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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尖锐的煞车声吱地刮过马路,接着传来摔上车门的撞击声。
    牟允中大手爬梳头发,在车头附近徘徊两圈,才拖着迟缓沉重的步伐跨进警分局。
    嘈杂的人声充斥四处,他以谨慎的眼四下梭巡,才看见留了一头披肩长发的邹娴坐
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
    她一脸疲惫,妆早脱了一半,由于身上穿着时髦的裤装,使她看起来年轻十岁,而
她平常居家的模样就已经很年轻了,也难怪人家不相信她已三十一岁了。
    牟允中走向一位警员,递出他和邹娴的身分证,说明来意,征得警员的同意后,才
走到她面前,不发一语地从裤袋里掏出手帕,往前一递。
    邹娴没精打彩地抬起头,看见来人时,眼睛眨了好几秒,猛地起身扑向前,倒入他
怀里,边哭边笑地说:“允中,我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
    牟允中下意识要举手抚她的头,但及时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于是强硬着头皮说:
“我们之间是完蛋了,理不理的结果都一样。你先把眼泪擦乾净,然后跟我回家就对了。”
    听他这么狠心的下通牒,邹娴的泪又淌了出来,但是众多人前,她不敢哭得太嚣张,
一直到跌坐进牟允中的黑色BMW后,才破声哭出来。
    “允中……你听我解释!给我一次机会。”
    正操控着方向盘的牟允中不说话,恼火地扯掉领带徒后座一丢,直到驶过三个交通
号志,才咬牙地说:“邹娴,你最好闭上嘴巴,若再冒出一个字,明天社会版的头条新
闻就会多一桩交通事故出来!”
    ◎◎◎
    一进到家门后,邹娴噘起嘴巴,就要往自己的卧室冲去。
    牟允中大力锁上门后,回身叫住她,“做什么?事情还没解释清楚,你又想做缩头
乌龟了!”
    邹娴揪着包包,苦着一张脸说:“是你要人家闭上嘴巴的啊!”
    “打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这么听我的话了?我要你闭上嘴巴,是因为我在开车。你
聒噪的哭哭啼啼,是想让我一路在罗斯福路上撞车撞个过瘾,是不是?等一等,我话都
还没说完,你又要去哪里!”
    她一派圣洁地打从火冒三丈的老公面前经过,朝落地窗迈去,大力拉上窗户和窗帘,
才理直气壮地回他一句,“没有我在关窗户吗?”
    “关窗户!”牟允中无奈地弯下身子,将大手摊放在大腿上。“这个节骨眼,你竟
然还有心情理那扇该死的窗户!”
    但她的理由可多着呢!“最近大楼管理法案才宣读通过,现在凌晨一点了,吵到人
家不好意思。”
    “去他们的不好意思!”牟允中不客气地脱下西装外套,摔在地毯上,见老婆露出
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挪步要来捡时,伸出一指警告道:“你敢捡我的衣服,试试看!”
    “允中,我今天还没打扫过,衣服会脏的。”
    “就让它脏!”
    “怎么行,衣服又不是你在洗!”她将他的长指往下扳,无视他的威胁,弯身拎起
衣服往沙发椅背上一放,满意地看着那件衣服。“你瞧,这样不是好多了吗?你要不要
来杯热牛奶,或可可?喔,对了!我忘了替你准备拖鞋了。”话毕,她又往鞋柜冲去,
翻出他的便鞋。
    “邹……娴!”牟允中抢过那双拖鞋,一把将她扯进客厅,双手搭上她的细肩,用
力将她压坐在沙发上。“你存心想惹毛我,是不是?”
    “才不是,我只是想喝水。你要不要也来杯水降降火气?”她试着挣扎地站起来,
但被下颚紧绷的他猛推了回去。
    “不许动!”他命令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允中,你干什么?你把我弄痛了,你知不知道?”
    他鼻口翕张,活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喷火龙,抬起右脚一步跨上沙发垫,大声斥
责:“把你弄痛又怎样!又不是豆腐做的,掐一下会皮开肉绽吗?”
    邹娴被他绝无仅有的凶样吓傻了,歇斯底里地抱怨,“你……你……你干嘛对人家
那么凶……”彷佛发现了一具死尸,她惊骇地惨叫一声,“讨厌啦,你又把沙发踩脏了!”
