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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屋顶上的人儿,毋须夜风拂袭,早已凉透浑身。
    看到这儿,来龙去脉也差不多清楚了。棣王爷和郭嗣成设下圈套要她往下跳,是黑
衣人救了她。当时她若不肯立刻随他逃走,要让人撞见了深夜她明熙公主房里出现了个
来路不明的男人,大概清誉不保,所以他才玩笑说到时她就非嫁他不可了。
    “如何?”黑衣人转头示意明熙公主,一触及她空洞的眼神,便为她呆若木鸡的反
应所震慑。
    本以为她会怒不可遏,一待她有任何异常举止,他就要适时制止她过分激动的行径,
以免暴露他们的行藏,没料到她的反应竟是毫无反应,这令他担忧。
    明月一轮高挂天上,魔魅的柔光,吸附暗夜中所有生命的活动力。屋顶上寂静异常,
一男一女的身形凝结于月色之下,抽去血色,像是栩栩如生的蜡人。
    风刷过屋瓦的声音,刷得明熙公主的脑中峻峻作响。
    右丞相之子郭嗣成,那已不知对她垂涎多久的纨裤子弟,献殷勤没一次承她领受,
许久不再有所行动,以为他早打了退堂鼓,原来改从暗地里耍阴招来着!
    这不打紧,论耍狠耍阴,宫里会玩的还怕少吗?她看的多了。即使明了方才鬼门关
前已走一遭,郭嗣成的计谋再狠,也不比棣王爷参与的事实,还要令她震惊且难过。
    皇伯父竟会如此算计她?她是他的侄女,亲侄女啊!看她长大,疼她到大的伯父,
竟联合外人,要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熙公主喃喃自问。
    “你是最受太后和皇上宠爱的公主,想娶你的多如过江之鲷。右丞相处心积虑想和
左丞相互别苗头,郭家自然想尽办法娶你入门。”黑衣人会错了意,以为她怨的是郭嗣
成。
    “不!”这她早知了。“我是问皇伯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向疼我的!”
    他保持沉默。即使天知、地知、他知、她明明也知,他还是不忍说破。
    明熙公主的双肩一阵抖动,黑衣人以为她教夜风吹得打哆嗦,忙挪过身子,移至上
风处,为她遮挡凉意。
    “我不相信……”明熙公主的双肩抽搐不停。
    “还是冷吗?”他柔声而问,心一软,顺手伸出右臂环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揉进
胸口,以他暖呼呼的怀抱温热她哆嗦的身子。
    即使明熙公主的身子略微丰腴,看似身强体壮,平日亦骄蛮霸道,这当头仍是令他
忍不住想呵护。软玉温香在抱,他忍着微微荡漾的心情,抑制造次的念头。
    “这样好点没?”他哑着声音低问。
    明熙公主低着头没说话。一阵阵压抑的吸气声,弄皱了他的眉头。他轻轻提起她的
下巴。
    玉颊上的斑斑泪痕在明月映照下,串串水光晶莹闪亮,揪紧了他的心。
    “怎么哭了?”他语带责备,责备自己太晚察觉。
    有个现成的温暖胸怀可倚靠,明熙公主顺势将头埋入,索性哭个痛快。伤心被伯父
出卖后,清醒过来回想:倘使计谋得逞,她的下场将是何种光景……就足以教天不怕地
不怕的娇贵公主哆嗦连连,害怕之余还带点庆幸,然后借着点点珠泪,排解迟来的恐惧,
静享微妙的心安。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他的怀抱有种令人熟悉的安全感。
    “那就哭吧!”她的眼泪有种拧碎人心的破坏力。
    黑衣人眼观四面,坚毅地将她的低啜揉入怀中,彷佛也将她的苦楚委屈承接了去。
    棣王府内,火光不时四处流窜,正是搜索人马。但明熙公主睡的客房方才已经搜过,
倒是没有好事者回头,客房的屋顶便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你有没有巾帕?我……我要擤鼻涕……”明熙公主的抽噎有渐歇的意思,开始嫌
弃满面的涕泪了。
    姑娘家自己不带巾帕,问男人要?黑衣人双眼圆睁,苦笑被面巾罩住。
    “没有。”
    明熙公主抽抽鼻子,从满眶打转的泪珠间,瞄到黑衣人的蒙面巾,想也不想便伸手
一抽,用力一擤……
    他没阻止她,任由她夺走他藏匿多年的秘密。
    微笑在月色下轻轻绽开,和煦面潇洒。他宠溺地看着埋头于巾帕中的人儿。她似乎
不知她已得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还有没有别的巾帕?我要擦眼泪。”明熙公主还是没抬头。
    黑衣人无奈道:“只有这条了,难道这条不够你擦吗?”
