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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微稀的星光为他们引路,这条山路因为靠近悬崖,山势险恶,很少人会知道这里,
所以不怕官兵会找来。
    善氏父子三入两手拨着草丛,脚步一刻也不敢停。
    “小心你们的脚,不要掉到下面去。”善政一边叮咛,一边努力看清前面的路。
    才这么说就已听见善媛媛发出一声惊叫,可能是前一晚刚下过雨,土壤有些松动,
脚一踩空,整个人就往下滑。“爹,快救我!爹……”“媛媛!”善政蹲在崖边,将上
身往下探,见女儿紧攀着嵌在崖壁上的石头,赶紧将手伸长。“媛媛,快抓住爹的
手……”她努力的把手举高,奈何距离太大,想去抓距离三尺远的树木,却怎么构也构
不到,眼看就快支撑不下去了,只能张大惊恐的双瞳,拔尖着嗓音叫道:“爹,我不要
死!你快救我,爹……不要!啊……”“媛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漆黑吞
没。
    善昕只是难过了一下,很快的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爹,小妹掉到那么深的地方
铁定是活不成了,伤心也没用,咱们还是快走吧!”想到现在的处境,也没时问难过,
父子俩又续继他们的逃亡之路,走过了最惊险的路段,两人才想喘口气……有人已经在
前头等候。
    那是名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朗目轻掩,手持长剑,风姿飒飒的矗立在夜风中,
父子俩相见一眼,在这情况下倒很有默契的同时往左边移动,想不到那人也跟着动了。
    “你……是谁?想干什么?”善政将手伸到背后,让着背在身上的画。
    青衫客扬起清亮有神的双眸,炯炯的凝视两人。
    “你们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暗地里干绑架勒索的勾当,藉此图利个人,身为一个
汉人,你们不觉得可耻吗?今日我若不杀了你们,岂不让满清皇帝和所有的满人看笑话,
以为咱们汉人个个都像你们一般恶劣。”善昕直打哆嗦,“爹……怎么……办?”“这
位英雄请手下留情,只要……你不杀咱们父子,我身上的银票都给你。”他从怀里掏出
一大叠银票。
    “哼!”青衫客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唰!”的长剑已出鞘,直刺向两人。
    善政父子惊悚的大叫,待要转身逃走,凌厉的剑尖已来到背后……就在电光石火间,
黑影从另一端斜斜飞掠而出,“锵!”的格开青杉客的长剑,两种金属在空中相击,爆
出冰冷的白色火花,那人赫然就是马冀,他那对精猛的鹰眸瞬也不瞬的瞅着站在五尺外
的三个人。
    “咱们又见面了。”两年前皇上微服出巡江南,途中遇乱党行刺,当时马冀曾与青
衫客有短暂的交战,脑中已留下深刻的印象,渴望着能和他一较长短。“这两人的命是
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休想动他们一根寒毛。”青衫客不畏不惧的迎见对方,
“阁下是……”“御前一等侍卫纳兰骥。”他铿然有声的报出真实身分。
    “原来又是满清皇帝身边的走狗,若是我非取他们两人的性命不可呢?”“正合我
意,我早就想跟阁下比试一下剑法。传闻“青衫侠剑”的剑法出神入化,江湖上无人能
及,百闻不如一见,还请不吝赐教。”虽然两人不论在身分和立场都截然不同,可是在
纳兰骥心中,只有青杉客才是自己最佳的对手。
    善政父子想趁两人对招时偷溜,却被两名黑衣人制住穴道昏迷倒地。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远处响起一声别有含义的尖锐哨音。
    青衫客侧耳一转,不再恋战的特长剑归鞘,临走之前道:“改日有机会再来领教,
告辞!”才一晃眼,就隐入深山中。
    纳兰骥只能扼腕的遥望远方,心中忖道,会有下次的,到时候两人一定要好好的比
出个胜负来。
    黑衣人作揖的说:“纳兰大人,山寨里的人已经全部投降了!”“嗯,我知道了。”
他从善政身上抽出那只长条木盒,确定里面的东西无误。
    “把他们一起带走。”“喳!”黑衣人各扛起一人离去。
     
    ※               ※                 ※
     
    “丫头、丫头,奇怪,她上哪儿去了?”平时一早醒来,都是丫头帮龚心瑶取来衣
