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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繁红从纽约回来了。
    而且回来得惊天动地。
    从头到尾,祥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那天傍晚,她挽着承治的臂弯散步,踏
踩夕阳余晕而归。才刚步入楼下大门,倘佯于楼梯间的吵杂回声令两人怔愣住了。
    “别担心,那家伙交给我就好,我一定念咒让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风师叔拍胸脯
的声音在一楼都听得见。
    “我就是说嘛!那个臭男人把繁红骗到美国去,哪能安什么好心眼?果然,趁着我们不
在身边,他就把她给欺负了!”吴语凝气愤填膺的嗓音随之响起。
    “可是……当初你明明很赞成繁红跟着王鑫出国游历的……唉哟!”最后的惨叫声说明
沈楚天被老婆修理了。
    “那个男人会不会开除繁红?”曾春衫永远先天下之忧而忧。
    “繁红姐姐才不会回去替他工作呢!”稚嫩的童音替她伸张正义。
    繁红!
    两人对视着,马上了解问题的根源。繁红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登上二A公寓,承治劈头就问。
    七、八个人挤进客厅里,空间霎时显得局促狭小。他的问题刚脱口而出,大伙儿便七嘴
八舌地围上来,纷纷向他叙述繁红的遭遇。
    依照场面的混乱程度来看,再吵上一百年也吵出不结果。趁着众人缠夹不休之际,祥琴
缓步进房,打算找到事件的主角问个清楚。
    繁红窝坐在床垫上。黄晖金光散向她的身影,双腿曲缩在胸前,手臂环抱,纤弱娇柔的
模样颇有“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的清寂味道。
    “繁红?”祥琴坐上床沿,抚按她的膝头。
    她微抬螓首,黛娥长敛,点点行行泪痕满面。
    即使同情她的哀郁,美女天性中的竞争心态仍然让祥琴吃味,上天何其不公,竟然赐给
繁红一张梨花带雨中更添姿妍的丽色。很少女人能哭得像她这般好看。
    “你还好吧?”她温言问道。
    美人儿摇摇头,依然不答道。
    “和上司吵架了?”依照刚才所见所闻,似乎是如此。
    繁红静默片刻,终于颔首。“做错事了。”
    “他做错事?”她的脑中浮出上百种男人可能对女人做出的“错事”。
    “我做错事,”繁红摇头。“又说了很多难听话。”
    “你做错事就该认错,怎么反而说难听话呢?”难怪王鑫动怒,和美人吵架。
    “是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繁红委屈地解释。
    “原来如此。人非圣贤,犯错是难免的嘛!”替自己的假想敌抱不平似乎满奇怪的。谁
教繁红欲泣还诉的模样太我见犹怜!“你和他吵完架,就买机票直接回台湾?”
    她摇头,接过绸帕试掉眼角的珠泪。
    “在纽约等三天,才排到候补机位。”
    “好了,别哭了,既然平安回来,其他小事就别计较。”大脑突然把繁红的陈述重复播
放一次。“且慢!”她失声叫着,几乎跌下床。“你是说,你一个人在纽约逛了三天?”
    “对。”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地瞅视她。
    她无语问苍天。
    “你——繁红你——”她支着秀额,张口闭口好几次,终究决定用骂的。“繁红,你知
道单身女人在纽约街头闲晃有多危险吗?那里的治安之差排名世界第一位。即使其貌不扬的
女人,更何况美丽如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上哪些可怕的情况?绑架、勒索、抢钱还
算小CASE,如果——如果你遇上坏人——”繁红被歹徒包围、轻薄的画面历历浮现她眼
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繁红,你真是太莽撞了!”
