看成一家人。
    席间,曾家传来了信息:铁背苍龙五湖船行的大管事海鳅封权,早晨未到船行,神秘失
踪,可能凶多吉少。海鳅去年曾随铁背苍龙追逐方士廷,失踪必与方士廷有关,又损失了一
个人。
    方山酒足饭饱,辞别主人返回客栈,不久便重行外出,匆匆南行。
    升平桥,在南下官道离城二十里的平镇村口,当地往来要冲,桥长仅五六丈,跨越一条
小河,河水暴涨,浑浊的河水滚滚西下。申牌初,桥南路旁的树萌下,方山又变成了脸色如
古铜的船伙计打扮,倚在树干上,悠闲地目送逐渐西下的夕阳,不住留意北上行旅。他的衣
内,藏了一把短剑,暗带了百宝囊。
    他向南凝望,自语道:“希望老和尚能在今天赶来,免得明天还得前来等候。来吧!看
我是否能将他打发?哼!绝了他们的外援,让他们在恐怖中过日子等死。”
    进贤县距府城一百一十余里,按行程,从进贤来的人,申牌左右便可通过升平桥。不
久,路南端出了四个人影,一个中年人与三个和尚,渐来渐近。三个和尚中,为首的年居花
甲,象貌清瘦,慈眉善目,大有仙风道骨的高倍气概,点着一根罗汉竹杖,步履轻盈神定气
闲。
    两名随行和尚年纪也在四十开外,身材修伟,有一双可透人肺腑的鹰目,各挟了一柄方
便铲,像是游方僧人。脚下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中年人跟在后面,埋头赶路。
    方山眼中一亮,徐徐而来,老和尚一马当先,近了。
    方山突然咦了一声,在路旁拱手道:“大师请留步,小可这相有礼。”
    老和尚立掌打问讯,微笑止步问:“施主少礼,请问施主有如见教?”
    “大师十分面善,请问是不是进贤县福德胜寺的长老云深大师么?”
    “老衲正是释云深。那两位是敝寺的维那智深,智圆,施主……”
    “真是妙极了。”
    “施主……”
    “小可请求与大师结一善缘。”他抢着说。
    “施主之意……”
    “听说大师要到南昌。”
    “正是。”
    “大师,南昌乃是马祖大寂禅师的道场,大师前往,是说法呢?抑或是阐教?”
    云深大师一怔,讶然问:“施主是何寺的护法?”
    “大师有何用意?”
    “佛门虽各有宗,但奉的同是我佛。马祖建永安寺于南昌,建寺昌寺于丰城,讲经于奉
新宝云寺,圆寂于清安宝峰寺。老纳出家于创陵开元寺,开元寺是马祖道一大师的这
场……”
    “哦!大师原来是在大寂掸师的这场出家的。”
    道一和尚,是唐代在南昌开道场的高僧,祖籍汉洲什祁四川成都府什祁县人,俗家姓
马,所以称马祖。圆寂后,赐谥大寂禅师,在南昌附近留了不少神迹,与道家的许天师许旌
阳齐名。
    云深大师仍然湖涂,问道:“施主说这些话有何用意?尚请明告。”
    方山不动声色,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好像六戒中有戒嗔与戒杀,对不对?”
    “不错,但本宗仅列五戒,五戒是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哦!小可孤陋寡闻了。”
    “施主是否想向老衲盘经诘难。”
    “不,是阻止大师开杀戒。”
    “这……”
    “大师受人之托,至南昌杀人……”
    “不!老衲希望化暴戾为详和。”
    “大师有何德何能?”
    “天生万物皆有佛心,老衲是佛门弟子,普度众生,责无旁贷。
    “喝!口气不小,出家人四大皆空,已是出世的人,何用……”
    “出世必先入世,药医不死病,佛度有心人;老衲是抱有诚心而来。”
    “大师语似至诚,意实叵测,面呈忠厚,心怀奸诈,言不由衷,不可信任。”
    “施主言重了。”云深大师微愠地说。
    “事实如此。”他一字一吐地说。
    云深大师冷哼一声,不悦地问:“施主定是方山其人了,对不对?”
    “正是区区。”
    “也叫方士廷?”
    “不错。”他傲然地说,正式表示身份。
    中年人大惊,懔然后退。
    云深大师神色恢复正常,说:“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平心静气,听老衲一言?”
    “在下洗耳恭听。”
    “施主明人,这次至南昌寻仇,是否找错了人?”
    “没找错。”
    “施主与云龙双奇结怨,似不应迁怒南昌的人。”
    “在下与云龙双奇结怨,南昌人似不应介入助封为虐。”
    “施主春秋山仙人峰杀人,六尸六命……”
    “你怎知在下是杀人凶手?”
