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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根本不相信他爱她,他只是因为觉得她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而受她吸引,不择一
切地想要她罢了。这不是爱,不是真正的情感;即便他是皇上。她也不愿轻付出自己的
感情。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渴望入宫而不可得?”以他的身分地位。只要他
有意,没有女子会不肯投怀送抱。
    殷莫愁抿紧了唇,红润的唇印伤着几许血紫的齿痕。
    她不说话,龙天运冷眸又逼向她。他的确受她吸引;然而,知道了他的身分,她看
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迎合或奉承。
    “不管如何,你是属于我的!”他沉声开口,如宣召,面色冷漠,威冷不可轻犯,
隐隐有一丝威胁。
    “你不要再靠近我!”殷莫愁摇头呐喊,珠泪纷坠。“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希冀这样一份平凡深远的感情,也执着以最完整的自己还给。
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强迫,她宁愿死了算了。
    “你”龙大运沉下脸,剑眉绞锁,阴怒地盯着她。威胁说:“你不怕死,难道你也
不怕奶娘和姚氏一家因你受了连累?”卑鄙!殷莫愁咬了咬唇,腮旁犹挂着泪珠。缓缓
说道:“果真如此,我也会以死向他们赔罪。”人生情义有可违。有可难违。她无法违
背自己的感情,但求不负己心,欠奶娘和姚家的恩债,只得以死偿还。
    “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还清所有的负欠!”龙天运寡情的眸泛着寒光,慑人心
脾。“那因你受累。活着的人受得苦不是你一死就能一笔勾销。”似是而非的道理,混
乱着殷莫愁的决心。她瞪着龙天运,同不出话。明明是他的罪恶。他却全推成她的责任,
而她却连想死以谢罪也不可行。
    “你究竟想怎么样?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放过他们!”她不禁轻喊起来。
    “你这是在命令我?”龙天运盯着她,眼神冷冷的。从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顶撞、
反抗他。
    她缓缓摇头,低了声。“我相信你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难语的祈求,尽在言中。
    “英明?”他却装作不懂。
    她看看他,看出了他的用意。竟要她开口求他!
    她迟疑着。一开口,便会受了他的威胁,他随时会以奶娘他们的安危胁迫她。
    但她想一死了之,他便换了一种手段,威胁着折磨苦难他们,叫她连死都不得心安。
    她咬着唇,又咬出一圈圈的血印。
    “你便是连一句请求也不肯吗!”她的沉默令龙天运乱了一向的冷静,他抓住她的
手,狠狠瞪着她。隐然动了怒。
    他气质冷,个性也带冷,总一副冷漠,也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维持在一个冰点,像
是没有情绪。然而,愈是冷漠不动的人,情绪一暴发,愈是轰烈,更加的执着而已。
    “说:!要你说!”他扼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它折断。
    殷莫愁强忍着疼痛,面对着他。“我求了,你就会让我离开吗?”语气软弱,眼神
却是倔强的。
    龙天运受她吸引,倘若她温柔伺候也许就能得到他的宠爱,深宫上苑同度晨昏。
    富贵荣华不尽。但明知道了他的身分,她却仍然不肯曲意奉承迎合,固执着自己对
感情的专一执着。
    如果姻缘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个缘定共注同一;她小指缠着的
红线和那人缠结在一起,那么,不管天涯地角,身在何方,他们终是会邂逅。她要等待
那个人的出现,等候那邂逅,倾付所有的感情,对那份情完整而绝对,终生不渝。这是
她的执着。
    对她来说,感情是绝对的;是执一而终。
    如果她爱一个人,不因富贵也不因地位,而就只因为她爱他,她感动他对她的情,
如此而已。
    龙天运瞳孔一缩,瞳里的火焰慢慢地敛成一个极点。
    “你就那么爱姚文进?”声音几乎是冻结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咬迸着出来。
    “啊?”殷莫愁蓦地一呆。她根本没有想过。
    某个层面上,她似乎认命又愚执,对命运顺服。不思反抗。她和姚文进指腹为婚,
她原以为地久天长大概就是如此了,无奈地接受这个“注定”,而顺其自然果然命运这
么安排,姚文进是与她红线相缠的人,或就像奶娘说的,日久生恩情,那么,也许就那
样了,她或许就认定他,对这个姻缘执着而忠情绝对。
    但她对感情的执着。却又那么坚持”不问命运,而问她自己的心。命运或许会注定,
但如果她的心不答应呢?是否就推翻了命运的注定?还是……或者,命运只是造就一个
机缘,注不注定在彼此那颗心?
    她相信只有真情真性许见白头,所以对感情不要多,只求深处。她一辈子只要爱那
么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以倾付所有的感情,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她对感情
含承诺,所以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但……她爱姚文进吗?问得她猛不防呆楞住。
    龙天运却误会她的呆愣,冷哼了一声。慢慢放开她,吐着冰冷的气息说:“你给我
听好,找绝不会让你离开的。我要你随我人宫”“不”殷莫愁脱口叫出来,出自内心的
拒抗。
    龙天运瞳孔缩得更小,寒着脸,发散着兽类的残戾狡酷之气。“由不得你不要;这
是命令。”他冷冷掠下这句话,将殷莫愁丢在黑暗中,抑压在那森寒气息下的怒流,仿
佛随时会贲张,浑身不可轻犯的魄气。
    人去楼空,缺月空照。殷莫愁独栖在黑暗中,强忍着无依的慌恐。既担心奶娘。
    又忧惦着自己不知会如何,对这一切,无以为继。她不断往墙里挪靠,瑟缩颤抖,
瞪着黑暗啜泣起来。
    如果她顺从了。一切就会没事了吧?她或者得到龙天运的宠爱,被封为嫔妃,喜承
恩泽。然后,等到有一天,他对她感到厌倦了,不再觉得她特别了,或者她红颜老谢了。
她就不再被他记起,被抛弃在宫殿的某个角落,一如那些无数的妃嫔一般,独饮哀伤,
独守黄昏,冷清凄凉地过完残生。
    不”她扑倒在床上,抽搐不停。翡翠衾寒,沾满她的泪,湿了她一脸的冷冰,使她
更觉孤寒无依。就那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累了、倦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到中夜,极突然地忽而醒来。床棂的金雕玉饰在黑夜中发出幽微的光。好似在对
她凝望。她摸索着下床,颤颤地走了出去。
    庭外一片寂静;青天外,偶见几点疏光。四顾尽是黑暗的埋伏,阻挡着她的去路。
悄悄的、悄悄的。她漫无目的的挪移,像迷了路。又是拿不定方向,一缕游魂似的在游
廊里徘。
    “夜已深了,你怎么还不睡?”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止住了她的徘徊。冷冽
依皙,语气却平常。他不问她在做什么,却问她为何不睡,言外含了一丝暧昧的暖意与
亲近关系。
    殷莫愁不提防,心里猛然一悸,下意识退缩苦,呐呐的。“我……我睡了……又醒
了……”漆黑暗中龙天运的身形如一团魅影,分外地侵人,充满强烈的存在感。她看不
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得他话里的暖意,不由为他感到一丝动摇。
    “庭外露气重,容易着凉。来”他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一点含情脉脉的星光在暗
里分外明亮。
    啊?!她诧望着他。
    是黑暗的缘故吗?这般温柔”漆黑暗是一切传奇的原色,所有的故事在它的氛围里
写下不朽,让人真心以对。
    龙天运对她的诧异回以微笑。“在山间的茶棚,你会为朕解困,这就算是我的回报。”
“那件事你”皇上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她微微一顿,不觉改了口称呼。这是她第一次
意识到他的身分。
    漆黑暗使得她的心有了一些不提防。
    他似乎也没有注意,说道:“初次在山间相遇。我就被你的气质所牵所引。却下料
你已和姚府订了亲。莫愁”他对着她。“你应该是属于朕的!”殷莫愁默然不语。一会
儿才说道:
    “皇上后宫佳人无数。有没有莫愁都一样”“不!你不一样!我只想要你”殷莫愁
下意识退了一步。
    “莫愁只是一介平凡百姓,比不得大家千金,配不上皇上。”“你是前翰林学士姚
重煜的独生女,出身清雅,不仅才色皆备,而且深具气韵风华。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不知
强过多少,怎么会配下上朕。”“不”我……”殷莫愁又退了一步!
