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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房外是一座店堂,飞环浪子拉开门,突然脸色一变,脚下迟疑。
    客堂中,坐着一个白衣中年人,大马脸。,深眼眶,吊额眉,脸白如纸,高颧瘪嘴,
长相之恶,委实令人一见难忘。
    腰间栓了一根细小的银链、右手挟了一根丧杖,坐在那儿不言不动,一双鹰目发出
像尖刀般锐利,似可透入肺腑的冷电寒芒。
    飞环浪子身后的蓝衫客剑眉深锁,说:“出去吧!没有什么可怕的。”
    飞环浪子心中发虚,低声道:“咱们先歇歇,等会再出去好了。”
    蓝衫客瞥了一眼白衣人、泰然地说:“你等一会就是,在下必须出去一趟,天黑之
前,在下必须将附近摸清。也许美髯公这两天可以赶到。”
    他知道,飞环浪子被白衣人吓住了,显然这位白衣人大有来头,飞环浪子四个人也
无可奈何。
    白衣人鹰目一翻,站起用冷森森的嗓音说:“站住!你是蓝衫客姓辛的?”
    他闻声止步,冷冷地说:“不错,正是区区在下,有何不对吗?”
    “你杀伤了老阴婆。”
    “任何人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的经过。”
    “老夫要听你亲口说。”
    “抱歉,在下忙得很。”
    “什么?你拒绝我白无常的要求?”白无常厉叫。
    “你已经听清了,难道要在下再说一遍不成。”他也不容气地顶了回去,针锋相对,
互不相论。
    “好小子,你活腻了,目无尊长、不教训你你还会造反呢!打!”
    “打!”字出口,左袖一挥,蓦地风雷骤发,罡风以雷霆万钧之威,向他凶猛地涌
来。
    他脸色一沉,双掌一分,一无风声,二无劲气,而涌来的排山倒海袖风,从他身旁
无声无息地掠过,消散在走道中。
    白无常大惊,哭丧杖伸出了。
    他左手握住剑鞘向上徐提,剑把便向上徐升,徐徐移向他的右手处,只消右手一动,
便可将剑拔出。
    他剑眉一跳,一字一吐地说:“白无常,在下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出于使用尸毒
邪功袭击?”
    “你太过分了,如果辛某事先不提防,岂不死在你歹毒的邪功下么?阁下,你得还
我一个公道。”
    白无常心中凛然,吸口气,功行百脉,哭丧捧徐徐伸出,冷冷一笑道:“你瞧着办
吧!小辈。”
    “你在门外偷听许久了,该记得在下所说以牙还牙的话。”
    “哼!你……”
    “所以,为你自己的生死全力一拼吧!”
    “锵!”剑啸似龙吟,他撤出长剑。
    剑出鞘,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庄严奇冷奇静,任何人想从他的神色上找出他内
心所蕴藏的意向,必定失望。
    白无常久走江湖,从未见过一个面临生死关头的人,有如冷静漠然的神色表露,不
由心中吃惊。在意念上,已落于下风。
    剑尖徐升,风雷隐隐。行家一看便知,他在用内力御剑了。滑进.争取先机。
    白无常一咬牙,大喝一声,哭丧棒抢制机先,一杖点出。
    “铮!”剑花疾吐,杖剑接触。
    哭丧杖的尺余杖尾,突然崩散碎如粉末。
    剑光流转,快逾电光石火,跟踪追击,如影附形。
    白无常骇然侧飘,断杖一沉,封架往电射而来的剑虹。
    “铮!”剑杖第二次接触,生死关头已到。
    蓝衫客辛五的剑招,与武林中各门派的剑术完全不同。
    天下间门派甚多,号称无双绝学的剑术也比比皆是。
    不论任何门派,皆讲究以神御剑,动如脱兔。静如处子,讲究功架不妄出招式,攻
守之间有章有法。
    而他的剑术正好反是,剑出已具备抢攻的本能,招不发则已,发则宛如雷霆万钧,
绵绵不绝势若长江大河。