    “那……”
    “那是云龙双奇一面之词。”
    “那云龙双奇的为人……”
    “在下一介书生,桐城方家书香门第,言必忠信,孝义传家,十八尚未居弱冠之年,你
相信在下会是杀人凶手?在下的为人,难道就不如一个以武犯禁的江湖浪人那么值得信任?”
    “施主并不能自圆其说。”
    方士廷心中火起,不屑地说:“全是些一丘之貉,在下不屑与你们理论。”
    “施主之意……”
    “你,转回连贤福胜寺苦修。”“你……”
    “一个怀有成见,看事先入为主的人,根本就不配充任和事老。”
    “如果老衲不转回……”
    “在下只好赶你走。”
    云深大师寿眉轩动,沉声问:“老钠有选择的余地么。”
    “当然有,在下不是气量小的人。”
    “施主只说要赶老衲转回。”
    “另一可选的是在此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
    “你选吧。”
    云深大师将手杖交给同伴‘吁出一口长气说:“老选后者。”
    方士廷跨前一步,冷笑道:“看今日鹿死谁手。”
    云深大师立掌虚引,说:“我佛慈悲,弟子不得不出手了,施主请。”
    “大师请准备,在下有僭了。”方士廷豪气飞扬地说一掌虚攻。
    云深大师伸手虚拔,向右游走,反掌一拂,回敬一记虚招。
    三招礼招一过,老和尚一声低啸,云龙现爪排空直入,急探胸腔要害,是风使发。
    方士廷斜身侧移,五指如钓,疾抓老和尚的有胁,立还颜色。
    两人搭上身子,各展绝学展开空前猛烈的快攻,掌影如山。人影如电,人影急剧闪动,
是风四荡,劲气袭人,每一招皆以内家真力发出,劈空劲迫迫丈外,好一场凶险绝伦的龙争
虎斗。
    换了十余次照面,双方都打出真火。
    蓦地,“啪啪噗”三声怪响传出,人影乍分。
    方士廷有肩外侧与左小臂各挨了一掌,向北暴退丈外。老和尚左颈根挨了一掌,踉跄了
五六步,脸色泛青,袍袂无风自摇。
    “呔!”老和尚怒吼,飞扑而上。
    方士廷向后倒退,叫道:“老秃驴,不必追来了。”
    退了三丈左右,后面是桥面。他退入桥丈余,老和尚奋勇冲到,“泰山压卵”一掌向他
的天灵盖拍去。
    他一声长笑,扭身一脚扫出叫:“下去!”
    方士廷以一掌换两掌,已试出云深大师的内力修为,并不比他高明,而艺业也比他稍
逊,身法之灵活程度,更是差上三四分,老和尚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
    但他怕另两名和尚与中年人加入围攻,因此藉机退上桥,桥宽仅丈余,不怕受到围攻。
    可惜的云深大师昏了头,以为方士廷挨了两掌知难而退,因此放胆迫袭,下重手准备擒
人,却着了道儿。
    方士廷冒险从掌下扭身出招,所冒的风险甚大,但行险的人有福了,一脚便将云深大师
干瘦的身子踢飞,一击奏效。
    “哎呀……”云深大师狂叫,“砰”一声大震,撞毁了桥栏,向下飞坠。
    下面是滚滚浊流,掉下去受不了。老和尚总算不错,一手抓住了桥面,下坠的身躯一
顿,吊在桥面下。正想向上翻,手指已被方士廷踏住了。
    “不许上来。”方士廷叫。
    老和尚胁痛如裂,怎能上?手指被踏住也吃不消。
    两僧大叫着向桥上奔来,要抢救云深大师,两柄方便铲风雷俱发,疯虎似的怒吼着抢到。
    “站住!”方士廷大喝,声如乍雷。
    两僧一怔脚下一缓。一僧迫近至丈外,厉声道:‘孽障!你在自掘坟墓,贫僧要超渡
你。”
    “智圆和尚,我这个人是吓不倒的。”他笑道。
    “你知道贫僧的真名号么?”智圆鹰目炯炯地问。
    “云深和尚不是叫你智圆,称他为智深么?”
    “那是贫僧改邪归正后,皈依我佛的佛名。”
    “看破红尘放下屠刀之前,你是……”
    “你听说过赣南双凶?”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原来是个初出道的小毛头,贫僧就是双凶之一,夜枭宗经。那位是贫僧的师弟阴豹荀
全。”
    “听名号,既然称凶,自然不是善男信女了。”
    “你知道就好。”
    “知道又怎样?”
