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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琦欢出院,颊上的伤也要折线。
    士奇一大早,七点不到就来帮忙搬东西,顺便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刚开始还好,她笑眯眯地期待着出院后的日子。
    可打从医生进病房,准备帮她折线后,士奇就被赶出来了。他抗议,为什么他不能
看折线的过程?但她眼儿一红,他只得乖乖地走出病房,坐在门边等了。
    “医生,我的脸……”她心如擂鼓战战兢兢地望着镜中医生解开绷带的手指。
    纱布一层层剥下,一条约四公分长,翻红的伤疤出现在镜子里。她的心随着疤痕的
出现同时坠入谷底。
    惨澹的双眸紧闭着,绝望的泪水潸潸而下,怎么办?这张脸要被士奇看见怎么办?
不——
    “殷小姐,你别伤心,现在的医学进步,你的伤并不严重,只要经过适当的整型手
术,还是有希望复原的。”拆完线的医生,同情地安慰着她。
    她无语,心中的痛楚早已超过一切。
    “殷小姐。”医生又唤了一句,得不到回应,无奈地摇头走了出去。
    “医生,她还好吧?”士奇早在病房门外等得不耐烦了。
    “病人情绪十分激动。”医生叹口气。“她脸上的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可以为
你们介绍一个信誉卓着的整型医生,她复原的机率最少有八成。”
    “可以给我那位医生的电话、住址吗?”士奇沈着脸。
    “请等一下。”医生取出纸笔,抄了一张名片交给他,复叮咛道:“请不要过度刺
激病人。”
    “我知道,谢谢你医生。”与医生道别后,士奇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琦欢坐在病床上,跟前是一面小圆镜,她只是睁着一双无神大眼,茫然地盯住镜中
的伤疤。
    士奇心头一紧,他会坚持要陪她折线,就是怕她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琦欢!”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她没听到,没有焦点的瞳孔里,泪水依旧滚滚。
    “琦欢。”粗嗄的嗓音里,压抑了满腔的心痛。“别这样。”颤抖着走近她身旁,
将她紧紧圈进怀里。
    沈默持续回汤在病房里,她的泪一滴滴落到他手上,更加烫疼了他的心。
    “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别这样好不好?”他好恨,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碎,他
却无能为力。
    “我好丑……”虚弱的嗓音像来自九霄云外。
    “不会的,你还是一样可爱啊!你不丑,琦欢你一点儿也不丑的。”他除了无助地
紧抱着她之外,也只能以言语安抚她。
    “以前,他们都说我虽然长得清秀,可惜无趣又迟钝,但现在我连唯一的优点也没
有了。”她听不进他的话。
    “他们胡说,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好。”
    “他们说得对,我压根儿不懂得与陌生男人相处,我总是那么闷……”她自言自语
地呢喃着。
    “你的眼里只有哪些没眼光的男人吗?”他再也忍不住了,倾身用力吻住她的唇,
几乎是粗暴地啃啮着那片柔软。“看着我,从今以后不准你再看其他男人,你只能看我。”
    “我最不想看的就是你——”撕心裂肺的哀鸣,止不住的泪流得更急了。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他加大力道搂紧她,不论她如何推挤,死也不肯松手。
“说啊!我倒要听听看,那些不识货的家伙哪点比得上我?”
    “我不要你看见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她尖声嘶吼,不停地猛摇头,崩溃的哭声再
也压抑不住了。
    “什么叫做鬼样子?你以前是天仙大美女吗?别傻了!我才不在乎。”
    “我不要你同情我。”
    “见鬼的,我才没有这么好心,我说你不丑、就是不丑。”
    “你难道没有看到镜子吗?你没看到这道疤?我不瞎,我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可恶!”他被她的顽固脑袋气疯了,猛地用力摇晃她的肩。“你闹够了没有?你
的疤一点儿也不丑,你哭起来的样子才丑。”
    “呜呜呜……”她双手掩着脸放声痛哭。
    “你……”他咬牙切齿。“好,既然你这么伤心,这一切都是那个放炸弹的死混蛋
害的,我这就去宰了他替你报仇。”他后悔了,不该把“青帮”那群家伙送进警局的,
那太便宜他们了,敢让琦欢受这种伤,千刀万剐都抵不了他们的罪。
    “士奇——”她急喊,明白他真的会这么做。
    “干什么?”他没好气地顿住脚步。
    “不要!”她满脸泪痕,泣声未止。
    “你这么地伤心,我非拧断那家伙的脖子不可。”他作势要走。
    “士奇。”她紧张地想拉回他,却忘了脚上的石膏未折,一不小心滚落病床。“啊
——”
    听到她的惊叫声,他心脏险些被她吓停,幸好反应够快,即时在她坠地前,截住那
条娇小的身影。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别走!”她可怜兮兮地拉住他,不停地吸着鼻子。“我……我不哭。”
    “说好了,连掉泪都不可以。”他瞪眼。
    “我……”到口的话,全被他锐利的目光一一逼回肚子里,她只能顺从地点头。
“不哭,也不掉泪。”
    “不准反悔!”
