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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天性看向人生光明面的双丝,终于也有玉容惨澹的
时刻。
    她来来回回,去去返返,踱过中山分局的地板不下二十趟。
    事情真的大条了。她任职的便当公司居然弄出人命来……呃,或许这个说法有点太
夸张了一些,可是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昨天中午吃过便当的开会人士,起码有二分之一
住进急诊室,另外二分之一的人则正在送往急诊室的途中。怎么会这样呢?
    审讯室的另一侧门外突然响起零星的噼啪声,依稀是闪光灯启动、拍摄的恶兆。她
探过头去调查一下敌情……
    天哪!真的是记者吔!这下子连媒体都惊动了。
    “完了,完了。”她一脸灰败,加快了焦急踱步的速度,脑袋顿时乱烘烘成一团。
    “坐下!你晃得我头都晕了。”彭槐安不耐烦地拍拍身旁的座位。“好像有人说过
什么‘处变不惊’、‘庄敬自强’,你们台湾人不是从小背到大吗?”
    “庄敬自强?!”她的花容玉貌垮了下来。“我现在只想‘撞墙自尽’。”
    张氏夫妇和张小弟目前被留置审讯室问笔录,她则满心惴惴不安地守候在走道上,
相信过不久就会轮到自己了。
    太可怕了,长道么大她从没进过警察局,遑论被警察先生做笔录、捺手印,天!
    “我这样算有前科吗?”她突然惊骇起来。
    “难说。”他很肯定警方一路追查下来,绝对会导引到“美味便当公司”的过失,
只是不晓得双丝在其中需要负多大的责任。
    “糟糕了,怎么办才好……”她一个人踅过来、转过去的喃喃自语,半晌,手指
[口白]一弹,眼色熠熠发亮。“对了,我要找人求救!”
    “谁?”他立刻提高警觉。
    双丝的回答让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我女儿。”她坚忍不拨的回答。
    彭槐安险险笑出来。
    “你找你女儿来能做什么?”他就不信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济得了多大用处。她八成
又想运用那招“孤儿寡母”的把戏,唬唬警察的同情心。
    “也对。”她的脸上顿时失去光彩。“萌萌不晓得我在外头兼差,如果闹出了大事
才让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彭槐安被她的自言自语弄得雾煞煞,有听没有懂。
    “有了。”她的脸色又徒然一亮。“我可以找我的财务顾问纪汉扬,他一定有办法
救我脱离苦海。”
    他就知道!彭槐安暗暗恼火,他就知道她的心忘不了纪汉扬,危急时刻一定会想起
那个男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就不能瞧瞧身边其他的“可用资源”吗?
    “不行。”他沉下脸来,很不爽地发出警告,“以后有问题联络我就好,不许你找
他!”
    “你?”双丝充满怀疑的打量他,彷佛在问……你能干什么?
    气煞人也!他忍着气,浇熄心头的火苗。“别担心,我的律师团很快就会赶到。”
    “律师?”她吓了一跳。“你找律师来做什么?”
    “发生了大规模的食物中毒事件,‘蓬勃’的律师团当然要出面了解情况。”
    他反而觉得她的问题很无稽。
    “你是说,你的律师要告我们?”双丝瞪大美眸。
    “我还不确定,或许没那么严重。”他特保留态度。“另外,麻烦你把‘我们’改
成‘他们’,张氏夫妇才是公司负责人,即使最后必须吃上官司,也与你这个厨房二手
无关。”
    “乱讲。我要和他们一家人共进退。”双丝嗔他一眼。
    “你别自讨苦吃好不好?”
    “唉!女人的义理你们男人是不会了解的。”她又摇起那根碍眼的食指,训诫孩子
似地点着他的鼻头。“你走吧!尽管躲在你的律师团后头,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壁垒分明
的敌人了。”
    “哦?”彭槐安拉出一声又长又暧昧的质问,连那双贼眼也坏兮兮的。“我倒觉得
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可以划分为同一国的盟友。”
    她脑中立时浮现昨宵的激情缱绻,他……他真是不害臊!她努力制止红霞的蔓延,
偏生某些人体的感受是由不得人的。
    “那……那……又不代表什么。”她清了清喉咙。“新时代的女性,哪个不把露水
姻缘当成人生必经的旅程,奉劝你不要把昨晚的事情看得太具代表性。”
    “是吗?”彭槐安懊恼的揪过她,害她颠颠倒倒地倾跌进他怀。“我却要劝你把它
看得非常具有代表性,因为我不打算让你再有机会和其他男人发生这种‘人生必经的旅
程’!”