    龙天运将她拉入怀里,冷沁的语声略有一丝激动。“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牵情心
动。莫愁……”“不!我……皇上”她吞吐着。黑暗掩去了他的冷漠。此时的他显得那
么平和。她鼓起勇气,说:“我想请求你……”“什么事?你说无妨。不管什么事,我
一定都会答允!”“嗯……”她略为迟疑;心意立决说:“我想请求皇上你……让我离
开”。”“你说什么!?”那声音像是霎时遇到了冰点,冷寒结冻起来。
    漆黑暗的氛围渐渐起了乱流。
    “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你却”他看她那么柔顺,温美依人,还以为她”原来她心里
时刻想的竟还是这件事!
    殷莫愁颤怯了几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受到那冷漠和怒气。
    她退一步,龙天运便逼进一步,阴冷地盯着她。他要得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原以为他胁迫姚家退婚,对她诉情,她该会惊喜地承迎才对,没想到她却”从
来没有人敢拒绝、反抗他,而她却”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烧着忿炙的火簇。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是我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我一定要你入宫”“不”“事
到如此,你还那么惦念着他?”一团一团的火烧得冷青,一种低温的狂暴,淬炼着妒忿
不满。“我就比不上那个姚文进吗?”他以为她与姚文进指腹为婚,或许青梅竹马相互
许过情。
    不是这样的!殷莫愁轻颤地摇头,朱唇半启,却说不出话。
    “回答我!”对她的沉默,龙天运更觉忿躁,粗暴地抓住她,目光狠煞。冰刺般钉
入她心口。
    “我……”那目光令她觉得寒,觉得痛。不禁瑟缩。流露出拒绝的神色。
    “你”他完全曲解了。怒更盛,盛极反回冷,呈现一种诡谲的平静。
    “你最好记住。你跟那姚文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绝不会再让你们见面的!
    “而后。用力地甩开她,将她甩倒在地上,用一种极度冷漠的表情与眼神看着她,
然后无情地转身离去。
    漆黑暗的氛围慢慢的凝结,凝成一个零界的琥珀。那是龙的唾液,要将殷莫愁永缠
在他的暗香里。
    6午阳最留人睡,也最撩人慵懒。阁小榭在烟光中浮浮翳翳;庭园里的花草俯偃,也
像是沉醉在丽阳的抚照。高楼独倚。远处黄埃散漫,飘溢向漠的青空;夏日烟尘,恍恍
如愁,撩起人无限心底事。
    “莫愁小姐,天气这么好,我随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关在屋子里。会给闷坏的。”
侍女翠竹见殷莫愁整日不言不语,独锁在楼阁里,好意地劝她下楼散心。
    殷莫愁头也不回。只是摇头。
    天气就算再好。风景就算再美,她也没有那一种闲情与逸致。龙天运将她禁锢在这
紫禁府里。她四顾无路。坐困愁城,随时处在不安中,根本无心于任何。
    翠竹劝她不动,默默退了出去!但不一会。便去而复返。殷莫愁听到她的脚步声,
仍然没动。
    “小姐,王爷来看你了。”“王爷?”殷莫愁愣了一下。困惑地转过身来。
    “紫静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亲国威也不得随意进出紫禁
府。只有王爷例外。”殷莫愁仍然一脸困惑。满怀疑窦随着翠竹步下楼。
    殿厅中坐着一个金冠华服、神秘温文俊美的男子,眉间带柔,眼目含笑,他看见殷
莫愁走来,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来。
    “龙公子!”殷莫愁惊喊起来。那人竟是龙如意”不,她早该想到。思绪一转,看
着龙如意的眼神由乍见的惊讶意外,转为迟疑。
    “莫愁姑娘,好久不见。”龙如意亲切仍然。没有一点王侯贵公的架子。他示意翠
竹退下,走近一步说:“听说你在紫禁府里。我马上就赶来探你。”“谢谢,没想到还
会再见到你,而且”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殷莫愁微低了头,表情略显黯然。
    龙如意默然望着她。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从龙天运给她那块龙纹玉佩
时,他就知道了。绕了一圈。她终究还是身在这里。只是,殷莫愁黯然憔悴的神情让他
觉得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知道了龙天运真正的身分,受到皇帝的青睐。她应该是多欢
喜的。却没想到她显得如此郁郁寡欢。不”他早该有这预感,不当觉得意外,初见殷莫
愁,他不就觉得她是如此不同宫里那些争奇斗妍的妃嫔!?
    “到现在,我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殷莫愁蹙望着远处,似乎有无尽的烦
扰。“萍水相逢,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竟真的是”还将它当作是狂言。真希望这一切只
是梦,能赶紧从梦中醒来!”“莫愁姑娘!”龙如意见她那神情,心生几些不忍可怜。
“皇上他……对你不好吗?”她抬头望他一眼,睁眸泛幽,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暗叹一口气,一时语休。龙天运向来冷漠英明,治事有据,并不是贪图美色的人,
却对殷莫愁无理性的执着,甚至不惜胁迫姚家退婚。他将殷莫愁留在紫禁府,又将随身
的龙纹玉佩给了她,并且执意接她入宫,这件事已引起了不小风波。
    “皇上他不听任何人的劝告阻拦,执意要接你入宫。”他瞧着她。“我了解皇上的
个性,他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心意,固执非常。”他走近她。好半天才叹口气接
着说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你进宫”他对她有怜惜。她像水生的珠草,不食烟火,只
迎雨露。以她那样的性格,是无法根植在宫中的土壤。
    “我也不想啊!”殷莫愁轻喊起来。渴切地望着他。“龙”王爷,请你帮帮我!这
件事只有你才办得到!”“莫愁!”龙如意犹豫又为难。摇头叹道:“你应该知道,那
是不可能的。皇上他”“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并不在乎少我一个。求求你,让我离开这
里……”殷莫愁急急地打断他的话。
    龙如意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似,露出不解又折服的表情。“你当真是与众不同,
莫愁。天下女子无不希望能进官服侍圣上。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你却”唉!难怪皇兄他
会对你那般固执。你太特别了!”不!她一点也不特别,更不想标新立异突显非同。她
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想过着平凡的生活。
    “不!我一点也不特别!我不要进宫!更不要什么宠爱!”她连连摇头后退。
    “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只求平凡的幸福。”“唉!”龙如意低低又是一声感叹。
“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入宫,但我能明白皇上他执意你的心情。你是如此不同于宫中那些
浓色窒人的妃嫔!找想,皇上他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你有一种动人心层清澈的美。”
他想,龙天运初遇殷莫愁时。或许只是被她清冷独特的气质吸引,而情牵意动,但慢慢
的便就认了真。
    殷莫愁仍然不住地摇头,不相信也不认同。这种皮貌的爱是不可靠的。她的青春正
在辉煌的当口,可是渐渐也要沉落,像星子殒落一般。青春会老、红颜会逝。床边大江
东去,如此,一生就这么约略过去了。他因她的美貌而爱她,但这样的爱,那么不可靠。
    有一天她老了,红颜凋零、青春老谢,变老变丑,到那时候,他这份爱,是不是就
跟着枯萎了!?他的爱,因色而生,因色而灭,谈什么真呢?