    “不反悔!”
    “这才乖嘛!”他蓦地笑了开来,举袖轻柔拭去她满脸的泪痕。“你知道吗?你哭
的样子好丑,笑起来就可爱多了。”
    “什么乖不乖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不自禁被他瞧红了脸儿。
    “还说不是小孩子,动不动就撒猫尿。你自己算,打从我们在公寓初相识开始,有
哪一日你是不哭的?”
    “你……不跟你说话了。”她愠恼地撇开头。
    “人家也不跟你说话了。”士奇学着她使娇作嗔的模样,当下逗笑了她。
    “讨厌,我哪有这样。”她杏眼圆瞪,不依地捶打他的肩膀。
    “讨厌!”他细声细气地嗔道,她以为他又要学他了,羞恼地低垂螓首,不料他却
突然在她耳畔大吼。“你就是这样。”
    一声响雷轰得她一愣一愣的。
    瞧着她的呆痴样,他大笑着抱起她转圈圈。“小笨蛋,你上当啦!”
    “啊!不要,放我下来。”明知她怕这样的震动,他偏要整她,真是坏心眼的家伙。
    “真的要放?”士奇使坏地把她高举过头顶。
    “快放我下来。”好丢脸,她明明年纪比他大得多,却老是被他耍着玩。
    “你说的——”他邪气一笑,倏然松手。“我放了。”
    “啊——”急剧坠下的速度吓得琦欢脸儿一白。“救命!”
    “来啦,王子驾到。”他的大掌即时充当了救护垫,稳稳接住差点摔着的小女人。
    她张着嘴,紧闭双眸,这会儿大概连“伤心”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只是又羞又恼
地捶着他。“你讨厌、讨厌、讨厌啦……”
    “唉哟,好疼、好疼喔……”士奇半真半假地跟她闹着玩儿。笑望那张又充满生气
的小脸,她大概不知道,她灵动活跃的秋眸里,所散发出来的艳光,早已遮蔽了所有的
瑕疵。
    她从来也不是个大美人,又何必去在乎容貌好不好看?只要她恬静、安适的气质永
远不变,就一定会有一艘需要靠湾的船想一直沈醉在她的怀抱里。就像他!
    是啊!承认自己的心并不如想像中困难。和她相处的感觉很自在、舒服,她不是一
杯醉人的美酒;她平凡、却甘甜,好像白开水。
    酒不能天天喝,但水是怎么也喝不腻。也许急惊风的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份似水
柔情吧!
    他微笑,抱着她走出病房。
    “士奇——”总感觉四周的目光都在看着她,琦欢羞得没脸见人。“你要抱我去哪
里?”
    “出院、回家。”他懒得等电梯,乾脆走楼梯,却惹来更多注目的眼光。
    “那可以坐轮椅啊。”她觉得好丢脸。“不要抱我啦!”
    “麻烦,轮椅还不是得还医院,我再买辆新的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天啊!那得花多少钱?“我用拐杖就行了。”
    土奇抱着她走入地下停车场,将她放进后座里。“我不以为你现在的情形适合撑拐
杖。”他坐上驾驶座。“若你担心的是钱的问题,我想……你以后会有更多的烦恼。”
    “什么意思。”她看着车子驶出医院,走上公路,这沿途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士
奇,你走错路了吧?回公寓不是走这条路啊!”