    “不要!擦过鼻涕太脏了,我要干净的。”没跟他要丝绢就不错了,她的脸一向只
容丝绢亲肤的。
    真难伺候!黑衣人看着她的头顶,心生为难之意。
    “裤腰带如何?”他轻声道。
    “啊?好啊!”她没听清楚。只要有得擦就好,她亲和力很够的。
    他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这女人还真说得出口!更好笑的是,他竟打算照做。黑衣
人无奈地叹口气,开始解腰带。
    他的动作终于惹来明熙公主注意,发觉了不对劲。
    “喂!我没要你的裤子,你脱什么脱?你的裤子能擦脸吗?你……萧北辰?!”
    明熙公主抬头便迎上那再熟悉不过的笑容。纵使她再惊讶,由于被他捂口捂惯了,
她已练就自动消音的本事,并未放声大叫。
    “公主姑娘,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一眼了。”总算愿意抬头了。萧北辰戏谑地扁扁嘴,
一脸受忽视的委屈。
    要脱裤子才能引她注意?几时他的魅力低得如此可怜了?
    “竟然是你,我真是见鬼了……”明熙公主喃喃道。
    月下的萧北辰,唯美的面容比平时多了七分魅惑,她不自觉地紊乱了心跳。
    “有这么俊俏的鬼吗?”萧北辰嘻皮笑脸,自毁大半的潇洒。
    明熙公主定下心,一脸严肃。“没有。鬼不会这么不要脸的。”
    萧北辰忍着笑意,伸手便为她拭去眼泪。
    “是。公主姑娘见了我这悬赏千金的大盗真面目,害得小生在下的‘丰功伟业’有
了污点,这厢实在没脸见天下百姓了,公主姑娘该如何安抚我受创的心?”他捧着心,
故作哀怨状。
    听说今晚棣王爷作大寿,想必收了不少贺礼,所以他这个大盗才选在今晚光顾棣王
府。还没来得及下手,无意间听到棣王爷与郭嗣成的计谋,便出手救了她,还将身份也
一并奉上,再加上她的误解,甚至连裤子差点都脱了……唉!
    打从见了“黑衣大盗”的真面目起,明熙公主的注意力转移,有满腹的疑问正待他
解惑,萧北辰却只顾油嘴滑舌。她略微不悦地瞪着他。
    “我怎么知道?”她没好气。
    “那么……”
    “嗯?”
    “这样如何?”萧北辰做作的面貌不见,正经的模样深沉得教人喘不过气,逐渐逼
近的脸吸走她的神智。直到他印上她的唇,她恍惚了会儿,终于无力地闭上泪渍未干的
眼。
    又来了!刻意去遗忘的触感滋味,再一次地被迫忆起。那种忽快忽慢、骤强骤弱,
瞬间又毫无章法的唇舌缠绵,搅得人心慌意乱,忘了今夕是何夕。她昏昏然一头栽入,
忘了曾经多么怨恨有过类似的一回,更没料到会同他再来上一回。
    忘了身在何处,是窃贼的大忌。萧北辰吻去她最后一滴悬而未落的泪珠后,强迫自
己离开她的脸。
    “他们开始回头搜索,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耳听八方的本事不容他一晌贪欢。
    “唔?”她犹是处于梦里,不知身是客。
    “想不想出口气,教棣王爷和郭嗣成尝尝厉害?”他挑起斜长的眉。
    “怎么做?”伤心已过,恢复斗志的明熙公主双眼炯炯有神。
    “今晚别睡,咱们‘血洗’棣王府和右丞相府。”萧北辰邪邪笑着。
    待明熙公主弄清他的语意后,她嘿嘿而笑,阴恻恻地点头,彷佛同他是合作多年的
伙伴。
    接着,他们的身形飘然而去,远远地,风中隐隐传来他们的对话
    “你面巾不蒙上,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她还挺替他着想的。
    “你把右脸贴在我左脸,替我遮半边脸吧!”