    任何方向、任何角度,皆无孔不入,无所不屈,凶猛狂野一发不可遏止,有动没有
静,不得手绝不中止。如果没有精纯的内力,不可能如此绵绵不绝地御剑。
    没有让对方获得静的机会,决不容许对方易位喘息,更不许可对方有闪避游斗养力
的余暇,可怕极了。
    杖剑第二次接触,暴响传出。碎屑同时崩散。
    哭丧杖又断了尺余,剑光飞射而进,直指白无常的胸腹要害,像是撤出了千万道银
芒。
    白无常大喝一声、断杖脱手向袭来的无情剑芒疾掷而去,飘身暴退,总算避过了致
命一击。
    “铮!”掷出的断杖应剑崩碎而散。
    异啸刺耳,白无常腰中奇异的细银链抖出了,长有丈二,虽粗仅如绳,但十分沉重,
显然不是真的银链物,抖出时的破风异啸之声令人心惊胆跳。
    蓝衫客摸不清这是啥玩意,倏然后撤。这是他第一次被迫主动停止抢攻,谨慎地看
看对方的招路。
    银链甚长,一挥落空,链尾突然拂过一根合抱粗的厅柱。
    “铮”一声轻响,大木柱似乎并末挡住银链,银链毫无阻滞地一掠而过,似乎房顶
稍微撼动了一下。
    木柱中断,但切口整齐,如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断痕。如果银链抽中人体,那还了
得?
    蓝衫客脸色一变,心中一凛。
    白无常没料到一链落空,心中一跳、一声怪叫,挥链冲进。
    蓝衫客哼一声,左手一扬,喝道:“接飞刀!”一飞刀化虹而飞、射向白无常的胸
口。
    银链一圈,掷向电射而来的飞刀。
    这瞬间,蓝衫客形同鬼魁幻形,乘机切入,剑光奇快地拂过白无常的左手脉门。
    “叮!”一声轻响,银链硬生生地勒断了飞刀。
    “哎……”白无常惊叫,身形一晃,银链飞舞着抛出丈外。“嗤啦啦!”一阵怪响,
嵌入墙壁内三寸以上,骇人听闻。
    人影倏分,胜负已判。白无常的右手脉门血如泉涌,伤口贴骨。
    蓝衫客的剑尖,冷冰冰地抵在白无常的咽喉下,冷然地说:“我说过的,将会以牙
还牙。”
    白无常脸色死灰,强自镇定地说:“你使用飞刀偷袭,算不得英雄。”
    “你怎么说都成,发飞刀在下已经按规矩出声示警。在下是不是英雄不关宏旨,反
正生死相拼,谁留得命在,谁就是英雄。”
    “咱们到外面河北阔处一拼,再公平一决。”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人的生死只有一次。”他冷酷地说。
    飞环浪子四个人,被刚才的凶猛恶斗惊呆了。走道上还有几个人,惊恐地旁观。
    白无常见对方不受激,知道大事不妙。勇气全消,油然代之而起的是恐怖,口气一
软悚然地说:“在下认……认栽……请……请让我止血。”
    他冷笑一声道:“你何不动手?”
    白无常战栗道:“你……你的剑……”
    他不加理睬道:“剑不碍事。”
    谁说剑不碍事,声落劲发,剑尖上抬,白无常如不抬头,咽喉必被穿破。
    练气之人,如果伤了血脉,便气散功消,决难抗拒刀剑。
    何况蓝衫客的剑已用上了内家真力,能伤得了有气功相护的腕脉,当然可以刺入气
功已散的咽喉要害。
    白无常惊恐地抬头,恐惧地叫:“请……请高拾手……”
    “在下正在高抬右手。”他冷厉地说。
    “老天!你……”
    “我怎么啦?”
    “我的血快……快流尽了……”
    “在下正要你的血流尽。”
    “老天!你……你要我……”
    “我要你死,以牙还牙。”他斩钉截铁地说。
    “放我一马!”
    “你的绰号叫白无常,曾经放过谁一马?”
    血流过量,便会昏厥。白无常已感到晕眩不支,但不敢不忍痛支持,剑尖抵在咽喉
下,上抬的压力有增无减,只能拼全力控制意识支撑。只消稍感不支,剑尖必定无情地
贯入咽喉,真是苦不堪言,就要崩溃了。
    “快来救我!”白无常魂飞魄散地叫。
    彩衣姑娘到了,排众而出娇叫道:“辛兄,手下留情。”
    蓝衫客哼了一声,冷冷地问:“他是你的人?”