    智圆双手握住方便铲,双手—紧,茶杯粗的铁桶开始弯曲,只片刻间便被弯成弧形,像
个马蹄铁。
    “砰!”六十斤的浑铁方便铲丢在桥板上,和尚脸不红,气不喘,若无事地说:“如果
你的骨头比这方便铲硬,那就留下来与贫僧打交道。不然,给我远离江西地境,永远不要回
来,以免有杀身之祸。”
    智深神色阴冷,也举起了方便铲。铲头大有八寸,根部厚约一寸,刃长一尺,锋口钝而
厚约三分,黑黝黝地。他先扣指轻弹,发出了叮叮的金属声,然后指上用了劲,“叮”一声
脆响,铲头被指头弹掉寸长指头大一块缺口。一连五弹,锋刃部缺了一个缺口,两侧各缺二
块,简直像弹破脆蛋壳般容易,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委实骇人听闻。
    被弹掉的铁片,远飞出六七丈外,从方士廷的左右及上方呼啸而过,劲道凶猛绝伦,破
空的锐啸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方士廷几立如山,铁片贴身上下飞越呼啸而过,他不为所动,点尘不惊,甚至连眼皮也
未眨动半次。
    智深冷冷一笑,阴森森地说:“限你立即离开南昌,一口气远出千里外。”
    “如果在下不走呢?”他反问。
    “你会走的。”
    “不要太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和尚。”
    “贫槽言出法随,给你十声数送行。”
    方士廷冷冷一笑,说;“把豹的毛纹剃光,依然是一头豹。你这头阴豹虽则出了家,放
下了屠刀但佛度不了你,你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凶人阴豹苟全。”
    “一!”智深木然地喝数。
    方士廷伸手将吊在桥面下的万家生佛云深和尚拉上桥面,云深已有气无力,虚脱地在他
的扣拿下坐倒,腕脉被扣住,毫无反抗之力。
    方士廷嘿嘿笑,向云深和尚说,“老和尚,刚才你这两位同伴,露了两手非常精彩,非
常漂亮,神力弯铁棍,与弹指摧金的铁指功,可惜你吊在下面看不见。”
    “二!”智深毫无表情地叫。
    方士廷不理睬叫数,往下说:“你绰号万家生佛,为何收容这种凶性不改的人在身边?
可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
    “瞧,你已落在我手中,而你的同伴,根本就不以你的死活为念。”
    “四!”
    “老和尚,如果在下杀了你,贵同伴是高兴呢,抑或是悲伤?”
    “五!”
    “老和尚,你还有五数的寿命。”
    “六!”
    “老和尚,我猜你的同伴必定不顾你的死活,正在幸灾乐祸。”
    “七!”
    方士廷拖了老和尚,走近拾起了弯成马蹄形的方便铲,一声长笑,将方便铲向智圆砸
去。智圆哼了一声,伸手便接。
    这瞬间,人影似电,方士廷以闪电似的奇速切入,上高不及三尺,两方相距不足八尺,
一闪即至。
    智圆刚抓住砸来的方便铲。
    智深刚呼出八数。
    “噗”一声响,方士廷双脚端中智圆的双膝。他忽地飞端,人在方便铲的下方,端中之
后奋身腾跃翻滚,脱出险境。
    智圆骤不及防,“哎”一声惊叫,向前一仆,“砰”一声掷出了方便铲,但并未砸中方
士廷。
    智深一声怒啸,不再叫数了,疯虎似的冲上,扣指疾弹尚跃起的方士廷。方土廷滚势倏
止,桥在“啪”一声响,出现一个鸡卵大的小孔,两寸厚的木板,像豆腐似的被指风所弹破
了,骇人听闻。
    —击落空,方士廷滚势倏止,急冲的智深急切中收不住势,方士廷便恰好落在智深的脚
下。
    “呔!”方士廷暴叱。
    “噗”一声响,一掌劈在智深的右足踝上,他用了全力,神功注于掌缘,行雷霆一击。
    “哎……”智深厉叫,向上一蹦。
    方士廷向后滚,远出丈外一跃而起。
    智深的踝骨全碎,脚掌几乎脱离,多耳麻鞋系在小腿上的绑带,碎成粉术全部折断。
    “哒”一声响,智深跌坐在地,扣住小腿上方历叫:“小狗!你……并未给贫僧公……
公平一决的机……机会。”
    他嘿嘿笑,说:“其实,你已攻了一指,仅剩下两击的机会,而这两击是靠不住的。”
    “小狗……”
    “你们是三比—,有何公平可言?”
    智探从怀中拔出三把飞刀。
    方士廷冷笑一声,沉声道:“你如果再行凶,在下便将你们丢下河去毁尸灭迹,休怪在
下心狠手辣。”
    智圆双膝受伤沉重,坐在桥面叫:“咱们认裁,算了。”
    云深大师以手掩住胁下,脸色苍白地叫,“方施主,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咱们今天一
时大意,只怪咱们学艺不精,裁在你一个年青小辈手中,委实不甘心。”
    方士廷徐徐向北退,大声说:“这叫做阴沟里翻船,艺臻化境并不足恃,你们好好记住
这个教训,下次不致枉送性命。日后咱们在何处见面,就在何处算这笔帐。”
    “贫僧记住了。”
    “记住就好。南昌的事,你们管不成了。”
    “贫僧还有朋友。”
    “你如果邀人前来,在下便拆了你们的福胜寺,不信且拭目以待。”
    “贫僧不怕威胁。”
    “怕不怕那是你的事。叫那位去请你们的仁兄,滚回城覆命,叫他们那些人乖乖在家等
死,不必再连累他人遭殃丧命。
    好汉做事好汉当,把别人拖下水于心何忍?
