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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向日葵再度清醒时,人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崔胤风就坐在床沿,专注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两人个怀心思的眸光在半空
中交会,编织出一张难解难分的网。
    一个网眼是她的苦,另一个网眼写着他的悲……她震撼地、无措地体会到他对她的
执着!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奈何她心里早堆积了太多说不出的痛,只得银牙暗咬,硬生生
吞下对他泉涌而出的情
    “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她必须强迫自己恨他,唯有如此,她的灵魂才不
会在他眼前崩溃。
    “绿都饭店。”为了怕她突然离开,他还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不会放开你的!”
    “你……”她瞳仁儿飙射出两道火光,唯一自由的双脚不停踢踹他的胸膛。“你别
想软禁我!”
    崔胤风面无表情任她踢,只是擒住她的手加大了力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想失去她的心情?事实上,他也不懂,自己
这股独占欲究竟从何而来?
    “放开我——”向日葵尖叫。
    他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迷惘。前阵子她不会如此讨厌他的,为何才半月不见,两人
的关系就生疏至此地步?
    “好痛……”她扯着手,几滴泪珠滑下眼眶。
    他吓了一跳,赶紧放开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她的手腕都被他捏青了,可
恶!崔胤风暗暗恨起自己的蛮力。
    才得自由,向日葵蓦地连人带被整个撞向他。而崔胤风没料到她会使此诡计,一个
不察被撞下了床铺。
    她趁乱以棉被盖住他的头,利落的身影跃过他,逃向大门。
    但崔胤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用力一挥手即甩开棉被,比她更快速地挡在大门前。
    向日葵闪了两次都没能避开他,一时恼恨,随手取了玄关旁的花瓶扔向他。
    “住手!”崔胤风微侧身,花瓶自他肩膀掠过,撞到门板,摔成碎片。
    “别想!”从来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向日葵可是泼辣出名的早餐店小
老板娘,怎可能乖乖地任他摆布而不反抗?
    娇小的身影在房里窜高窜低,崔胤风一时还捉她不住。
    向日葵恼他的自作主张,随手摸到什么就拿来丢他,烟灰缸、茶杯、水壶、挂饰……
仅半晌,豪华的总统套房就被她摧残得乱七八糟。
    崔胤风躲得从容潇洒;这种攻击他小时候遇多了,更严苛的也见识过,她的只能算
是小儿科。不过她的激烈反抗,也使他想要制伏她的过程平添了些许波折。
    “你死心吧!你出不去的。”
    “我非出去不可。”向日葵正钻过茶几底,心里想着仍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的小
弟,这地方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崔胤风忽然一使蛮力搬起茶几扔向一旁,令她避无可避。
    “啊!你做什么?”
    他反翦住她的双手,解下衬衫上的领带充当绳子,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
    “你这个混帐,快解开我!”她挣扎不休。
    崔胤风充耳不闻她的抗议,一手扛起她走入内室,把她丢在床铺上。
    “哇!”向日葵娇小的身躯在弹簧床上蹦了几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立刻又起脚
踢他。“野蛮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放开我!可恶、卑鄙、下三滥、流氓、恶棍……”
    浑然不将她的漫骂放在心时,崔胤风一言不发地松开了自己的皮带。
    他想做啥儿?她心底一突,小脸蓦地惨白。“不准你——咦?”半句警告尚卡在喉
头,她发现那皮带竟是用来绑她的脚的。“你这个混帐!我要告你绑架、非礼、蓄意伤
害他人的身体……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叫骂得面红耳赤,然而崔胤风却始终冷静自持,丝毫不受她的威胁影响。
    向日葵气死了,她不服输地拼命扭动身子,还险些摔下床铺!崔胤风及时将她拎了
回来,她继续挣扎,并且放声尖叫。
    如此反覆四、五次之后,他终于失去耐性,精壮的身子压向她,将她锁在床铺和他
厚实的胸膛间。
    向日葵吓得倒吸口气。“你——你别乱来喔……”
    他抬头,两道坚实如铁的目光注视她。“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只会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她实在无法了解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为什么是我?我不行的,拜托你放开我,我还有事要做呀!”想起小弟,向日葵
心急如焚。
    崔胤风抿紧唇,再不说话了;倘若知道原因,他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使蛮力禁锢她了。
    他就是什么都不懂;不晓得该如何理清自己心底的想法、不知道要怎样与她沟通,
得用什么方法、何种手段方能令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在无记可施的情况之下,他唯有使蛮力先留下她再说;只要她不走,他相信这种凝
窒的情况终有改善的一天。
    “崔、胤、风!”她咬着唇,悲凄的眼逐渐凝聚了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要教我
恨你?为什么……”
    他回不出话来,唯有别开脸,不见她眼里的恨意,紊乱的心就不会受到伤害!