    繁红的樱唇颤了几下,豆大的泪珠终于滑下莹玉的脸颊。“王鑫……王鑫在机场遇到
我……也是这样骂我的……”
    “王鑫在机场逮着你?”螳螂捕蝉的最佳写照。
    “嗯……”她眼眶红红地倾吐。“他又骂出更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于是转头上飞机
离开美国。”
    “繁红,”她叹息。“他是关心你才会说重话,你应该向他道歉才对,怎么反倒放他鸽
子。”
    “道什么歉!”承治忽然来势汹汹地冲入房里。“那个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
他一顿。”
    祥琴惊讶回头,瞧他怒发冲冠的!搞什么呀!她头一遭撞见他表露如此强烈的情绪,全
栋公寓的住民集中于房门口,用力点头支持承治。
    “人家很关心繁红!”她抗议。他突然的反应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仿佛某种领域受到外
人侵略,必须奋力反击回去,打击入袭的敌手。
    “你知道他怎么骂繁红的吗?他骂繁红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
再回来。这种混蛋还对他客气什么?”他脸胀得通红,愤慨的拳头挥舞着。
    风师叔一行人等于他未曾拥有的家人,多年来他们同经患难,彼此互相扶持。他不允许
任何人欺负他的“亲属”。
    她顿了顿。
    “王氏兄弟和我堂姐夫是好朋友,就我的印象而言,他们是讲理的人,你凭着片面之词
就断了他的不对。”
    “片面之词?你总是爱编派繁红的不是。”他的眉心纠紧。“你根本就袒护着那个男
人。”
    “袒护?”一口气险喘不上来。“我也只见过王鑫几面而已,甚至谈不上好朋友。”
    别人吵架,他何必对她凶!再说,他哪只耳朵听过她编派繁红来着?
    “那你干嘛尽帮着他说话?”承治难以解释心头的酸意因何而起。
    “我谁也不帮,只是就事认事。”
    眼看两人距离翻脸只差几分钟,沈楚天赶快抢出来当和事佬。
    “别这样,繁红已经很难过,你们就别再生事了。”究竟今天的主角是谁呀?当事人埋
头猛哭,半句话也没多说,他们两个反而吵得脸红脖子粗,连祖宗八代都快扯出来骂了!
    哄乱声中,前门打开复又合拢,但喧哗的人群并未注意到新加入的访客,直到对方出声
——
    “繁红?”
    杂乱吵嚷在两秒内静默无声。
    “王鑫?”祥琴率先反应过来。“你也赶回台湾了。”
    他看起来不比繁红鲜多少。青涩涩的胡渣子阴暗了下半张脸,颈间的领带仍然系住,结
心却松垮进吊在胸前。
    “她在哪里?”王鑫问话单刀直入。
    “繁红不想见你。”承治的态度充满挑衅。
    “你没权利替繁红过滤访客?”男女之间闹别扭,通常只有当事人面对面才能解决,她
应付这类场面的经验太多了。“王鑫,她在里面,你自己快去找她。”
    “慢着!”承治探过她的肩膀揪住王鑫。“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处处帮着
他?”
    “你——”他几乎给他气出病来。她明明站在理字头上说话,他偏指责她,仿佛她含藏
多少私心似的。“对,我就是要帮着他,你想怎样?”
    其他人全看呆了,拿不定主意应该插手管繁红这档子事,抑或排解随时可能山洪爆发的
承治这对冤家。
    王鑫不耐烦听他们扯闹,挣开揪住他衣领的铁掌,迳自往房门口闯。
    “站住!”承治又想上前阻止他。
    “王鑫,你尽管进去,有事我负责!”她插腰挡住承治。“你别碍手碍脚。”
    承治几乎被她气晕,攻诘的厉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鸭霸’?我们自
己人的事情,自己人会负责解决。你什么也不了解,干嘛插手过问?”
    “承治!”、“小子!”、“承治大哥!”好几声呼喝同时扬起。
    祥琴煞白了俏脸。言下之意,他将她归入“外人”的范畴。
    “既然如此,恕我这个‘外人’告退。”她排开他的身躯,决绝而去。
    最后繁红和王鑫的问题是否得到解决,她并不清楚,也不想再过问,因为人家已经摆明
态度——也仅仅是个“外人”。外人没有权利插手家务事。
    虽然他们俩已进展到亲密关系的阶段,但,那又如何?承治可曾对她表示特别的珍惜?