    “哎哟!”她捂着撞疼的鼻尖。
    “记住!以后如果你想要,只能来找我!”
    “这是警察局,我才不要在公家地盘和你讨论这种不害臊的问题。”她只想把脑袋
埋进土,一辈子也别抬起来。
    “你……”他说得还不够尽兴,正想多告诉她几句“偏房准则”时,走道另一端的
门霍地推开,三名穿西装打领带、一脸专业级冰冷的男人走了过来。
    “彭先生。”律师团的成员显然很意外在走道上见到他。“您怎么不和黄经理待在
头等我们来?”
    彭槐安锐利的凝视她一眼,放她站稳身子,转身朝休息区走去。
    “进来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双丝悻悻然的揉抚着被他抓痛的臂膀。讨厌的男人,一点都不温柔,她真是视力减
退了才会爱上……
    慢着!她在想什么?“爱”?别开玩笑了。
    “一夜风流。”她毅力坚定的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夜风流而已,我要当一个成功
的现代女性,让女儿以我为荣,社会以我为光……”
    “警局以你为栋梁。”冷不防,有人在背后替她接一句。
    双丝霍然转身,迎上警官酷酷的表情。
    “警察先生,您真有幽默感。”她马上堆起满脸的甜笑。
    “好说。”警察伯伯听多了阿谀谄媚,早八百年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进来吧!
轮到你做笔录了。”
    蜂蜜般的笑容马上变质发馊。
    “噢。”她好可怜、好委屈地低下头,拖拉着步伐,犹如正要被行刑人绑上绞架。
    “请等一下。”说时迟,那时快,适才彭槐安消失的那扇门复又推开,走出一位律
师团的成员。“陈警官,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一脸酷相的警官接过来,随便瞥了一眼。
    “你就是受害公司的代表律师之一?嗯,了解了。”他板着脸把名片还给对方。
    “现在还没轮到你们上场,等我们警方做完笔录再说。”
    “是这样的,”律师咳嗽了一声,好像遇见什么古里古怪的奇事。“我的当事人接
受警方盘询时,有权利要求律师在场陪同。”
    “我都已经告诉你,还没轮到你们那一边的人上场,你在跟我‘番’什么?”
    这位胖胖的中年警官非常有威严。
    “好!”双丝忍不住笑咪咪的在旁边拍手鼓励,赞佩警方公事公办的服务态度。
    这关她什么事呀?两个男人交换一眼。
    “让我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律师只好再清清喉咙。“我口中的当事人是这位陆女
士。”
    “我?”双丝的睫毛扇呀扇的,一脸不解与新奇。
    “她?”陈警官真的很不爽了。“你有什么问题呀?你明明代表受害公司,不是
吗?”
    “是的。”律师叹了口气。“然而我方才接到指示,本事务所也同时代表这位陆女
士。”
    “你要同时担任原告和被告的律师?”陈警官两手盘着胸口,显然被惹毛了。
    “你别骗我不知道,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流行这一招的。”
    “我知道。”律师先生也很无奈。“不过在上法院之前,我可以提供陆女士法律谘
询。”
    陈警官沉着脸,转而质问双眼亮晶晶的旁观者。“是不是你男朋友叫他来的?”
    “应该是吧!”她兴高采烈的回答完,才想到自己应该澄清她女性的贞誉。
    “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超酷的陈警官肚子饿了,只想早早办完,早早出去吃饭。
    “您这位大律师喜欢自己打自己嘴巴,跟我无关。随便你们,进来问口供吧!”
     
    ※               ※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氏一家枯坐在店,愁眉愁眼的对望着。双丝陪在一旁跟着出主意。
    经过保险公司的访查,食物中毒的调查报告已经出炉,事后证实是那两桶浓醋肇的
祸。不肖商人看张小弟年纪轻、经历浅,卖给他工业用的冰醋酸。这种醋酸根本不能食
用,可是成本低廉,所以有少数没良心的店家暗中买下来,加水稀释之后当成食用醋使
用。
    冰醋酸经过清水高倍的稀释之后,吃进肚子还不至于引发太明显的生理不适。糟糕
的是,张氏夫妇在干部会议当天并不晓得道两桶醋有问题,当然更不会想到应该用清水
稀释,所以啦!恐怖的后果发生了。
    食物中毒事件一经披露,承做“蓬勃集团”员工保险的公司马上介入,一方面处理
赔事宜,一方面进行“美味便当”的诉讼。既然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保险公司没有由要
白白损失保险费,这笔帐当然非交给“美味便当”扛下来不可。
    整体而言,“蓬勃”等于从这场意外淡出,目前仅剩保险公司和张氏夫妇的官司纠
纷。
    “我们可以叫保险公司去找那个卖醋的人啊!”双丝眼睛一亮。
    “啊代志一发生,人家早就不晓得躲到哪去了。”张万财哭丧着脸。“这次死了啦!