    他色色的提议引来她嗔怨个半天。
    “记得你说过,你是商人,还是钱庄老板,原来是个贼啊!骗我。”
    “都算是吧!没骗你啊!”他忙于抱她飞檐走壁。
    只不过,他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有无之间相互流通,勉强
可以算是个商人;而天下不义者的财库,全是他的“钱庄”,本金自取,利息随意。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重?”她的问题还真不少。
    “不会,你很轻。即使再重个十斤,小生在下我身强体健,还是扛得起。”他安抚
她。
    这可是他说的喔!
    “那么,以后你若‘上工’,别忘了找我。”她不怀好意地笑了。
    “找你?”他有不安的预感。
    “我也要‘合伙’。”她径自宣布。
    ***
    凉秋,萧索的气息吹进了宫中,才尝情滋味的人儿,也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是年纪不小了,才多了这根筋吧!莫怪母后和皇兄打算要为她招个驸马了。若不是
心仪风从虎,明熙公主总觉得自己玩心还过重,不适合为人妇,还不愿太早披嫁裳呢!
    说到风从虎,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吧?好久没去校场了,上将军府也不见他人影,
想他的次数渐渐减少,说心仪于他……明熙公主现在不太敢肯定了。
    也许,试试下回碰面时,他还能不能引起她的异样情绪,再作决定吧!
    倒是他身旁的那个跟班——不能说跟班,人家的‘事业’做的还挺不小,赫赫有名
哩!三天两头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晓得是他刻意,还是她刻意。
    那夜,萧北辰带着她狠狠搜刮了棣王府和右丞相府。他们一个是成精的贼,一个是
享惯荣华的皇室公主,两人鉴赏珍品的眼光,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鸳鸯大盗联手,两
府损失惨重,缉拿黑衣大盗的告示,第二天便贴满全京城。
    消息传到明熙公主耳中,她颇感与有荣焉。萧北辰带她济了好几家贫户,让她见识
了他劫富济贫的“上工”过程,稍抚那夜受惊的情绪。直至今日,她很不安地察觉,她
想萧北辰的次数渐渐多了。
    “风从虎啊风从虎,你再这么避着本宫,公主姑娘我可要移情别恋了喔!”她轻声
自语。
    就算风从虎听到,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而萧北辰呢?他待她,又是何种心思?
    公主姑娘——这是萧北辰对她的专用昵称,明熙公主不知不觉如此自称。孰轻孰重
已经在无意间弄得分明了,她还沉浸在进退维谷的抉择中,果真当局者迷。
    明熙公主遥遥望着远方,视线突然受阻,她不悦地回神。
    “是谁挡在那儿?”
    不过,那道纤细修长的背影点缀于花丛间,倒似一幅美景,教人不忍心惊动她,是
以明熙公主只是轻声低问旁人。
    “禀公主,那是方昭仪,她站在那儿好半天了。”一旁宫女道。
    方昭仪?后宫当宠的妃嫔……
    皇兄的后宫妃嫔,明熙公主从不屑结交。波斯女子进宫时,她曾义愤填膺地想为皇
嫂出力,赶走那群波斯妖女,皇嫂不以为意,明熙公主便“纾尊降贵”地找过方昭仪联
手,一起对付波斯女子,一样也得不到她同仇敌忾的响应。当事人不急,倒是急死她这
好事者。
    事过境迁,她没再见过方昭仪一眼,犹记得是个清秀佳人。
    明熙公主一时兴起,上前打个招呼。
    “参见明熙公主。”方萱梅恭敬地行礼。
    明熙公主仔细端详那张低垂的脸。后宫多的是貌美女子,方昭仪虽美,但还不算艳
冠群芳,不知是凭哪一点得与姿容不俗的皇嫂匹敌,以至于分得了皇兄些许宠爱?
    后宫的女人一定比她更想知道答案,不知方昭仪可被逼过供?皇嫂真不在乎她吗?
    “公主?”
    得不到明熙公主的响应,方萱梅屈着的身子几近僵直,只好出声试探。
    明熙公主这才回神,还她自由身。
    “许久不见了,方昭仪难得踏出碧渊宫,今日怎有兴致到御花园赏花?”