    “我们不回公寓,我们要去的是我的老家。”
    “那公寓要怎么办?”琦欢倾身过去扳住他的肩。“我不要去你家,我要回公寓。”
    “你最好忘记那间公寓。”士奇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她这样拉着他,他无法专心
开车。
    “为什么?”那是死去的爸爸留给她的,她的亲朋好友、所有一切的一切全在那里
啊!
    “我实在不想伤你的心,但……”对她说谎,他有点过意不去,可为了她的生命安
全,他不得不如此。“墙壁、水电、天然气……总之那间公寓已经全毁了。”
    “你是说我的家……”
    “炸得太厉害了,连隔壁我的公寓都受到了波及,这就是为什么我也得回老家的原
因了。”
    “我……”她心慌意乱,对他万分愧疚。“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请人重新装
修呢?我出钱,对不起,连累了你,我不会推卸责任的,一定连你的公寓一起修好。”
    “你最好别打那个主意,装修费我问过了,最少要两百万,划不来的。”他又说谎
了,其实金迷早把公寓收拾好了,而且只花了不及一半的价钱。至于她究竟是怎么用最
少的钱做最多的事,反正铁公鸡自有办法,他也懒得问。不过把琦欢好好藏起来,却是
社里所有人一致的决定。
    “那……”沈默持续着,她再也说不出话。一名平凡的OL年薪能有多少?生活本就
过得左支右绌,而现下她又受了伤,无法工作,连明日三餐上哪儿寻都不晓得了,又去
哪儿找两百万来重修公寓?看来她真的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除了倚靠士奇外,她
还能怎么办?
    他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再问东问西了,他专心开车,储备精力,准备应付下一场
挑战——说服她与他同住一屋檐下。
    车子开上阳明山,琦欢望着路旁一栋栋华厦豪宅飘飞而过,心头的悸动更甚。士奇
也是这些新贵中的一员吗?他究竟是何来历?突然出现、又愿意无条件地接一个沾惹一
身麻烦的女子回家,难道他不怕?
    “士奇,你住在这里?”
    “我老爸、老妈移民前住在这里。”他回她一记了然的笑容,明白一般人对于住在
阳明山、天母的人抱持什么样的看法。“我不是什么游戏风尘的公子哥儿,只是我曾祖
父母恰巧比较喜欢山居生活,因此在大家都拚命往大都市挤时,他们就在这里买了地、
盖房子。”
    车子偏离大道,驶向山径小路,琦欢总算有些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
    “那里……怎么样?”一想到要与他同住,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失控地狂奔起来。
    “已经到了,你自己看。”他指着右边深藏在林荫中的山间小屋。
    琦欢看到一间纯白屋宇,它的周围植满苍翠的树木,倾斜的山道边是一畦畦红、嫩
黄、青绿、粉紫……的花圃、菜田。
    时节近秋,正是收获的季节,田园里到处结实——,枝杆被压得低垂,迎风招摇着
丰收的喜悦。
    过午,淡淡的雾霭渐渐在四周罩起朦胧的薄纱,像似幻舞中的精灵,在他们身旁精
酿起的新鲜空气,供忙碌终年的人们洗涤心中的尘埃。
    “好美——”她看傻了眼,竟感动得眼眶泛红。
    “总算有一句正常的形容词了。”他笑着抱她出车子。还记得刚回国时,有一回带
金迷和玉司神回家里,那两个家伙丢下来的评语竟是“好多钱”、“地灵人杰、神鬼所
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让社里那群怪胎踏进这屋子一步。
    “麻烦你了。”她闷声低语。方才的激动已然淡化,剩下的现实逼人烦恼,她的腿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就算住进平房,不用爬楼梯,出入还是不便,她注定成为他的
包袱了。
    “一点儿也不麻烦,你这么轻,我单手都提得起来。”他抱她进客厅,小心翼翼地
将她放在沙发上。“给你一个惊喜。”
    她看到他自屋里推出一辆电动轮椅,他总是这么体贴,她禁不住眼眶又红了起来。
“这……士奇,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两千块的东西算很贵吗?”他抱她坐上轮椅,并帮她调整好姿势。“还舒服吧?”
    她不由地咋舌道:“两千块?怎么可能?这是电动轮椅耶!”