    方某要逐一收拾他们,他们将悔不当初,血债血偿,他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人而不
偿命。再见了,和尚们。
    三个和尚一残废,两重伤。即使想追赶,也力不从心了,胀睁睁目送方士廷去远,恨得
几乎咬碎了钢牙。
    智圆抱着双膝,咬牙切齿地说:“真是阴沟里拥船,咱们小看了他,被他用诡计所伤,
气死我也!”
    “咱们该一开始便动手收拾他的。”智深痛心疾首,无限后侮地厉叫。
    方士廷以龙江的身份返回客栈,天色已是不早。等城门关闭后,他草草膳毕,托词身子
不适,要早早歇息,不许店伙打扰,便入房安歇。
    他在门窗各处做了暗号,方换了夜行衣,怀中藏了鬼面具,越窗而出。在偏僻处的小船
上,带走了捆了一天,气息奄奄的海鳅封权,偷越城关,迳奔东湖。
    飞虹剑客已接到柳家传来的消息,证实方山就是方士廷;同时获知万家生佛与赣南双凶
在升平桥被袭的噩耗,不由心肠俱裂。
    消息传出了,群雄丧胆。南昌城风声鹤映,草木皆兵。有关的人,皆严加防备战战兢
兢。大祸临头,死亡的阴影盖住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飞虹剑客的家中,已被愁云惨雾所笼
罩。
    柳家一夕,风吹草动也令全家老少心惊胆跳,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铁背苍龙失踪后,晚间各处还不曾受到方士廷的光顾,但他并不敢大意,夜幕降
临,便如临大敌。
    一连三天,似乎毫无动静。这三天中,不再有人平白失踪。
    群贼极感因感,真是度日如年,根本摸不清方士廷的意图,更掌握不住可疑的线索。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之理?紧张了三天三夜,这些人的精神已濒临崩溃边缘。
    方土廷白天仍以龙江的身份进出柳家,与柳青青卿卿我我,郎情是水,妾意如绵,以虚
情假意,骗取柳青青的款款深情。
    他心中有些内疚,因此尚能克制自己的情欲,旖旎风光不足为外人道,但尚未及于乱。
    柳青青已心灰意冷,唯一的希望便是与他相处一室,款款品茗清谈,以忘却未来的烦恼。
    他从柳青青处获得不少消息,也从别处探出群雄的动静,迄今为止,他十分成功,局势
完全在他的控制下,主动权在他手中。
    至湖广催请云龙双奇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令人失望的消息,云龙双奇不在武昌,这一双
武林英杰上次在湖、赣交界的九岭山,寻找九岭毒魔余轩,失望而去;这次在湘西打听出九
岭毒魔曾在四川出现,已入川找人去了。仙人峰血案,尸坑四周所布下的毒蒺藜,是九岭毒
魔的杀人至宝;两人要在九岭毒魔身上追查线索。
    南昌群雄完全绝了望,有人开始逃亡。
    第五天,已投奔奉新的云里飞洪南山,半途失踪,有两名护送他的人尸横五步,但家小
平安无恙。云里飞也是追杀方士廷的凶手之一。
    上次曾劝兄妹至西山香城寺请大悲方丈,失望而回,大悲方丈出关仅数日,寺中百废待
举,那有闲工夫管闲事?