    彩衣姑娘嫣然微笑道:“是不是我的人无关宏旨、问题是他已经认栽讨饶了。按武
林规矩……”
    “你少给我妄论武林规矩。按规矩,奇技异能的致命绝学,只能用于生死关头情势
危急时全身自保,他却一照面便以尸毒功向一个素不相识人的突袭,是他先不遵守武林
规矩,因此在下有权取他的性命。”他沉声答。
    “辛兄,这就怪你一招重创了老阴婆,高明得令人心惊胆跳,也就难怪他以尸毒功
突袭哪!”
    “哼!强辞知其所穷……”
    “冲贱妾薄面,请饶他一次吧!”彩衣姑娘客气地说,用软功夫诱他罢手。
    他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收剑退后,冷冰冰地说:“白无常寄下你这条命。下
次,哼!希望没有下次,你最好离开辛某远一些。”
    白无常惊魂入穴,赶快握住伤脉,摇摇晃晃狼狈而逃,好像突然衰老了十年。
    他掷剑入鞘,冷然向走道举步。
    彩衣姑娘莲步轻移,拦住去路媚笑道:“辛兄,请留步。”
    他淡淡一笑,止步道:“姑娘,在下已经看出你是身怀绝技的人,在下也不弱,希
望咱们不致于拼命,那将是可怕的两败俱伤局面。”
    “哟!瞧你说得多难听,放心啦!我相信你我之间,不致于兵戎相见。”姑娘娇滴
滴地说。
    “很难说。利害冲突,势难避免、除非有一方让步;而在下是不会让步的。”
    “辛兄,不要说得那么严重,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我姓燕,小名霞。”
    “在下辛五,姑娘该已知道了。”
    “但愿这是你的真名,李兄,咱们出外走走,以便彼此深入了解、看是否有折衷的
办法,避免双方的利害冲突。”
    “这个……”
    “没有什么不对吧?我相信彼此了解之后,必定彼此都有好处。”
    他正打算打听对方的底细,正中下怀,泰然地笑道:“对,江湖朋友的信条,是宁
可交一百个朋友,不可树一个敌人。你说得不错,天下间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咱们出
外走走也好。”
    两人一走,飞环浪子泄气地说:“完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蓝衫客如果与梅林小筑
的人联手,咱们毫无希望了。”
    闲云尊者冷冷一笑,徐徐道:“施主,咱们仍有希望。”
    “你是说……”
    “九幽娘与你小有交情,不错吧,”
    “不错。可是,她这次……”
    “她这次与咱们志同道台,并不冲突,再说,蓝衫客与梅林小筑的人如果联手,她
同样毫无希望。”
    “哦!这倒是真的。”
    “因此,她非与咱们合作不可。”
    “她能办什么事?”
    “你忘了她是个风流寡妇?”
    “哦!这……”
    “论勾搭男人的绝活,与欲死欲仙的床上功夫,燕家大小姐一个黄花闺女哪能与她
相比?”
    “哦!和尚,你说这种话,就不怕佛爷降灾?哈哈!咱们得试试,是么?”
    闲云尊者脸一红,笑道:“你放心,佛爷不会降灾给我这个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
快去啦!咱们坐等好消息。”
    “好,我这就去。”
    燕姑娘伴同着辛五,先在堡内各处走了一圈,再出堡外察看各处的形势。
    当他俩出现在人前时,不啻在平静的古井中投下一块巨石,立即引起一阵骚动,不
安的情绪从各人的脸色中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这意味着可怕的蓝衫客,已和梅林小筑的人联上手了。
    人人都在想,暂且相安的局面已被打破了。
    梅林小筑的实力本来最雄厚,但也不致于比美髯公李家老小强多少。如再加上蓝衫
客,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一来,应付李家绰绰有余。
    那么,还需要其他的人壮声威?愿意旁人分一杯羹?毫无疑问,碍事的人势将被铲
除。
    暴风雨在酝酿中,人人自危。有人暗作撤走的打算,纷纷准备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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