    “不知道,我请公司同事帮我买的,她省钱的门路、杀价手法一级棒,她说两千块
就两千块喽!”社里的人都习惯请铁公鸡金迷帮忙买东西,绝对可以买到物美又超级价
廉的东西,不过她通常会要求一倍的服务费。比如这辆价值两千元的轮椅她就跟他要了
四干块,但折算下来还算是值得。
    “好厉害。”如果她有这项本领的话,生活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拜托你干万别学她。”士奇一本正经的要求道。“那家伙已经走火入魔了,而且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很可爱。”
    她俏脸烧红,他老爱说些惹人误会的话。
    “士奇……嗯!我住在这里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他进厨房的脚一顿,索性推她一起去。“午餐吃面好不好?”
    她点头。“我是说……虽然我们的年纪差很多,我们自己当然不会做出不好的事,
但看在外人眼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很奇怪的,万一你女朋友误会,那……”
    “我告诉你,现在的女孩子都超级没眼光的。”他愤然截口道。“我这样一个温柔、
体贴的大帅哥就在旁边,她们不要,偏爱那种又酷又冷,一整天放不出一个屁的臭冰块,
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简直有毛病。”看来士奇对于女人缘输给玉司神一事万分
感冒。
    “你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他以前也说过一次,但琦欢不怎么相信,他虽称不上
俊,却十分有型,这男人连她看了都十分心动,怎么可能没女朋友?
    “我很想要,可是……算了,不提也罢。”他倏然住了口,想起他们相识的根由,
两人都天生缺乏异性缘,还是别互相刺激了。他端着一锅面上桌。“日式凉面,好吃又
简单。”
    “你跟我一样。”她喃喃自语,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决定了,你就做我女朋友吧!”那一夜,她的表白确实很教人动心,现在换他了,
他想要这个女人陪伴他一生。
    “什么?”她慌得筷子一掉,被那没切开的胡萝卜哽住了喉咙。
    “喂!你不需要这么兴奋吧?”他忙着帮她拍背。“反正你早就对外宣称我是你的
男朋友了。”
    羞脑地横他一眼,他明知她不是故意的,还老爱拿那件事说嘴。“呃!”琦欢好不
容易才把口里的东西吐掉,拿筷子一拨,老天爷!那条萝卜丝起码有二十公分长,太佩
服他的刀功了。男人做菜就是这样,总弄个差不多就好,又死要面子,她忍不住掩嘴偷
笑。
    “别笑啦!”他有点恼羞成怒地湮灭证据。“喂!我刚才提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做我的女朋友,别摇头,我不接受,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他得意地扬高了眉。
    “你……你别乱说话。”她低垂螓首,为他一句话羞得满面通红。“那件事是我的
错,我道歉。”
    “谁乱说话了?我是认真的,跟我交往看看又不吃亏。”
    “我的年纪比你大!”
    “小龙女和杨过的年纪也差很多,他们就很恩爱。”
    “那是小说。”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小说反映人生。”
    “女人老得比男人快,以后你会被笑死的。”尤其她的脸已经毁了,心情顿时沈入
谷底,她静静地放下筷子。
    “交不到女朋友才会被笑。”看出她又钻进牛角尖里了,他聪明地转移话题。“原
来你跟那些不识货的女孩子一样,喜欢坏男人,哼!我要去堕落。”
    “不是的。”她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好,应该配上更好的年轻女孩才
是。不是我……我比你大两岁,又……”
    “问题是没人给我机会啊!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只好去做和尚了。”他闷闷不
乐地扁着嘴。
    “士奇……”看他那样子,琦欢有些不忍。
    “要不这样子,你暂时当我女朋友,让我累积泡马子的经验,我学聪明后,就不用
再怕被拒绝了。”他以退为进。
    “我……”他这样说,她反而找不出藉口拒绝了。可是和他演戏,她担心自己会假
戏真做。
    “这样你都不答应,我去做和尚好了。”他使出撒手剑。
    “不要!”面对他,她的心总是比平常要软上好几分。“我答应就是了。”
    “太好了,那就说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士奇笑得嘴巴都快咧开来
了。平白捡到一个好女人,教他怎能不开心?