我一定要去坐监了啦!”
    “爸……”张小弟怯怯地叫了声。
    “拢嘛是你这个猴死囝子!”张万财火大不已。“啊你没事去跟人家买那种什么醋?
你看,现在代志闹得这么大,教我跟你阿母以后怎么做人?”
    “我……我……”张小弟快哭出来了。
    “老板,你不要怪他啦,小弟也是被骗的受害者。”双丝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其实,只要保险公司愿意跟我们和解,您应该不必要去坐牢。”
    “怎么和解?”张太太在旁边擦眼泪。“保险公司的负责人有说,只要我们赔偿受
害人的损失,他们就可以接受庭外和解,可是……总赔偿金额需要一百多万哪!我们的
钱全部投进这间便当公司,连成本都还没赚回来,哪来的钱赔人家。”
    “一……一百多万!”双丝头都晕了。天呀!
    “我看喔,还是我去坐监好了啦!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跟着一起受苦。”张万财感
伤的握住妻子的手,深情款款的相对。“阿碧,啊我去坐监以后,你不用等我了啦!如
果有好的对象,你就带着这个猴死囝子改嫁,不用顾念我,我绝对不会怪你的。”
    “阿财……”张太太痛苦的叫唤。“你不要这样讲啦!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爸……”
    一家三口哔啦哔啦的哭成一团。
    好感动!双丝陪在旁边擦眼泪。她最向往的,就是这种全家人同甘共苦的精神,呜
呜呜……太令人伤感了……
    不行!天性中乐于助人的一面被触动了。双丝握紧粉拳,暗暗发誓,她不会眼睁睁
看着淳朴老实的张老板被送入监牢,她一定要想办法协助张家渡过这个难关。
    “张老板,你不要怕,钱的事情交给我。”她慨然拍胸脯,承担一切后果。
    张老板含着泪光的眼显现出迟疑。“可是,你怎么会有钱?”
    “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               ※                 ※
     
    怎么办?怎么办?她上哪儿弄钱出来?双丝枯坐在自己的房,绞尽脑汁的想着。
    上回萌萌虽然没收了她的存摺,但为了表示对她这个继母的尊重,隔天早上便还给
她。这表示萌萌信任她!
    她怎么能辜负女儿的信任呢?可是,不往自己家的荷包找钱,她也无计可施了。
    昨天她上银行刷下新的存摺纪录,检查过后发现,纪汉扬不愧为台湾知名的赚钱机
器,他将她们家三十万的财富转投资,转眼间增加成一百多万,简直跟“繁殖”一样!
    说不定……她偷偷想着,说不定纪汉扬会在她“挪用公款”的行为爆发之前,继续
赚进更多的银两。那么他找着了店面,需要她们家出面签约的时候,事情也不至于穿帮。
    “没错!”双丝绽出欣悦的微笑。救人要紧,她先挪用一下款项,应该不碍事。
    “后娘。”走廊上响起大女儿低低的叫唤。
    “维箴。”她笑咪咪地拍拍床沿。“我在房,进来坐。”
    继女走进她的卧室,脸上布满困扰的线条,幸好家的两个女人已经很习惯瞧见她的
悲惨相,否则她那种表情还真会吓到人。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问你。”大女儿灰天黑地的坐在她身畔。“继母大人,请你老
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改嫁的打算?”
    第一秒钟,双丝哑口无言。难道她和彭槐安“私通”的事情走光了?天!怎么会?
她保密得这么到家,而且、而且,即使这档子丑事被大女儿发现了,她也不打算委身给
那个土匪!
    “我才……没……其实……呃……”秀丽的俏脸涨红了。“你、你不要听、听别人
乱说。我、这个、只有一次,呃,一次而已。”
    “是吗?”维箴大为惊讶。“你真的只打算结一次婚,不再改嫁了吗?”