    “对!我就是要踩脏它!而你就给我坐在原位,那儿也不许去。”
    邹娴大张的嘴倏地合起往下撇,右手搭在肚子上,左手揉着头,抱怨着,“可是人
家口好渴,头好痛,刚才喝的XO又把我的胃搞得好难受,我一定得喝杯水,不然准会
失眠。”
    又是这种情况!
    每次他想大吵一架时,她就有本事冒出一大堆五四三之类的问题。牟允中气馁地摇
摇头,白眼一翻,紧盯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灯饰数秒,才把持住脾气。
    “好,我帮你倒水来,这一次,你别想轻易打晃过。”说完,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喔,对了!别忘了还有胃药哦!”邹娴不知死活地又补了一句,害牟允中差点想
提着菜刀出来吓吓她。
    一分钟后,他放弃拿刀亮相的主意,改端一杯白开水、一锭胃药及一杯黑咖啡出来。
    邹娴从他手中接过药,瞄了一下他的杯子,怪声嚷道:“允中,现在都一点了,你
喝咖啡做什么?”
    “做什么?咖啡是兴奋剂,你说我这么晚喝咖啡是为了什么?”他讽刺地微微扯唇,
冷嗤地说。
    邹娴防备地瞄了他一眼,正襟危坐地吞着药片,两手握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将水灌
下喉。等到她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搁后,像没发生任何事似地说:“好了,我们俩累了一
天,也该回房休息了。”
    牟允中的心情很恶劣,他想砸东捣西再狠狠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但是上一次发癫
过度的教训将他的怒气强压了回去,迫使他以言语来恐吓她。
    “回房休息?你这是在对我提出邀请吗?”
    “邀请?!”她的嗓音突然提高,整个人挺得跟木棍一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答应不再乱来的吗?”
    乱来?要老婆尽点义务也叫乱来!牟允中一脸愤怒。“那又怎样?不表示我没资格
回房睡吧!”
    “允中,你……别闹了!你说要给我一些时间适应的。我……人家……还没准备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抓起身旁的抱枕,低头轻声啜泣。
    邹娴的眼泪一向说来就来,调控自如得像装了水龙头的蓄水塔,让牟允中佩服得不
得了。
    从他懂事起,严父慈母就耳提面命地一再帮他洗脑,说与男生打架,只要手段正当,
即使打输对方都是光彩的。若能赢的话,当然是光耀门楣的事。但若跟女生起了冲突,
不管对方是个多么厚颜无耻的番婆,也绝对得再三忍耐到底,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就
是这么一条不平等的家规,让他对女人的眼泪没法度。
    他极度容忍地解开衬衫的扣子,不耐烦地说:“拜托,现在各地方都缺水,你可不
可以别任意泄洪?”
    但邹娴听而不闻,香肩仍抖个不停,搞得牟允中不得不将态度放软。
    “好,我的确曾那样跟你保证过,但这不表示你可以跑到外面去找别的野男人。”
    受到这样的指控,邹娴惊愕不已,头一抬便大声否认,“我才没有乱找野男人!”
    “敢说没有!”牟允中将马克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黑得发亮的液体猛溅了出来,弄
得他脚下的灰色地毯到处是晕开的黑渍。“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
出来,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回邹娴只是瞪着那块地毯,不再吭一句话。
    牟允中趁她的泪液还来不及复制的当口儿,起身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摊着大手问: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样天杀的理由要跑去那种场所,甚至拿我的薪水去贴小白脸?”
    邹娴以手揩拭泪水,梗着喉解释。
    “我又没有动用你的钱去做那种事。你给我的钱,我都用在持家上,缴了房贷后,
剩下来的钱也帮你存进银行了。我知道有些太太会存些私房钱,但我没有那么做,所以
不可能拿你的钱去贴小白脸。”
    那当然!她生母童玄德留给她的遗产起码可以买一架F十四战斗机,岂会在乎他那
份微薄的薪水袋!牟允中没好气地想。
    “够了,邹大小姐,我是问你为什么,你别净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规避我的问题。”
    “我……我这么做还不是全为你好!”
    “为我好?”牟允中简直要咳出血来了。“你当我脑袋生虫长茧是吗?会听你胡扯!