    不!感情不是这么算的。感情定更深层的。不因容貌,也无关身分地位,不一定轰
烈,也许平凡”更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眼神相对时的云淡风轻,或一抹与之偕老的无
言凝笑。
    “莫愁!”龙如意不知该说什么。他有心相助,却无能为力。虽对殷莫愁有怜惜,
却不明白她的执意。
    殷莫愁幽幽望着他,颓然叹息。眼神里有种无心的绝望,像烧着炙热,又像燃着悲
哀。空洞洞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幽幽叹了一声。
    龙如意受她那眼神牵系。心头蓦然一颤,不假思索便点头说:“办得到的。我一定
会尽一切的力量帮助你。”殷莫愁无神的眼燃起一丝希望。
    “我想见奶娘。亲眼看见她平安才能放心!”“好!”龙如意一口答应。“你等着,
我会想办法带奶娘来见你!”“真的?”那略显憔悴的脸庞,泛闪出喜悦的光辉。“多
谢你!我……我”她移动脚步,忽地从怀袖里掉落出那块翡绿的玉佩,泛划出一道灿翠
的光。
    龙如意低头看了看,弯身捡起。“这块玉佩……你随身都带着?”要将玉佩递还给
她。
    殷莫愁却微纽起眉。迟迟不伸手去接。殿外已日昏,黄金的光偏照映她的征愣。看
见那块龙纹玉佩,她彷觉就像看见龙天运一般。她根本不是存心要收带着它,怎生的乖
违。那块玉佩却总不离她的身边。
    “怎么了?”龙如意不禁纳闷,靠近她一步,俯脸望着她。
    殷莫愁恰抬起头来,两人的脸形成一种疑似慕情的仰度,尽在不言的无语的相对。
    这一切,不巧被龙天运撞入眼底。他紧抵着唇,不发一言站在那里,目光只紧锁着
殷莫愁。
    他从末见过她那种表情。她仰着脸站在殿中,殿外是如宝石的黄昏,照着那无尽的
长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的她脸庞彷佛有一股流动的生气,亮晶晶的,掠过她朱红
的双唇,反耀在她的眼睛闪光里。尤其她身穿一袭水红绸子紫缎镶边的衣裙,双肩斜峭,
脖颈微仰,柔情中带着一种纤弱情感;霞红穿透殿顶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
现成一种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的不沾一点混浊。
    他简直征住了,心里猛烈一霹,深受撼动。所有的情感凝结在这深情的刹那,固定
在这纯挚美丽的时刻。
    一开始,他原只是被殷莫愁的异于俗艳脂粉的清冷气质所吸引,受动于她的不流于
俗,而牵动心绪,微起一些不明的情悌,便归诸是上天的安排,而想拥有。他向来要什
么有什么,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也没人敢轻拒或反抗,自以为可轻易拥有殷莫愁。却不
料殷莫愁不肯曲意迎从。愈得不到,他便愈执着;殷莫愁愈是拒绝,他对她愈感到渴望。
他渴望她的全部,身心和感情;尤其是感情。
    那如魅的紫影,带一点光幻氛围的清例冷美,却深深震撼住他的心。他整个坠落了,
突然他觉得她什么都不是了。她就是她,简单而完整。他对她一见牵情,再见而倾心。
更加强烈地渴盼她。一阶而深刻。那根紧的双唇间微的、极浅的笑意。罗列如情网,不
留痕地网住他。
    但那笑意并不是对着他。他心田极突然地涌起一股酸醋的滋味,沉下脸说:
    “你们在做什么?”“皇上!”龙如意转过身,一脸坦然。“我听说莫愁在紫禁府,
特地过来探望她。她不小心将玉佩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还给她。”“是吗?”
龙天运走近。也看清了他手里拿的玉佩。
    “那原不是我的东西,还请王爷物归原主吧!”殷莫愁拒绝再接受那块龙纹玉佩。
    “你”龙天运沉脸逼向她。但见她面无表情,脸上流动的生气光辉全然沉寂,眼神
空空地朝他看来,反射着无心的琉璃光。
    他蹙紧眉。为什么?宫里的妃嫔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腻多情,浓得化不腴'7d,她的眼
神却这般空无,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脸色愈加漠然,有些愤懋。他对着龙如意流露出那种生动的神采,却如此漠
然对她却见她目光一转。移步想离开。
    她竟然无视于他,漠漠擦身而过!
    “站住!”他大盘喝性她。他是天潢贵胄,贵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无视于他!
    殷莫愁停下脚步,下意识抿紧了唇,朝他望来。
    龙天运身为帝王,权倾天下。她无力以抗他。但她既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什么纯
爱,再没什么好战战兢兢。她只担心奶娘。又因欠姚家的恩,种种放不下。而对他的命
令要胁有种无奈的软弱。事情至此,他若怒杀了她,倒也乾脆,她再也不必感到不安与
悬心。
    “收下。”龙天运取了玉佩,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显得有些躁怒。“我要你
随时带着它。”她不肯。愈不肯,他显得愈躁忿,愈是固执,抓紧了她,几乎要捏碎她
的手腕。这是他们相遇的证明,她归属的信物,他一定要她带着。
    “皇上……”龙如意着急地上前。
    “退下!”龙天运暴喝一声,声音充满不满和怒涛。
    龙如意不解他声音里的不满怨怒,担忧地转向殷莫愁。殷莫愁见他投来的眼光,忽
然想起奶娘的事,为免节外生枝,强忍着痛,咬牙说:
    “放开我。我听你的话,收着就是。”龙天运哼了一声,放开她,看着她将玉佩收
入怀里。
    “你给我听好,我决定的事绝对不曾更改,别想违抗我的旨意—。”“我明白。”
殷莫愁垂低了头。
    “明白就好。”龙天运回复冷漠的表情。她对他总是抵抗不肯顺服,让他对她愈固
执,愈觉得焦躁。不动的心失去了冷静而跟着情绪起伏。
    他注视着她缓去的背影。回过身。看见龙如意。脸色一沉。说:“你还待在污炬里
做什么‘”龙如意恭敬地说:“我有件事想对皇上说。”龙天运向来冷静沉默,他从没
见过他哪样躁忿、沉不住气过。但遇见殷莫愁后,这些日子来,他的性情有丁微妙的转
变,显得易怒而躁动。
    “什么事?”龙天运斜倪他一眼。
    “皇上,你真的打算让莫愁入宫吗?”“是又怎么样?”“我担心,以莫愁的个性。
曾无法适应宫中的”“你想管我的事?”龙天运根本不听他吧话说完,剑眉一扬。目光
冷沉,不悦地瞪着他。
    “如意不敢!我只是”“好了!”又一个不悦地挥手。“莫愁的事与你无关,你不
必多事。”龙如意不死心。又说:“可是,皇上,你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要莫愁进宫。
    杜邑侯府会怎么想?太后那里”这关杜邑侯府什么事?龙天运大不以为然。
    “这件事不用你担心!”他磨眉又打断他的话。“你只管管好你的”紫静王府”便
够了!”且又瞪他一眼,满怀妒意地哼了一声。“你对那殷莫愁,禾免也大过关心了……
如意!”“皇上!”龙如意这才听出他话里的醋意。
    “好了!别再多说了!”龙天运无心再听他说下去,拂袖离贻d。
    不管有谁阻拦。他一定都要殷莫愁入宫。
    他走往殿房,翠竹见着他刚要开口,他示意她际声,悄悄上前去。殷莫愁倚着窗,
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翠竹。头也不回说道:
    “我不累,翠竹。也不想休息。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蓦然看到近到她身侧的龙天
运,乍然愣住。“你……怎么……”她没想到会是他。
    她神情显得哪么无神而不经意,龙天运顿时忿恨不满起来。也猛然扳住她肩膀,咬
牙说:
    “你听好!不管如何,我一定都要你进宫!你是属于我的!你的喜乐笑容郁足属于
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声声充满L急躁和强烈地占有。
    “不”殷莫愁不假思索地叫出来,极力想挣脱他的扳握。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注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龙天运顿时冷静了下来,。
    显示着他的决心。
    他冷冷静静,深深地注视着殷莫愁好一会,直看到她眼里、眸底和心层里。殷莫愁
呆怔住了,忘了挣扎,愣愣和他相对。
    “别忘了,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他重重说着。强调他的决心,深深再看她,转
身离开。
    殿房内一片静寂。他来去无风,却暗涌着他独有的气流,将她包围在那氛围里。有
一刻,她什么都无法思索,脑中响的全是他的声音,不住地重覆他对她的宣言。
    她和衣躺下。如受了催眠,一闭上眼就浮现出他的容颜。她不断摇头,想摇碎脑海
里那帧影像;偏偏她愈想抹消,变得愈加清晰。如此辗转反侧,她所有的知觉、意识里,
全充满了龙天运的存在。
    一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檬陇地睡去。忽而她一身大红的嫁装,凤冠霞破,站在那山
问的茶棚前。她身前一道虚掩的门,上头写着“偿情门”;有个声音低低在她耳畔絮语
说入此情门一笑弦'7b。她推开了门。跨过那门槛,踏进那扇门一双手突然迎现在她面前,
她握住那手,缓缓抬起了头“小姐!小姐!”声音的叫唤催醒了她的眼。
    “翠竹?”睁开眼前,她彷佛看见了一片檬陇的星光。
    “我看你睡得熟。本来不敢叫你,但已经近午了。小姐你也该起来梳洗吃点东西?”