    双丝愣愣的瞠望着女儿。改嫁和私通好像搭不在一块儿,她最好还是静观其变。
    “你觉得……我应该改嫁给谁才好?”她小心翼翼的问。
    “纪汉扬。”维箴迅速回答。
    “哦。”原来和彭槐安无关,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消失的甜美笑容重新挂回嘴角。
“也对,他确实是个优秀的好对象。”
    可惜这个优秀的好对象对萌萌的兴趣比对她更高,她并不是看不出来。
    “那就糟糕了。”维箴喃喃自语,表情比两分钟前凄惨一百倍。
    “糟糕?”她可不觉得。
    维箴抬头看着继母,同情的光芒取代了原本的悲凉。
    “继母大人,你听我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顿住。
    “你尽管说吧。”双丝拉长耳朵期待。
    “嗯……我,我看见……”维箴咽了口唾沫。“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才能把伤害性
降到最低……因为我看见,呃,萌萌……还有纪汉扬……嗯……算了,我还是别说比较
好。”
    她口讲“不要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你看见萌萌和纪汉扬在一起吗?”双丝立刻为女感到开心。萌萌向来不太容易接
受别人,或许纪汉扬终于突破她的心防,这可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没有!”维箴慌慌张张的否认。“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不要乱猜,也不要感到心
痛。相倍我,继母大人,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双丝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在扯些什么。
    维箴起身,踩着果敢坚忍的行军步伐,奋勇离开她的卧房。
    “继母大人,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我会找萌萌谈一谈的。”
    谈什么?双丝纳闷的搔了搔鬓边,目送女儿离去。有空她才该找维箴谈一谈呢!人
生除了读那些劳啥子书,还有很多人情世故也该要懂,维箴好像走火入魔了。
    不管了,她轻快的跳起身,决定上一趟银行,把百万巨款领出来,解救张家的苦难
同胞。
     
    ※               ※                 ※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双丝好不容易接到C大几位暑修学生的便当生意,才刚出了自宅大门,正要负起运
输粮食补给的任务,陡然被一双守株待兔的大手扯到墙角边。
    “彭先生,是你。”她强迫自己对她的露水情人微笑。“你终于出院啦?”
    彭槐安恼火的脸又臭又黑。
    “走!”他不由分说,拉着她跳上一辆计程车。
    双丝叹息,回头对路边的热便当说“拜拜”。她知道,和这个鲁男子拉拉扯扯绝对
济不了事,徒然让过路人看笑话而已。
    两人到达他栖身的饭店,她依照往例,闪身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发生在这间豪华套房的绯红情事,两个人记忆犹新,但彭槐安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找她说个明白。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何张氏夫妇的和解金由你代为支付?”当他乍听到这个消息
时,眼珠差点没凸出来。
    “哇,你的消息来源好快。”她为之叹服。
    “少跟我打马虎眼,过来!”他捶一拳身旁的空位,示意她换个近一点的谈话距离。
    面对盛怒中的人,她向来立刻屈服,连一下下的挣扎都省了。
    “好嘛!我坐过去。”她小心翼翼的陪笑。“你不要生气。”
    “说!”最教他气恼的是,这件大事居然是由白非凡告知他,他才知情。姓白的怎
么会如此了解双丝的财务动向?暧昧的情况令他不得不佳教人怀疑的方向想去……
    莫非她跑去向那个白老头借钱?
    Shit!若果如此,他发誓扭断她的脖子!
    “一定是白先生转述给你知道的,对不对?”她微微一笑。那日到银行领钱时,正
好遇见白非凡,他们俩随口聊了几句,她就告诉他了。
    “哼哼哼!”她还敢承认白老头比他更早知情?彭槐安气得拚命冷笑。“你向白老
头借钱对不对?”
    “没有呀。”她笑咪咪的回答。“我自己有存款,既然张老板此刻急需用钱,我就
先借给他支付和解金。”
    “不准骗我。你哪来的一百万?”他亲眼瞧过她家的景况,用膝盖想也知道她的荷
包绝对榨不出一百万。
    “我没有骗你。”双丝觉得很无辜。“那真的是我自己的钱,因为纪汉扬……”
    “纪汉扬?”他失去理智了,大声朝她咆哮。“你去找纪汉扬要钱?”
    妈的!他就知道!陆双丝怎么可能拿得出一百万,原来是她情夫……更正,是“前
任情夫”……资助她的!
    她当他是什么?死人吗?要钱不会来找他拿,竟跑去找那些野汉子!总有一天他会
被她气死。
    “不。”双丝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误会了。“你听我说,纪汉扬是我的……”
    “我知道纪汉扬和你的关系!你不必向我献宝。”他气冲冲的吼到她面前三公分。
“你需要钱为何不来找我?我就拿不出一百万给你吗?”
    泥人也有土性子,被他这么大吼大叫,双丝也动了气。
    “你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既不是远亲,又不是近戚,更不是国民党党员,我凭什
么向你伸手?”
    “这件事跟国民党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她只是随便找一个藉口出来说说。
    彭槐安火大得快晕倒了。
    “把钱还给姓纪的!”他从皮夹掏出一张即期支票,狠霸的塞进她手。
    “我不要。”双丝把支票丢回他胸膛。
    彭槐安扣住她下颚,热呼呼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你不肯收我的钱,却肯花纪汉扬
的?”