那简直就像潘金莲跑去跟武大郎说,她全是为他好,才和西门庆有了奸情。”
    “拜托!这完全是两码子的事。”邹娴揉着太阳穴。
    “没错,这的确是两码子的事。至少武大郎的不举让潘金莲有个出轨的藉口,但你
没有!”
    “没有什么?”邹娴颇不识相地抢白。
    “没有不举的丈夫!”牟允中气得头顶快冒烟了,他觉得自己和邹娴好像不是在说
同种语言。“我实在搞不懂你的居心何在!你先是摆出一副清高圣洁的模样,让你的老
公做了将近三年的云水僧,现在,你好像认定他已修炼成仙,又决定将他当成绿头神龟,
摆上神桌供养。”
    “允中,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发火,听我解释嘛!飙得那么大声,你教我明早怎
么出门买菜嘛!”
    “怎么出门买菜?你死要面子,只在乎别人如何看我们,对不对?”
    “我当然要在乎啊!这幢大厦住了二十八户人家,其中九户是离了婚的单亲家庭,
另外九户是不婚贵族,三户是给人家包养的小老婆,剩下来的才是包括我们在内的七户
正常家庭。每次开邻里大会时,就有人告诉我,说我们的存在让他们羡慕得要命,也让
他们开始相信婚姻制度。你说,我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毁了人家的期望呢?”
    “哦!所以为了满足别人愚蠢的期望,我就得忍受这个没有爱与关怀的婚姻关系吗?
拜托,我不是种族部落里的图腾,更不是殉道者,你可不可以饶了我,再另外找个和你
有着相同‘病态理念’的笨男人,去共同实践你柏拉图世界的信条?”
    “不要!”邹娴固执地拒绝,无视牟允中几近疯狂边缘的模样,提醒他道:“我们
已有夫妻之实的关系喔!你不可以当我是块破抹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谁把谁当破抹布来着了?牟允中好想抽出臀下的坐垫盖住脸,把自己闷死算了。
    但个性使然,这种事他只能当梦在作,无法付诸行动,再说,他若先下阎罗王殿报
到的话,全台湾最年轻有为的鳏夫就得换人做做看了,这么“好康”的事他怎能白白便
宜了顶他位的人?
    所以他当然还是坐在“贤淑温婉”的老婆面前,板着一张臭脸说:“你是个刚拆封
的高级毛巾,离臭抹布还有段距离。”
    邹娴这才消了一丁点的气,抬头瞄他一眼,一语双关地探问:“所以你不会说丢就
丢,对不对?”
    “没错。”他被惹毛了,不客气地提出警告,“但你若再拖拖拉拉,我连包装纸一
齐扔!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为什么出入那种声色犬马的场所?”
    “没有啊!”她猛吞口水。“朋友找我一起去的嘛!”
    “什么样的朋友?在哪儿认识的?”
    “在……是在插花那里认识的。”
    “哦,是吗?那从今以后你休想去教插花了。”
    邹娴苦了脸。“不是的,我记错了,不是插花时认识的,而是上健身房做三温暖时
认识的。”
    牟允中不相信,但还是顺着老婆的话问:“认识多久了?”
    “嗯……”几乎一辈子了!但她还是不得不咬紧牙根,改口说:“才两个月而已。”
    “哈!‘才’两个月而已!才两个月,她就能把你哄去那种场所,如果超过半年,
改明儿个我是不是得上销金窟把你拖回家来?!”
    “允中,你完全误会了。不是她带我去那里的!”
    “你是个路痴,除了上市场买菜外,若没人带过一次路,根本到不了那儿。”
    “我可以叫计程车。”
    “是没错,不过她也可以先绕到这里来接你。所以别再找藉口替你的朋友掩饰罪行。
她结过婚没?”
    “结了。”
    “几岁了?”
    “快四十五了。”
    “什么?”牟允中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四十五岁的老太婆了,还这么风流!八
成是死了老头的寡妇按捺不住寂寞。”
    邹娴的口气忽地一粗,“你乱讲!她老公活得好好的。”
    “好好的?哼!那准是‘供不应求’!”