    她愤恨地瞪着他,空气中布满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
    他沉默着,良久,才心怀愧疚地回头偷瞧她一眼,却见到她下唇渗出点点血丝。该
死!她居然将自己的唇咬破了!
    他心底溜过一抹不舍,不及细思,舌头主动伸出舔去了那点艳红。
    向日葵瞪大眼,呆了。而崔胤风的舌碰触到她柔软芳郁的樱唇时,他的心头也在同
时敲响了大鼓。
    四道目光愕异地交缠。
    他情不自禁缓缓俯下头——
    “不……”她想拒绝的,但被他专注的目光一凝视,万般的抗议立刻蒸发得无影无
踪。
    他的唇覆上她的,像在珍视一件稀世珍宝般;他半点力不敢用,只轻轻地、柔柔地
吻着她。
    向日葵震撼地倒吸口气,不明白他为何要在对她如此残忍后,又给她山高海深的温
柔?她压根儿承受不起啊!
    不敢沉溺,她闭上眼,关上心门。
    她整个身体所表现出来的拒绝彻底摧毁了崔胤风心底初萌芽的情苗。真的不行吗?
他只不过希望她再回去卖早餐,然后,他每天去喝一碗豆浆而已啊!
    “为什么非走不可!留下来好不好?我不要你走!”他紧紧抱住她,仿佛他们是自
出生就注定相连在一起的两条生命。
    向日葵浑身一颤,在他任性、幼稚如孩童的言语里感受到了他的真心,紧闭的双唇
不知不觉为他开启了一条缝。
    他的舌乘势窜进,带着一把火,点燃她体内深藏的情欲。
    “唔……”她情难自禁地轻哼出声。
    他舌上凸起的味蕾刺激、摩擦着她唇腔里的每一寸,细细地挑起她的热情,与之共
舞。
    当他温厚的唇用力吸吮她的丁香时,向日葵感觉体内的血液开始变质成岩浆,好热,
但……也好舒服;那滋味仿佛在隆冬里受寒数小时后,得以享受一场温泉浴那般畅快。
    她的挣扎渐渐停止了,崔胤风舒怀地包紧她。
    “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要你走、我不要……”
    温柔而执着的吻膜拜过她的双眼、鼻尖、耳垂、粉颊……随着每一下轻触,他呢喃
不绝的恳求一声声融进她心底。
    向日葵闭上眼,无助的心茫然了。
    她该怎么办?若是留在他身边,那小弟呢?他们无亲无故,她有资格要求他的帮助
吗?
    如果他是爱她的、如果他能说句喜欢她……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可偏偏……他
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留下她?单纯的执着,或者另有其他?
    他说不清楚,她是不能仅凭臆测去行事的;到最后,他们也只有分道扬镳一途了吧……
    想到分离,早就发热的眼眶更加酸疼地冒出滴滴水珠,她难舍地靠在他胸膛,哭湿
了他的衬衫。
     
    ※               ※                 ※
     
    她终于安静了!
    崔胤风松开禁制她的手臂,低头凝视她泪湿的睡脸。那苍白而憔悴的容颜深深打击
了他的心。
    是他错了!为了一时自私的独占欲把她欺负成这样子。
    “对不起!”心疼地解开绑住她手脚的领带和皮带。
    她腕上、脚踝都有圈破皮血红的印子。
    “可恶——”细细抚触她的伤,他给了自己重重一巴掌。“很痛对不对?我……我
真实混帐!”
    他不停轻吻着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心底是既矛盾、又痛苦的。
    他不能失去她!回忆过去半个月见不着她阳光般笑颜的日子,他的生命完全被黑暗
所笼罩,空茫得像具行尸走肉。
    她的存在太重要了,她是他的骨、他的血、他的一切……没有她,他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遂了自己的私欲就会伤害到她——想到她的泪,他的心就痛得揪成一团。
    “我到底该拿你如何是好?”他的茫然无措并不比她少。
    焦躁地在房内来回踱着方步,他认真思考着放她离去和留她下来两种不同的结果。
    他向来是最擅长冷静分析的,偌大的白氏企业不是被他掌控得完美无缺吗?他一定
可以想出一个折衷的好方法的。
    快想、快想……他敲着脑袋,无奈在公司里的机智,一旦面对她,立刻自动消失得
不见踪影。
    他想不出解决眼前窘境的办法。“怎么办?怎么办……”他不听敲着自己的头,审
思的目光一转向她,就再也移不开了。
    静静走到她身边,他厚实的大掌爱怜轻抚她粉嫩的颊。怎么放得开她啊?