物,看来今天只有自力救济,不要大仰赖别人的帮助。她走到衣橱旁凭着手指的触觉来
分辨布料的感觉和款式,挑了件朴素的蓝色窄袖镶边大袄,以及一条淡雅的墨花裙穿上,
最后将长发简单的绾了个髻,其余的则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肩上,大致确定没有问
题,打算到厅里向爹娘请安。
    不过她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对话,口气和语调似乎有极大的怨怼和气恼,
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真是大过分了!外面那些人居然乱造谣,咱们哪里得罪他们了?竟这样污顺心瑶
的闺誉,老爷,你得想个办法阻止呀!”龚夫人肥满的十指扯着手绢,怒气冲天的道。
    龚元辉愤慨之余,只能自我安慰的说:“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咱们知道心瑶是
清清白白的就好,这种谣言不用多久就会消失了,那些无知的人爱怎么说就随他们说
去。”龚天人拭着眼角的湿润,“这事绝不能让心瑶知道,不然她会有多伤心啊!”
“那些上门来的媒婆我已经全都拒绝了,我宁可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当小
妾。说到这点我就生气,那个王大户居然还有脸来跟我说要娶心瑶当他的十二姨太,还
说他愿意娶心瑶是咱们的福气,不然没有人愿意要一个被土匪玷污的女人,这说的是哪
门子的话?当时气得我直想跟他拚命……”站在外头的龚心瑶难过的连心都抽紧,原来
外头竟传出这么不堪的流言,让爹娘为她的事操心,不过她并不后悔将自己给了马冀,
即使这辈子有缘无分,她也永远都是他的人。
    “小姐,原来你已经起床了。”丫头的叫声让厅里的夫妻俩陡地闭上嘴,连袂的赶
到门口。
    “心瑶,你……”龚夫人担心女儿听到方才的谈话。
    龚心瑶只是温婉的一笑,“爹、娘早,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呃,喔……我跟
你娘只是在随便聊聊而已。”龚元辉胡乱搪塞。
    “是呀!没聊什么。”和丈夫对望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心瑶,你前两天跟娘说
今天想上庙里拜拜,娘是想这两天天气不是很好,还是过几天再去吧!”丫头纳闷的看
看外面,“不会呀!天人,今天天气很……”她被龚夫人一瞪,将多事的嘴闭上。
    “也好,娘说过几天就过几天吧!”龚心瑶虽然看不见,可是却也能猜得出他们的
表情,大概是怕她出去多少会听到一些闲言闲语,这是为了要保护她,因此体贴的附和。
    龚夫人吁了口气,“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咱们进屋里用餐吧!”夫妻俩都极力
护着女儿,不想让她被流言所伤,一顿早饭就在轻松愉快的状况下结束。
    “爹、娘,有件事女儿想跟你们商量。”大家又回到大厅,龚心瑶决定将心中的打
算付诸行动。
    原本那只是脑子里的一个念头而已,会不会实行还不能确定,可是方才听见那些对
话后,那念头已在她心中形成一股势在必行的冲动。
    “有什么事尽管说。”龚元辉喝着刚沏好的茶说。
    龚心瑶深吸口气,“女儿想到郊外的慈云鹿住上一段时间,请爹娘成全。”“心瑶
你……这太突然了。”龚夫人惊疑不定的和丈夫互觑一眼,有些明了的问:“你是不是
听到刚才我和你爹说的话了?”这次她没有否认,神色仍是一贯的镇静。
    “娘,我并不在意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我,我之所以选择慈云庵,只是纯粹喜欢那里
远离尘嚣的感觉,希望一个人到那儿静一静,顺便想些事情。”龚元辉粗声的驳斥,
“家里就不清静吗?为什么非要跑到尼姑马去才行?”“是呀!心瑶,一个还没出嫁的
姑娘家住到尼姑庵去,这话传出去不好听啊!”她顾虑的只有女儿的闺誉和未来的幸福。
“你不要因为不想给爹娘添麻烦,就说要搬到外面住,娘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娘,
我……”“爹也不同意你这么做,你若一搬去那儿住,人家更会认为流言是真的,这事
不要再提了。”他气呼呼的断然拒绝,“丫头,陪小姐回房去。”丫头出声打断龚心瑶
已到嘴边的话,“小姐,老爷生气了,你就别说了。”“那么,女儿就先回房了。”地