    邹娴狠狠地回瞪他一眼。“别乱猜,人家夫妻生活美满得不得了。”
    “骗死人不偿命。生活美满,她会带你去那种场所鬼混?警察一来,就把你丢在那
儿见死不救。”
    “我要跟你说几次你才会懂!不是她,全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拜托她带我去的。
她因为有驾照,所以才没被留下来。而且对方的先生也在家里等,不能因为我的小事就
引起人家的家庭纠纷吧!”
    “你在替她找藉口!我要对方的电话号码,跟她丈夫检举她是如何带坏人家妻小。
现在就给我,没有但是。”他的手伸得长长的。
    “允中……现在都那么晚了,别吵人家。”她一脸坐立难安,双手摩挲了大腿的布
料后,又不安地撑着额头。“不要逼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我保证没有下
次了。”
    “有没有下次无所谓。”他无动于衷,铁了心肠地来回挑动五根手指,跟她催电话
号码。“现在就写给我,否则,不是离婚就是合床睡。随你挑!”
    她不要离婚!但是合床睡又让她紧张得发起抖来了。考虑良久,她才报出一个电话
号码。
    他坐近电话旁的沙发椅,拿起话筒就按下了键,趁着嘟声大响时,还回头问了句,
“她怎么称呼?”
    “嗯……”邹娴吞吞吐吐。
    他口气一紧,“怎么称呼?”
    “邹太太。”
    正巧电话彼端有人拿起话筒,一个男人发出沙嘎的低音询问:“喂!找哪一位啊?”
    “我找邹太太,麻烦你叫她听电话。”正冒着火的牟允中不顾礼貌地下着命令。
    对方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以为然,轻咳一声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对不起,内人
睡得正熟,我是她先生,有什么话我来转达就行了。”
    “那好,我告诉你,你太太她很没有规矩……”
    “喀”地一声,电话线便被人切断了。
    牟允中怒不可遏地仰头瞪着邹娴,拨开她放在切话钮的手,再次按了重拨键。
    “允中!拜托你,别闹了!你挂上话筒,我马上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清楚。”她伸出
双手要抓过电话线。
    但他一把推开她。“来不及了!手走开……”
    邹娴踉跄坐到沙发上,费力地喊着:“允中,他是我爸……”但已太迟了!
    线路一通后,对方不等牟允中说话,就自动报了名。这次换了一个较年轻的声音。
    “喂!我是邹怀鲁,找哪一位?”
    牟允中闻声吓了好一大跳,一下子讲不出半句话。
    “喂?喂?有人在那儿吗?”对方见仍没人应声,试探地问了句:“是为盼吗?怎
么不说话呢?”
    牟允中一听到妹妹的名字,当下深吸了口气,搞不懂情况地摔下话筒,身子一挪,
就朝老婆那儿坐了过去。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干嘛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害我差点就在这凌晨一点的时
候,对着你爸吼出我的名字!好险后面那通是你老弟接的。”
    “我不是要你别打这通电话吗?”
    “你故意错报电话号码给我。”
    “我没有!唉,事到如今,我只好跟你说清楚了。”邹娴豁出去了。“陪我去餐厅
的人不是别人,是我二妈!”
    牟允中倏地弹身而起,难以置信地对她的耳朵大叫:“你二妈?!”
    邹娴首先塞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勉为其难地承认:“是,是我二妈。所以我才不要
你打那通电话的嘛!你若跟爸乱扯,他一定会逼二妈说的,那样我干的好事就会被揭穿
开来,以后我就没脸回娘家了。允中……求求你,不要破坏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说来说去,她顾忌的不是她父亲和继母的家庭问题,而是害怕破坏她在她父亲心中
的乖乖女印象!
    对于自己娶了一个有恋父情结的老婆,牟允中除了深感无奈外,更觉疲惫。
    “允中……”
    他闻声紧盯着局促不安的邹娴,裤管一拉,再次跌坐沙发上。他全身乏力地将头置
于膝间。“说吧,我正洗耳恭听着。”
    “允中,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因为我始终没办法扮演一个正常妻子的角色。虽
然……虽然你最后……”
    “虽然我最后还是强迫你就范。”他黯然地接口。
    她倏地转头面对他,赶忙解释:“但我不怪你,真的,从来就没有过……嗯……也
许刚发生时很想不开,但是没隔几天我就不生你的气了,因为最起码这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牟允中忽地仰头大笑了一声,为的是掩饰他心里的苦。“你在颁发
热心服务奖吗?”