近午了?她居然睡得朋么沉!她任由翠竹椅她梳,问心微盛着。似有什么心牢锁在上头。
    整个午后,她恍恍忽忽,心不在鸿,想那个梦想出了神。也许日有所思,困惑着她。
接连两三天,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是一身大红的嫁装,跨过那门槛,踏入那扇门;垂条
的茅草成了喜艳的帐帷,一帧模糊的身影等着她,她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烛火映耀了她
的眼。那人含笑朝她走近……”那究竟是谁?红烛昏炜帐,她总是看不清:
    独自凭栏,午阳照得愈是昏懒,她愈觉得恍憾。庭园一片绮丽,风来盈香,吹得人
先陶醉。她不禁闭上眼,突听得有人叫唤,同过头去,只见龙天运含笑朝她走来。
    “小姐!”突然又是一声叫唤,那片绮丽的花海氤氤模糊如梦。
    她猛然怔醒。眼前映现翠竹关切询问的俏脸。
    她居然白日做梦,恍忽中看见龙天运……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起幻影,幻见龙天
运?
    “小姐,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禀告
皇上,请太医来?”翠竹担心地看着她。
    “不!我没事!你千万别告诉他!”她连忙阻止。见翠竹仍一脸不放心,勉强微笑,
说:“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疲倦,你不必担心。”“真的?皇上交代要好好照顾
小姐,如果有什么差错,皇上怪罪下来。翠竹可担侍不起。”“我恨好,真的没事!”
她再次保证,安抚翠竹的担忧。
    她转眸向庭园的花海。远处甫山奄翠。看似隐隐点点金灿的光,闪烁窜跳着,扑满
人满眼帘的星辉。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她摒退翠竹,却L无睡意,单苦远虚发呆,这样的
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叹息一声,起身走往花园。庭廊上,迎遇一名侍女领一人走来”
    “姚大哥?”那人竟是姚文进!她又惊又喜。
    “殷妹!”姚文进看见她,苍白的面容因为激动略涌出一些红潮。他看来有几分樵
悴,神色带着忧闷,整个人更显得文弱惆怅。
    “姚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紫禁府犹如皇宫禁地,戒备森严,他怎么能进得府
来:
    “我能来探视你,全靠王爷相助。”“王爷?”是龙如意!殷莫愁记起龙如意答应
她的请求。急忙问:“那奶娘呢?奶娘怎么没有随你而来?”“你别急,听我说”姚文
进伸手想安慰她,又迟疑着。收回手。“你被皇上带走后,没几日,奶娘的女儿、女婿
便上门来接走她,她临走前托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她。”“奶娘……”
奶娘打心底低喊了一声,静立着,目光呆滞,久久难语。心中有点喜、有点悲;有点酸、
有点愁。有点惆怅、叉有点安慰,种种复杂的滋味混搅,她辨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一直担心奶娘。而今奶娘被自已女儿女婿接去奉养,安享天伦,她自是感到
安慰和高兴。但从此以后,真的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殷妹……”姚文进约莫明白她的心情,又不知怎么安慰。
    她静静摇头。默默走入花庭。姚文进沉默地跟在她身旁。繁花似锦,同声默默。一
如他们的无言。
    “姚大哥”沉默许久后,殷莫愁才开口。“世伯和伯母可好?皇上他可有对你们刁
难?”姚家对她毕竟有恩,她怕他们受她连累。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如戏如梦,她好像戏
台上的主角,命运被注走着,无力可挽亦无处可避可逃。
    “爹娘他们都很好,一切下玄,殷妹不必挂心。”姚文造低声回道。他望殷莫愁。
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含着迟疑,表情痛苦扭曲。他对她望了又望,欲言又止,内心不
断挣扎,终于鼓起勇气。低盘探问:
    “殷妹,皇上他……对你可好?”殷莫愁默然拾起头来,凝目望着他,眼神藏有无
尽的心绪,又像似无心无颜色。她没说话,慢慢将脸垂下。
    “殷妹?”姚文进对她的沉默感到焦急。他希望她好,又怕听到。受着矛盾和相思
的煎熬。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殷莫愁强颜微笑。
    那笑容令姚文进看了不忍。他转过身,繁花簇簇,反而更令人触景伤情。
    “殷妹,我……我下个月便要成亲了!”语气跷跃,不敢去看殷莫愁。
    “是吗?”殷莫愁的反应出人意外的平静淡然。或者说,无可奈何。
    “听我说,殷妹,这件亲事,我并不愿意”姚文进急靠向她,希望她相信。充满痛
苦无奈。“爹娘作主,与相府订了亲。逼我成婚。我万万不愿意,可是又无能为力”
“姚大哥,你不必解释,我明白”“不!你不明白!”姚文进痛苦地扭着脸。“我爹他
一开始就打算与相府联姻,原就有意悔婚,适巧皇上胁迫姚家退婚殷妹,我……我……”
他连连说了两个“我”字,满脸愁苦地望着殷莫愁。
    原来……姚谦夫妇对她那些冷落的态度都有了解释。然而,知道了这些,她心中反
而觉得茫然。一片虚空。
    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哪么都无所谓了。”“殷妹,我……”姚文进的眼中有无
限的伤感,带一些硬咽。
    她原该成为他的妻子的,而他原该与她搁手同老的。而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相对难
言。
    这情景。亦引起殷莫愁一些感伤。她从姚文进的眼里看出万般难舍的情感。她知道
他对她是有情的。本来。如果没发生这一切,她应该会慢慢喜欢上他,日久生恩爱。过
得平凡幸福的日子,如今一切成非,徒然泪眼。
    她执起他的手,低低说着。“姚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倘若能嫁给你,
成为你的妻子,我想一定会很幸福。”她是真的这么想。虽然她对他的感情不是那样算
的。
    两人凝目相望。默默说珍重,都没注意到循着小径走来的龙天运。他一入府殿便急
着找殷莫愁,殿房里没找到,便寻到花园来。远远的,先只是看到殷莫愁,见她半仰着
头。发髻斜堕,额前掉落一些发丝,随风飘拂。落英飘飞在她身侧,表情似愁还柔,似
有万语千言欲诉难说。
    他的心再一次受撼动。急步走近,正想上前,却听殷莫愁幽幽地说“倘若能嫁给你,
成为你的妻子”猛然一阵酸醋的妒意翻涌上来,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而后他便看到站
在花丛后的姚文进,见他反握住殷莫愁的手,登时一股妒火狂烧起来。
    “殷妹,我对不起你……”殷妹?情意恁般缝卷缠绵的一句椎心呼唤……
    “姚文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禁苑”龙天运怒声大喝,又嫉妒、又愤怒,妒
火中烧,烧得他混身躁气。
    “皇上?”姚文进一阵错愕。
    “来人啊”龙天运出声高喊,几乎是咆哮。
    卫士应声而来。龙大运愤怒地瞪着眺文进。吼道:“将这人给我押下去”恨恨地哼
了一声,袍袖一挥,满怀怒气转身大步踏开。
    “呈上殷妹”姚文进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硬被卫士拖了下去。
    “姚大哥”殷莫愁一时无措。追上龙天运,焦急喊道:“等等!你想对他怎么样?”
龙天运置若罔闻,一脸怒容,直冲回殿房。侍女倒茶来。他将杯子扫落到地上,杯子应
声而破,如头狂暴的狮子,怒吼道:
    “全部给我滚出去!”盛怒之下,整个人如一团火。狂肆在燃烧,任何人一靠近便
成灰烬。吓得所有的人全都躲得远远的,襟声不敢靠近。只剩殷莫愁。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平素的冷静全失。
    殷莫愁大惊,更为着急。不愿他怒气正盛,急道:
    “不!请你放了他!姚大哥只是担心我,来探视我罢了”“住口!”龙天运暴喝一
声,眼里冒出火花,节节逼向她。“我亲眼所见,你还为他求情!你”他嫉妒误会,被
妒火蒙昏了理智,情绪难平。愤恨说:“我不杀他,怎能消我心头的怒气!”“不!我
求你放了他!”殷莫然又急又忧,求着龙天运,惹得龙天运更加愤懋妒怒。先前她连命
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肯开口求他,现在却为了姚文进求他。她就那么喜欢姚文进?对他
那么放不下?
    他愈想愈气愤,反身大吼。“住口!我不准你再提起他!”初遇时。他原只是受了
她那种异于宫中脂粉的清冷气质所吸引,谈不上倾不倾心,不知不觉中,却对她愈来愈
在意与执着。由皮貌的思慕转而动了真心。他向来冷静埋智,如今所有的情绪却因她而
起伏躁动。他渴望她的感情。但地却对眺文进念念不忘可恨!他贵为一朝天子,坐拥整
个天下,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姚文进,她却竟然可恨!