    后援已绝,飞虹剑客准备不顾一切,冒沿途被拦截的凶险,要亲跑一次香城山,先将信
息传给柳祯,希望柳祯一同前往。已答应一同前往的人,有乾坤双掌程尉,与南庄的庄主神
鞭袁吉。
    府城至西山,约有四十里,预计在西山停留一天。
    西山即古散原山。道家将此地列为第十二洞天。周三百里,地跨三县,形势与庐山不相
上下。香城寺在山峰最幽僻的地方,人迹罕少西游西山的人,皆不愿冒险前往随喜。
    当柳青青将消息告诉她以为是龙江的方士廷时,方士廷表示愿随她前往西山一行。但她
不愿他卷入旋涡,也怕他受到伤害,坚决拒绝他同行。
    他其实也不敢—同前行,在马鞍山他曾与飞虹剑客照过面,如果在走一起,即使化装术
再高明,五官的神韵决难逃过老江湖的耳目,他不能冒险。
    并末用易容术,只把脸色衣着加以改变而已。以方山出现,他的脸色如古铜。以龙江出
现,他的衣着是公子哥儿,举止温文高雅,毫无武林人的气概、如果与飞虹剑客见面,很难
逃过对方的眼下。
    因此,他顺水推舟答应柳青青不去西山。
    天一早,他的小舟悄然过了河。
    辰牌初,章江门群雄毕集,渡头的候渡亭中,有飞虹剑客、曾勋曾梅兄妹、乾坤双掌程
尉,柳祯其女柳青青,其子柳宗翰。另两人是曾任护院的摘星手周百禄,与以软骨功享誉武
林的穿山甲宣威,但神鞭袁吉并末前来同行。
    摘星手与穿山甲,皆是去年追逐方士廷的高手之一。
    九个人七男二女,下了一艘渡船。
    第二艘渡船中,一个牧装小伙子年约十三四,挟了一个长布卷。点着一根竹竿赶牛鞭,
盯着前面的船影,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大眼,焕射着冷厉的光芒。
    天宇暗沉,但密云不雨,已经两天不见阳光,春雨的季节过去,因此游山的人皆住足不
前。
    西山岩岫四出,千峰北来,层峰叠嶂,势如蟠龙,传说有龙脉,因此,当太祖高皇帝打
下兴隆改为洪都时,军师刘伯温就指豫章有王气,应在城东南与西山,大明建国之后,西山
划为禁葬区,并派人挖断西山龙脉;
    因此,宁王辰濠造反之前,定乃母私葬于西山青岚龙脉之处。接着建阳春画院于城东南
麓,僭号离宫以当王气。岂知苦心孤诣准备了十二年,最后举兵造反,被阳明先生花了一月
工夫,便挑了宁王的老根。王气是靠不住的。
    近午时分,已距香城寺不远。小径一线,如烟羊肠。林阴蔽天,满山野花争艳,鸟兽惊
窜,就是不见人踪,这里已是游客罕至的地方了。
    一行九人在群峰四合中循小径西行,飞虹剑客一马当先。曾家的二人紧跟上,这次势在
必得,无论如何也得将大悲方丈请下山去,对讨杀人凶犯方土廷。
    绕过—座山崖,走在飞虹剑客身后的柳帧突然叫:“曾兄,瞧,崖上是贴了你的画像
么?”
    飞虹剑客紧走几步到了崖下,突觉心向下沉,心悸不已,脸色立即变得苍白,血色全
无,踉跄急退两步,骇叫:“不……不好,糟了!”
    那是—张两尺见方的白绢,上面画了两个人像,写了四个子:还我命来。
    像是一男一女,画得十分传神。
    柳青青吃了一惊,脱口道:“男的是翻江鳌张玉山。”
    飞虹剑客强压心头恐怖,接口道:“女的是与方土廷一同逃走的少女。””
    柳祯大惊,说:“画是刚挂上去的,方士廷早一步来了。”
    摘星手立将长剑改负在背上,急道:“准备应变,分开走。”
    穿山甲扭头领先便走。说:“快退,不然……”
    摘星手一把将他拉住,叫道:“你昏了头么?”“咦!你……”
    “只有赶到香城寺才有活路。”
    “那凶手在前面等侯,往前走岂不是送死?”穿山甲悚然地说。
    飞虹剑客惊疑地说:“怪事,他怎知我们今天要来西山?”
    柳帧叹口气,苦笑道:“咱们公然在渡头会齐。怎逃得过他的眼下?咱们这些人的一举
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下。”
    “他就希望咱们离家外出,今天咱们只好拼命了。走,周兄说得不错,只有赶到香城寺
才有活路,只有大悲方丈方能保护咱们的安全。”飞虹剑客断然下令。
    柳青青扣上金弓的弓弦,凤目带煞地说:“九比一,我不信就对付不了他一个人。”
    摘星手一推穿山甲的肩膀,说:“宣兄,走回头有四五十里,到香城寺只隔了一座山,
想想看,前后那一条路安全?”
    穿山甲一咬牙,说:“好,到香城寺,快!”
    “分为三组,每组各距五丈,分别戒备,严防暗袭。愚父子女三人领先,走!”飞虹剑
客断然地说。
    柳祯、柳宗翰、柳青青也是父子女三人在中,自柳青青的弓箭应前后。
    乾坤双掌程尉、摘星手、穿山甲三人断后,九个人胆战心惊地急走,眼观四面八方,如
临大敌。
    绕过山崖,迎面一株大树上刮掉一块树皮,刻了八个大字:“你来了么?还我命来!”
    众人心中发毛,硬着头皮急赶。
    蓦地,右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枭啼似的怪笑。
    “瞧!那是谁?”曾勋向乃父叫。
    是个一身褐衣,戴了鬼面具的人,背系长剑,站在山坡的矮树前怪笑。
    相距在百步左右,看不真切。
    “嗡”一声弦响,柳青青先发制人,发射一枝银箭,箭飞行的破空锐啸像是风雷隐隐。
    可是,鬼影一闪即逝,钻入树丛形影俱消。
    众人立即急赶,不赶追赶。.钻入山谷的小径,前面突传来怪叫声:“还我命来!还我
命来!”