无奈的起身告退。
    “嗯。”龚元辉见她们步出大厅,双手背在腰后,心情郁闷的来回走动。“夫人,
你看心瑶该不会是有出家的念头吧?”龚夫人吓了好大一跳,“你别胡说,这怎么可能
呢?心瑶不会想不开的,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绝不可能狠得下心拋下咱们跑去出家。”
“那么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要去住尼姑庵呢?会不会是她被掳走的那几天真的出了什么
事?”他志忑不安的问。
    “不会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心瑶早就跟我说了。”龚夫人想他不想就否认。
    他沉吟了半晌,只有选择相信真的没事。
    “没有当然是最好了,以前咱们对她的婚姻大事总是说随缘,始终没有积极的去争
取,就是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不想勉强她。可是为了女儿的将来着想,咱们也不能再
让她任性下去了。”“老爷的意思是……”“我也不要求太多,只要对方愿意真心接纳
一位失明的妻子,即使家境小康,但愿意娶咱们女儿当正室,只要符合以上的条件,我
想……把心瑶嫁过去也不算是委屈了。”“万一心瑶不顺意呢?”女儿向来有主见,怕
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龚元辉板起脸,“这可就由不得她了,儿女的婚事原本就是父母作主,咱们这么做
也是为了她好,等楷峰的婚事一结束,就可以开始着手安排,这事先不要让心瑶知道,
等找到适当的人选之后再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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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过周家的喜酒之后,已是春末夏初。
    处处都可见到万紫千红、百花盛开的炫丽景色。
    龚元辉夫妇俩坐在大厅上,皆是喜上眉梢的向女儿公布喜讯。
    “这位傅老爷年约四十左右,年纪虽大了些,可是身体相当健康,至今膝下只有一
女,虽是续弦,他也很有诚意的跟爹表示绝对不会亏待你,一切都会遵照礼数来办,而
且傅家又是书香门第,在地方上甚有名望,不至于辱没了咱们,爹娘对这桩亲事可以说
十分满意。”龚元辉说。
    “心瑶,娘也偷偷见过这位傅老爷,姑且不要管他的年纪,听认识的人都说他为人
宽厚、乐善好施,想必将来会是个好丈夫。”龚心瑶始终茫然的直视前方,不发一语。
    龚元辉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你倒是说句话,不然一切就由爹作主了。”“爹,
他听了外头那些风风雨雨之后,真的还愿意娶我吗?”她木然的问。
    提起这点,龚元辉可就信心满满了,“这点爹已经向他保证过,传言终归是传言,
我的女儿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何况傅老爷这个人也很明理,他自己也说就算传言是真的,
他也不会计较,因为那不是你的错。”“是呀!像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没得找,娘就
是听了他那番话才赞成这门亲事,心瑶,相信爹和娘的眼光,如就别再犹豫不定了。”
她极轻的说:“女儿还不想嫁人。”“为什么不想嫁人?!”龚元辉肝火陡地往上窜,
嗓门也大起来。“我就没听过哪个姑娘家不想嫁个好人家,你今天没跟我说个好理由,
这门亲事就这么走了。”龚夫人朝丈夫摇下头,“别这么大声,把女儿都吓着了,来,
喝口茶消消气,让我来劝劝她。”他忿忿的端起茶碗,“是她太任性了,枉费咱们处处
在替她设想,简直是白费心机了,难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爹,对不起,女儿
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龚心瑶苦涩的说。
    “心瑶,不是娘说你,过去有什么事咱们总是依着你的意思,可是现在发生这种事,
不能再不管了,你就听娘的劝,答应吧!傅老爷是个有名望的人,他一定可以保护得了
你,娘不会看错人的。”“我不是认为他不好,只是……”她心里一直有着别人,在这
种情况下嫁进传家,真的就能幸福吗?