没有!既然如此,她眼巴巴缠着人家做什么?无端端污没了自己的名头。
    孟祥琴和尹承治壁垒分明的情形,自此开始发生。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吴氏公寓经常出现廖彦强油头粉面的身影,火红色拉凤跑车载着美
人儿,扬起滚滚的尘烟呼啸而去。
    难得吴氏公寓的两位“俊男”美女同时红鸾星大动,偏偏中间波折迭起,其他住客终于
体会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个中滋味。
    “再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沈楚天大喊。
    砰!承治反手掩门,将逆耳的忠言阻绝于铁扉内,缓缓迈下到楼梯间。
    入秋了,断云依水晚来收,又是疏烟淡月,秋凉压盖住夏炽的灼烈。楼下大门没关,他
站在门内的暗角仰眺远景,蓦然间,火鸟跑车带着鲜色的张狂威势飙向门口。
    车停,窈窕人影从前座款步下来。
    “小琴,我送你上楼。”廖彦强急急推开驾驶座的门。
    “不用了。”她的颜上淡淡漠漠的,也不见得多热诚。方踏上门口几梯台阶,眼角余光
瞟了一眼门内,忽然改变主意。“不如这样吧!咱们坐下来看星星。”廖彦强心中有上百种
比看星星有意思的游戏。然而,客随主便,既然性感佳人想夜观天象,他当然奉陪到底喽!
    “月色美不美?”她体贴地偎向他。
    廖彦强受宠若惊,今天下午接她出来不到十分钟,她就遣他回店里,直到半个小时前才
CALL他到中央图书馆载她回家,一路上无论他如何逗她说话,她硬是阴阳怪气的不理
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忽然温柔热情起来。
    原来月光真是有魔力的。
    “美,美极了!”右手顺势溜下她的香肩揽住。“但是当然及不上你的美。”
    她嫣然微笑,美眸映出星星。
    廖彦强心中怦怦乱跳,咽了口唾液,正想印上她近在咫尺的芳唇——
    身后轻微的喀喇声警醒他。“谁?”
    “老鼠吧!”她颤出畏缩的轻抖。
    机不可失,廖彦强赶紧收拢右掌,更密切地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一只小老鼠偷看我们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她娇怜的笑容醉人如蜜,他再也无法细思为何今晚的艳福如排山倒海般涌来,男性的本
能催促着蠢动的感官,轻轻扳过她的秀颊,对准她酣红的柔唇,缓缓迎上去……
    “哎哟!”圆圆硬硬的不明飞得物从天而降,当头砸中他的百会穴。“是谁?是谁活得
不耐烦了?”
    他跳下台阶,仰头搜寻刺客的踪影。
    “唉呀!真是抱歉,我正在替老公清理球具,不小心弄掉棒球,打着您了,真是不好意
思。”语凝探出五楼的铁窗,漾出甜蜜蜜的微笑。
    “小心一点!硬帮帮的棒球会要出人命的。”他喃喃抱头举步欲回她身畔。
    哗啦!零度C的冷泉兜准脑门淋上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和西装。
    这两回的意外空击,绝对让祥琴大大开了眼界。
    “谁……的的的……谁拿着冰水……的的的……四处乱泼……”“的的的”是他两排牙
齿互相敲击的异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曾春衫从二楼阳台探出脑袋。“我正在替盆景浇水,没看见
你站在楼下。”
    祥琴瞄向地上的水滩——和冰块。春衫祖的盆景想必从南北极移植过来的。
    “小琴……的的的的……你的邻居究意是怎么回事?”连最基本的公德心也没有。
    她也不清楚大家蜜谋着些什么,然而任何明眼人皆看得出一个事实,吴氏公寓的住客显
然已把廖XX列入“不受欢迎人士”的名单。
    身后楼梯间隐约传来往上走的脚步声。
    Gameover!她灿亮的娇笑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他们讨厌你。”她干脆俐落地跳起身。“我要回家睡美容觉了,再见。”
    “可是……”他被耍得一愣一愣的。“你明明说好要看星星。今晚的夜色很美……”
    她不感兴趣的扫了黑绒幕一眼。“这样的夜色每天都有,美在哪里?假如你认为它美,
欢迎你慢慢欣赏,恕不奉陪。”
    她拍拍裙后的尘埃,掉头回向敞开的大门。
    廖彦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应召担任她的司机,原以为她事先安排好其他精彩节目,比
方说游游车河、看看夜景、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之类的。否则她为何宁可斥巨资雇用他,不
干脆呼叫无线电计程车?结果,苦心积虑地讨好她,奉承她,甚至被淋了满头满脸的冷水,
却只换来“恕不奉陪”的落单下场。
    “小琴!”他冲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我耍着我好玩吗?”