    四周山谷的应鸣,空谷绵绵不绝: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来来……”
    曾勋年仅十七岁,胆量倒不小,双掌共藏了六把家传绝艺小飞剑,一马当先急走。
    山径窄小,谷道幽暗,两侧全是密林与茂草,蓦地,小曾勋一声惊叫,人突然凌空倒
飞,野草簌簌而动,枝叶摇摇。
    “哎呀!”飞虹剑客惊叫,飞扑而上抢救爱子。
    仍然迟一步,变生仓卒,谁也来不及抢救,变化太快了。
    曾勋的脚被套索套住,被树向上拉弹,倒吊在树上,吓出一身冷汗,总算有惊无险,仅
踝骨被勒得发疼。幸好穿的是半统快靴,不然踝骨可能受伤。
    花了不少工夫将人解下,众人心中更寒,谁知前面是否还有埋伏?
    正走间,叫号声又传到:“还我命来!血债血债!血债……”
    前面树林中褐影一闪,相距不足五十步。
    柳青青的银箭破空而飞,褐影又一闪不见。
    柳祯赶快摇手,叫道:“丫头,不能放箭了,他在引诱你将箭射光,切不可中了他的毒
计。”
    姜是老的辣,柳祯的铁胎弓一直就不曾发射。树林茂密,圾易躲闪。箭的威力大打折
扣。除非想偷袭,不然弓箭无用,因此他沉得住气。
    这次小姑娘曾梅走在前面,走不了百十步,无意中一脚踩在浮泥上,只听到“砰”一声
暴响,路左一根合抱大的枯木,突然向下砸来。
    小姑娘并未看清是人是木,眼角只看到有物冲来,不假思索地向前一窜,一声娇叱,三
把小飞剑同时射出,反应奇快。
    “得得得”三声轻响,三把小飞剑全击中枯木,“砰”一声大震,松木倒下了,几乎压
在飞虹剑客的脑袋上,众人又惊出身冷汗。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叫声又起。
    又走厂百十步,左面出现一条南行的山谷。这一带野草及膝。山坡附近三四十丈内没有
树影,向南延伸百十丈,谷道方向东一折。
    百步外的草坡上,褐衣鬼面人站在茅草中,阴森森鬼气冲天。
    飞虹剑客立即止步,向后拍手示意柳家父女走近,隐下身形说:“柳兄,该拼了,瞧。”
    柳祯一怔,惑然问:“在这里拼?行么?”
    “看清他附近的景物么?”
    “看清。”
    “他如想向上奔入树林藏身,须奔跑百步以上。”
    “不错。”
    “向后逃,更糟。”
    “曾兄之意……”
    “贤父子三把强弓,难道无法阻止他入林?”
    “对,地势对他极为不利。”柳帧恍然道:“只要能阻止他入林,他死定了,不被箭射
死。也会被咱们追上。”
    “是啊!”
    “九比一。”
    “快准备。”柳祯欣然地说。
    飞虹剑客立即下令,三组人并肩突然冲出。中间的柳祯父、子、女三人,一面冲出去一
面射快箭。
    鬼影桀桀怪笑,向下一伏,突然贴地发窜,在侧后方五丈左有效身,奋力飞掠,在第二
次箭雨到达前,再闪仆倒贴地急窜,两起落之下,共逃过了九箭的急袭,有惊无险,只有一
枝箭从身侧三尺飞过,其余八枝连一丈也未靠近。
    鬼怪如此时伏时起,时左时右,起伏不定,现身时无法预测,窜走时快逾狐免,箭毫无
用处。
    将鬼影追至山谷转向处,百步距离居然未拉近半步,追的人更是心中发毛。
    追至山谷折向处,前面又是无尽的森林,鬼影早已消失不见。
    “快退!”飞虹剑客悚然的叫。
    退回小径,九人已气喘吁吁。
    小径上,一根枯枝插在路中,上面悬着同一幅画,同样是一男一女的画像,只是字已不
同,上面写着:“大限已临,接引西方。”
    飞虹剑客一脚踢飞画像,厉叫道:“方士廷,出来决一死战。”
    柳祯急忙劝解道:“曾兄,沉着些,千万不可中了他的诡计,他在用激将法激咱们动
怒,让咱们自乱心神,快走!”
    正走间,走在最后的乾坤双掌突然一声,“砰”一声栽倒在地。
    摘星手大吃一惊,火速回身拔剑叫:“程兄,怎么了?”
    乾坤双掌滚至一旁,惶然叫:“右腿弯中了一飞刀,我……我走不动了。”
    “看到人么?”