    “姚大哥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不能杀他!”殷焚愁被他逼得退怯,但担他一怒之
下杀了姚文进,冒着再触怒他的危险,求他放了姚文进。
    “他擅闯禁苑,罪不可赦!你还说他没犯什么错,还为他求情!”龙天运怒极。他
不准她为姚文进求情,她却无视他的愤怒,一颗心全在姚文进身上。
    “哪是因为——”殷莫愁脱口欲说明,猛然住口,被逼得无话。她眠着唇看了龙天
运一会,不发一言地转身住殿外走去。
    “站住!你想做什么?”龙天运伸手抓住她。
    “放开我!”她挣脱着。“我要去找姚大哥”“我不准!”又是姚文进,龙天运狂
吼起来。硬将她拖回殿内。“我不许你再见他!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他粗暴地抓着她,
强索着他对她的渴望。狂乱地亲吻着她。她没动也没反抗。
    更无反应。
    “你”他以为她的柔顺却只是木头的无心。她根本不看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为什么?”他勃然大怒,大声吼出来。发了狂似的将殿房内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
上,丝毫不顾双手被割刺到的满掌血流。
    殷莫愁不动、不反抗,那空洞的眼神比抵抗他更叫他愤怒。站在挪里的只是一个躯
壳,没有灵魂没有心。而她会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姚文进!他宁愿她像先前那样,抵
死反抗他,然而她却为了姚文进可恶!可恨!
    他恨恨地,咬牙切齿。“好!既然你这么舍不下他,我就叫你永远见下到他!”这
话是什么意思?殷莫愁蓦然转头,疑望着他。
    “来啊!立刻备轿,摆驾回宫!”龙大运一脸盛怒。他再也管不了什么宫规了,他
立刻要带她回宫,让她永远只属于他!
    “不”殷莫愁连连摇头后退。
    那声“不”被能天运拦腰阻断。他箝搂住她。俯倾下身子,贴着她耳拆说:
    “你逃不了的,必须随我入宫,我要你成为我的妃!”“不……”殷莫愁喃喃又摇
头。她的呼吸随着他的气息上下起伏。那拒绝,显得那么无望又无力。
    她彷佛又看到一片蒙胧的星光。一团红线,缠缠将她环绕,她拼命想挣扎,剪不断,
理还乱。
    “太后,听说呈上近日迎一名叫殷莫愁的女子入宫。这件事,不知太后是否知晓?”
能天运不管什么宫廷规仪,强行带殷莫愁人宫。引起内宫一阵骚动。杜邑侯妃得到消息。
立刻进宫觐见太后。
    杜邑侯妃是太后的同父亲姐妹,嫁给杜邑候为妃,和太后的感情交好。很得太后的
信赖,太后一向对她言听计从,也因此,她在宫中的地位犹如太后一般。再加上,她是
皇上的亲姨母。又受太后信赖,没有人敢对她等闲视之。
    “是吗?这件事我倒没听皇上提起过。不过。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迎接一名女子进
宫。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后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杜邑侯妃看了一旁的女儿杜凤娇一眼。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一心想让她成为大
金璧皇朝的皇后,母仪天下。可当初先帝在时。偏爱幼子龙如意,她就把目标锁向龙如
意。她知道太后一直很喜欢这个外甥女,对她疼爱有加,时常召她进宫陪伴,还赐她公
主的封号。便跟太后提起,有意让女儿杜凤娇和龙如意成一对;没想到后来却是龙天运
被立为太子,错失了机会。所幸,龙天运到目前尚未立后。
    “太后有所不知”她说:“那殷莫愁原和吏部尚书姚谦之子姚文进指腹为婚,因故
被姚家退婚,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迷惑皇上,千方百计想入宫来。皇上为她所惑,不仅
为她破坏宫规,强接她入宫,还将他随身的龙纹玉佩给了她!”早在龙天运将殷莫愁安
置在紫禁府时,她就先有警觉。以她对龙天运的了解,若仅是一般普通的女子,龙天运
绝不曾如此费心。她怕殷莫愁若入了宫,对后位会是个威胁,不断劝说拦阻。想阻止段
莫愁进宫,龙天运却丝毫不理会,一意孤行。
    “真有这种事?”太后不管真假,先信了一半。恼怒起来。
    坐在下首的辰平公主亦不问是非。火上添油说:“母后,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破坏
宫规,迎接一名来历不详的女子入宫就不应该。那殷莫愁有婚约在身,却又迷惑皇上。
必定也不是什么贤淑良善的女子。”她听见龙天运将玉佩给了殷莫愁,心里先就对殷莫
愁感到不满。她对那块龙纹玉佩爱不释手,讨了几次都不得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
弃。却没想到他竟将玉佩给了别人。她是龙天运的长姊。他怎么都下肯将玉佩给她。却
把玉佩给了不相干的殷莫愁,怎么不叫她气恼!
    “公主说的没错。”杜邑候妃在心里窃笑。辰平公主的任性骄蛮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太后,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上是一国之君,更该遵守这个规炬,否则以后怎么去管
教后宫那些妃嫔宫人。”“嗯……有道埋。”太后边听边点头。吩咐人传龙天运过来。
    一旁杜凤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杜邑候妃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开口。
    “母后,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殷莫愁被姚家退婚,她是犯了什么败坏名节的事。
    千万不能让她留在宫里,一定要将她扫出宫才是。”辰平公主不断煽风点火。
    太后不置可否,说:“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下必再多言。等皇上来了,一切便可清
楚。”她恼怒归恼怒。还是要听听龙天运怎么说。
    杜邑侯妃察言观色,语气一反,倒为龙天运说起话道:
    “太后,这件事皇上虽然有不慎的地方,不过。倒也不能全怪皇上。皇上英明有为,
挺拔威俊,天下女子无不争想进宫服侍皇上,皇上要不受迷惑也难。”“嗯……的确也
是。”太后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点头称是,又动摇起来。
    杜邑侯妃嘴角微微一扯,露出只有自己才察觉的微笑,语气一转,说:“太后。
    皇上年纪已经不小了,即位也已有一段时间,至今却尚未立后……”故意迟缓下来,
把剩下的话含在嘴巴里。
    “是啊。母后。”辰平公主呆呆入,接道:“祖先的礼法不可废。内宫无首,如何
管理那些宫人。皇上是该考虑立后的事了。”龙天运身为太子时,他末娶妃。即位后,
又经心于国事,因此迟迟未立后。
    他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并不把立后的事看得重娶,也不理朝臣的催请,后位便一直
悬而未决。
    太后聪得不住点头,往杜凤娇看去。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杜邑候府郡主含羞地低下
头去。
    杜邑候妃把一切看在眼神,眼神一掷,趁机捉起立后的事。说道:
    “太后,内宫不叫一日无主,立后之事,实不宜拖延。再说,皇上早日大婚,太后
也可早日抱得皇孙。”没错!”太后被点醒。笑眯谜。“不过,这皇后的人选……”她
顿了顿,对杜凤娇招手。“凤娇,来”杜凤娇抬起头,看看她母亲杜邑侯妃对她使个眼
色。她含蓄地跟着笑,娇羞缅嫩地走到太后身前。
    太后牵住她的手,笑眯了眼,上下打量她,一脸愈看愈中意的表情。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内侍的呼报。不一会,龙天运走入殿中。
    他剑眉蹙锁,似有怒色,冷漠的表情比平素更有几分暴戾,还加一些不平常的躁愤。
    “儿臣参见母后。”他强压下满腔的躁火。
    “怎么了?皇上,你的表情不大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觉得奇怪。
    “没事。”龙天运轻描淡写带过。“母后找我有事?”太后自然地望了杜邑侯妃一
眼。点头说:“听说你私自接了一名女子进宫,可有这种事?”龙天运神情一敛,凌厉
的眼神很快扫过杜邑侯妃。大为不满。
    “这件事,母后是听谁说的?”“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没
错,确有此事。”龙天运抬高了头,老实承认。
    “皇上。”太后摇头道:“要迎秀女入宫,自有一定的规仪。你身为一国之君。怎
么可以破坏祖先的礼法,私自接女子人宫?”“况且,那殷莫愁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辰平公主不满地接口。
    “谁说莫愁来历不明?”龙天运愤忾地脱了辰平公主。“莫愁是前翰林学士殷重煜
的独生之女,出身书香世家。不仅知书达礼,而且气质脱俗,比任一大家闺秀都有过之!”