    “你这是干什么!”她甩开他的手,柳眉倒竖。“我确实想耍着某个人好玩,但并非为
了你,少自作多情!”
    她的回答将一个人影带进他记忆中。
    “莫非为了那个愣头愣脑的男人?你利用我来引他吃醋?”那家伙平庸到极点,混在人
群中只怕一秒钟就被吞噬,凭她以往的辉煌记录怎可能相中他!
    “我再重复一次,不、甘、你、的、事,少问!”她的眼神降到超低温。“别忘了,你
只是个‘婧子’,我则是出钱玩的‘嫖客’。”
    她入门,行止冷嘲而睥睨。
    觉醒来,憔翠旧日风标。
    魂消,念观娱事,烟波阻。
    后约方遥,还经岁。
    问怎生经得,如许无聊。
    问得好,怎生经得如许无聊。法国之行的约期未定,她却窝在台湾的小公寓里和一只呆
头鹅闹别扭。她抛开诗册,赖在地毯上打了个滚,眼珠盯着地板,拟想他是否正在实验室里
忙东忙西。
    多乌龙!她把他视为“梦中情人”的典范,他却当他是“外人”。也罢,那就离开好
了,反正申请学校的工作大致上完成,未来的三、四个月她只需静静等待校方捎来消息即可。
    就这样走掉,毫不留恋!
    是吗?
    若真如此,方才为何蓄意在他面前与廖彦强演出那出闹剧?她肯定站在门内暗窃的人是
他。可见她并不若自己心头设想的洒脱大方呵!
    铁门底缝忽尔传来悉悉嗦嗦的声响,仿佛有人正想塞进某样物件。她俐落地跳起身,猛
然拉开门。
    承治蹲在门口,没料到门扉会突然向内开敞,险睦一脑袋跌进去。
    “你做贼呀?鬼鬼崇崇的。”他还真是符合精益求精的原则,连敲门的过程也自动省下
来。
    “你……”乍然见到她,舌头打结了两、三分钟。“呃,我在大门口捡到你的手帕,所
以送上来……”他慢吞吞地站起身。
    “咦?这可奇了,手帕上既没绣名字,又没贴相片,你怎么知道是我掉的?”
    他的脸孔热胀,血液以燎原的速度烧下他的脖子。难道该向她承认,刚才自己躲在楼梯
间偷看她和那个纨绔子弟卿卿我我?
    “反正这种女孩子的配件,若非属于繁红,一定就是你的嘛!房东很少捻着手帕四处
走。”好啦!丝帕已原譬归赵,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他瞧瞧天花板,瞧瞧磨石子地板,瞧瞧门板,再瞧瞧对面的门板,最后停驻在她脸容。
    说话呀!呆头鹅,还不快道歉。只要你开口道歉,我绝不会追究你把我当成“外人”的
愚行。我会快快乐乐拉你进门,今晚献身以待,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还不道歉!
    她的芳心狂喊,外表却仍是一贯的娇慵懒散。
    “呃,那……”他搔搔颈背。“我回去了。”举步迈下楼。
    笨蛋!祥琴几乎气晕过去。天大的和好机会就在眼前,他还不懂得把握,搞什么嘛!