    “没有。”
    众人四面搜了一遍,毫无所获,替乾坤双掌包了伤,由摘星手扶持而行,九个人不再分
组,鱼贯而行,急急赶路。
    不久,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走在最后的穿山甲低叫道:“后面有人跟踪,小心了。”
    不久,出现一位小牧童,群人心中一宽,重行赶路。
    小牧童只跟了百十步,脚下一紧,不久便到了身后。
    曾梅小姑娘回头注视,突然叫:“咦!是小风姐姐。”
    牧童摘下竹笠,冷笑道:“谁允你叫姐姐的?见你的大头鬼。”
    柳青青眉—挑,冷笑道问:“你来干什么?”
    “你来得,我彭小凤就不能来?西山是你柳家的?”
    “哼!”
    “别哼哼,你知道本姑娘为何而来的?”
    “你改装为牧童,总不会来放牛吧?”
    “哼!是来看你们受报的。”小凤冷冷地说。
    柳祯一听话中有因,赶忙拉开柳青青,苦笑道:“彭姑娘,你好。”
    “当然好.没有人要我彭小凤的脑袋,为何不好?”小风气虎虎地说。
    “彭姑娘,先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我欢喜还来不及。”
    “彭姑娘,你知道方土廷的事?”
    “我不答复你的话。”
    “彭姑娘,唇亡齿寒,令祖是南昌的武林首要人物,南昌群雄栽在方士廷手中,近半月
来南昌满城风雨,令祖火德星君也不见得光彩,是不?”
    “哼!你们做错了事,与家祖何关?”
    “我们为何做错了事?”
    彭小凤哼了一声,冷笑道:“‘柳大爷,追杀方士廷好像没有你在内,你也许不知错了
什么事……”
    “彭姑娘,你知道?”
    “少管本姑娘的闲事,让路。”
    柳青青正待发作,柳祯却伸手拦住,笑道:“彭姑娘请便。”说完,让在一旁。
    彭小凤举步超越,在相错而过的刹那问,柳祯右手一伸,便点中了彭小风的章门穴。
    柳青青一把将人接住,惊问:“爹,怎么了?”
    柳祯呵呵笑,说:“把彭姑娘带着,姓方的岂能无所顾忌?万一彭姑娘有了三长两短,
那怕火德星君不出来管事?”
    飞虹剑客摇摇头,苦笑道:“柳兄,咱们这样做;恐怕会弄巧反拙!惹火了火德星君,
咱仍吃不消得兜着走。”
    彭小凤的穴道尚未制死,柳祯下手有分寸,她尚可说话,大骂道:“姓柳的老猪狗,你
将因此举而永远后悔。”
    柳祯冷哼一声,沉声,“谁也不知方士廷是死是活,而令祖闭门谢客却大有可疑。在咱
们不曾与方土廷面对面解决之前,谁也不敢肯定那个人不是令祖,不然何以会那么巧?”
    “如果大闹南昌的人是爷爷,你们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久便可真像大白,这时老夫不与你多费口舌。”
    蓦地,前面又传来了叫唤声:“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快走!”飞虹剑客叫。
    又得分一个人带彭小凤,目下仅有六个人可以在仓卒间应付突变,柳青青挽了彭小凤,
摘星手搀扶着乾坤双掌,四人走在中间。
    小径开始向上盘升,沿山腰绕过峰侧,再有三四里,绕过峰南,便可看到香城寺了。小
径狭窄,左面是林深草茂的山坡,右面是下坡同样草木森森,众人只能鱼贯而行,搀扶着受
伤的人行走,极为不便。
    断后的是穿山甲与曾勋。正走间,左面上坡突然窜下一个人影,正是那戴鬼面具的褐衣
人,一照面便已贴身。任何高手也难以应变。
    “噗噗”两声闷响,穿山甲与曾勋各挨了一掌,一声末出便昏倒向下滚。
    褐影人也向下滚,滚至下坡草丛中一闪不见。
    飞虹剑客一声怒啸,飞跃而下狂追不舍。
    柳锁与曾梅分别救起穿山甲与曾勋。柳青青则丢下彭小凤,跟着飞虹剑客追逐褐影而下。
    彭小凤张口想叫,却又忍住了。叹口气自语道:“身材很像他,苍天哪!但愿真是他。”
    柳宗翰步放心乃妹的安全,也跟踪向追。
    飞虹剑客盛怒狂迫,褐衣人以恰好相当的脚程飞掠,林深草茂,只能循声追赶,看不见
人影。
    不久,降下山谷底部。
    褐衣人找到一块巨石,猛地向下一抛,响声大起,矮树与丛草纷纷偃倒。石出手,人向
侧一伏。
    十丈后的飞虹剑客大喜,叫道:“他摔下去了,快!”