“哦?原来那殷莫愁竟是殷重煜的女儿!先帝在世时,一直很赏识那殷重煜呢!”太后
知道了殷莫愁的出身,脸色和语气都缓和下来。
    辰平公主被龙天运一阵抢白,嘟嘴不满说:“母后。不管那殷莫愁出身如何,不管
怎么说,皇上私自接她入宫总是不该!更甚且将他身份象征的龙纹玉佩给了她!”她不
满的、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件事。
    “我的东西,我喜欢给谁就给谁。皇姊,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龙天运表情冷淡,
态度很不客气。辰平公主下不了台。脸色被激得一片难堪。
    “母后!”她投诉向太后,满腹委屈。
    杜邑侯妃站到辰平公主一边说:“皇上,公主她也是一片好意,你这么说有极点不
应该。”龙天运哼了一声。关于殷莫愁的事,他愈来愈不能冷静。偏偏这些人又在太后
面前煽风点火,他更觉烦躁。
    “皇上。”太后说:“你接殷莫愁入宫,母后原也不反对。但那殷莫愁和吏部尚书
姚谦之子指腹为婚,却又退婚,这件事可是真的!”又是谁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唯恐
天下不乱?龙天运沉着脸,很不情愿地承认。“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太后一听,
摇头说:“皇上!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可以接一个退了婚的女子进宫!”龙天运
冷眸一转,扫了众人一眼。昂了头,人有一种盛气和坚持,接近于跋沪。
    “当然可以。是我胁迫姚家退婚的。我非要殷莫愁不可!”“皇上!”座上众人都
不敬相倍自已听到的。
    杜邑候妃尤其担心。龙天运竟然以皇帝之尊。遇迫臣屈退婚,硬将殷莫愁接进宫。
想来,他对殷莫愁是认了真。
    “唉!你”太后又叹又气又无可奈何。她看龙天运那么坚持,而且木已成舟,不得
不妥协,摆摆手说:“罢了!这件事便依你,我也不干涉了。”她明白龙天运一旦决定
的事,固执又不肯罢休。她再怎么反对也没有用。
    “多谢母后!”龙天运喜形呵Transferinterrupted!太后又摇摇头。说:“这件事
我是不管你了,不过,有件事。不管如何,你一定得听我的。”她稍顿了一下。将杜凤
娇拉到身前。“你年纪也不小了,皇上,是该考虑册立皇后的事了。”龙天运笑容顿时
敛住,剑眉微皱了起来。
    “母后,这件事不急,以后再说。”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也不想去考虑,根本没将
它放在心上。
    “你不急,我急!”太后瞪着眼。后宫里一堆妃嫔。皇帝却尚未大婚,迟迟不立后,
这成什么体统!她拍拍杜凤娇,含笑问:“凤娇,我问你,你可愿和皇上成亲,进宫来
服侍皇上?”“太后……”杜凤娇被问得低红了脸,含羞带怯,眼角飞快地偷瞥了龙天
运一眼。声音低细的像蚊鸣。“一切全由太后作主便是……”“很好!”太后笑眺了眼。
    “母后!”龙天运显得有些不耐。立后的事对他来说。无可无不可。不是很重要。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仕邑侯妃心中暗喜,堆满笑容说:“这太好了!太后,凤娇若是和皇上成婚,我们
这可说是亲上加亲,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你说是不是?”太后笑瞰瞰地点头。杜
邑侯妃向龙天运说:
    “皇上,凤娇和皇上青梅竹马,一直倾慕着皇上,以后,要请皇上多疼爱她了!”
“娘!”杜凤娇羞红了脸。
    龙天运转头看杜凤娇。她娇低着头。别有一股鲜艳抚媚兼具风流的娇美丰盈。
    他看了又看。杜凤娇出身高贵,长得抚媚娇美,举手投足自然有一股大家之气。
    太后也很中意她,确实是皇后最好的人选。不过:
    “这件事,我看再说吧!”他还是不置可否。现在他一心在殷莫愁身上。根本无心
考虑这些。
    不等太后再多说什么,他立即告退,离开建章宫,转往紫阳殿。紫阳殿是他平日起
居、批牍和阅读之处,他特别将殷莫愁安置在紫阳殿。他要她随时待在他身旁。随时在
他伸手可及之处。
    殷莫愁萎坐在殿门边,姿态像是在等待他,他心中一喜,走近了却发现,她对他根
本视若无睹,他心条地一沉。升起一些狂躁之气,刚才被压抑下的躁火又僚原起来。
    “听宫女说,你从入宫后便不吃不喝。这样怎么行!身体会受不了的!”他压下狂
躁,耐着性子,蹲下身想扶起她。
    殷莫愁甩开他的手,不领情,抬头瞪着他,大声说:“你到底将姚大哥怎么了?他
在哪里?我要见他!”又是姚文进!她心中千惦万念的还是那个姚文进!
    龙天运冷眸被火烧红了,两道眉纠结在一起,紧抓住她,咬牙低吼:
    “你休想!我绝不曾让你们再相见!我已将他”“你将他怎么了?”他尚未把话说
完,殷莫愁便惊急颤喊起来。
    龙天运看她为眺文进挪么忧心挂怀,妒火更盛,愤惫叫道:“你就那么在乎他!
    我不准你再提起他!不准!不准!你听清楚了没有?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你的人、
你的感情、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他紧紧扳住她,双眼几乎要喷出了火,暴燥愤怒
充满妒恨。失控的狂乱与激动,失去冷静理智。
    他粗暴地将殷莫愁压倒在地上,放纵所有激越的感情,强要将她吞噬淹没。他是那
样强烈地想将她占有;他要她身心都只属于他。
    “放开我!不要碰我!”殷莫愁拼命挣扎反抗,抵死不从,口气里充满了强烈的憎
厌与愤怒。
    她愈抗拒,他愈粗暴,固执地要将她吞噬。从殷莫愁在紫禁府青色琉璃瓦下那刹那
纯美紫幻的形象震撼住他,永恒地固驻入他的心,他便对她动了真心。
    便不再是那个冷漠的龙天运。他的心随着她波动;情绪随着她起伏。喜怒变得无常,
而易躁易怒。
    “放开我!”殷莫愁又大叫一声,用力推开他。
    她恨恨地瞪着龙天运,鬓发散乱,衣衫亦凌乱不堪。满脸憎恶愤惫的表情,盛着强
烈痛厌的眼神。
    那眼神表情让龙天运退了一步,却又更加狂乱激怒,吼叫了一声,发狂似的扫砸殿
中的一切,发泄他无计可消弭的怒谈。
    “不管怎么样,我绝不曾放弃!我就是要你!”他直逼判殷莫愁的脸上,脸都气青
了,两手冰冷而发抖。然后,甩袖离开。
    “皇上……”有侍女近前想请安,他看也不看,伸手一推,大声吼道:
    “滚开!”殷莫愁萎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低盘辍泣着。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龙
夭运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强带她人宫,说他爱她,要封她为妃但她不要这样的爱。
她的人生只因为一场邂逅。被撕裂了;她整个人也彷佛被撕裂了。
    洒脱离了既定的命运,而陷入一团茫然混乱。
    乱了她的心,也乱了她的情。
    8七月之夜,流火点点,无声的大地特别有一种诡谲如死寂的安静。紫阳殿内灯火高
照,却一片悄悄,众侍女、内侍摄手摄足的,不敢梢出一点声音。
    “拿酒来!”龙天运独坐在殿厅中,一壶、两壶喝着闷酒。
    他屡次想要殷莫愁。殷莫愁一向不肯顺从;面对他总是面无表情。愈得不到他愈渴
望。妒恨满胸。痛苦、愤怒又固执,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暴躁易怒,不再冷静和理智,
周旁酌人动辄得咎。且情绪起伏不定,整个人由冷静从容。
    甚且冷漠,转变得愈来愈暴戾躁怒。是非不分。
    “拿酒来!”他又大喝一声。
    侍女匆匆的,赶紧把酒端上来,深怕动作慢了,一不小心叉触怒他。
    他不等侍女把酒端好,一把抢过酒壶。侍女被他的粗暴撞跌在地,他视若无睹,对
着壶口,咕噜喝起来。
    那些酒都是上等的醇酒,红而烈,这样喝法很伤身。侍女葡卜地靠近,冒着危险想
劝。“皇上……您喝太多了,会伤身的……请别”“罗嗦!给我下去!”龙天运膛目怒
瞪着她。
    “皇上……”“来人!将她拖下去”“皇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侍女吓得花容
失色,迭声求饶。
    龙天运满腔郁怒难消,无处发泄。沉着脸不为所动。喝道:“拖下去!”“皇上!