    龚元辉下定决心不再纵容女儿,坚持己见的说:“没有什么可是,这门亲事就这么
定了,这两天我就通知传家派人来下聘,趁早将你迎娶进门。”“爹,请您再让我考虑
一下……”其实她心里从来都没忘记过马冀,知道那日官兵上山剿匪,他并没有被抓到,
她心里总是期待着有朝一日他会来找她,要是她嫁入了,连着他们之间的红线就真的断
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除非你不打算认我这个爹了,我还有事先回衙门去了。”他不
再理会女儿的叫唤出门了。
    “爹……”她只得转向求助于龚夫人,偎进她丰满的怀中。“娘,求您帮我跟爹,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唉!不是娘不帮你,心瑶,这回就算娘求你好了,像传家
这么好的人家,要是错过了可是咱们的损失,娘不想误了你的终身啊!”龚心瑶的心凉
了半截,知道再说什么都枉然了。
    马冀,你现在人究竟在哪里?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她在心底呼唤道。
     
    ※               ※                 ※
     
    京都南苑两匹同样高大的黑色骏马像是在竞赛般,彼此互不相让的驰聘在宽广的草
原士,马背上的人更是卯足了劲,彷佛非较量出高下不可。
    这里是皇子、皇孙和八旗子弟比赛射猎的场所。
    当今皇上特别重视练兵,认为八旗传统的“围观以讲武事,必可不废”,所以常在
此地举办春搜,还有西郊畅春园进行秋猕围猎。
    骏马在场上绕了几圈之后,才放慢速度的踱向小亭,等候在旁的马僮赶上前牵马,
让主人稍作休息,亭内的家仆也立即奉上米酒和几盘精致的小菜。
    “宣伦,你的骑术近来又增进不少。”晟恺将长辫用到背后,就起箸夹了块烧鹿肉
放进口中嚼了两下,打趣的说:“看来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练习,你这亲王是不是当得
太轻松了?”被唤作宣伦的男人便是两个月前被封为“简仪亲王”的纳兰骥,基于这次
的因功袭爵,朝中有许多大臣相当不以为然,他们只知纳兰骥原先不过是小小的御前一
等侍卫,却在一夜之间连升了好几级,爬到如今亲王的爵位,却不知他从十五岁入宫当
差开始,这十年来替皇上办了多少事、查了多少案子?出生入死、毫无怨言,只是一直
不顺接受皇上的赐封罢了。
    他原名纳兰宣伦,十七岁那年蒙皇上恩宠赐名“骥”,乃取千里马之意,只有少数
熟识的人在私底下才会唤他原来的名字,今日他一袭玄色长衫,外单赤虎锁纹对襟马褂,
虽然缺少了晟恺贝勒的贵族气质,却多了份满人天生骁勇善战的架式。
    “这又是谁害的?”纳兰骥撩起袍襬坐下,鼻端哼了哼气,“你和元勋背着我干了
什么好事,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没事陷害我当什么亲王,让我成天只能靠骑马解闷,
你们把我困在京城里到底有什么目的?”“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亲王这爵位可是皇上御
赐的,干咱们什么事?你这人还真是有福不会享,听说皇上还因此赐了两个美人给你,
这是多大的恩宠啊!”晟恺一副急欲撇清关系的嘴脸让人气结。
    纳兰骥没好气的斜睨对面的人,“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我对大清和皇上尽忠,可
不是为了功名利碌,亏咱们还是知交好友,明知道我这个人东观西荡惯了,不喜欢老待
在同一个地方,那会让我有束缚感,还故意这样陷害我。”“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你
想一辈子就这样东奔西跑、飘泊不定吗?”纳兰骥像看到怪物,差点被嘴里的豆腐噎到,
“咳……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怎么才多久没见就变了个人似的?”“真有差那么多
吗?”晟恺搓搓下巴,俊脸上流露出即将身为人父的骄傲和得意。“现在的我跟以前已
经不一样了,可不能再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喔!那什么时候才要娶弟妹进门?”