    方萱梅小心翼翼地研磨明熙公主的神色。确定了这位“宫里鬼见愁”的娇娇公主没
有为难的意思,态度相当客气,她才幽幽道:“碧渊宫里的秋来得早,花落得满地,看
了教人不忍心,还是御花园里的花长命些。”
    她的声音轻柔得不似人声,揪得明熙公主的心一紧。
    “碧渊宫人少吧?人少的地方,总是少点生气。”面对这气韵清灵如仙子般飘渺的
女人,明熙公主的言语也不自禁多了几许转折的情绪。“御花园是后宫人最爱来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看的人多了,花有灵,也就特别多娇。”
    她下意识想鼓励方昭仪出碧渊宫,常到御花园走动。
    “公主说的真好。”方萱梅轻轻望向那丛丛妍丽,“花有灵,欣赏的人一多,也就
特别多娇,更何况是人呢?”
    她的语气,缓慢得没有生气,惹得明熙公主一阵哆嗦。
    “是啊!方昭仪的丽色岂能深锁碧渊宫中?若不常出来走动走动,教大家瞧瞧,就
可惜了方昭仪的花容月貌了。”明熙公主强笑道。
    她以为,每个女人都像她明熙公主一样,享受众人注目?
    方萱梅漆黑的双眼,像寒夜的星星。
    再次确定明熙公主没有敌意,没有同她争妍斗艳的意思,方萱梅才敢开口。
    “花若有灵,只要得一识花人,也就够了;人若有情,只要得一知心人,那也够了。
最怕的是,连一个都没有……”她的声音,随着视线飘向天际。
    这是正得皇兄宠爱的女人该说的话?该有的模样?
    深宫闺怨,好浓的愁!连她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天之骄女,都能辨识出来,后宫所有
的人全都瞎了眼不成?
    方昭仪哪里受宠?
    “怎知一个都没有?或许,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明熙公主吟起来了。
    那人意指她的皇兄。
    也许是撤去架子的明熙公主,距离与她近了些吧?凑巧又正逢方萱梅愁绪满怀的时
刻,她好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方萱梅没有往常怯懦,哑然失笑了:“公主近来喜上眉梢,想必公主已不再寻寻觅
觅了吧?”
    她不愿再谈皇上,话题转往明熙公主身上。
    “呃……”明熙公主吞吞吐吐。方昭仪好利的眼!
    方萱梅自然懂得进退,不敢逼问明熙公主,便含笑退下,巧妙回避了她与皇上的话
题。
    明熙公主目送那纤长的身影飘忽而去。
    即使是难得一见的笑,也不知含了多少辛酸。不管方昭仪与皇兄之间是怎么回事,
明熙公主只知道,她不要变成这副模样!
    她明熙公主得天独厚,要什么有什么,情爱当然也能白己争取,她不会像方昭仪那
样身不由己。
    该是个决定的时候了。
    ***
    明熙公主一如往常,横冲直撞地闯入将军府。
    见不着风从虎人影可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家丁追在她后头嚷嚷也有好一会儿了,
那贼子萧北辰还没出现,倒是反常。
    以往,萧北辰会适时出现,然后两人总会忘了谁起的头,唇枪舌剑,开始斗起嘴来。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啊!将军正在宴客,不方便进去打扰的,公主……”
    风从虎在里头宴客?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明熙公主急于见他一面,她不顾一切地奔入大厅,不知被卷进
一室的暗潮汹涌。
    “嗯?二皇兄,三皇兄?你们怎么来啦?”明熙公主没料到会在此见到敖王爷和赫
王爷,就连萧北辰也在呢!她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
    从没给过明熙公主一丝笑容的风从虎,今日一反常态,竟然双眼一亮,见了她欣喜
若狂,直让明熙公主感到受宠若惊,一颗心立即朝心上人飞了去,将萧北辰拋在脑后。
    风从虎道:“公主,两位王爷分别想请在下表妹和朋友至王府一叙,可惜实在不太
方便,因而引起两位王爷不悦,烦请公主来做个公正的评断,调解一下,可好?”