饶命”侍女不断哀声求饶。
    “住手”殿内传来一声颤抖的阻拦。
    殷莫愁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天运,控制不住一股抖颤。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就要惩罚宫女,况且她又是为了你好你不觉得你这同样做
大过份了吗?”这本不关她的事,可是她听那宫女惊恐哀求的声音,实在忍不下去。
    你说什么?”龙天运腾身抓住她手腕。硬将她拖到他身前。殷莫愁没能提防踉跄地
跌入他怀里。
    “我说你——你——太过份了”她有几分迟怯,咬咬唇,还是不顾一切。
    “你说我过分?”龙天运刀镂的脸僵硬起来。冷出一种金屑冷的阴森的寒气。
    殿内的气氛登时冻结起来。没有人敢大的喘气。深恐惊触了他怒焰的氛围。而引火
上身,焚成灰烬。
    他绷紧了脸,冷冽的星眸直盯着殷莫愁。怒妒,愤怨、恼恨,苦痛的情绪混淆成一
色,加上酒愁,特别有一股逼迫。殷莫愁强忍着寒栗,面对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眸;内
心却一直不住地悸颤。软弱地想颓倒。
    “将她放了!全都退下。”龙天运一意盯着殷莫愁,目光丝毫不肯稍松。头也不回,
吩咐殿内所有的人退下。
    偌大的殿厅,灯火通明。只剩他们两人,沉降着一种诡魅的寂静,彷佛连呼吸都会
回汤似,滚动着不安的气息。
    “放开我!”实在太寂静了,殷莫愁开始不安起来。
    “不”龙大运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笼统成渴求。殷莫愁强要缩回手,挣脱他的掌握,
他使劲粗暴地抓住她的手。俯身亲吻她。他或许醉了,醉中流露的真心,他尽管动作粗
暴,那吻却极其温柔轻和。
    情爱像浪潮。浪花有意,桃李无言。
    “不要碰我!我最不想看到你……”殷莫愁闭起双眼。摇头呐喊。如此为什么要有
那一场邂逅?乱了她的心她的情!“你走开,你的妃嫔那么多,还不够吗,为什么不放
了我”“你”龙天运脸色一寒,整个人又紧绷僵硬起来。他看她紧蹙的眉。抿紧的唇,
眼角渗湿的泪,想起她心中拦放着谁,心一揪,又妒又急又恼怒。
    他抓起酒壶,大口大口地浇着满腔的嫉妒火焰,却是愈浇愈狂烈,终将他整个人焚
烧起来。
    “啊”他仰天大叫一声,狂奔出去。
    殿中独剩殷莫愁。她趴在地上,四周冷清清,死寂无声。有一刹时。她竟恍慨有种
被抛弃的感觉。她缓缓坐起身,茫然理着周围的灯火,想不明白的,突然默默流下泪来。
    她只觉得迷迷糊糊,忘了她是怎么睡去。次日醒来,她俯朴在冰冷的地上,四下一
片狼藉。宫女看见大惊,连忙将她扶入殿房。她觉得全身酸痛不已,忽冷忽热,步履虚
空,每踏一步好似都踩在云端,着不了地的飘浮。
    飘着飘着,云烟后突然出现一扇门。她狐疑着。在门外玛践许久。四周很静,蒙着
一片没有时间感的灰亮,竟让人辨不出白日或黑夜。她慢慢走到门口。犹怀疑了又犹疑,
怯怯地伸出手门自己开了。她愣了半晌,缓缎举步跨过门槛:
    门内站着一个人,正含笑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她慢慢走向他,那个人面容愈
靠愈近,她目不转睛望着他,觉得似曾相识。他伸出手,她迟疑一会,慢慢伸出手,握
住他的手。他反执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如在她耳畔私语般,带着浓烈的思愁。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那思念起回音,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汤。
    “莫愁……”深深恋恋的那如星的目光龙天运?
    她不禁叫了出来,猛然睁开眼阳光大好,正灿地照着她的脸。她愣愣地看着四周。
好半天回不过神。
    又是梦!梦醒还怔忡。梦中那几声轻渭,多情浓烈的思愁,兀自缚住着她。
    回音依旧在回汤。
    她呆坐了一会,起身下床,忽然一阵昏眩。脚下一软,跌落到地上。
    “莫愁小姐,你怎么了?”侍女闻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没事。”她不想引起骚动。被龙天运强行带进宫后,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朽好好
吃过东西。
    侍女不放心。“莫愁小姐。你脸色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一整个早上都没
吃东西。我去帮你端碗参汤来”“不必了!我没事,也不饿。”殷莫愁摇头。
    “那么,到殿外走走好吗?心情会比较舒畅。听说皇林园云池正值荷花盛开。
    一整个池面都开满红、白两色美丽的花朵。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侍女愈说愈神往,
眼神闪着亮光,彷佛眼前就有一座美丽的庭园,一池湖水,以及连颐的花海。
    殷莫愁见她一脸向往,不忍让她失望,点头答应。
    侍女高兴地跳起来。殷莫愁看着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叹息起来。夏日高阳,金灿灿
地照得人间发自,日子好像永远就会这样过下去,没有尽头似。阳光的这种白,直像梦
中那种没有时间感的灰亮,红颜在里头无知无觉的老陨。
    皇林园占地广大,各种奇花异卉极点成一处桃源仙城。云池就在园北,池面辽阔清
澈如镜,流水混混。池中有座岛,岛上有亭,和池畔的香亭两相辉映。
    “好漂亮!”美景撩怀,侍女不禁惊叹了起来。
    池面荷花翻舞,鸳鸯戏水,天鹅栖息悠游着。天光云影,揉辉池面闪烁的渔滩,再
再叫人惊讲。
    真的是很美。殷莫愁几乎看怔了。
    “拿酒来!”“皇上,你别再喝了!”池畔香亭传来厌煞的躁怒和劝阻的忧忡。听
那声音,是龙天运和龙如意。
    殷莫愁下意识往后退,屏住气息,悄悄想回避。
    “站住!”但龙天运却已看到她。
    她定住难动。昨夜那种种。还有挪场梦,一直扰乱着她的思绪,她不想面坐偏偏难
回避。
    龙天运大步走向她,脸色凝霜,附一夜的冰寒。他抓住她手腕。用力扼紧。
    粗暴地将她硬拖到香亭。亭中一片狼藉,一壶壶空乾的酒壶四下凌弃着。特别刺目,
反映龙天运狂躁暴戾的情绪。
    殷莫愁很快望了龙如意一眼;龙如意也愁眉看着她。很无奈。龙天运现在像头发狂
的狮子,凶戾粗暴,一反本素的英明冷静理智。他大概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又望望殷莫
愁。感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而且那么彻底!
    “如意,你退下。”龙天运冷冷地开口。
    “皇上,我尚未向母后请安,我想请你一起到建章”“我什么人都不想见!”龙天
运不等他说完,冷漠地打断话。而以其冰冷、烧着低温,可随时会爆发、喷出岩浆的胖
子,敛着无情戾气。紧盯着殷莫愁。
    龙如意不知该如何,又看看殷莫愁。这些时日,龙天运取消早朝,抛开一确切政务,
脾气变得暴躁易怒、乖戾难侍。他特地进宫来,好言想劝,但他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
这一切说明了他对殷莫愁是真的动了心。
    他踌躇着又想开口,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叹口气,无奈地摇头离开。殷莫愁有些着
急,她想问明她心中的耽忧,问问姚家的情形,却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抓我到这里做什么?”她不想遇的偏偏这么遭遇。她一再触怒他,或
许有一天,他忍无可忍将她杀了,团团包围着她的那种没有时间感的灰亮,才会消失结
束吧!