这话刚好踩在他的痛脚上。
    晟恺马上哭丧着脸,“唉……现在是我想娶,人家却不肯嫁,眼看我儿子就要呱呱
落地了,孩子的额娘到现在都还不肯答应嫁给我。”说什么要等找到同父异母的妹妹才
肯嫁给他,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纳兰骥大大的嘲弄一番,“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搞不定的女人。”“我错了,以
前我也跟你一样不信邪,可是偏偏就让我碰上了,你可别龟笑鳖没尾,总有一天会轮到
你。”想起当时元勋和玄祺也是这么警告过他,结果真的应验了,可见得做人不要太铁
齿。
    纳兰骏夸张的哈哈大笑,“你这笑话真的很好笑,我就等着那一天到来,来!
    我敬你。”他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束缚,所以才迟迟不肯接受皇上赐的爵位,只因他
习惯了独来独往,要他管理一座王府,想起来就很累人,何况是感情。
    “干杯。”两人一连干了几杯。
    晟恺放下杯子,摇着手上的玉扇,以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神瞅着他。
    “前两天我在无意间听说了一件有趣的消息,我想你应该有兴趣才对。”说是无意
间,其实他是刻意派人去查的。
    纳兰骥连头都没抬一下,“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有兴趣?”晟恺分明是想诱他入壳。
    “我当然有把握了。”要没把握就不会浪费时间了。
    纳兰骥好胃口的大快朵颐,就是不肯配合一下。
    “我对你的消息一站都不感兴趣,很抱欢让你失望了。”“喔……”晟恺故意把尾
音拉得长长的,脸上做出惊诧的表情。“我还以为你费心的请我帮忙,是因为对人家小
姐有意思,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弄错了,那么她将要嫁给谁也就不关你的事了。”“你
在说谁?”纳兰骥心口一震,眉头打了结。
    “你不是没兴趣吗?”晟恺就不信这小子还能无动于衷。
    按捺着往上窜升的心火,纳兰骥说:“不说拉倒,反正与我无关。”“生气了?”
晟恺皮痒的问。
    纳兰骥的拳头喀拉喀拉的响,“元勋说的没错,你这个人有时真的很欠揍。”“好、
好,别动怒,看在朋友的份上,这消息我就当是免费奉送好了。”晟恺不敢真的把他给
惹毛,在骑术方面或许两人不相上下,不过自己的拳头可没有他硬。“听说五天后,怀
柔县县令龚大人的女儿就要出阁了,念在你和她也算相识一场,是否该送个贺礼过去?”
一张柔美可人的纤雅面容猛地浮现在眼前,扰乱了他的心湖。
    他喃喃道:“她要嫁入了?”晟恺不怕死的继续撩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况且她的情况特殊,龚大人为了女儿的幸福,有好的对象,当然
要赶快把她嫁出去了。”纳兰骥情急的冲口而出,“什么情况特殊?把话说清楚。”
“唉!说起来还真是可怜,也不知是哪个大嘴巴造的谣,说人家姑娘被掳走后,身子就
让土匪给玷污了,从此她的身价就一落千丈,没有一户正经人家敢娶她,听说她还差点
削发为尼出家去了。”纳兰骥的心像有根细针在上头扎着,放下手上的箸。
    “后来呢?”不自觉中,他已一脚踏进陷阱里。
    晟恺索性加油添醋的说:“这还用问吗?龚大人为了女儿的将来,当然要赶紧找个
男人把她嫁了,以杜绝悠悠众口。就在这时一个姓傅的人家上门提亲,想娶她当继室,
还说不介意她已非完璧,那姓傅的当然可以这么说了,瞧他的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的爹了,
能娶到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当老婆,就算她是个瞎子,只要能帮傅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计较了,你说是不是?”“可是,她也答应嫁了不是吗?”想
到她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吟哦,纳兰骥的手掌在绷紧的大腿上再度握成拳状。
    晟恺凉凉的说:“女子最重视的就是名节,你想你能不答应吗?”“既然如此,我
也只好恭喜她了,我会记得送上一份贺礼。”他内心经过一番挣扎,继续大口喝酒吃肉,
一副丝毫未受影响的模样。
    当初是她自愿把身子给他的,他俩你情我顺,谁也不亏欠谁,他根本不必觉得内疚。