    “他和我们家的关系不同。”双丝咽下升到喉咙的畏惧感,勇敢地反驳。
    纪汉扬非但是她的财务顾问,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萌萌的另一半,这层关系换算下来,
他等于是她未来的女婿。且别说其他的,岳母有难,请女婿出点小钱摆平,有什么不对?
    “我和你的关系才‘不同’。”
    “乱讲!你……你只是我一、一、一夜风流的对象。”双丝斜眼偷瞄他的神色,咕
咕哝哝地再补上一句:“谁知道你在吃哪门子的飞醋?”
    “我吃醋?”彭槐安提高嗓音。“我吃醋?我吃你和纪汉扬的醋?”
    他怎么可能吃醋?自小到大他一直深信着,女人的功用只有两种:第一,美化卧室;
第二,增加家族财富。夜关了灯,女人摸起来全都一样,所以他只需要找个白天看起来
也赏心悦目的对象就成了。
    男女关系本来就是这样,大家好聚好散,干净俐落,两方犯不着为了彼此害愚蠢的
相思病、嫉妒症。而且天下的女人多得是,起码占世界人口的二分之一强,他又不是头
壳坏去,何苦单恋一枝花?
    所以,他没有必要为任何异性吃醋,也不可能兴起这种全宇宙最无聊的情绪。
    可是,该死的!他真的在吃醋!非但吃纪汉扬的醋,也吃白老头的醋。
    他吃每一个与她关系匪浅的男人的醋,包括她去世的死鬼老公!
    从相识之初,陆双丝就让他尝尽了酸醋的滋味,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至此,彭槐安终于明了“醋”的厉害。这种调味料非但让他的属下全部送进急诊室,
也酸得他思路混乱,两眼昏花。
    “好,就算我在吃他妈的醋。”他的雷公脸很吓人。“你把钱迭还给纪汉扬,我就
不为难你。”
    “我拒收,你再说什么也一样。”双丝趁他不注意,跳起身跑向门口。
    “你敢逃?”她如果肯坐下来和他谈个一清二楚就罢,偏偏在他面前上演一场畏罪
潜逃,他会让她脱身成功那才有鬼!
    双丝立刻发觉自己被囚锁在他和门板之间。
    “你……你不要乱来!”她咽了口口水。“我、我才不收你的钱,除非你有办法证
明咱们八百年前是远亲。”
    彭槐安本来想回她一句……情夫拿钱给情妇花是天经地义的事,却及时发现,陆双
丝从来没有承诺过要当他的地下夫人。
    “你想要什么?”他尖锐的冲口而出。“你要我娶你吗?好!我娶你可不可以?”
    这句话一放诸于空气间,双丝当场傻了。她当时随口提出来的条件,可没打算要求
他当真实行。
    而彭槐安惊愕的程度并不亚于她。
    他刚才说了什么?娶她?不可能,这个点子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已经和白君兰订
下婚姻契约,大好的金融利益不赚,转而娶她?他发了什么疯?
    “我干嘛嫁给你?”双丝吓得口齿不清。
    “你当初明明要求我娶你!”天,他在做什么?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一点意义
也没有。
    然而他的潜意识硬是想谈个一清二楚。
    “我……我才不要呢!”双丝嗫嚅的道。“你又不是台湾人,我才不要嫁出国。”
    “台湾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有加拿大护照,未来你嫁进彭家,想住在香港或加拿
大都成。”他气冲冲的反驳。
    “原来你已经移民加拿大。”双丝扳着手指开始计算。“这表示你事业在香港,家
住加拿大,顺便赚台湾人的钱……不行,不行!你太不忠诚了,一点国家民族意识也没
有,我不要嫁给你。”
    “你!”彭槐安拚命深呼吸,以免断气。“你好像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提议要嫁给
我的。”
    双丝无辜的眨眨大眼睛。“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干嘛当真?”
    原来她从来就无意嫁给他!彭槐安立刻变脸。
    他的动作火速,弯身环抱起玲珑的娇躯,直接朝卧房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双丝又惊又羞,拚命拍打他的肩膀。
    “你刚刚说,我只是你一夜风流的对象,所以不能收我的钱。”他的眼中闪过狡滑
和动情的光芒。“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我只需要把我变成你‘不只一夜风流’的对象
就成了。”
    “你别胡来!”那股虚软无力的感觉悄悄流回她心田。“放我下来,我不能再跟
你……”
    房门“咚”的一声关上,掩住她的辩驳,也掩住即将响起的低回和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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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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