    “承治,”她唤住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沈楚天的招数属于小Case,她的方式才叫置之死地
而后生。“我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廖彦强和我已经产生稳定的感情基础,麻烦你送我一份
爱情配方,明天我会说服他一起喝下去。”
    灵药!因为他发明的维纳斯灵药,促成了他们的结识、结合。而她终于决定爱上别
人……不,应该说,她终于决定让别人爱上她了?
    他怔眨着眼睛,脑中转不出适切的回答。当初热切期盼的,不正是完成实验的这一天吗?
    “我已经放弃爱情配方的实验。”他方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胡说八道,他何曾放弃
过?
    “无所谓呀!”她耸了耸香肩。“我记得你的实验室里还余留小半杯的药水。既然你已
放弃研究和纪录,那杯成品对你而言如同废弃物,干脆转送给我,就当做帮我忙吧!”
    “那——嗯——不行,我还没做过完整的测试,倘若水液中混杂了对人体有害的物质
呢?”他提出的解释太过光明正大,凭她对科学一知半解的半调子,绝对找不出破绽。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拼命鼓吹我喝?”
    承治登时为之语塞。
    “我……因为……”讷讷半天,着实找不出合理的说词。“反正我就不想送你喝就对
了。你也真是!何必急呼呼的?倘若廖彦强真心爱你,你喝不喝我的灵药也没什么差别。而
且,你确定自己相中的人当真是他吗?如果你喝了药,一下子爱上廖彦强,一下子又爱上程
坤骅,四处留情乱爱,那怎么办?”
    他暗示她是花痴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心火熊熊从她腹内延烧,飙卷上唇际。
    “你管我是最后爱上谁!反正我无论如何不会缠住你。至于结局将花落谁家,根本不干
你的事!”
    他的性格再钝讷,面对硬碰的挑战也有虎脾气。她乐意对廖彦强献心,对程坤骅柔情,
为何……为何对他却不假辞色?即使为了繁红和王鑫的问题两人曾发生龃龉,然而那已经是
好几天以前的事了,他压根儿没把它放在心上,为何她的态度仍然和刺猬一样?
    他们也曾要好过呀!就在那个录影带的夜晚——莫非……莫非那种亲密的事对她而言只
算是家常便饭,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虽然他对男女之事的经验少得可怜——事实上,根本没有过——但最基本的概念告诉
他,他并非她的第一个爱人。
    “是的,的确不干我的事。我算什么呢?只是凑巧陪你睡过觉的邻居。说不定还不是第
一个呢!”他倒没有侮辱的意味,实话说出观察的结果了。
    啪!热辣辣的耳括子打偏他的头脸。
    她的秀容铁青,抿紧的下唇几乎咬出血丝。
    “尹承治,算你狠。是我瞎了眼看错你。”她咬牙迸出惊语。“好,你就当我是个人尽
可夫的妓女好了,我才不在乎!去找繁红呀!去找其他女子呀!祝你和你的小处女快快乐乐
过一辈子!”
    “你——”承治甩掉耳壳里的嗡嗡作响。她看起来似乎非常生气,究竟回事?难道他连
说出真实的想法也不成吗?他又没骂她惹她,她火大些什么?
    “不用再你呀我的,我不想听,也不想再见到你。请你立刻离开!”她用力推他一把,
几乎把他推跌下楼梯。
    “可是——”
    “放心吧!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回法国读书了,如果你赚时间太长的话,我决定明天就搬
回堂姐家。”
    “我没——”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你眼前,尽量不让我‘污秽’的存在,渲染你‘圣洁’的
耳目。后会无期!”砰地一声,铁门当着他的面重重甩上。
    他做错了什么?
    承治愣在门外,不知所措。
    无论他是否真的做错某事,有个事实明显摆在眼前——
    这回,她肯定非常、非常、非常生气了。
    怎么办?他越想越不对劲,猛然拔腿飞奔上五楼,拉开嗓门大喊:
    “沈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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