    明熙公主喜孜孜道:“当然好啊!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难得风从虎如此看重她,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风从虎简单的解释前因后果。
    原来两王爷认为何叙君与萧北辰既有婚约,就不该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免落人话
柄,因之敖王爷力邀萧北辰前往敖王府暂住,直到迎娶时再迁进将军府;而赫王爷则认
为,何叙君既是将军表妹,就不该住在将军府待嫁,赫王爷“建议”她不妨住进他赫王
府,直至出嫁当天再回将军府。
    呵!说得真好听!明熙公主在肚里冷笑。十之八九她那两个皇兄又犯了好色的老毛
病。二皇兄贪恋男色,想染指萧北辰,三皇兄贪恋女色,垂涎何叙君,才想出这些狗屁
不通的理由,要两人送羊入他们虎口。两皇兄真是死性不改!
    两王爷面色不定地等待她的“调停”,明熙公主不去注意他们猛朝她使的眼色。真
正让她在意的,是有婚约的那两人。
    明熙公主玩味道:“咦?原来何姑娘要嫁的,正是这位‘萧公子’啊?”
    她这才注意到紧紧依偎在萧北辰身后的何叙君,而他们是未婚夫妻的事实,让明熙
公主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才偏向了风从虎的心,因着这一幕而所有动摇,她天真无邪的眼瞳转趋深沉。
    “是的。”风从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无关紧要的话题,微微一愣。
    “那他们俩为什么要分开住,住的老远?就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碰面岂不更美?
两位皇兄何苦拆散一对鸳鸯,教他们尝尽相思苦呢?”明熙公主一脸理所当然,即使她
说的是歪理。
    风从虎等三人忙着点头附和。只要能脱离这个困境,他们愿意配合明熙公主的鬼话。
    赫王爷忙陪笑道:“皇妹,这你就说拧了,未出阁的姑娘在待嫁期间,岂能跟未婚
夫婿见面?这不合礼数啊!”他小心翼翼,不敢得罪明熙这太后和皇上宠极的娇娇女。
    礼数?三皇兄若懂礼数,还会对着人家民女垂涎成这样?只差没霸王硬上弓了!
    明熙公主横下心,将计就计地挽着风从虎的臂膀,往他身上贴去。
    或许,她还需要一些更直接的方法,来厘清自己对风从虎感情的深浅吧?
    明熙公主嘟着嘴:“我不管!如果未婚夫妻不能见面,那我以后岂不就不能上将军
府来?你们知道吗?风将军是皇妹心仪的对象,只等大皇兄一点头,就要成了驸马呢!”
    除了示意二位皇兄知难而退,明熙公主甚至还斜瞄了萧、何二人。他俩既是未婚夫
妻,诸多疑点可就难解了,最教她难以释怀的是,萧北辰既有未婚妻,为何还对她……
    她深沉的眼眸开始泛起波涛。
    “你是说,风将军将成驸马了?”敖王爷惊道。这可不得了,如此一来,风从虎可
就得罪不得了。
    “那可不!”
    明熙公主从茫然中绽开笑魇,瞅着风从虎,“你说是不是?”
    “嗯……”风从虎由着她说。
    得到风从虎的响应,明熙公主得意地朝萧北辰示威。至于示什么威,就要萧北辰自
己心领神会了
    可是,令明熙公主气结的是,萧北辰无视于她的眼神,竟只顾回过头去和何叙君眉
来眼去!她恨恨咬了咬下唇。
    不知他俩暗地传了多少情话,萧北辰总算肯回过头来。那双曾于魅夜中勾去她魂魄
的眼眸,此刻充满嘲讽,笑得好假好假。
    “那我们就是公主驸马的表妹和表妹婿了嘛!”他得意洋洋地声明,好教两王爷不
敢妄动他们。
    他说的倒挺理所当然的,枉费她还曾为他动摇过……明熙公主怒火正旺。
    “这么说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嘛!以后有机会可要常常走动,那么今天就不急了、
不急了。”敖王爷勉强笑道,识时务地打消硬邀两人作客王府的念头。
    凡和明熙公主牵扯上关系的人,最好都别去惹,敖王爷聪明地想全身而退。
    赫王爷叫道:“那怎么行?就这样算了?本王都还没……”
    敖王爷一只手掩上他的口,阻住了他吐露染指何叙君的意图。
    “这样吧!咱们改日再谈,改日再谈。皇妹和风将军成亲,何姑娘和萧公子成对,
还真是才子佳人啊!到时别忘了给张帖子,我们告辞了。”
    说罢,敖王爷笑着拉着赫王爷匆匆离去。
    留下一屋子纠缠不清的情债,几时算得完。
    ***
    “公主姑娘召见小生,不知有何贵事?”萧北辰翩翩一揖,俊逸的笑容染上月色,
魔魅难当。
    明熙公主摆起架子,“本宫的确是约了你,但不是今天吧?”她瞪着那双自得其乐
的脸。
    “小生在下担心让公主姑娘等太久了,夜里难熬,这就送上门来任凭处置。公主姑
娘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萧北辰笑得暧昧,彷佛明熙公主诱他幽会,怕她迫不及
待,所以他要尽己所能的服务似的。
    “当然不满意!”明熙公主愈想愈火,磨牙磨出了火星,“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本宫可没召你入宫!”她压低了声音,试图连怒气一并压下。
    “在这儿多好!清风明月,万籁俱寂——”
    “为什么带我上屋——顶——来?”明熙公主打断他的摇头晃脑。
    如果不是处于屋顶上,她会很乐意欣赏他闲扯淡时衣袂飘飘的潇洒模样,可惜时间、
地点都不对。
    “这屋顶可不是一般屋顶呢!”萧北辰夸饰语气,“这是天子头上,宣政殿的屋顶,
想想看,能坐在这上头,岂不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自家屋顶上坐着,有什么了不起?