    “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他一遍又一遍轻吻着她泪湿的颊,直至吻干了她残余的泪痕。“我会保护你的,不
管你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所以……留下来吧!请你留在我身边。”
     
    ※               ※                 ※
     
    向日葵面对墙壁坐着,刻意忽略端着餐盘直挺挺地站在床畔的崔胤风。
    “吃点东西好不好?”绑架她到饭店已经一天一夜了,其间,她不吃不喝,用着最
激烈的方法抗议他的霸道。
    “不吃!”她屈起膝盖,脑袋埋在双膝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喝碗汤吧。”他真怕她饿坏了。
    “不喝!”
    “你不饿吗?”
    “饿死就算了!”她赌气。
    他面色一整,语气肃冷。“我不准你这样虐待自己!”
    “那你放我走啊!你放我走,我就不会再虐待自己了。”她相信,他如果有一点点
重视自己的话,应该会屈服的。
    他神色间闪过一抹痛楚,又随即而逝。
    “我不会放你走的。”
    她气得抄起床上的枕头丢他。
    “那你就别想我张口吞下任何东西!”
    他僵了脸,冷冷地看了她许久之后,漠然地走出卧房。
    想不到他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生死……他抿着唇,红了眼眶,心里又慌又乱。
    在医院里,长期昏迷不醒的病人是很少得到妥善照顾的。前两个礼拜,她在酒店里
工作,每天只有一个上午能去看弟弟,就常常瞧见弟弟的嘴唇干裂得不象话;因为他不
会开口说口渴,所以也没有人会管他是不是有啥儿生理需要?
    她哪天去医院都要帮弟弟抹身、按摩他的手脚、以棉花沾水滋润他的唇……不这样
做,弟弟沉睡的身体会逐渐腐坏。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岂可留在这里?不行,她非离开不可!
    “喂!崔胤风。”她走出卧室,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脚还真有些发软。
    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要洗澡,你去替我买套衣服。”唯有支开他,她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他浓黑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不吃饭的人,却想洗澡?
    看穿了他的疑虑,向日葵轻皱了下琼鼻。“女人可以不吃饭,就当是减肥,但却不
能不洗澡;浑身上下臭得发酸,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的。”
    他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你一点儿都不臭。”
    什么意思啊?两朵红霞掠过她的颊,这家伙说话老是没头没脑,但……总莫名其妙
地挑动她的心弦。
    “可我还是觉得浑身是汗、黏答答的,很难受,我要洗澡、要换干净的衣服,你去
帮我买一套,别忘了,内衣也要。”
    他愣了下,眼里似乎溜过一抹尬。要帮她买内衣?那……
    “还不快去,女孩子用得着的东西,你都帮我买一份回来。”她一心赶走他,好乘
机偷溜。
    “除了衣服,还要其他的吗?”什么叫做女孩子用得着的东西?他根本不懂。
    “比如:保养品、化妆品、丝袜等,你去百货公司问销售小姐就知道了。”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到玄关的时候,还顺手将钥匙带了出去。
    这间总统套房分里外,平常,他们活动的地方多在内室。而内、外室之间有扇门,
若由外室锁住,内室的人是出不来的,除非有钥匙。
    向日葵低咒了声。“没有钥匙我就出不去吗?哼!”
    直到崔胤风离去的脚步完全听不见了,向日葵便一箭步冲进卧室里。
    她准备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等服务生来的时候,她就趁那空档溜出去。
     
    ※               ※                 ※
     
    “好慢!”向日葵边踢着被锁住的内室门,边诅咒这间饭店的服务怠慢。“不过是
要瓶热水,都叫了十分钟了还不送来,王八蛋!”