    “那……期限呢?”她得给自己的心设下防护罩,以免丢掉后再也找不回来。
    “直到我交第二个女朋友为止。”开玩笑,上了钩的鱼儿还能让她跑掉吗?他绝对
不会再和其他女人交往,她是注定一辈子都要跟着他了。
    “我……我知道了。”她转动轮椅离开厨房。也只能这样了,难道还能贪心地要求
他付出真爱?欲求太多是会遭报应的,这苦果她正在尝。她摸着伤腿,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短短一个月,她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琦欢,我要去上班了,这是我的CALL机号码,有事情随时CALL我。”他递给她一
张纸条。“千万别乱跑哦!”
    “我这样子能跑到哪儿去?”她闷闷地嘟起嘴。
    “谁知道,也许有人得到消息,发现这里藏了一位大美人,前来抢人呢!”士奇耸
肩调笑道。
    “胡说八道。”她嗔骂。
    “好了,我要走啦!”他突然把脸凑近她面前。
    “干么?你不是要走了吗?”无缘无故靠她这么近,琦欢的呼吸都快被他夺走了。
    “吻别啊!”
    “什么?”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唉!”他使坏笑着,猛然攫住她的唇,一股温润甜香钻进鼻子,迷醉的记忆自动
被唤起,他感觉全身骨头都快酥了。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彼此贴近的刹那着了火,好热、好热,热得她无法思考,只能紧
紧攀住他的肩,任由他予取予求。
    一股魔力随着他更深沈的探访席卷住她的灵魂,她的意识自主性地沿着他的口腔钻
进他体内,彷佛被他体内的烈火灼痛了般,她整个心神不住地往上飘飞,除了两条粉舌
纠缠的部分,她的半身已经登上了天堂。
    “呼呼呼——”他急喘着推开她,想不到只是单纯的唇舌接触,已让他冲动的差点
出糗,老天!“呵呵呵……”他不停傻笑,摇头晃脑走出大门。“我挖到一块绝世瑰宝
了。”
    直到引擎声驶远,琦欢才突地恢复了心神,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她捂着唇,上头尽
是他的气味与温度。她分辨不出刚才的吻是好是坏,一片空白的脑筋至今犹未正常运转。
    这一次她再也逃不开了,她爱士奇,爱得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是谁说的?“不在乎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如今,她只能用这两句话来安慰
自己,起码她已经品尝到恋爱的滋味了。
    送走士奇后,琦欢一个人独对着四面空汤汤的墙壁。
    “不知道姑姑她们怎么了?”既然她已出院,就该给她们一点消息才是。
    她推着轮椅进客厅打电话。
    电话是大姑姑接的,她一听到琦欢的声音,立刻激动地哭了起来。
    “大姑姑,我很好,我暂时借住在士奇家里,过些时候,我就会回去,你别再哭了。”
    “你和士奇住在一起!”这话比什么安慰都有效,大姑姑马上就不哭了。“地址呢?
你知不知道那房子的地址在哪里?”
    “大姑姑,你等一下,我去看看。”她推着轮椅到大门口,记下门廊上门牌的地址,
又回来接电话。“大姑姑,我现在告诉你,你拿笔记一下。”
    琦欢念了地址、连电话号码都一并告诉了两位姑姑,还想请她们上公司帮她请假时,
她们居然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回事?”她怔愣地对着话筒发呆。半晌,又摇头。“算了!”两位姑姑总是
这样的,说风就是雨。
    一个人推着轮椅在偌大的厅里晃汤着,这屋子好像很久没人住了,家具上都蒙上了
一层灰。
    “既然士奇把房子借给我住,又没收我房租,我就来帮他整理屋子吧!”她向来怕
受人恩惠,那会教她心里难安。
    在厨房里找到了抹布,好困难地才盛了一小桶水进客厅,原来肢体不便的人,日常
生活上有这么多麻烦。
    她只擦拭得到茶几般高的家具,更上面的柜子、往下的椅脚,她却连碰都碰不到。
    抹着一身大汗,几个小时过去了,客厅的脏乱如昔,她居然一点忙都没帮上。
    “真像个废物。”她颓丧地捂着脸,瘫在轮椅上。不甘心啊!她讨厌什么也做不了
的软弱。
    就算擦不到柜上的灰尘,她总可以整理几台上的花瓶摆饰吧!至少、至少要找出一
件她能做的事,证明她存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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