    而且她嫁入了也好,解决了他一桩心事。
    “宣伦,你真的就这样眼看着她嫁给别人?”晟恺企图探索他的内心。
    纳兰骥下颚一紧,说着违心之论。“我救她只是因为同情她,没有其它原因,她想
嫁给谁是她家的事,与我无关。”“好吧!那就算我多事好了。”他僵沉着黝黑的脸,
将碗筷一放,“不吃了,我再去跑两圈。”“慢走。”晟恺憋着笑意恭送,好整以暇的
一面喝着酒,一面遥望他发泄似的策马狂奔,他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               ※                 ※
     
    今日是傅、龚两家大喜的日子,一早就有不少人赶来道贺,此时外头的鞭炮声响彻
云霄,大概是迎亲的花轿到了。
    “老爷、夫人,花轿已经到门口了。”老仆在房门外通报。
    龚夫人未语泪先流,一把抱住女儿哽咽道:“心瑶,以后爹、娘不在你身边,你一
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千万要跟娘说……”“你不要说那
些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传家不会亏待咱们的女儿。”龚元辉掩饰不舍的情绪,低声斥道。
    龚夫人抽抽噎噎的用手绢擤着鼻子,“可是……心瑶从来没有离开……过咱们身边,
我……当然会担心……”穿着一身红色嫁裳的龚心瑶泛红着眼圈,纤纤玉指摸索到她脸
上的泪痕,心中一恸,“娘,您别哭……女儿答应你们会好好照顾自己,请爹娘安心
吧!”不要让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操心,是她唯一能做的回报。
    “心瑶,你可不要怨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这些天为了这门亲事,他几乎
都不跟女儿说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过。
    “爹……”龚心瑶摇了摇螓首,泪眼凝注的跪在双亲面前,微梗声的说:“爹、娘
感谢你们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当年如果没有遇到你们,女儿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恩情女
儿没齿难忘……”龚夫人啜泣的更大声,“傻孩子,快起来……”“女儿拜别爹、娘。”
她盈盈的弯下身磕了三个响头。
    丫头奔进房催道:“老爷、夫人,上轿的时辰到了。”取来喜帕盖在女儿头上,龚
夫人含着泪扶她起来,在耳边依依不舍的叮嘱。
    “你要记住,嫁了人可就不比在自个儿家里,不过娘相信以你的聪慧,一定有办法
克服种种的困难,要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回来找娘商量知道吗?”“女儿知
道。”她温驯的说。
    在丫头的搀扶下离开了疼爱的双亲,龚心瑶准备走入另一个陌生的生活。
    “小姐,要上轿了,小心你的头。”龚心瑶坐进狭小的轿子中,听着外头震耳欲聋
的鞭炮声又响起了。
    马冀,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她问着自己。
    即使是见上一面、说句话也好,那么她就会彻底的死心了。
    “起轿!”一声吆喝,轿身轻轻晃动起来。
    她拧着绢帕,任由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洁白的面颊滚下来。
    说不恐惧、不害怕都是假的,虽然双目失明,可是打小她就训练自己要独立,不要
老想依靠别人,可是那全是因为有爹娘的关心和爱在支持着她,往后呢?她有办法适应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吗?
    迎亲队伍就在她的惴惴不安中不知走了多久,蓦然间,外头传来一声声的尖叫,轿
子也跟着剧烈的摇晃起来。
    龚心瑶被晃得头昏脑胀,朝窗外叫道:“发生什么事了?丫头,你在吗?”没等到
丫头回话,接下来花轿便已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整个人往前一倾,跌出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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