    终于,内室的门响起了数下敲击声。“客房服务,热水送来了。”
    向日葵开心地跳了起来,躲在门边,细声回话。
    “我正在洗澡,你自己进来。”
    服务生不疑有他,取出了饭店的备用钥匙准备开门。
    随着门把的逐渐转动,向日葵一颗心提到喉头。好不容易,那禁锢她的门板终于被
打了开来。“咻”地一声,她像颗小炮弹似地闪过服务生身边,溜了出去。
    服务生愣了下,随即脸色大变,紧追在她身后。“小姐,崔先生交代过,你不能走
啊!”显然崔胤风连饭店服务生都打点过了。
    闻言,向日葵跑得更快了。开玩笑,再被捉回去,小弟就要死在医院里了,她无论
如何也要逃出去!
    她跑过走廊,正想推开安全门时,身旁的电梯同时发出“当”地一声开启的讯号。
    “真是天助我也!”她乐歪了,搭电梯逃亡的话,速度起码可以快一倍。
    电梯门才开一半,她便埋头冲了进去。“哇!”谁知电梯里也正有一个人要出来,
两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SHIT!哪个青仔丛?连礼女士的礼貌都不懂。”
    “你怎么出来的?”一个冷沉的声音蓦地自她头顶响起。
    她大吃一惊。“你——”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该死!快跑。
    向日葵转身想溜,但是崔胤风放下手中的购物袋,长臂一伸就将她拎了回来。
    “放开我!”她死命挣扎着,却依然脱不出他的铁臂,心火一起,猛一低头,森森
利齿咬上了他的手臂。
    他身上的白衬衫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但他却半声不吭,任她发泄个过瘾。
    向日葵嘴里逐渐尝到了淡淡的咸腥味道,不驯的双眸逐渐软化,清澈透明的泪珠一
滴滴滑下,落在他染满鲜血、艳艳红红的衬衫上,湿意冲淡了那抹红。
    她抽抽噎噎地开口。“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拜托……”她纤弱的身子缓缓软倒。
    一声若有似无的谓叹自崔胤风齿缝逸出,他弯腰横抱起她。“对不起。”
    “可恶!”她秀巧的拳头不停落在他的胸膛上,扯住他的前襟,哭得不能自已。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懂他的心,但更教人迷惘的是自己的软弱,她可以对他
更残忍的,偏偏……她做不到。
    这时,服务生刚好追了过来。“崔先生,这位小姐……”
    崔胤风对他摇摇头。“麻烦你将电梯里的东西送进房里。”说完,他抱着向日葵往
套房里走去。
    向日葵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越接近客房,益发往冰窟里坠去。这一回的逃脱失败,他
一定会对她更起戒心,她要再离开,只怕是缘木求鱼,没有可能了。
    那弟弟该怎么办?缺乏亲人的照料,他不知会被怎样忽略?呜……想起可怜的弟弟,
她的心都要碎了。
    崔胤风把她抱回床上,她搂着棉被继续哭。
    待服务生把东西放下离去后,崔胤风走到门口把门锁上,再回来,默然立在她身旁。
    不是没听到她伤心的哭泣,也不是对她的泪缺乏感觉;他很心疼,痛得都快没办法
呼吸了,但比起失去她的绝望,这样的痛也只能算是小意思。
    向日葵哭了好久,直把所有的失望都哭光了,再抬头,又是一脸愤愤然。她最大的
长处就是不服输、不泄气。
    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起身,走过去翻弄他买回来的物品。先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脑袋,再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二度支开他?
    四大只购物袋里的东西全被她倒了出来,向日葵瞠目结舌望着地毯上那堆小山也似
的女性用品。
    他给她买了两套洋装、两双鞋、化妆品、彩妆、一堆内衣,还有卫生棉?她含着愕
异的视线转向他。“你……买这个?”
    崔胤风撇开头,脸上闪过一抹尬。
    想必他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受了不少刺激!她唇角浮起一朵黠笑。活该,谁教他要绑
架他?以后还有他罪受呢!
    接着她去检查那堆内衣,34、36、A、B、C、D……各种尺码俱全。“你该不会把人
家内衣专柜里的内衣都搬光了吧?”
    崔胤风不语,冷峻的脸庞却开始涨红。
    她不怀好意地把一件内衣丢到他脸上。“喂,你真以为我有这么大?”连G罩杯的都
有,他可真看得起她!
    他拿那件内衣好象怀着一颗烫手山芋,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
    “我……我不知道,她们说全拿回来给你试,所以……”
    “她们?谁啊?”
    “饭店的服务小姐!”
    “这些东西是在饭店里买的?”