    “不是的!这三年来,你对我照顾有加,下班后还特地赶回家教我做菜,平常忍受
我的任性不提,还在你父母亲面前净说我的好话。允中,你的体贴与所作所为,我现在
都牢记在心里,不敢再视为理所当然。”
    “你岂止不敢,你简直是变本加厉!”他冷冷地讥讽她。
    “我不是!”邹娴眉头深锁,一脸冤枉。“每当你心情不好时,我哪一次不是忍气
吞声地退步?”
    “我不要你装模作样的忍气吞声,我要大大吵一架,吵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像现在,
我只要听你的解释,为何跑去那种餐厅?其他陈腔滥调,你可以省给下一任老公!”
    邹娴仓皇地回身,猛地揪住他的手,“不要!我这就说,你不要发火嘛!我去那里
不是真打算找男人的,只是想找一个男人练习调情罢了。”
    “练习调情!这是什么歪理?”牟允中一脸要休克的表情,大手甩掉她的碰触,比
了一下自己。“我的身体哪一部分的结构让你看不上眼的?你要学习调情技巧,来找我
这个现成的老公练习不是更省钱吗?干嘛让别的男人摸来摸去的,吃你的豆腐!”
    “嗯……允中,事实上,是我摸他,不是他摸我。”
    牟允中闻声大眼一瞠,“妈的!你最好别让我知道那小子的名字,要不然我非得宰
了那小子不可!”
    “允中!别忘了,是我主动的,不是他!”她好言好语地再次提醒他。
    “那我更有理由宰他两次!你是我太太,我们结婚那么久,过街时,你连我的手都
不肯牵,却跑去对别的男人上下其手。你从实说,你让那个男人占了多少属于我的东西?”
    “没有,我们只聊了一下天,我的手才刚摸上他的咽喉,一批警察就闯进来了。”
她试着表演当时的动作,轻触上他的咽喉。
    他忍下积在心头的怒火,一把抓住她的手,慢半拍地说:“哈!感谢那批英明有远
见的警察,要不然我下辈子稳当定乌龟了。”
    “你不会变成乌龟的,我二妈也在那儿,她不会让情况演变到那么荒唐的地步的。”
    “喔!那么说来,我老婆还挺有良心的嘛!只摸一下,没有出轨行为,所以老公绝
变不成乌龟,只不过是个孵不出龟仔的鳖蛋!”
    邹娴一愣,盯着他醋意大起的模样不语。“允中,你正经一点好吗?我跟你保证,
你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不成,我要亲自检查,才能确认有没有损失。”他一回身,挺起胸膛便将她压进
沙发里,动手拉扯她的衣服,想找出蛛丝马迹。
    邹娴吓了一跳,有监于前次的经验,她聪明地不再扭身抗拒,迅速启唇解释:“允
中,求你别这样!我还是很怕男人碰我,我不希望事后让你误会我的反应,以为你又干
了十恶不赦的事。你千万得镇静下来听我解释,我之所以花钱找人练习,就是决心克服
我愚蠢的恐惧,直到我习惯那种感觉后,再去面对你。因为像你这样一个好男人,该拥
有的是一个更正常的妻子,而不是个神经兮兮的泼妇。”
    她话一说完,他的大手同时自她裤腰间的扣子撤去,罩住大脸后,猛吸了一口气。
    “拜托你别再做这种事。我什么关系都不求,只求你对我表达最基本的尊重。如果
你连我最起码的要求都不能配合的话,我不知道这样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邹娴一听他暗地发出饮泣的声音,更加愧疚了。
    “喔!对不起,允中,我不是故意的。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如果能
够自我控制的话,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但是……”
    “但是你办不到,尽管你再怎么对天宣称喜欢我,你还是办不到,如同我再怎么恳
求你去看心理医生,你还是依然故我。”
    邹娴往他的宽肩靠了过去,暗地吸入他独有的男性气息,然后尝试让他了解自己已
尽了最大的努力。“允中,我去过了,但是我就是没有话对医生说。”
    “那也没必要对医生撒谎吧!”他深沉的双目一动也不动。
    邹娴愣了一下,脸色一沉。“你调查我?”
    他不否认。“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又为了什么原因上林医生那儿?”