    龙天运静沉沉又望了她好一会,才总算放开她。视线转向云池。好山好水,好风好
景,好日好人间,看得他一阵心烦意躁。
    他握紧拳,皱紧眉头,殷莫愁不安地站立在一旁。感受到他强自压抑的怒泄气。她
不知地想做什么,对即将的不确定感到沉甸。
    池上花开得无忧,鸳鸯对对,鹅乌双双,所以交颈磨着,在荷叶花问戏水悠游,情
浓意蜜且恩爱糙绉。龙大运但觉一阵气妒,拾起一根鸭棒,恨恨地丢向池中,打散了哪
些比舆双假的鹅鸟和鸳鸯。
    “啊”殷莫愁忍不住叫出声,随即惊觉地闭口。
    “怎么?我打散那些鸳鸟,你有什么不满吗?”龙天运逼近了脸。
    殷莫愁抿紧嘴不说话。池鸟悠游,干他何事,他此举未免太过卑劣可恶。
    龙天运抬了抬下巴,对她斜脱。“你有什么不满就说,我倒想听听”殷莫愁仍然紧
闭双唇,不肯说话,甚至不想看到他。
    龙天运表情条然大变,阴沉了起来。
    “来人!”他大声叫喝。“将池中那些禽鸟,全都给我杀了,一只也不许留!”
“你”换殷莫愁脸色大变,睁大着惊痛的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她踉
跄一步,奔至他身旁,气愤地抓住他衣袍。
    “怎么不可以?我说的话,谁敢违抗!”龙天运的眼珠灰得像冰,俯靠向她。
    “如果你求我,我就叫他们住手。”殷莫愁脸色掠过一抹憎厌。那神情让龙天运心
口猛然一痛,痛极生恨,更加穷凶极恶。
    “来人!把池鸟全都杀了!”他发出一种兽伤的嗅叫。
    卫士听令。只片刻,便将靠近池胖的禽鸟全都射杀。池面一片惊乱,成群的天鹅惶
飞上天:有好些被无情地射杀下来,坠落到池中。激溅起一面残波。
    “住手!”殷莫愁狂奔向那些卫士,拼命想阻止。
    龙大运兀立不动。他原就决断,横了心更形冷酷。但是,只要她求他:他什么都可
以为地做。对!只要她求他:
    “住手!”殷莫愁竭力大叫着,喊出了泪流。
    但没有人听她的,她束手无策,奔回亭中,紧抓住龙天运的袍子,萎跪在他身前,
哭喊着:
    “住手!求求你!快叫他们住手!”她终于开口求他了!龙大运露出满意诡异又像
痛苦的微笑。拦住她的腰,扶起她。吩咐一旁的人说:
    “传令下去,停止射杀。”骚汤总算停止了。须萸,便恢复平静。宫人很快将一切
清理妥当,池面又归宁静,翻飞的鹅鸟重又飞栖云池,双双对对,卿卿我我。一片湖光
山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殷莫愁颤声问,脸颊仍挂有泪珠。龙天运虽然冷漠独断。
或许跋护,但她一直不认为他会是那种残酷的人。
    “因为你。”不管他做什么,所有的原因都只有一个。他将她搂到胸前,低视着她。
“我决定了,明日我下召,对你为妃。”“不”殷莫愁不假思索地脱口,但没能说出口,
他掩住她的口,低低的,弯身直贴住她的脸。说:
    “你怎么说都没有用!”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移到她面前。“来,喝了它!”殷
莫愁用怨愤的眼神瞪着,死闭着唇不肯喝下。
    “把嘴张开,喝了这杯酒!”龙天运的声音微起一些寒意。
    殷莫愁露出憎恶的表情,偏是不肯。惹怒了龙夭运。
    “喝下它!”他躁怒的一声命令,硬是强迫她喝下。
    “不”殷莫愁拼命抗拒,龙天运气怒地摔开酒杯,取了一壶烈酒,强灌她喝下,粗
暴而毫不怜惜。
    “我要你喝。就得喝!绝不许你反抗我!”殷莫愁一再地抗拒他,他一再压抑狂暴
的怒气,已到了备绪的饱满。
    他强灌着她喝下醇烈的烈酒,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扭曲才歇手,放开了她。
    “咳咳!”殷莫愁让烈酒给呛到,难过地弯身痛苦地咳嗽着。
    他看她那痛苦的样子,心里起了一丝后悔。靠上前,伸手想扶她。却见她忽然蹲下
身来,双手抱着胃腹,脸色苍白,非常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莫愁!”他惊慌了起来。
    殷莫愁只是紧抱着胃腹。痛得说不出话。她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身体
本就已经很虚弱。龙大运又强灌她喝下一壶烈酒,她只觉整个胃腹像在狂烧,又如刀刺,
更翻搅如绞,痛得她直冒冷汗。
    “莫愁!你到底怎么了?”龙天运看见她那模样。完全失了方寸,失措起来。
    “皇上”伺候殷莫愁的侍女走上前,大胆地开口。“莫愁小姐她一定是伤了脾胃。
她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皇上您又强逼她喝下那些烈酒……”龙天运听了大震,
更加地后悔,楼护佐殷莫愁的腰际,脸色比她还苍白。大叫着说:
    “快!快去请大医来!”神情又悔叉心疼,又着急又焦切,惊恐又颤抖,深深后悔
不该。
    他抱着殷莫愁。一路奔跑回殿。太医赶来时,只见他楼着殷莫愁,脸上有无限的疼
怜。殷莫愁无力地靠在他怀中,说不出话来。
    “莫愁!”情切切,竟绵绵。又多有担忧。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充满着这
样紧张、焦虑、苦恼及嫉妒、悬念和喜怒下定的感情。更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样对她
感到珍惜、可怜和疼爱不忍。
    “皇上,您先别急。让臣看看!”太医凝表情,仔细为殷莫愁把脉。
    果然是因脾胃虚空,受不住哪一壶烈酒的刺激。而暴发的胃伤。太医开了一帖温和
的药方,命令煎熬。
    “莫愁小姐犯的是胃疾。服了药,多休息几日就没事。不过,要注意,别让她吃大
过坚硬的东西。”隔一会,侍女煎了药端来。龙天运接过,亲手要,殷莫愁不肯;他叹
了口气,又舀了一匙汤药,小心地稍微吹凉,注满柔情和体贴。
    “来,趁热把药喝了。”“你不必慈悲!”殷莫愁毫不领情。一掌将药打翻。
    “你”龙天运脸色乍变,扑向她。她想她又惹怒他了,但无退路,本能地闭上眼,
抬手挡在额前。
    久久,却毫无动静,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一只手忽而握住她的手,她慢慢睁离开眼。
龙天运正默默望着她,没有怒气。只有柔情款款。
    “罢了!”他叹了一口气,深深看着她。“我向你保证,今后,除非能有你的真心。
我绝不会再逼迫你。你放心吧!”“你这话当真?”殷莫愁不禁呆了。那样冷漠狂暴的
龙夭运。竟会有这样的表情。
    “君无戏言。”“是吗?”殷莫愁沉默不语。
    “你不相信我?”龙天运表情沉下了脸。她就这么不懂他的心!
    “我先问你”殷莫愁抬起头,像在考量着是否该相信他似,下定决心说:
    “你究竟对姚大哥怎么了?”一反先前每听到这个名字的愤怒、妒恨、暴跳。龙天
运冷峻的脸黯淡下来。黯然问:
    “你就真的对他那么帖念?那么放不下?”殷莫愁眠嘴未语,她只足想知道姚文进
是否平安而已。
    龙天运等不到回答,以为她的沉默是一种无有的心情,眼神闪过一抹痛楚。
    忍着不让声音发抖说:
    “他很好。我早就将他释放了。”就算她心里没有他。他还是锺情于她,痴心于她。
他对她,因为感情做底,所以深刻。
    “真的?”殷莫愁心中一宽。连日来的担忧总算放下。
    “来,吃药吧!”龙天运接过侍女又端来的药汁,刀镂般深情的脸庞刻着深情至极
的平静。
    轻轻吹凉烫热的药汁,舀了一匙送到她嘴边。
    殷莫愁稍稍迟疑一会,便低了脸。一口一口。默默将药汁喝下。
    殿外斜阳欲隐。残霞劝挽,且向花间留晚照,人声隐隐,笑里低低语。殿内无语,
人各默默,一片芳心千万绪。
    龙人运信守承诺,不再逼迫殷莫愁。她重过起幽僻的生活,仰俯天地,坐看行霎流
水,总有几声低吟邻哨。彷佛艾好似陷花梦中哪一团没有时间感的灰亮之中。
    对梦畔忱忡。
    她觉得着急,又无力去改变什么:想抽离这置身的泥沼,处境又显得那么被动。
    一切都不是她的力量所能控制掌握。她恨自已不是男儿身,天涯四方无以为家,受
这不得已所摆弄,只能随波逐流。
    她只有唯一的坚持,唯一的渴盼——一份平凡的幸福——在如今的处境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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