    明熙公主揉揉因睡眠中断而发痛的头,“好吧!反正被你吵醒了,人也上来了,有
什么话你就说吧!”她注意一下值班的侍卫巡到哪儿了?嗯!人还远着呢!还好。
    “咦?不是公主姑娘约在下的?”萧北辰诧异道。
    “我约的是后天在将军府碰面,你提早来了,我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呢!”明熙公主
随口推托。
    实情是——夜晚与屋顶,还有一轮明月加上萧北辰,等于一切错乱的根源。她决定
日后再谈。
    “我还以为公主姑娘是要提合伙的事呢!所以小生在下才会将你从被窝里挖起来,
多练几次足不沾地,这样才好合伙,是不是?”他笑。
    他是真不知两人间的触礁处,或者死要装疯卖傻?
    明熙公主的心绞疼了一下,幽幽开口:“怎么一直没听你说,你和何叙君是未婚夫
妻?”
    她还是沈不住气,先问了。
    萧北辰嘻嘻笑道:“公主姑娘要红帖子吗?不知要包多少礼金呢?小生在下恭候
着。”
    “你……”明熙公主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明明有未婚妻还对人家
又搂又亲,本宫不跟你计较,你还真不当有这回事!你……”她的理直气壮随着几近撒
娇的言词愈来愈软,说到后来,刁蛮的公主终于忍不住樱樱啜泣起来。
    一见她气哭了,萧北辰狠不下心继续捉弄她,慌忙将她一抱。
    “跟你开玩笑的,先别哭嘛!”他为她弹去泪珠,柔声哄着:“是你那个三皇兄赫
王爷,垂涎何叙君垂涎得厉害,风从虎就骗说我和她有婚约,好挡一档赫王爷,别生气
嘛!”
    事实上,连同皇上、棣王爷、风从虎,还有路边不知名的甲乙丙等,也都垂涎何叙
君垂涎得厉害,不过萧北辰不打算让明熙公主知道,以免事情更加复杂。
    “那何叙君到底是谁的未婚妻?”明熙公主仰着脸问。
    萧北辰的语气模糊:“这要看谁先捷足先登……”
    “什么意思?”她眼里的水光闪闪发亮。
    “她是男人追逐的目标,目前还不晓得是谁得手,还得再看看状况。”
    “那你呢?你也是追逐者之一?”明熙公主沈下脸。
    萧北辰失笑摇头:“我要是敢,会被风家伙砍成十七、八段的。”
    他要是敢,也会被她砍成十七、八段!
    明熙公主暗喜:“这样说来,那日咱们在梁上所见不虚,风从虎和她是真有感情
啰?”
    若在以往,她大概哭都来不及吧!明熙公主一径欢喜,不知心境上的微妙转变全落
在他的眼里。
    “是啊!咱们在梁上的所见不虚,当然也包括咱们自己……”他深沉的眼眸与声音
同时吹吐着夜的魔魅,吹化了她一身蛮傲,教她心甘情愿闭上眼,奉上她的唇。
    啊……她又沈沦了……
    就说嘛——
    夜晚与屋顶,还有一轮明月加上萧北辰,等于一切错乱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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