    他点头。“饭店地下室附设百货公司。”
    该死!难怪他买这堆东西花不到二十分钟,原来如此。
    闷闷地挑了套衣物,她往浴室方向走去。看来她得先将这家饭店了解透彻,才有机
会离去。
    蓦地,他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
    “干吗?连洗澡都不准啊?”她手插腰瞪他。
    崔胤风显然很不能理解她一会儿哭、一会儿怒的表现,他眼露迷惘,但还没忘记自
己为何拦下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罐沐浴乳递到她眼前。
    “你要我用这个洗?”她接过沐浴乳,打开盖子闻了下,是熟悉的青草香,如同她
往常所用的每一罐。他居然知道她的喜好!莫非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崔胤风点头,接着又掏出一只绒布盒子给她,然后他转身,背脊僵得几乎就跟木头
没两样地离开了卧室。
    向日葵打开了盒子,一只璀璨亮丽的蜻蜓别针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发射出万丈光彩。
    他知道她酷爱蜻蜓式饰品,以前,她那简陋的住家兼早餐店里就挂了一幅蜻蜓画、
门廊上她还吊了一个自己做的蜻蜓式风铃、她还有一条中国结编成的蜻蜓项链……她,
爱死了蜻蜓碧绿、又自由自在飞翔的模样。
    这一切他居然都晓得?!或者他并不如她以为的,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其实是
很重视她的,因此才会对她了解这么深?
    她唇角微微弯起一抹得意的笑弧,果真如此,她就有办法对付他了。
    丢下手里的衣物,她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不是热水,是冷水。冰冷的水珠一溅
上她赤裸的肌肤,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这么做或许有点对不起他,但此刻她顾虑不到这许多。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躺在医院
里昏迷不醒,即便他对她的执着再深切,她也只能回应他一声:对不起。
    闭上眼,她任冷水冻结了身心。淋完冷水,她又站到冷气口,寒气吹得她牙齿直打
颤,她还打开冰箱猛吞冰块。
    没错!她的计策就是——苦肉计。赌赌看,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少?当她病得神
志不清的时候,他会因为心疼而答应她任何要求吗?
     
    ※               ※                 ※
     
    向日葵的苦肉计……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
    崔胤风的确是很心疼,心疼得想要去摘一颗星星来送给她,只要她的病赶快好起来。
    但,他还是不愿放她离去。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崔胤风异常的生长环境,所磨练出来异于常人的深切执着。
    “你给我滚出去……”她气喘吁吁地吼着,想不到她病得都快昏了,他还是坚持留
下她。这个该下十九层地狱的混帐王八蛋!哦……躺在床上全身无力,她后悔死了,用
什么烂苦肉计,不仅搞得自己难受得要命,还离不开他身边!
    崔胤风在卧室门口,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病得好严重啊!给她请来医生,她不让人打针,也不吃药,而且她已经两天没进
食了,这……他该怎么办才好?
    可恶!她为什么非离开他不可?他就这么惹人厌吗?
    他又急又怒,控制不住溃堤的情绪,起手砸起身旁所有东西。
    他的力气大,破坏力自然比向日葵强,不出半晌,整间总统套房给他砸得面目全非。
    然后,一朵枯萎、碎裂的向日葵蓦地映入他眼帘,那是他上回在路上向一名义卖的
女童军买来预备送给她的。
    那时他们相处得多融洽啊!她每天都对他笑,好温柔、好暖和的笑容,是他这辈子
唯一感受过的温情……
    往事历历在目,他想起她的失踪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他拼了命地找她,费尽了全部
心思,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酒店里见着了她。
    知道他捡起这朵向日葵,还把它日夜带在身边时,他不晓得多感动……咦?他好象
遗漏掉了某些事情。
    这朵向日葵是一名怯生生的小妹妹拿给他的,那时她说了好些话,像是……这……
是葵的,你……她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医药费,不得已……才来这里,请你别……欺负她……
    “筹措弟弟的医药费!”回忆锁在这句话上,他似乎捉到了一点症结——她一直是
跟弟弟相依为命的,为何突然去酒店卖身?那为老是叫他木头哥哥的少年呢?半个多月
了,始终不见他身影,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将很多问题忽略不见,如今想来,是
自己太莽撞了。
    他得冷静点儿,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就像当初他打发那个房东的流氓儿子一样,只
要除去了妨碍她卖早餐的原因,她自然会再回到那条巷子里,他照样可以每天上她店里
喝碗豆浆,而她还是会对他露出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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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 推出
  Rain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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