    柳青青由于必须用手拨开草叶树枝,因此箭不能上弦,跟在飞虹剑客后面,后面丈余是
柳宗翰。
    人影暴起,“砰”一声响,褐影将柳青青按倒,直撞出丈外,一声末出便被击昏了。
    柳宗翰大骇,弓臂凶猛地挥出叫:“曾叔……”
    褐衣人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弓臂,鬼面具后的一双大眼凶光暴射,喝声“滚。”
    柳宗翰身不由己,连人带弓飞跌丈外,“砰”一声碰在一株树干上,蓦尔昏厥。
    飞虹剑客发觉上当,听到柳宗翰的惊叫声,火速回头向上抢,循声追来。
    眼前人影倏现,冷笑声阴森可怖。
    “老天!真……真是你……”
    “是我。”褐衣人冷冰冰地说。
    “你……你没死?”
    “在下活得好好地。”
    原来褐衣人已除去了鬼面具,现出了本来面目。他,正是仙人峰下,被神偷鬼窃所迫,
替云龙双奇挖墓的方士廷。只是,他那带有童真的娃娃脸已经有所改变了。变得成熟、老
练,因略为清减而显得更为英气勃勃。他的眼神凌厉万分,焕发着令人心慑的冷电寒芒。
    人已经证实,飞虹剑客只吓了个胆裂魂飞,乘方士廷说话的机会,一声怒啸。三把小飞
剑化虹而飞。这是他的成名一手三飞剑绝学,发无不中。
    但今天糟了,手在发抖,心在发虚,便失去准头。在马鞍山,他曾经亲眼看到方士廷在
高手围攻下突围,领教过方士廷的神勇。目下事先已被吓破了胆,发无不中的飞剑劳而无功。
    方士廷双手疾挥,接住了三把小飞剑,信手一丢说:“我不要你早死,不用飞剑射你。”
    飞虹剑客大喝一声,挥剑直上。
    “唰唰唰!”飞虹剑客连攻四剑把方士适迫得换了四次方位,攻势极为凶猛迅疾,不愧
称剑术名家。
    方士廷并未拔剑,闪避飘掠的身法轻灵飘逸,一面换位一面冷笑道:“当年龙飞在庐
山,虽则伤了在下十剑之多,但无奈我何,在下依然能平安脱身,他并未讨得了好,阁下,
我要反击了。”
    声落剑出鞘,但见剑芒如潮,以空前猛烈的奇速,连续向前冲刺,直透飞虹剑客撤出的
重重剑网。
    飞虹剑客主动全失,仅第二剑便失去了先机,只感到对方一出手,剑芒便排空直入,先
一刹那射抵右胁,如不撤招,必定伤在剑下,因此不得不撤招闪避自救。招一撤,立陷被
动,除了封架闪退之外,毫无还手之力了。
    封也封不住来势如潮的剑影,这位剑术名家早已斗志全无。
    “铮铮!铮!铮铮!”真幸运,居然连封住近身的五剑,真是异数。
    可是,第六剑没封住,第七剑也没有架开。
    “砰”一声响,飞虹剑客飞退丈外,背部撞中一株矮树,枝叶摇摇。持剑的右上臂一条
血缝,右乳下也出现一处仅伤肌肤的剑孔。
    第八剑到了。剑芒及体。
    “我完了!”他心中狂叫,剑已无法收回封架从中宫射入的剑芒。
    “丢剑!”方士廷沉叱。
    他怎敢不遵?剑尖冷森森点在咽喉上,但转念一想,反正是死,死也要死得英雄些,宁
死不辱,拼了。他向后倒,挥剑拂向方士廷的腰胁,要好个两败俱伤。
    “铮嘎!”他看到飞虹飞旋,接着手中一震,虎口如裂,手中一轻,剑已飞出三丈外,
落入树林中去了。
    剑虹再闪,他感到胸口一凉,倒在草丛中,方士廷的剑已经撤回。
    他有胸裂了一条血缝,伤了肌肤,血向外流。
    方士廷收剑归鞘,阴森森的说:“阁下,你不能死,在下要慢慢折磨你,可不希望你死
得痛快。”
    飞虹剑客缓缓站正身形,沉身道:“除了杀我,你无奈我何。
    “铁背苍龙也说过同样的话。”
    “千刀万割,曾某如果皱眉,就不是人养的。”
    “还没有到时候,在你们这些凶手尚未伏罪之前,在下要留下你以引诱那些人自掘坟
墓,当然云龙双奇也得算上,所以你还有几天阳寿。”
    “云龙双奇不会来了……”
    “你们派的人只到武昌。便失望而回,当然认为他不会来了。龙飞目下寻找他的妹妹,
在下已派人传信给他,经舟下航,不消十天半月,他便可以进来救你们了。”
    “那时你也活不成了。”
    “不见得,目下一比一,在下即使胜了不了龙飞,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那时只要多一个人加入……”
    “你想加入?不可能了,那时他将发觉是孤零零一个人,你。死罪暂免,活罪难饶,在
下先割掉你的双耳,让你不能见人……”
    方士廷火速转身,冷冷一笑。
    一个老和尚站在三丈外,慈眉善目,宝像庄严,向他稽首说:“阿弥阿佛,老衲与施主
结此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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