    “我没有在逃避。我上林医生那儿,只是想寻找和你相处的方法罢了。”
    “是吗?不上婚姻谘询中心,反而上心理医生那儿,你不觉得你找错地方了吗?”
    “是啊,是找错地方了,我以为心理医生也做婚姻谘询,能给我一点意见,但我一
进去就发现我错了。”
    “是吗?但你还是撒了不必要的谎,尤其是有关我隐私的那部分。”牟允中咄咄逼
人,又是一副质问的口气。
    “那是……那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才随便扯一些话出来的。你知道我的
个性,我只是比一般人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环境和角色的转变罢了。”
    “这藉口听起来是很合理,实际上却狗屁不通。三年的时间对你来说还不够长吗?”
他说着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拔腿站了起来。
    “允中,你不相信我吗?”邹娴仰头看着他严肃的面孔,发现寒霜罩面的他里了一
层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淡,这表情与态度是邹娴不曾见识过的。
    这回她恐怕真要失去他了!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但你老是在敷衍我。你打着如意算盘,以为找个男人练习技
巧后,再回来用在我身上。如果行得通的话,你就可以逃过看心理医生的命运,对不对?”
    “不对!看医生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邹娴,你看着我的眼睛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邹娴猛烈地摇着头,仓皇地低喊:“没有,我没有怕什么事!就算有,我也记不得
了。”
    他抬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哄着她:“好!那就再去看一次医生,这次我陪你去。”
    两行泪滚下它的脸庞,“我不要去。允中,求你……”
    但他双眼紧盯着邹娴可怜的模样,以笃定的口吻说:“邹娴,没有藉口了,这是唯
一可以让我们的关系维持下去的方法。如果你还要我当你的丈夫的话,就试着去跟医生
谈。”
    邹娴就是没法跟外人启齿,她断然拒绝这项提议。“我要你当我的丈夫,我也要当
你的妻子,更想替你生个孩子,但我不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谈。”
    “那就跟我谈。我感觉得到你对我有所顾忌,邹娴,告诉我,如果我能办得到,一
定改。”牟允中苦口婆心的求着。
    但邹娴仍是那一句,“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面对邹娴的执拗,好说歹说都不见效果,牟允中转身就想走。但邹娴很快地起身扑
向他,双手从他腰际紧紧拢他他。
    “允中,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现在就上床,我会证明给你看,自己是个称
职的老婆。”
    他闻声慢慢回过头来,盯着她泪眼婆娑的娇客,心软地为她拭去泪痕,俯头在她颤
抖不止的朱唇印下一吻。之后,他没离去,反而捧住她的双颊,以细腻如丝的抚触恳求
她的回应。
    她生涩地任他行动,不抗拒也不带鼓励,有那么一刻,她被他吻得陶陶然,甚至合
上双目享受他的吻。
    直到一个明艳无瑕的女孩弯着一抹嘲笑的嘴角从她脑海闪过,她忍不住心惊胆战地
大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要挣开他的拥抱。
    这时,邹娴才发现,他刚贴在她胸际间的手马上撤离,他的唇也不再温柔,更令她
心碎的是,他的目光又转成冷漠、轻视与不屑。
    “你误会了……”邹娴正想开口解释,要不是范姜云的影像突然出现的话,她不会
这样的。
    无奈他不再给她辩驳的机会,扭身朝客房走去,临关上门前,不客气地丢给她一句
话──
    “我明天到高雄出差一天,晚上才回来。以后你若再装模作样,我会让你后悔没早
和我离婚。”
    邹娴闻言恻然应道:“请相信我,我没有装模作样!”
    “那就别勉强自己!”他大吼一句,砰地摔上房门,反锁一压,算是给她最后的警
告。
    邹娴心焦地上前去敲房门,“允中,请你开门听我解释!”
    无奈,除了单调死板的叫门声外,还是叫门声。邹娴不死心,乾脆就蹲踞在门边的
墙角落。
    照以往的经验,体贴的他拗不过她的固执的,不到一刻钟,他一定会开门放她进去,
然后宽容地搂着她的肩,说他了解她的困难。天生体贴的他一定会这么做的!邹娴笃定
地告诉自己。
    但这一回邹娴错了,她敲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指关节处肿到发疼,他仍无动于衷,
最后她累得倚在墙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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